谁也没有想到,对宋金和议的考验竟然来得这么快。
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四月,北宋刚刚从金国手中获得了燕京,五月底,一件让人难以抉择的事情出现了。这和一位叫作张觉[1]的将领有关。
张觉是辽国时期的平州人[2],中过进士,在金国进攻辽国前后,担任辽兴军(即平州)节度副使。恰逢有人发动叛乱杀掉了节度使,作为节度副使的张觉被推举出来继任为节度使。天锡帝耶律淳死时,张觉已经预感到辽国必败,所以准备起后路来。他召集了五万人和上千匹马,暗地里训练着。萧太后占据燕京时期曾经派一个叫作时立爱的人来替代他,被他拒之门外。
金国拿下了燕京。由于燕京要还给北宋,只有张觉所在的平州,以及附近的营州和滦州是金人一直不肯放弃的。这三个州还在辽国将领手中,而平州又是三州中最重要的一个,金国人决定招降张觉。
当时,辽国的大臣左企弓、康公弼等人都已经投降了金人,他们都认识张觉。阿骨打询问张觉的状况,康公弼认为张觉虽然狂妄,但缺乏智谋,不如首先把他稳住,然后慢慢处理。如果直接对他用兵,是逼迫他立刻造反。于是金国任命张觉继续担任平州节度使。
康公弼亲自前往平州劝说,张觉决定投靠金国。
在辽国尚存时,燕京是国家的南京。但后来燕京还给了北宋,所以金国就将平州设为南京,张觉作为南京主官,也被授予了象征宰相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衔。
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五月,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去世,继承帝位的是他的弟弟完颜吴乞买。吴乞买即位后,将辽国的大臣都送回到原辽国境内的南京(平州),其中有四位最主要的大臣分别是左企弓、曹勇义、虞仲文和康公弼。
张觉却已经决定叛离金国。在当时,残辽势力的发展恰好进入一个小高潮期。残辽势力主要分布在西北和东北两个方向。在西北,天祚帝又在大漠之南聚集力量开始进行军事骚扰,而在东北,辽国大将萧干跑到了奚人的地盘上自称皇帝,随时想打回燕山以南。五月十四,张觉试图与残辽势力联合,于是将四位大臣抓起来,宣判十大罪状后将他们杀掉,举起了叛乱的大旗。营平滦三州纷纷脱离了金国的控制。[3]
张觉的叛乱给刚刚生效的宋金和约带来了两大麻烦。第一个麻烦是,当初金国将许多燕京地区的老百姓带走,重新安置在了平州地区,张觉下令这些老百姓可以根据个人意愿回到他们的家乡。百姓们于是拖家带口重新踏上了归家之路,回到燕京的家后却发现,他们的土地都已经分配给了郭药师的常胜军,成了军屯土地。没有了土地,老百姓有的就近安置,有的跑到了更远处,脱离了官方的户籍。
老百姓不知道,宋金和约有关于追踪因战争逃散的难民的协议,不管是哪一方的人民逃到对方的领地,对方都有义务将其送回。按照协议,这些从平州逃回的百姓都必须送还给金国,可困难的是,由于缺乏必要的统计方法,北宋政府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第二个麻烦是关于张觉本人的。张觉叛离金国后发现,残辽势力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么强大,如果不想被金国击败,必须投靠更大的靠山。张觉派出了几位说客前往燕京长官王安中处,试图说服北宋接纳他。
如果北宋接纳张觉,就意味着彻底背离了宋金和约。和约中规定,双方的疆界不得变更,也不得接纳对方的叛将。
可如果不接纳张觉,问题也很严重。因为他有着近十万兵马,处于山南的腹心之地,如果和北方的萧干联合,就成了北宋的一大隐患。即便金国最终击败了张觉,那么平州依然是插入北宋腹地的一把尖刀,金国随时可以从这里进攻北宋。当初赵良嗣苦苦哀求阿骨打,就是为了获得营平滦三州,现在三州竟然摆在了眼前,可谓机不可失。
王安中不敢私自做决定,只好将张觉派来的李安弼和高党送往了汴京。在汴京,李安弼和高党作为说客,与原来辽国宰相李俨的儿子李处能(已经改名为赵敏修,在宋朝担任延康殿学士)一起劝说宰相王黼,王黼又告诉了宋徽宗。于是,皇帝心动了。
在北宋官场内并非没有反对意见。反对最激烈的是出使金国最多的赵良嗣。[4]虽然赵良嗣在谈判时很想得到三州,但现在他认为,朝廷刚刚与金国签订协议,不应该立刻背信弃约,而应该首先处理好内部问题,等实力足够强大了再说。
对于反对意见,宋徽宗并没有听进去。他给燕京副守詹度写了信,[5]谈到最好的策略是坐山观虎斗,先让金军与张觉斗一场再说。但随后他写了第二封信,让詹度偷偷地招纳张觉,但表面上必须装出不与张觉勾结。
六月初五,张觉秘密派人投降。与此同时,金国也在行动。金国虽然不知道张觉已经投降北宋,却派来了军队准备镇压。率军的是金国大将阇母。六月二十一,阇母的军队到达平州一带。
由于平州的防卫最坚固,阇母首先率领两千人马到达营州城外。不过随后他发现营州城也做了很好的防卫,守军人马众多,准备充分。反而是金军的士兵太少,很难获胜。阇母于是在城门上写下“今冬复来”几个字,就撤退了。
金人的主动撤退被张觉渲染成一次大捷,派他的弟弟上报给宋徽宗。宋徽宗大喜,立刻授予张觉泰宁军节度使,并且是世袭的。
皇帝的诏书由李安弼带回给张觉,另外,宋徽宗还用金花笺御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张觉的弟弟,让他亲自转交张觉。
宋徽宗做这些事,并没有与他的大臣商议。外廷大多数官员都不知道,只有少数人听说了。赵良嗣此时又站出来反对,坚持不应该毁掉盟约,甚至请求斩了李安弼。这个请求给他招来了祸水,他被贬官了。
不幸的是,赵良嗣的说法是正确的。七月初十[6],当李安弼返回时,满面春风的张觉率领官员来到城外迎接。他没有想到,金军已经打听到了他今天要出城,乘他接旨的工夫发动了袭击,将张觉和平州城隔开了。张觉虽然没有被金军抓住,却无法返回城内,只好向燕京方向逃窜。
逃窜过程的慌乱之中,宋徽宗的圣旨不巧被金军得到。日后,这道文书就成了皇帝违反和约的铁证。
金军虽然将张觉赶走,围困了平州,却暂时无法攻克。他们转而攻打营州,这次得手了。张觉的母亲、妻子等家属都在营州城内,被金人全部抓获。[7]张觉的弟弟原本跟着他逃往了燕京,听说母亲被抓,立刻回了营州,被金人抓住。他不仅没有救下家人,甚至连宋徽宗的亲笔信也被金人得到了。
金人围困平州达半年之久,才将其攻克下来。在这半年里,北宋的军队如坐针毡。他们本不应该对平州城兄弟部队的困境熟视无睹,可是又得装作不违背宋金和约,无法对平州城内守军提供帮助。更有甚者,当金军缺乏粮食,他们还得帮助金军解决后勤问题。
直到第二年初,金军将营平滦三州都拿下,才向北宋发来通牒,要求北宋将张觉等降将送还。[8]
北宋一开始送了个假首级给金军,被识破了,你来我往又拖了数月,才在九月份[9]将张觉杀死,把首级用水银泡起来,送给了金国。
张觉事件影响最大的,是郭药师和他的常胜军的士气。
张觉被金军驱赶时,是郭药师收留了他,给他改名为赵秀才,藏在了常胜军之中。
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八月十五,郭药师收留张觉不久,就打了一个大胜仗。解决了辽国对北宋最后的威胁:自称大奚皇帝的萧干。四军大王萧干在保卫燕京的战争中,是让宋军吃苦头最多的人。自从逃往东北后,他一直想打回来,不断地对内地发起进攻。六月时,他曾经从卢龙岭方向越过燕山,攻破景州,杀掉了守将刘滋、杨伯荣,又在雁门镇打败了常胜军,攻陷了蓟州。[10]萧干眼看就要进攻燕京,但八月十五,郭药师率军在峰山大败萧干,斩首三千人,俘虏数千人,将他逐回了卢龙岭,守住了山前地区。
由于损失了大半兵力,从此以后,萧干一蹶不振,于第二年初被部下所杀。正月初六,河间府知府詹度获得了萧干的首级,确认他已经死亡。
常胜军几乎是宋军之中唯一能够打仗的部队,却因张觉之死而人心涣散。
王安中接受皇帝密旨,逼迫张觉自杀。张觉不肯屈服,王安中不得不将他行刑,整个过程都被常胜军将校看在眼里。郭药师甚至悲愤地说:“如果他们要的是我的头,又该怎样!”
此后常胜军也变得懒散了。
宋朝方面也知道常胜军不再可靠,宣和六年(公元1124年)三月,在山西方向的宋军建立了另一支部队——义胜军,是为了防御常胜军而组建的。[11]由于义胜军待遇更好,许多常胜军的士兵偷偷跑到义胜军去入伍。郭药师为了防止士兵逃跑,开始用墨汁在士兵面上刺青,这让常胜军内部更加乱套了。
张觉的死亡也并没有将所有麻烦消除。由于他放走了大量的民众,金军以索要难民的名义继续向北宋施压。不仅在燕京地区,就连山后地区,也有许多民众从金人控制区逃往北宋区域。他们无孔不入,即便想遣返,也不可能找到。
到后来,北宋突然发现,宋金协议是一个根本无法完全执行的协议,只能靠双方的谅解来维持。一旦打破了谅解,就必然会产生纠纷。张觉事件已经打破了互信的基础,冲突也就不可避免了。
张觉事件的另一个影响,是让宋金之间的山后诸州交割成了泡影。
宣和五年七月初七,宋军在山西方向的统帅换了人。之前山西一直是童贯的地盘,由于童贯在收复两京的战争中让宋徽宗很失望,皇帝在燕京派王师中取代了童贯。等燕京稳住后,又在童贯的大本营动手,派遣一位叫作谭稹的人取代了他在山西的职务。
谭稹来到山西时,这里的情况也很复杂。首先,金人已经许诺将西京和山后诸州还给宋朝,但在阿骨打活着的时候比较积极,阿骨打一死,事情就拖了下来。随着张觉事件的发生,金人更是借口北宋首先破坏了协议,不再移交山后诸州。
但山后诸州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分成了几个区域。第一个区域是西京,也是整个山后地区的中心,是金人最不愿意交还的地方。第二个区域是西京以北的诸州,这些州大都位于现在河北省张家口一带,已经靠近草原,金人容易控制。但在第一、第二个区域之外,还有第三个区域,这个地区更加靠南,与北宋接壤,却距离金国的东北本土非常遥远,不容易控制。第三个区域的代表就是朔州、应州和蔚州这三个州。
事实上,金国最初攻克西京时,这些州都选择了投降。但金人从西面调兵去攻打燕京时,已经没有精力控制它们,这三州已经具备了独立的地位。
谭稹到任后,对三州进行了招降,它们都归顺了北宋。河东地区的大将李嗣本乘机进驻三州,并运送物资防守。
可惜的是,在李嗣本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金国负责西部事务的元帅粘罕突然来到了西京,金军大举进攻击败了李嗣本,三州又都被金军占领了。
张觉事件之后,北宋收复山后诸州的希望更是彻底破灭了。
从结果上论,宋徽宗收留张觉已然违背了和约;从技术上论,金国境内老百姓不断逃亡,也让北宋无法遵守和约。
但双方的外交活动仍然在杂音不断的背景下继续进行。
宣和五年十二月二十六,金国的贺正旦使来到汴京,向北宋皇帝庆祝新年。几乎同时,向北宋宣告金太祖死亡的告哀使也到了。金国使节于宣和六年正月初六离开。[12]作为两国往来的礼仪,宋徽宗为阿骨打的去世穿上丧服,停朝五日,同时派出贺正旦使和吊慰使前往金国。[13]
在双方友好的表象下却暗流不断。除了双方你来我往地为了张觉事件拉锯之外,宣和六年三月,另一个冲突又起来了,这一次是因为一笔模棱两可的粮草问题。
在一年前燕京交割的最后关头,金国突然又让北宋提供二十万石的粮草,为了不节外生枝,赵良嗣被迫答应下来。
虽然这次约定可能是口头约定,没有写入文件,但有证据表明宋徽宗是知道这件事,也同意了的。粮食也可能已经完成了部分交割,也可能拖延下来。[14]但即便宋徽宗知道这件事,却并没有告诉后来的山西统帅谭稹。
现在,金国派使者到山西找到谭稹,要求将去年的许诺兑现。此时的山西正在为军需不足而发愁。恰好这时在山西、陕西、河南一带又发生了一次地震,加之朝廷为了解决财政问题,从其他地方大刮免夫钱(代役钱),连自身问题都控制不好。听到金国的要求,谭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金人告诉谭稹,这是当初赵良嗣许诺的,谭稹反问,赵良嗣的口头许诺算是凭证吗?[15]
但谭稹的强硬缺乏必要的军事后盾,也就在这时,金人开始进攻朔、应、蔚三州,同时将飞狐、灵丘两个县夺走。飞狐是连接山西与河北的主要通道之一,丢失了飞狐县,意味着宋军在防御上又一次丢失了重要阵地。
鉴于谭稹的失败,宋徽宗再次决定更换山西的统帅。这次被起用的,就是上次被放弃的童贯。
八月初九[16],童贯重新上台,肩负着一个重要使命:招降辽国天祚帝。在与金兵的斗争中,宋徽宗并没有吸取教训,加强本身防御,反而醉心于外交活动。他重新想起逃亡中的辽国天祚帝。此时,天祚帝还在西北一带活动,在游牧部落中依然拥有一定的影响力,如果结交了天祚帝,就能从侧面对金国施压,减轻北宋的压力。
宋徽宗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一位西域僧人带给天祚帝,获得回信后,又下了诏书,对天祚帝待以皇弟之礼,还赐予宅邸千间、女乐三百人。[17]
宋徽宗醉心于宋辽联盟,却没有意识到,辽国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联合辽国只能引起金国的进一步愤怒。
十一月三十[18],由于双方矛盾的积累,童贯派遣保州广胜安肃顺安军廉访使马扩、知保州辛兴宗两人前往云中府拜见元帅粘罕,试图解决山后诸州归属及战争难民去向等诸多问题。[19]
马扩此时已经成长为一个坚定的军事主义者,他屡次呼吁朝廷加强防卫,打造一条坚固的防线,以抵御金军的入侵。
到了金军营帐,粘罕却并不在云中,接待他们的是代理元帅兀室。双方在极不友好的气氛中见面。兀室为了压制宋使的威风,首先要求他们按照参拜皇帝的礼仪拜见元帅,马扩与他据理力争,结果兀室拂袖而去,将使者留给了高庆裔。
高庆裔告诉马扩,金军重新攻克山后几个州,是为了防止叛乱。交割问题也已经搁置,只要难民问题不解决,北宋违约风险仍在,金军就不可能继续交接。
马扩回到太原,立刻向童贯报告,请求赶快进行军事准备,因为金军已经加强了飞狐、灵丘等战略要地的防务,同时开始训练军队。但童贯却对他的建议置若罔闻。
马扩是从军事角度考虑问题,但童贯所要应付的局面却复杂得多。事实上,北宋的财政在交割完山前诸州之后,已经出现了崩溃的征兆。
在中国历史上,一旦一个王朝将要崩溃,首先归咎的是天灾。人们总会在史书上发现,战乱年份的天灾人祸特别多。事实上,任何时候都有天灾,只是在繁荣时期,一次天灾不会对整个社会产生毁灭性打击,皇帝放些粮食,亲戚救助一下,不知不觉间就把天灾应付过去了。只要天灾没有产生巨大影响,史书就可能不去记载。
但如果一个王朝政权正处于下降期,那么天灾发生后,可能社会力量不足以救助灾民,就会产生更多的次生灾害,造成重大损失,这时史书才会记载下来。
从最初组织军事行动(虽然惨败收场,但钱没少花),到赎买燕京,加上金人留下的近乎空旷的城市,要想发展必须首先投入财政支持。由于花费了太多的财力,北宋提高了税收,结果,民间抵抗天灾的能力大幅度下降。
宣和六年记载的灾祸有如下几种:京师、陕西和河东地区发生了大地震;两河、京畿、浙西地区发大水;西北的环庆、邠宁、泾原出现了大量的流民;更大规模的则是山东、河北地区的盗贼肆虐。所谓盗贼,其实是因为搜刮粮草过甚,加上连年凶荒,引发饥荒,榆皮野菜吃光后无以为继,饥民只能落草为寇。其中最大的几起寇乱:山东的张仙聚集了十万众;河北的张迪聚集了十万,高托山更是号称有三十万人;其余一两万的更是不可胜计。[20]
大大小小的寇乱让北宋无暇顾及北方问题,也让北宋对金国的防御系统迟迟无法建立,于是,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就成了北宋政府迈向败亡门槛的一年。
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正月二十六[21],一个大型使团从汴京出发,前往金国皇帝的行营,去祝贺金太宗吴乞买的登位。
其实,吴乞买登位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宣和六年五月[22]就已经派人来宣告登基。六月时,宋徽宗就决定派遣一位叫作许亢宗的官员(他的职位是奉议郎、尚书司封员外郎)担任国信使,去金国祝贺吴乞买登基。许亢宗的副手是武义大夫、广南西路廉访使童绪。
除了道贺的使命之外,在恰逢宋金冲突激化之前,他的出使也带有查看金国是否有出兵的意图。这次出使的文献记载被保留了下来,其中不仅详实记录了古代外交出使规则,还着重描绘了金国早期社会市民生活景况。
除了正副使节之外,这个庞大的出使团队还有八十人,其中士兵三十五人,其余是各种杂官使役,包括一名医生和两名翻译。
人员之外,是庞大的车马队,包括载杂物的车三辆、载杂物的骆驼十匹、大小马匹十二匹。礼物则有御马三匹,用涂有金银的鞍辔装饰;象牙、玳瑁鞭子各一条;涂金半钑八角饮酒斛(带勺和盖)两只;涂金半钑八角银瓶(带盖)十个;涂金大浑银香狮(带座)三只;着色绣衣三袋;果子十笼;蜜煎十瓮;芽茶三斤。
使团从正月二十六离开汴京,到八月初五回到京城,一共用了七个多月,单程四千二百七十里。其中在原来宋辽边境以内一共一千一百五十里,行走了二十二程。使团到达宋辽旧土白沟之后,在新得到的燕京地区和金国境内又走了三千一百二十里,一共三十九程,最终到达位于金国上京(现黑龙江阿城)附近的冒离捺钵,见到了金国新皇帝吴乞买。即便中间不休息,使团也需要六十一天才能到上京,计算来回,在路上就需要四个月时间。
许亢宗离开了白沟之后,经过新城、涿州,在第三程到达良乡。良乡的老房子曾因战火蔓延损失殆尽,但已经有数千户人家重新回来建设家园,又有了繁荣景象。
第四程,许亢宗渡过卢沟河进入燕京。当时还没有著名的卢沟桥,只有一座浮桥连接两岸。燕京城内早已恢复了繁华,市场里百货丰富,庙宇繁盛,欣欣向荣。
但是,从第五程(当天到达潞县,位于现在的北京通州)开始,许亢宗看到的则是另一番景象。由于当年燕山大饥荒,竟然有人在死人身上插杆签,当作可以吃的肉来售卖。郭药师的常胜军吃得还不错,但是其他杂牌军(牙兵)就形销骨立了,按照许亢宗夸张的说法,戍兵已经死了十分之八左右。由于上下互相欺骗,皇帝无从知晓这里的惨状。
不过,许亢宗也提到,朝廷已经开始想办法利用漕运解决当地的饥荒问题。回程时,饥荒问题已经得到缓解。
第六、第七、第八程,经过三河市、蓟州到达玉田县。玉田县刚刚在四个月内遭受了三次劫掠,军民被屠杀,守燕山的王安中只好建了一座新城。
到第十程时,许亢宗已经经过了韩城镇向北到了清州。宋金的边境就在韩城以东十余里的地方。金人在这里立的边界并不在沟堑上,只有高两三尺的两个小土坎。两界中间有一里宽的空地,不准人耕种。金人的接伴使就在边界上等待,宋使先投牒过去,接伴使再投牒回来,然后请宋使过界,必须邀请三次才上马。上马之后,立于界上,两个使者互相换牒,拿着鞭子作揖,这才算结束礼节。
中国古代从关内前往辽东地区向来走的是燕山山脉上的各个关口,如古北口、松亭关、居庸关等,很少经过山海关(榆关)这个靠海的关口。其原因是山海关的形成时间比较晚,一直是海边泥泞的滩涂,并不适合行军。但到了宋金时期,交通要塞山海关已经成型。
金代山海关称为榆关。到第十四程时,许亢宗使团从营州出发,经过六十里行程,到了榆关,再从榆关北行四十里到达润州(今秦皇岛海阳镇)。在榆关许亢宗感慨万分,他感慨的是,从关外进入关内一共有五条路,其中居庸关可以通大车,松亭(通往辽中京)、金坡(应该为易县以西的紫荆关)、古北口只能通马,榆关畅通后已经可以通车。其余还有十八条小道只能走人,因此利用价值不大。
要想限制北方士兵进攻北宋,必须将所有的关口都占据,但实际上,北宋只占据了西面的三个,东面两关丢失,特别是山南的营平滦三州丢失,几乎注定了宋朝的悲剧。
从榆关过境,只十几里就是一片塞外风光,表明已经出了汉文化区。山内五谷百草森林水果,无所不有,山外则是黄云白草山黑水浊。
经过了三十九程,终于到达了位于黑龙江阿城境内的捺钵,许亢宗使团住在了国宾馆。这个国宾馆只是三十几间的大茅舍,土炕上铺着锦绣貂皮被子。许亢宗待了两天,才获准朝见。
皇帝的行宫距离国宾馆还有十里路,中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只有数十家居民散落其间。接伴使说快到了,许亢宗竟然什么也看不到。又向北走了百余步,才发现一个土城堡,城堡高丈余(三四米),围了三四顷地,大约合二十万平方米。这就是皇城了。
土城堡里帐篷和房舍错落其间,房舍都是新建的,有的还没有盖好。中间的大殿叫乾元殿,是木头盖成的七间房,连屋顶都没有建好,只是盖上了瓦片,用泥补上缝隙。不过大殿已经有了象征皇家威仪的鸱吻(木头做的)。大殿的台阶高四尺多,台阶前一个方阔数丈的土坛,叫作龙墀。
要想到达大殿,必须经过一个叫作山棚的建筑群,山棚是用各种石头垒砌的园林建筑,做成了仙佛龙象的形状,种有松柏,还弄了几个会口技的人在附近学鸟叫。如果将山棚与宋徽宗的艮岳做个对比,会让人对金人的简陋感到吃惊。虽然山棚简陋,却起了很不错的名字,左面叫桃源洞,右面叫紫极洞,中间叫翠微宫。
这是金人学习汉文化的早期阶段。金国人之所以要招揽燕京地区的人,就是为了寻找工匠。许亢宗在时,每天都有数千人在兴修这个建筑群。另外,金人对于礼节的痴迷简直让人感动,皇帝不断请许亢宗大吃大喝。第一天请吃饭时使用了各种金银酒器象牙玳瑁,也有从各地掠夺的教坊人士演奏作乐。第二天赐酒果锦帛。第三天是花宴,吃喝时夹杂着各种杂技表演助兴。第四天是王公大臣们请客。第五天终于到了辞行时,但还是要吃喝赏赐。
第六天,宋使回程,仍然按照来时的路返回。
但是,回程时许亢宗却发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迹象:金人似乎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他们在向南部边境转运粮草,调拨兵马。他找到汉人出身的居民询问情况,对方也毫不隐瞒地告诉他,金人就要入侵宋朝了。
回到汴京,他想立刻将这个最具军事价值的情报上奏给皇帝,却听说皇帝已经下达了命令:凡是敢妄言边疆事务的,流徙三千里,罚款三千贯,遇到皇帝的大赦也不赦免。于是许亢宗的消息并没有送到宋徽宗耳中。[23]
他八月初五回到汴京时,距离金国后来发兵已经不足四个月了。(www.xing528.com)
在许亢宗去往金国的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初,发生了一件大事,也预示着宋金两国向战争更靠近了一步。
二月初,金国终于把辽国的末代皇帝天祚帝抓住了。关于抓捕过程,有不同的说法,但最典型的说法认为,天祚帝之所以被抓,和北宋的乌龙助攻有关。[24]
之前,天祚帝躲到西北的夹山之中不肯出来,由于山高水远,金人也拿他没有办法。但宋徽宗接受了童贯的建议,决定招抚天祚帝,一开始只是写信,后来改成了诏书,把天祚帝当成弟弟对待。天祚帝虽然愿意投靠北宋,但在夹山与北宋边境之间,横亘着金国的疆土。金国在西北的元帅是粘罕,善于用兵,只要他在,天祚帝就躲在夹山不敢出来。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正月,粘罕突然回东北述职去了,代理元帅是兀室。天祚帝认为这是好时机,于是带领他的契丹、鞑靼人马,以及后妃和两个儿子秦王、赵王,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向宋境赶来。
他们刚从夹山出来,来到云中(大同附近),兀室立刻率军断掉了他们的归路。天祚帝才知道这只是金人布的一个局。粘罕也突然回来了,率军堵住前路,再追袭天祚帝,将他的大部队截住俘获。只有少数人跟随天祚帝逃到了一个叫作小斛禄的部族之中。小斛禄在去往西夏的路上,所以,天祚帝最终的目的地可能是西夏。
另一种说法则认为天祚帝被抓与北宋没有关系,是天祚帝想趁粘罕不在,率领三万到五万人马发动一次突袭,失败了逃亡到小斛禄。[25]
不管哪种说法,天祚帝最后都来到了小斛禄这个部族中。
在小斛禄,天祚帝的命运又有不同说法。有的说,小斛禄非常忠诚于辽国,因为儿子和妃子都被金人抓住,为了保护天祚帝不被金人俘获,天祚帝率领少数人马继续逃亡。[26]另一种说法则认为是小斛禄出卖了天祚帝,将他的行踪报告给了金军。[27]
天祚帝离开小斛禄之后,继续向西夏逃亡。为了防止他向北宋逃,金军在宋金边境地区驻扎大军,每三十里设一百骑,防止他穿过火线。[28]同时,金军派人到童贯处,威胁说,知道宋军和天祚帝是勾结的,如果天祚帝去了北宋,两国和约立刻失效。童贯当初是招抚天祚帝的推手,现在害怕了,只好偷偷下令,一旦有契丹人过境,不管是皇帝还是士兵,立刻杀死,再送给金国。[29]所幸的是天祚帝没有进入宋境,否则连命都保不住了。
天祚帝想投奔西夏,但西夏却不敢收留他。[30]他最后被金军娄宿的部队追上。
关于抓住天祚帝的场景也有不同的说法,有人说他已经形单影只,骑着一匹马,带着两匹轮替马,单身逃亡,被金军围住,只好下马说:“我就是辽国皇帝!”金军将他捆起来时,他还呵斥说:“你们竟敢捆绑皇帝!”[31]另一种说法是娄宿骑马来到天祚帝面前,跪下请求皇帝原谅,请他喝酒,让他以为不会被杀,这才投降。[32]
不管哪种说法符合真相,天祚帝的被俘都意味着残辽势力的彻底瓦解,也让金国腾出手来面对北宋问题。[33]
由于获得了天祚帝的残余地盘,金国的国境已经遍布中国北方,它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只是一个东北的小部族了,看待问题也不再站在东北本位上,云州也不再被看作是遥远的地方。到这时,北宋就危险了。
在北宋,最着急的人是马扩,他不断呼吁要重视金国问题,赶快建立强大的防御体系,以应付金国的进攻。
作为北方防线负责人,童贯也并非不着急。他的苦恼比马扩知道的还多得多。除了金人问题,郭药师的常胜军也成了隐患。自从张觉死后,郭药师总是担心自己也会被北宋朝廷出卖,他也变得不可靠了。常胜军作为一支特殊部队,花费的钱财比普通部队高得多,他们骄横跋扈看不起其他军队,也看不起朝廷。可是北宋又必须依赖这支军队,因为它几乎是北宋唯一能够打仗的部队。山西虽然建立了义胜军,但在与金人的对抗中并没有显出能力。
前一年十一月时,童贯询问马扩应该怎样对付常胜军,马扩回答,在河北方面,只有常胜军能打仗,一旦朝廷离开常胜军,河北就守不住了。可常胜军却不再可靠,万一造反,没有其他军队能够反制它。考虑到常胜军只有三万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陕西、山西、河北地区挑选十万人,由三个骁勇善战的将领率领,分别驻扎在河北地区的燕京、广信军(或中山府)和雄州(或河间府)。打仗时,四军(三军加常胜军)一起行动可以增加战斗力,平常又可以用三倍的兵力防范郭药师叛乱。[34]
童贯认为这是好办法,但是十万人太难找了。
他最终还是采纳了马扩的提议。宣和七年三月二十九,童贯从山西地区前往河北地区,名义上是犒劳常胜军,实际却将河北地区分成了四大战区,中山府由辛兴宗负责,真定府(现河北正定)交给了任元,河中府杨惟忠负责,大名府王育负责。但在士兵上,只能招募逃兵和流民,其战斗力仍然不可知。
童贯犒劳常胜军时,郭药师也恩威并施。童贯还没有进入燕京界,郭药师已经率领数骑在易州边界等待,见到童贯,倒头就拜。童贯连忙说:“你现在的官职也是太尉,和我的官职平级,不用拜。”郭药师却回答:“太师如父,我只是在拜父亲。”
虽然对童贯很敬重,郭药师却想让童贯知道只有他的军队才是有战斗力的。他们骑马来到一片荒地,童贯正在迟疑,郭药师一挥大旗,突然从漫山遍野间冒出许多士兵,铁甲反射着日光,不知到底有多少。这件事让童贯清楚,以后还是必须依靠郭药师的部队。[35]
整个下半年北宋境内都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不管是马扩、童贯,还是其他人都预感金人还会再来,又无可奈何地做着注定不够充分的准备,自欺欺人地希望还有时间。
九月二十四,一个好消息传来:金人又派出了一个使团来到汴京,这个使团名义上是向大宋皇帝汇报,辽国天祚帝已经被抓住了。虽然天祚帝在二月份被俘,但由于准备出使需要时间,现在才来告捷也并不算晚。也许,只要对方还愿意派使节来,就不算坏事。[36]
这个使团从六月份[37]出发,九月底才到汴京,速度并不快。皇帝还是好好地招待了使团,直到十一月初八,才将使团送回。
北宋君臣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这已经是金国在和平时期最后的使团,目的就是在刺探情报的同时,稳住北宋君臣的心。
与此同时,金军的大调动仍然在进行中。在北宋的边境地区,已经可以看到金人的军队。警报接连不断地传来:九月二十四,位于山西的河东地区奏报,粘罕军队正在调动南下;十月初五,位于河北的中山府探报,金国国相粘罕与副都统耶律余睹带兵来到蔚州柳甸,在这里举行了阅兵仪式;十月十八,金国军马一万五千人,加上从河东、辽东选派的其他民族士兵一万人,来到平州和云中府两地驻扎,这两地在宋金边界的最东端和最西端;十月二十一,中山府继续奏报,除了在云中府等处,在更近的蔚州和飞狐县等地,也出现了女真军队在征集粮草。[38]关于金人入寇的奏章一共一百七十余通,却都没有引起重视。[39]
一切都表明,一场大规模的入侵一触即发。
但此时的宋徽宗一面接待着金国的使者,一面在准备十一月十九盛大的南郊祭祀活动,没有人敢告诉皇帝正在发生什么。[40]
最后关头,童贯仍然吃不准金人的意图,十一月十一[41],他派马扩和辛兴宗两人前往云中去见金国元帅粘罕,探查一下金人是否有意南侵。作为掩护,两位使者名义上是去协商山后诸州的归还,童贯建议金国只用归还蔚州和应州,其余的州县北宋就不要了。
当时山西隆德府的义胜军有三千多人投降了金军,还有不少人逃亡。北宋花了很大的力气培养的这支队伍,曾以为可以与常胜军匹敌,实际却没什么用处,甚至还给北宋制造麻烦。马扩等人一路上逆行于义胜军的溃军之中,于十一月二十一到达边境,又待了几天,才被允许见粘罕。
当马扩等人提出童贯的建议时,粘罕笑着说:“山前山后都是我家的地盘,不仅不会归还,你们还需要再割几座城池才能赎罪。”
此时,粘罕已经下决心入侵北宋了。马扩猜测,在擒拿了天祚帝之后,粘罕还在犹豫不决。但义胜军的叛变,以及常胜军中的几个叛徒让金国看清了北宋的底细。[42]除了隆德府的义胜军之外,在易州,有一个常胜军首领叫韩民义,由于和上级搞不好关系,率领五百人投靠了金国。韩民义告诉粘罕,在常胜军中,只有最大的首领郭药师还忠于宋朝,其余的人由于张觉事件的影响,已经对北宋离心离德了。
在宋军的部队里,金军最忌惮的就是常胜军。得到了这个情报,加上部下的劝说,粘罕终于下定了决心。
另外,在金国还有一个庞大的辽国降臣群体,他们是劝说金国皇帝征宋的死硬派。由于女真长期地处偏远,对中原地区还不够了解,地理知识很多要靠辽国人(包括契丹人和汉人)给他们补充。辽国自从被征服之后,降臣竟然迅速地上升为金国的另一个贵族群体,他们以统治者的心态看待北宋,他们曾经的土地、庄园等也已经并入北宋,只有攻宋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在这些人中,最突出的是早期投降女真的契丹人耶律余睹,其次则是两位在金国担任了宰相的汉人高官刘彦宗和时立爱。再次是低一级的官员缔里、稿里、特离不、王芮、铎剌、乙信、特可、九哥、马五、耶律晖、毛曷鲁、三宝奴、杨天吉、萧庭珪等。
在游牧民族的文化观念中,将被征服者的妻女抢去当老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被当作一种快速实现血缘融合的最好办法,也是消除敌对的手段。辽国天祚帝被俘后,金人的两大元帅(他们兵分两路进攻北宋)都用这种方法和天祚帝结了亲。东路元帅斡离不娶了天祚帝的女儿金辇公主,西路元帅粘罕娶了天祚帝的妃子元妃。
当两大民族在血缘、君臣关系上都在融合时,辽国的降将们就成了金人攻宋的最佳推手和帮手。[43]
马扩应该感到幸运,由于他与金国将领的关系不错,粘罕派人将他护送回宋境。而另几位北宋的使者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就在马扩出使的同时,还有两拨宋朝使者在去往金国的路上。一拨是北宋派去的接伴使傅察和蒋噩,他们本来是去接金国的贺正旦使的。每年春节,两国都要互派的使者叫作贺正旦使,对方使节一入境,就必须派本方使节去接待,这就是接伴使。在宋金战争没开始时,傅察等人按照规矩早早地在边境地区的蓟州玉田县韩成镇等待对方的贺正旦使。但对方使节并没有来,反而是十一月二十八,从河北进攻的金军元帅斡离不攻破蓟州时,将使团抓获。蒋噩投降了金军,傅察却由于不肯向金人参拜而被杀。
另一拨宋使是回庆使贺允中和武汉英。当金军告擒天祚帝的使节离开时,宋徽宗派人前往祝贺,就是回庆使。金军使节完成了任务之后,于十一月初八离开汴京,恰好在金军入侵之前出境了。但与他们同行的回庆使却在十一月二十八被斡离不抓住,那时斡离不刚好攻下蓟州。贺允中被关了起来,而武汉英则干脆投降。
马扩等人回去时,粘罕连书信都没有给他,而是告诉马扩,金军给童贯写的信已经在路上了。
粘罕给童贯的信写于宣和七年十一月三十,语气非常不逊,直言不讳地说:“两朝之事,若不互相融会,须至战争。”[44]
在另一封给北宋宣抚司的信中,更是列举了北宋多次违背誓言的事实,拖延下去讲道理已经没有意义,只有动用军队一条路。[45]
在另一封出兵檄文中,更是直截了当地提出,当初北宋迎接平州的张觉,是图金国的土地,而现在金国伐宋,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图北宋的土地。宋徽宗如果想讲和,只有一条路,就是以黄河为界重新划定领土。[46]如果北宋接受这个条件,相当于不仅没有得到所谓的燕云十六州,就连整个河北、山西地区也会失去,只留下无法守卫的黄河南岸广大平原。
这些信件由使者王介儒与撒卢母带给童贯。在金使到达之前,马扩已经回到了太原,他告诉童贯,应该放弃幻想,准备战斗了。就算到了这时,童贯仍然不肯相信战争已经打响。直到第二天金国使者到来,他还要好好地招待金国使者。
看完信之后,他问使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使者撒卢母回答:“军已兴,何告为?”[47]
宋金之战就在北宋君臣的手忙脚乱和金国将领的精心准备中打响了。
【注释】
[1] 关于张觉的名字,有两种说法,《三朝北盟会编》《宋史》等写作张觉,《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写作张瑴。但两者读音相同。
[2] 参考《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
[3] 参考《三朝北盟会编》。
[4] 参考《宋史·赵良嗣传》。
[5] 《三朝北盟会编》记为六月初二。
[6] 根据《三朝北盟会编》。
[7] 蔡絛《北征纪实》。
[8] 《大金吊伐录校补》第二十七篇。
[9] 根据《东都事略》。
[10] 参考《契丹国志》。
[11] 根据《三朝北盟会编》。
[12] 日期根据《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三朝北盟会编》将金使的离开定为正月二十九,相差甚远。
[13] 校书郎连达夫为正使,武略大夫张 为副使。
[14] 见《大金吊伐录校补》第二十六篇。
[15] 参考《续宋编年资治通鉴》。
[16] 根据《三朝北盟会编》。《宋史》记载是八月十一。
[17] 参考《续宋编年资治通鉴》。
[18] 根据《三朝北盟会编》。
[19] 参考《茅斋自叙》。
[20] 参考《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
[21] 许亢宗《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
[22] 根据《续宋编年资治通鉴》。
[23] 参考《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
[24] 参考《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
[25] 参考《茅斋自叙》。
[26] 蔡絛《北征纪实》。
[27] 参考《契丹国志》。
[28] 参考《北征纪实》。
[29] 参考《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
[30] 参考《松漠纪闻》。
[31] 参考《北征纪实》。
[32] 参考《契丹国志》。
[33] 天祚帝被封为海滨王,送长白山,一年后死亡。
[34] 参考《茅斋自叙》。
[35] 参考《北征纪实》。
[36] 根据《续宋编年资治通鉴》,为了迷惑北宋,金军在前后还派出了两个使团(一共三个),第一个是报谢通好使团,第二个是告庆得天祚帝使团,第三个是贺天宁节(宋徽宗生日)使团。三个使团一撤,战争随即开始。
[37] 参考《大金吊伐录校补》。
[38] 参考《三朝北盟会编》。
[39] 参考《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
[40] 参考《文献通考》卷三百一十。
[41] 参考《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
[42] 参考《茅斋自叙》。
[43] 参考《大金国志》。
[44] 《大金吊伐录校补》第二十九篇。
[45] 《大金吊伐录校补》第三十篇。
[46] 《大金吊伐录校补》第三十一篇:“昔彼纳平山,是图我疆,今伐汴宋,是图彼地。兹所谓出乎尔,反乎尔者也。若赵佶深悔前非,听命不违,则虽云无外,且未深图,止以黄河为界,聊报纳叛之由。是知自黄河以来,皆系我民。”
[47] 参考《茅斋自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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