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觉理论与设计艺术：中国设计艺术原理

图5-7　“图形”和“背景”转换设计

知觉是指外界环境经过感觉器官而被转变成为的对象、事件、声音、味道等方面的经验。从工业设计（指广义的工业设计，包括人类创造的一切非纯艺术作品的全部，如视觉传达设计、环境设计等）的角度看，产品知觉是指受众在面对或使用产品时特定的心理体验，这种体验依靠视觉、听觉、嗅觉等感觉器官得以实现。在产品设计中，知觉所起的作用十分重要，主要体现在：一是在设计调查阶段，设计师需要了解使用者如何进行产品的知觉体验，包括第一次注意该产品时的知觉体验，消费者在使用该产品时的知觉体验。二是在设计阶段，设计师需要了解产品各方面因素（如形态、结构、功能、颜色、材质等）如何影响使用者的知觉体验。

研究人的知觉特性，就是研究人如何感知外在物。外在物转变为人们认知、识别的过程及其与人们已有认知相互作用、形成思考和判断时受哪些因素影响，具有哪些特点，在设计中怎样运用这些特点等。

在知觉研究领域，格式塔心理学具有重要的影响力。“格式塔”（gestalt）是一个很难确切翻译的德语词。一般而言，人们将它与“整体性”概念联系在一起，也称为完形心理学。在设计领域，格式塔理论被认为是观察者形成知觉、视觉形象的有效途径之一，其主要观点认为，知觉是具有理解力的，知觉本身具有能动性，能积极地搜索、选择、组织、识别物体，方式包括“趋向闭合”“图形和背景的关系”等。前者认为人脑倾向于把局部或者细节整合为一个“整体”，后者指人在观察事物时，感知的对象成为“图形”，我们所忽略的则为“背景”，有时候，如果注意力有所转换时，“图形”和“背景”是可以互换的。

（一）知觉过程与设计艺术

知觉可以划分为3个阶段：感觉、知觉组织及辨别与识别客体。无论在哪个阶段，设计师都可以根据其特点运用到设计之中。感觉依赖于输入能量的差别，只有当外界的刺激强度达到一定的程度，即超出“感觉阈限”，或者说达到一定的“差别阈限”，才能被主体感受到。例如消费者很容易对商场众多的同类商品中的某些商品“视而不见”，设计师需要对所设计的产品在造型、包装和视觉传达设计上更加“与众不同”，使设计对主体的刺激达到阈限以上，这也是设计艺术十分重视差异性、个性的重要原因。有时候，成功的产品品牌为了适应时代和科技的更新，需要在造型或者外观上加以变化，但是又不希望过大规模的换型影响以往产品在消费者心目中的形象，导致不能被消费者接受，或者识别程度降低，所以设计师常常对那些深受消费者喜爱的产品形象进行阈限范围内的改变，使消费者能逐步接受。如壳牌石油、IBM、百事可乐、美国电报电话公司、宝马汽车的视觉设计，都有一个逐渐演变的过程。

图5-8　百事可乐标志设计的演变

知觉组织是指将感觉信息组织到一起，使人们形成连续知觉的过程。目前公认的知觉组织规律多数是由格式塔心理学理论完成的，主要包括简洁律、图与底、整体特征优于局部、深度知觉等。简洁律，是指人们的知觉有一种“简化”倾向，一种将任何刺激以尽可能简单的机构组织起来的倾向，如古希腊、古埃及建筑中秩序清晰的列柱，宋代瓷器釉色的纯净柔和，明代家具的简、厚、精、雅，现代主义设计的直线特征和中性色彩，绘画中的色调倾向、摄影中去繁就简的构图等，这些让我们觉得视觉舒适的原因之一就是符合了视知觉中的简洁律。图与底，即前文所述的“图形和背景的关系”。整体特征优于局部，是指人脑倾向于通过邻近原则、相似原则、连续原则、封闭原则、完美趋向原则等方式，把局部整合为一体。深度知觉，是指尽管单从视觉的角度看，对外界的感知应该是二维的图像，但通过一定的线索，实际上感知到的世界是三维的。这些线索包括感知图像的大小、质地、插入、焦距、颜色饱和度、透视法等，设计师可以有意识地利用图像中的线索因素，增加或者减少图像的深度，最终达到所需的效果。

图5-9　宝马标志设计的变化

图5-10　早期与壁炉设计相似的电暖炉

辨认和识别是指主体从外界获得的感觉信息，与存储的知识相互匹配，从而赋予知觉对象意义的过程。人们对物体的识别是一种“原型匹配”的过程，即感知事物时从记忆中寻找与之相匹配的原型。物体与原型越接近，物体就越容易被识别；主体难以寻觅到合适原型时，就会造成识别障碍，或者根据接近的原型来做判断。在设计实践中，为了给消费者带来与众不同的视觉感受或者新奇心理，设计师有意采用难以立刻识别的产品形式，虽然可能带来使用上的不便，却有可能增强记忆，有时还能让用户特别是青年人或者好奇的儿童获得探索的乐趣。此外，对于大多数产品设计，需要与以往产品做到较好的“原型匹配”，使消费者在外观上易于识别，在操作和使用上易于掌握，这就是“良好匹配”的设计。目前在强大的生产和消费能力以及高速发展的技术背景下，新的产品不仅生命周期越来越短，而且品种、数量越来越多，用户没有时间和耐心去阅读和学习不断更新换代的产品，因此，“良好匹配”的设计，能使用户根据以往的认知和使用习惯，轻松了解该产品的使用方式，增加操作上的舒适感。早期汽车的外形设计与马车接近，电暖炉与壁炉相似；现代不同品类的汽车设计，存在着大量的相似或者相仿的操作部件，不同的手机、各类遥控器等相似的控制键等，都是设计中“良好匹配”的体现。

（二）视知觉的特性

视知觉不仅是一种生理现象，也是一种复杂的心理现象，受到社会文化与个人经验的影响，它包括形态知觉、空间知觉、颜色与光知觉、质料知觉、错觉等因素。各种层面上的视知觉都有其自身特点，设计师要很好地了解这些特点，并运用到设计中，让消费者从心理上接受，从而使自己设计出来的产品真正改善人们的生活。

1. 形态对知觉特性的影响

世界万物都以各自的形态而存在，形态是事物的外部轮廓。形态的构成元素有点、线、面、体等。几何意义上的点只是一个具体位置，但在设计艺术中，作为造型要素的点，表现形式多样而富于变化，点可能是圆的，也可能是方的，可能是不规则的，甚至一个人物、一个图形或一张图片等，都可以当作一个“点”来使用。单个的点的形态，给人以整体、精致、小巧的心理感受，当它与其他的点、线、面、色等组合，又能产生聚、离、谨严、活泼、醒目、打破等不同的感受。在设计中，灵活运用点以及点与其他形态搭配的特性，能创造出丰富的产品效果。20世纪20年代，包豪斯在探索功能性的现代主义设计时，设计了一些以点为基本形态的作品，如金工作坊的老师玛丽安·布朗特设计以点为基本型，设计了一系列简洁实用的烟灰缸；日本设计师田中一光1981年设计的《日本舞蹈》海报，以不同形式的点，组成歌舞伎的眼睛、嘴，再加上其他各色的点的形象，组成了一幅清丽生动、莺歌燕舞的画面。

图5-11　烟灰缸　［德］玛丽安·布朗特(www.xing528.com)

图5-12　《日本舞蹈》海报　［日］田中一光

线可以分为直线、折线、曲线、螺旋线、随意的线等，不同的线型给人心理感觉不一样。直线总体上给人坦率、果断、刚强、力量、爱憎分明、高效率等感受，其中水平线又给人寒冷、平坦的感觉，垂直线给人挺拔、高扬、生命力、威仪、肃穆等感受。折线的角度不同，给人的感受也不同。折线角度越大，给人感觉越随意、舒适、轻松；角度越小，心里感觉会趋向紧张，甚至压迫。以座椅设计为例，休闲惬意的躺椅，其椅面与靠背形成的角度往往比较大，如美国设计师查尔斯·依姆斯设计的沙发；明代玫瑰椅的椅面与靠背角度较小，采用90°角，则给人正襟危坐的感觉，官帽椅、宫廷龙椅等也是相似原理。其他线型也都有各自的心理特征，充分运用线的丰富心理表现力，能设计出创意巧妙的作品。

图5-13　明黄花梨玫瑰椅

1968年，墨西哥奥运会的会徽设计十分独特，设计组参考古玛雅文化和阿兹台克文化的特征，以反复、重复使用线条组成图案的传统特征，把这次奥运会的举办时间1968年的“6”“8”两个阿拉伯数字进行反复向外的线的重复，组成一圈一圈向外发散的圆形线条，同时又把英文墨西哥（Mexico）国名字母做类似的发展，与奥林匹克五环、“6”“8”数字的反复圆弧线联系起来；字母“M”以交叉的三角形线条向上下发展，圆弧线和三角线的重复混合，形成复杂而特征明显的奥运会会徽。又设计了类似线性特征的奥运会火炬。

面可以分为规则的面和不规则的面，规则的面包括三角形、矩形、圆形等基本面及其派生出来的面。不同的面给人的心理感觉不相同，如正立的三角形给人稳定、恒久和“上强于下”的感觉，矩形给人刚直、突出、棱角分明、男性等感受，圆形给人团结、圆满、圆滑、中庸等联想。面合围起来形成体，体可分为几何体和非几何体。几何体如长方体、圆锥体、圆柱体、球体等，通常显得简洁、稳重、牢固、有力等，但略显呆板、平庸，几何体的产品容易给人冰冷、单调、缺乏人情味等感觉，但如果能运用巧妙，有时也能创造出优异的作品，如古埃及的金字塔、1977年意大利设计师维科·马吉斯特莱迪设计的ATOLLO台灯等。非几何体包括具象的体和抽象的自由形体。设计史上模仿自然界或人类具体形象进行设计的例子举不胜举，现代儿童产品的设计也常常采用模拟形象进行设计，符合孩子天真、好奇的心理特点。抽象的自由形体具有强烈的创意感，其丰富的变化可以满足消费者多样的心理需求，带来自由想象的奇异美感，只是加工的难度相对较大，但随着新技术、新材料、新工艺的改进，对抽象自由形体的加工变得日益方便，使得这种形式的设计可以更灵活、流畅、柔性和自由。

图5-14　墨西哥奥运会的标志设计

图5-15　ATOLLO台灯［意］维科·马吉斯特莱迪

2. 颜色对知觉特性的影响

颜色对知觉特性的影响在设计艺术中的运用最直接，人们在生活中也最容易感知。各种颜色在视觉、味觉、温度等方面带给人不同的感受，不同地区、不同文化影响下的人们，对色彩的心理感受也有不同。很多设计师或者理论家专门研究过色彩与心理之间的关系。色彩给人的心理影响包括：冷暖感、轻重感、膨胀收缩感、软硬感、明快与忧郁感、兴奋和恬静感、华丽和质朴感、进退感等。色彩的视觉心理特征在设计中的运用十分广泛，比如在机械设备中，较笨重的机械设备应采用明度较高的亮色系，如浅绿、浅黄等，以避免工人操作时产生沉重、压抑、紧张的心情；机器主要控制开关，如制动、消防、配电、急救、启动等标志色彩则采用对比色来凸显它们的位置。在家具的色彩设计中，办公家具色彩大多典雅、大方、单纯、简洁、明快，有助于促进员工心情平静、敞亮，思维清晰、理性，提高工作效率；学校桌椅多选用中间明度和灰色调，便于学生专注学习。交通工具的色彩设计因行业而异，普通行业的车辆颜色可以根据色彩心理学的一般规律设计，特殊行业交通工具的色彩则不能随意变化，如医院的救护车使用白色，突出其宁静、刺激小等视觉感受；飞机的主色调使用高明度的白色，给人以轻盈、精细的感觉，减少笨重感；消防车辆使用鲜明的红色调，给行人以危险、警示、避让的心理作用，同时也便于受困人员识别和呼救，给他们带来心理的安慰。

图5-16　古根海姆美术馆　［美］弗兰克·劳埃得·赖特

3. 空间对知觉特性的影响

空间知觉可以分为距离知觉（深度知觉）和方位知觉。距离知觉指对物体距离远近的知觉，影响距离知觉的因素主要有空气透视、线条透视、运动视差、对象重叠、明亮和阴暗、眼睛（眼球水晶体曲度）的调节和双眼视差等，这些因素对视知觉的影响较多运用在环境设计之中。方位知觉是物体在空间中所处的位置。在产品的控制设备设计中，方位知觉起着重要的作用，设计师如何排布各种按键、把手、指示器，都需要对人的正常方位知觉能力进行匹配。比如在功能键的排布上，应该把主要按键安排在人们最易识别和发现的地方，当设备有许多控制键时，它们的位置应该根据操作者发现信息、操作控制键的一般空间次序进行安排；为了安全或减少错误，重要的关闭功能键或者紧急撤销功能键应布置在醒目的位置，以免因不能迅速撤销错误操作的心理紧张造成更大的错误。

4. 质料对知觉特性的影响

质料对知觉特性的影响是指材料的质地在视觉、触觉、嗅觉、听觉等方面给人的不同感觉。由于材料自身的结构和组织不同，会体现出在肌理、纹路、色彩、光泽、透明度、发光度、反光率等方面的不同特性。人类在千百年的造物历史中探索了丰富的使用不同材料的宝贵经验，如金属的光泽、硬度、柔韧性，陶瓷的清秀、洁净、耐火性，木材的纹路、色泽、易加工，玻璃的透亮、精致、女性美，塑料的廉价、轻便、可塑性等，可以根据需要制作成不同的产品。选择和运用正确的质料，设计物不仅能满足功能、美观方面的需要，还能带给人们愉悦的心理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