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述材料及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到,历代统治者及思想家们之所以一再强调农业的重要,其主要在于达到“国富民安”和维持社会安定的目的。《盐铁论》中的“贤良文学”说:“古者尚力务本而种树繁,躬耕趣时而衣食足,虽累凶年而人不病也。故衣食者民之本,稼穑者民之务也,二者修则国富而民安也。”实际上,在儒家的政治理想中,比法家更重视民生及社会的安定。但是,在单一型农业经济中,“庶民安”与“财用足”往往是矛盾的。因为以家庭为单位的农业经济资本与财力都非常有限,其规模狭小,仅能自给自足。因此要做到“财用足”,是不可能的。这就造成经济上分配与生产之间的矛盾。如何解决这一矛盾?无论儒家还是法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分配上,因此重分配而轻生产成为传统经济价值观的重要内容。
先秦儒、墨、法三家本来都有“求足”的思想。孔子有“先富后教”的说法。认为国家有众多的人口,首先应该使他们富足,然后再加以教育,这与管子“衣食足则知荣辱,仓廪实则知礼义”有许多相同之处。由于农业匮乏和经济自身的限制,求足的思想往往得不到实现,因此便转而求“均”。孔子“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的思想正是“求均”思想的明确表达。孟子所鼓吹的仁政,从经济的观点看,实际上也是一种平均主义。他说:“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均,谷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孟子·滕文公上》)孟子“正经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谷禄均平”,只有土地平均了,人们的收入才能平均,以此作为防止暴君污吏兼并土地的手段和实行仁政的基础。孟子所推崇的这种井田制,是他理想的平均主义的土地制度。因为在古代农业中,尤其在传统的井田制下,农人耕种的土地,大都是“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即“五口之家”耕“百亩之田”。所以经济情况相差并不悬殊。这种理想化的自然经济,因为财富趋于平均,人们也就安于土地,所谓“死徙无出乡,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孟子·滕文公上》)。平均主义的最大优越性就是无争夺、无忌妒,大家皆能相安无事,但其代价却是贫穷。(www.xing528.com)
求足求富然后能克服贫穷,增加生产,这是现代经济思想中一个极普通的观念,在中国古代也未尝没有。但两千多年来,中国却沿着求均求平的经济轨道向前发展,平均主义的价值观念也一直影响到今天,这并不是偶然的。第一,农业经济与求均思想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重农本身即是求均思想的肥沃土壤,二者有不可分离的关系,凡重农者必重均,因为中国小农经济本身即带有平均主义的特征,要扫除平均主义的思想,则必首先改变农业经济本身。第二,抑商的结果,正是助长了平均思想,而平均思想则必然抑商。这二者也是不可分割的。历代的抑商政策,都是以农商之间贫富悬殊为理由而限制商业的发展,结果使农业技术停滞不前,生产得不到发展。第三,求均思想所以容易被人接受,与传统的价值观念有密切关系。先秦各家,特别是儒、道两家,虽然在价值观念上有许多歧异,但在知足、谦下、安贫、克己、不争、去欲等一系列价值观念上则有许多共同之处。这一系列价值观念与求均的经济思想恰好相融,构成他们大同小异的经济价值观念,使重分配轻生产的求均思想长期占支配地位,一直到近代乃至现代仍未彻底铲除,这是影响中国经济发展的思想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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