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洪山宝塔：庄重古朴的精神象征

谢　跃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在“记忆中的风景：湖北美术馆藏小幅绘画作品展”上，当我走到严云开的《洪山宝塔》跟前时，脑壳里突然蹦出了这二句词儿。这是革命样板戏京剧片《智取威虎山》的台词。当年我读小学时，仅有的电影就是八部“革命样板戏”，被学校组织反复观看。久而久之，日久生情。直到今天，一些经典的台词，还时常会在我的潜意识里浮现。

严云开的这幅水彩写生，落款的日期是1955 年，泛黄的纸张也印证了岁月沧桑。在洪山秋意盎然的树丛后，高高耸立的宝塔显得十分古朴和庄重。

宝塔是佛教的产物，最初为收藏佛陀舍利之所。因用七宝装饰，故得其名。中国的传统宝塔，一般建在山顶、河边的制高点上。它的形态挺拔、金刹高耸，往往成为一个城镇的标志性建筑。在古代的传说中，宝塔具有神奇的力量。例如托塔李天王手中的塔能够降妖伏魔、法海和尚的雷峰塔镇住了白娘子，等等。

洪山宝塔（水彩画，1955 年11 月27 日）
作者：严云开

洪山宝塔（中国画，落款为1955 年3 月13 日写于洪山宝通寺）
作者：黎雄才

洪山宝塔（中国画，款识为：故乡有此好景色，武昌洪山宝塔之秋。予写此寄思乡之情，1991 年初，行简。）
作者：李行简

那么，洪山宝塔也是镇妖的吗？大约有二个说法。其一说，当然是镇妖，但镇的不是河妖，而是湖妖。以前的武昌是一个大水荡子，湖泊众多。相传洪山东北面的东湖、沙湖中常有怪异之事发生，严重地影响了人民群众的出行。唐朝贞观年间，太宗李世民派手下的大将尉迟敬镇守武昌，史称“鄂国公”。为顺应民意，他建造了镇妖宝塔，还把宝通寺（时称东山寺）修缮一新。

其二说，宝塔建造于至元十七年（1280 年），是为了纪念著名的开山祖师灵济慈忍大师，所以又称作灵济塔。

这位大名鼎鼎的慈忍和尚，是禅宗祖师慧能的第三代弟子，很有才能，一直在随州大洪山主持灵峰寺。一次为民祈雨的法会上，他当众许愿要自断双足。

后在圆寂之前，他竟然兑现诺言，真的自己割下了双足。据说他一点也不痛苦，端坐缸内、谈笑风生，任凭民众抬着游街走巷。

此举震惊了四野八乡，他的名声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也传到了武昌城内，民众奔走相告、五体投地。

南宋端平年间，因金兵南侵，荆湖官吏撤离随州时，把灵峰寺一股脑地举家搬迁到武昌的东山寺（后改名洪山宝通禅寺）。

于是乎，慈忍大和尚也顺理成章地成为洪山宝通寺的开山祖师。

关于建塔时间的两种说法，虽然相隔了约600 年，但并不相矛盾。

实际上，宝塔应该是初建于637 年，重建于1280 年。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屡建屡毁、屡毀屡建，究竟多少次已不可考了。(www.xing528.com)

其实，我最好奇的不是年代，而是宝塔的颜色。

水彩画作者严云开时为中南美专附中的学生，他画的宝塔为赭红色。但是，一些老照片中的宝塔，基本上都是白色的。

著名的国画家黎雄才时为中南美专副教授。在他的画中，山坡上的老树枝干遒劲有力，树丛后的门房、法界宫历历可见。后方宝塔的轮廓，用淡墨和浅赭所勾勒，但色调不够鲜明。

还有一幅是曾经担任过湖美油画系主任的胡朝阳教授的作品，画于2017 年。他的宝塔呈酱红色，与浅灰色石阶形成了巧妙的对比，相映成趣。

这洪山宝塔到底是红色还是白色的呢？说来惭愧，我自20 世纪80 年代初定居小东门，至今已三十多年了，多次登上洪山，竟从未留意过宝塔的颜色。只好再次上山观塔，一探究竟。径直穿过宝通寺后，拾阶而上，路遇二个和尚。询问之，不得所以然。

待爬到塔边，才略有所悟。原来，宝塔为砖石结构仿木楼阁式，七级八方，各面有窗。

初建时，每层均设有木质飞檐、上覆灰瓦；远观黑白相间、层次分明，符合我国传统建筑的审美观。但由于长期的风吹雨淋，木质的飞檐渐渐地腐朽脱落了。清同治十三年（1874 年）的大修中，木质飞檐被改为石材的飞檐。应该是在20 世纪50 年代年代把白墙涂成了红色，不但从视觉上凸显了白色大理石的造型，也强化了塔身的层次感，此法甚好。

爬了半天的宝塔，顺路扯了一把有名的洪山菜薹。清末汉口的竹枝词曾将红菜薹与武昌鱼（鳊鱼）相提并论，赞曰：不需考究食单方，冬月人家食品良；米酒汤圆宵夜好，鳊鱼肥美菜薹香。

据说生长在宝塔影子里的红菜薹最为脆嫩可口，而生长在钟声里的则次之，素有“塔影钟声映紫菘”的美誉。但，究竟它的口味与宝塔有什么样的神秘关系，那就扯不清了。

著名的国画家、央美教授李行简也画了一幅《洪山宝塔》。

在他的画上，宝塔隐藏在枝叶繁茂的秋林之中，而左前方的法界宫则非常醒目。它建有五个亭子的黄色琉璃瓦屋顶，十分别致、引人入胜。

李行简1937 年8 月出生于武昌，他家曾住在宝通寺附近。他1954 年考入中南美专附中，为首届学生；1958 年考入中央美院国画系，后毕业留校任教；大约20 世纪90 年代初移居到加拿大。他的《洪山宝塔》不是现场的写生，而是在国外画的，的确是记忆中的风景。作为一个武汉伢，他可能是有点想家了。洪山宝塔，不仅仅是武昌的一个地理坐标，也是一方家园的精神象征。

登上塔顶极目远眺、感慨万千。楚天辽阔、湖泊星罗；龟蛇夹峙、江汉分流。三镇景色尽收眼底，好一派江城风光。

走下山坡，当我转头回望宝塔的时候，《智取威虎山》的台词又在耳畔响起：“么哈，么哈？正晌午说话，谁也没有家！”

（作者单位：湖北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