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山文史.第26辑：秋高气爽分山砍柴

过去居家过日子，开门七件事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如今这七件事，对老百姓来说，已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但在计划经济年代，仅首要的第一件事——“柴”，就很让大家操心。大家知道，现在无论城市还是乡村，烧火做饭一般用上了煤气和电气，既清洁卫生，又快捷方便。而在我小时候的老家里，烧火下厨除了逢年过节用一些煤炭煨汤外，全年大部分时间里都靠烧柴禾过日子。

在农村过生活，几乎是一日三餐都得开伙。因此，燃料是用得很多的。老百姓每天除了出工做事赚工分外，还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就是尽力在农闲时多砍些柴草，以防断炊。

为了解决燃料的问题，一家人常常要各显其能。男人们一般处理大柴禾。比如修剪、砍伐自家的杂树；女人们则到处砍田头地角的灌木、野草；孩子们有时去捡柴禾，有时去山上树林里收集落叶。全部弄回之后，是树枝的剁短码好，是野草落叶的则用稻草挽成“把子”，方便取用。那时看一家主妇勤劳贤惠与否，只看她家的柴房便可略知一二。

记得有些家庭没有劳力，砍不到柴禾，不够烧。他们找到了替代燃料，那就是牛粪。因为牛吃的是草，所以干牛粪还是可以用来烧的，只是感觉难以下手去弄。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人把烧牛粪当作了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跟我们生产大队相邻的一个大队有一个自然村，由于没有可供砍柴的山，燃料明显不够用。全村人都去捡牛粪，一时间牛粪成了宝贝，大有洛阳纸贵的感觉。人们把牛粪弄回之后，就把它做成饼状贴在墙壁上晾晒，一时间满村房屋的墙壁上都是贴着的粪饼或粪饼取下后留下的圆圆的饼印，构成了一道独特、无奈、辛酸的风景。

那时，我们大队四个小队都有自己的自留山。山上长满了灌木和茅柴，每当茅柴长到近人高的时候，队里总要派人值守。只有到了每年秋高气爽的时候，才分山砍柴，以补贴燃料缺口。在没有分山之前，也常常有一些邻村的妇女迫于无奈，夜晚悄悄地结伴到山上偷柴。往往是偷到一担茅柴，因害怕被捉住，慌不择路下山，她们的衣服和身上都被荆棘划得伤痕累累。即便如此，只要是有所收获，她们还是觉得付出是值得的。

我们大山里的茅柴油性强，火力大，又方便挽成“把子”，是当时上好的燃品。对于那些平常砍不到柴禾的人，每年的分山倒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每年晚稻收割之后，生产队里一般会考虑分山砍柴。一旦决定了，大伙就忙碌起来了。家家户户都赶紧磨好镰刀、砍刀，绞好捆柴禾的草绳，准备好盛凉开水的茶壶。(www.xing528.com)

分山那天，生产队小队长就会安排会计按户头把份数算好，然后到山脚简单测量一下，再组织几十个人的队伍，带上稻草，从山顶间隔着一直排到山下，每走一段距离，就在茅草和树枝上扎一束稻草作为标记，并编上序号，这个过程谓之“踩山”。全部“踩”完之后，当天晚上，生产队里就通知每家派一人参加“抓阄”，以确定各家的“势力范围”。

砍柴当天的场面是很壮观、很热闹的。平时青枝绿叶、茅草摇曳的山岭上，此刻漫山遍野都是人。人们的心情都非常愉悦，大人们忙着砍柴，孩子们则在茅草中到处寻找野果子尝鲜，快乐得像过节一般。间或还有劳动号子响起，也有愉快的歌声飘荡。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山岭上就像剃光头一般，不时出现一块不毛之地。先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既有独立的，也有连在一起的；它们不断变大，不断融合，慢慢就变成了一大块，最后连成一整块，那变化看起来特别过瘾。一般家庭人口多的，男女老少齐上阵，一天就能结束“战斗”。通常是割倒之后，就地把茅草晒一下，以减轻重量。下午再把茅草捆成草头状，用尖担挑下山。傍晚时分，是挑柴下山比较集中的时间，人们挑柴下山的“嘿嗬呀嗬”声不绝于耳，山下的路上是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不到两天的时间，当你再去眺望那座山峦时，顿时有清爽之感。偌大的一座山，除了一片片山林依旧外，山上就是光秃秃的，简直是换了一副面孔。如果说没分山之前，大山就像一个少女一样披着满头秀发，尽显婀娜多姿；那分山之后的大山，就像一个俊朗的小伙子，更显得挺拔、伟岸。

如今，分山砍柴早已成为历史，成了乡亲们茶余饭后回味往事的谈资。过去那种烟熏火燎做餐饭的生活方式也逐渐被快捷、卫生、经济的下厨方式所取代。特别是进入21 世纪以后，老家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家家户户盖了新房，换了新家具，而且“烧火”的问题得到了彻底解决，乡亲们都用上了天然气。你再看那座曾经每年都要被剃光头的大山，漫山遍野松涛林密、郁郁葱葱，焕发着蓬勃生机。每每看到这些改革开放带来的变化，都让人感慨万千。而今，记忆中的袅袅炊烟渐渐变成了乡愁，习近平总书记倡导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渐渐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