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院士后记：梁先生一字之改赞赏

2009 年初夏，我忽然接到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总编室陈晓娟主任的电话，想请我为该校前校长、中国科学院院士杨叔子先生的诗集作终审。陈主任是个很朴实的人，她的面子我是一定要给的。我十分爽快地答应了陈主任的请求，把手头上的其他方面的来稿往后安排了。

杨叔子在武汉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从事教育工作五十多年，桃李满天下，著作等身。他的诗集书稿让本校出版社的编辑审阅，确实有点勉为其难。其实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不过，既然我答应出版社了，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翻阅书稿，我先斟酌书名《槛外诗文选》，这当然是杨老自谦，说自己于诗词是个槛外人、门外汉。循着这个思路，我先读了杨院士写的后记。其中有言：“我于传统诗词，只能算个门外汉，槛外人。这是真心话。”后记中还说到梁东先生为他改诗的事。杨老在1996 年1 月写的《浪淘沙·初访台湾感赋》有句“本是根生同一处，梦也团圆”。梁先生改了一字，将“处”改为“脉”，杨老对这一改“处”为“脉”大加赞赏。在我看来“脉”字改得妙。杨老心胸豁达，乐认一字之师难能可贵。这让我终审《槛外诗文选》增加了底气。一个人善于发现别人的优点并把别人的优点学过来，他才是个智者。

我怀着十分敬畏的心情审完这位一辈子搞工科研究的老人写的旧体诗词。我把握着几条原则：一、尽可能地保存作者原作的原貌，只对“硬伤”（杨老的原话）作了些修改，因为我不能像沈佺期、宋之问那样苛求四声八病，不能要求杨老像杜甫、李商隐那样遣词属句，‘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二、对个别地方为加强形象思维或感情色彩下大功夫。如《诉哀情·四川震灾母爱感赋》一词，写地震废墟中，一妇女死去，双膝跪地，双手撑地，身下成一龛空隙，中有襁褓婴孩，丝毫未伤，安然熟睡。词的开头写道：“婴孩襁褓睡甜甜，屏障是人龛”。这完全是写实，平仄也无问题，只是感情色彩不足，我将其改成“娇儿襁褓睡甜甜，慈母作人龛”。杨老对此大加赞赏：“这一改使母爱之情跃然纸上，情感之真之浓之深刻之生动，远非原句所能及。”这并非溢美。三、我所提出的修改意见都以商量的口气，加上“是不是……更好”之类的辅助语。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这个山寨版的诗人、山寨版的编辑，不想妄加狂语伤了一位谦虚的老人的心。写完终审意见，我将我的旧作抄了两首附上，以与杨老切磋。现录其一：

行香子·春日登居庸关(www.xing528.com)

跃马葱茏，旋上居庸。望云龙、磅礴西东。碧峰千座，傲岸苍穹。载汉时德，秦时烈，宋时功。征人十亿，鹏程万里。比长城、更著雄风。乾坤理就，伊日凝瞳。看一天碧，千江渌，万山红。

杨老对这篇小什非常欣赏，甚至著文还引用过。

杨老读了我对他的诗集的终审意见后很高兴，在书的后记后又加了一篇《补记》，对我的终审和涂又光先生题写书名表示感谢。出版社对我的终审工作也是满意的，在《槛外诗文选》面世时，特邀我参加发布会及纪念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