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秉章(1793—1868),字籲门,是清末“同治中兴”诸名臣之一。他祖籍花县(今花都区),与洪秀全算是同乡。黄世仲《洪秀全演义》记载了一个故事,说两人本为同窗好友,一个炎夏的夜晚,洪秀全走出书斋,跳进门前鱼塘,大呼:“夜浴鱼池,摇动半天星斗。”骆秉章应声而答:“早登麟阁,挽回三代乾坤。”这个故事的意思是说洪秀全日后弄兵潢池,摇动了大清东南半壁江山;骆秉章则仕途顺遂,出将入相,镇压了太平天国,使垂危的清廷延续了同治、光绪、宣统三代,这一切都早有定数征兆了。
其实,洪秀全出生于1814年,足足比骆秉章小了21岁,而且骆秉章的祖父骆国祐已举家迁佛山,骆秉章出生、求学都在佛山,两人根本不可能是同学。这个故事不过是好事者的附会编造而已。不过话说回来,《洪秀全演义》刊行时,清廷尚未寿终正寝,编造者(很可能不是黄世仲本人,因为此联扬骆抑洪,与黄世仲的观点不同)预卜清廷自同治始仅余三世,亦可谓有先见之明了。
骆秉章1832年成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历任编修、御史、侍讲学士、湖北按察使、贵州布政使、云南布政使、湖南巡抚。1852年,太平军入湖南,攻占多个州县,骆秉章因此革职留任。太平军围攻长沙近3个月,骆秉章坚守不失,遂得加恩免议。但年底岳州又陷,致降三级留任。1个月后署湖北巡抚。1853年复任湖南巡抚。他延揽左宗棠入幕,倚任尤专。骆秉章因此而建功,左宗棠亦因此而起家,可谓相得益彰。骆秉章又赞助在籍侍郎曾国藩建立湘军。1854年,太平天国西征湖南,骆秉章遣湘军反攻获胜。尔后湘军以湖南为后方基地出省作战,成为镇压太平天国的主力,骆秉章则多次提供饷项。他本人亦多次直接调动军队在湖南及邻省作战,曾击灭太平军李福猷部。
1858年,清廷赏加骆秉章头品顶戴。1860年,命赴四川督办军务,旋授四川总督。骆秉章率湘军入川,于1861年大破围攻绵州的蓝朝鼎部反清武装,蓝朝鼎战死。清廷加骆秉章太子少保衔。1863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欲入四川,骆秉章派兵严扼大渡河。石达开在贵州紫打地(今安顺场)陷入重围,骆秉章将放下武器的石达开等太平军2000余人全部杀害,因此而获得太子太保衔。1867年,命以四川总督兼协办大学士。1868年1月病死于成都任所,谥文忠。其自挽联云:“十载忝清班,由翰詹科道而转京卿,奉使遍齐州汴州吴州,回首宦途如梦幻。廿年膺外任,历鄂黔滇湘以莅巴蜀,督师平李逆石逆蓝逆,殚心戎务识时艰。”
就太平天国的立场而言,骆秉章自然是罪大恶极。而清代文人则大多对他揄扬有加。薛福成《庸庵笔记》说:骆秉章死,成都为之罢市。居民野哭巷祭,每家各悬白布于门前,或书挽联,以志哀思。署四川总督的成都将军崇实认为不祥,派人禁止。川民回答说:“将军如果不幸去世,我们绝不敢这样!”闻者失笑。薛福成也承认骆秉章的才略其实不怎么样,“其接人神气浑穆,人视之固粥粥无能,而所至功成,所居民爱,在楚在蜀,自有诸贤拥护而效其长,岂其大智若愚耶?”崇实与骆秉章颇能和衷共济,他在自撰《惕庵年谱》中也说:“骆老为人,第一不可及曰清操,而才略尚在其次,最能推诚用人。”(www.xing528.com)
关于骆秉章的清操、功德和用人,姚永朴《旧闻随笔》说:他去世时室中只一布帐,竹箱里存有百两银。大家询问任会计者,才知道他所得俸禄,多用来周济穷困之人了。曾有一廉吏罢官后生活无着,骆秉章即赠他白银千两,当时众人都不知钱从何来,至此才知是骆秉章自掏腰包。丧车所过,川民哭声不绝,甚至在门上挂“如丧考妣”四字。左宗棠收复新疆,威望崇高,有一天问人:“君视我何如骆文忠?”其人说:“不如也。”左宗棠又问:“何以知之?”回答是:“到骆公幕府人才有公,公幕府人才乃不复有公,以此视之,殆不如也。”这个马屁拍得很巧妙,左宗棠乃大笑说:“诚如子言!诚如子言!”
在一片叫好声中,费行简《近代名人小传》恐怕是唯一的例外。其谓骆秉章“名震海内,莫不拟以诸葛,其实则骄蹇庸碌人也……虽起甲科,而俗粗不能文……当官不饬吏治,军谋更非所长……好男色,有薙发匠其嬖人也”,但也承认他“任将甚专……生平廉素,及殁,布帐一,银百两,破笥二而已。家无田屋以处子孙”。“其卒也,蜀人白衣家祭。”则骆秉章之爱民、任贤、廉洁,殆无可疑。
至所谓断袖之癖、分桃之好,容或有之。然此实清代官场以至整个社会的恶习。《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晚清小说中均有描述,功业赫赫如张之洞亦未能免。所谓“在天愿作比翼鸟,隔江犹唱后庭花”,此诚言之不文,究无大损于国计民生。若谓吏治军谋非所长,当为事实。此又恰与陈寿《三国志·诸葛亮传》所谓“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相映成趣。然其事功俱在,固不可诬,殆亦淮阴侯所谓汉高帝“不善将兵而善将将”者欤?
(刊于《文史从横》200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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