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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寒树瘦,峰峦次第成,墨淡野云轻

时间:2023-09-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荆浩对大愚的请求心领神会,作了一大幅山水,也题有一诗相赠:“恣意纵横扫,峰峦次第成。笔尖寒树瘦,墨淡野云轻。岩石喷泉窄,山根到水平。禅房画一展,兼称空苦情。”这幅画今不见,但从二位的诗意中也可看出,这是一幅萧疏山水,峰峦迢递,气氛清幽,寒树兀立,具有一种冷瘦的意味。荆浩所说的“笔尖寒树瘦,墨淡野云轻”,成为后世艺术家竞相仿效的榜样,其中一个“瘦”字,真说到了中国艺术的点子上。

笔尖寒树瘦,峰峦次第成,墨淡野云轻

前文说假山的瘦、漏、透、皱,说到一个“瘦”字,瘦可以说是中国艺术追求的理想。

扬州瘦西湖,起这个名字,并非如有人所说,瘦西湖比杭州西湖小,“瘦”取“小”意。其实扬州人以“瘦”名其湖,不是承认其规模小,而是强调其格调高。宋代音乐家姜白石有《扬州慢》词道:“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这正点出了“瘦”的特征。中国艺术家对“瘦”有一种独特的理解。

唐末五代的荆浩,是历史上有名的山水画家,他晚年隐居太行山的洪谷,人们又叫他洪谷子。他好禅悦,和当时邺都青莲寺的大愚和尚相善,大愚一次向他求画,并附有一诗:“大幅故牢建,知君恣笔踪。不求千涧水,止要两株松。树下留盘石,天边纵远峰。近岩幽湿处,惟藉墨烟浓。”在好朋友的面前,大愚一点也不忸怩,他求洪谷子给他画一幅水墨山水,并指定所画的内容:就画两株松、几片石,再留下大片的空白,聊取远山之意。

荆浩对大愚的请求心领神会,作了一大幅山水,也题有一诗相赠:“恣意纵横扫,峰峦次第成。笔尖寒树瘦,墨淡野云轻。岩石喷泉窄,山根到水平。禅房画一展,兼称空苦情。”

这幅画今不见,但从二位的诗意中也可看出,这是一幅萧疏山水,峰峦迢递,气氛清幽,寒树兀立,具有一种冷瘦的意味。一位禅僧,一位画家,通过诗交换对画的看法,其实也是在交换对世界的看法,并且透露出他们的人生态度,这样的态度在中国古代艺苑很有典范意义。荆浩所说的“笔尖寒树瘦,墨淡野云轻”,成为后世艺术家竞相仿效的榜样,其中一个“瘦”字,真说到了中国艺术的点子上。

中国艺术在五代两宋之后,审美趣味发生了很大变化,唐代艺术从总体上说,是重豪放、开阔的,同时重色相,像周昉等的仕女画,人物体态丰肥,色彩艳丽,如传世名作《簪花仕女图》,可以说风格是耀眼的艳丽。这在两宋以后是很少见到的。受道禅哲学尤其是禅宗的影响,两宋以后中国艺术崇尚简劲、萧疏、平和、淡雅、清远、空灵,“无色的”水墨画竟然成为时尚。唐以前“肥”的风格,在两宋之后极少见,代之而起的是对“瘦”的追求。

在中国,追求瘦,不仅有外在形式方面的考虑,更重要的是人格境界,像李清照所说的“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里的“瘦”,就不光是身体方面的,更强调一种精神境界的追求。

中国艺术好瘦,不是那种君王好细腰的畸形审美,那是欲望的病态显现。艺术中的好瘦风尚,所重恰恰在脱略欲望上。人来到这个世界,有各种欲望,又有理性的缠绕,它们就像葛藤一样裹挟着人,使人难获自由。中国哲学强调疏瀹五脏,荡涤精神,去除心灵尘埃,使心灵如冰壶莹澈,水镜渊渟,所谓“诗似野鹤同尘远,心如冰壶澈底清”。重瘦,是重一个清明悠远的心空。(www.xing528.com)

元代画家倪云林人瘦,画亦瘦,他的书法也有瘦劲孤高的风格。《幽涧寒松图》是作者晚年得意之笔,也是典型的倪氏风格,起手处是三四株萧疏之树,当风而立,木叶几乎脱尽,旁侧是一湾瘦水,背面乃是淡淡的山影,所谓一痕山影淡若无。可以说“清瘦”至极。这萧疏清远的境界,成为中国艺术的当家面目。

清代画家金农喜欢画竹、画梅,偶尔也画山水,他的艺术追求清奇冷瘦的境界。他所强调的一些意象都打上这一思想的烙印。如“饥鹤立苍苔”(他有诗说:“冒寒画得一枝梅,恰如邻僧送米来。寄与山中应笑我,我如饥鹤立苍苔”)、“鹭立空汀”(其画梅诗说:“扬补之乃华光和尚入室弟子也,其瘦处如鹭立空汀,不欲为之作近玩也”;“天空如洗,鹭立寒汀可比也”)、“池上鹤窥冰”(他有诗云:“此时何所想,池上鹤窥冰”),等等。厉鹗谈到金农时,也说到他的这种爱好:“折脚铛边残叶冷,缺唇瓶里瘦梅孤。”瓶是缺的,梅是瘦的,孤芳自赏,孤独自怜。

金农《杂画册》十二开之六 辽宁省博物馆

金农有诗云:“雪比精神略瘦些,二三冷朵尚矜夸。近来老丑无人赏,耻向春风开好花。”清人高望曾题金冬心画曰:“一枝瘦骨写空山,影珊珊。犹记昨宵,花下共凭阑,满身香雾寒。泪痕偷向墨池弹,恨漫漫。一任东风,吹梦堕江干。春残花未残。”一枝瘦骨写空山,成了金农艺术的象征。

中国艺术反对肥,肥并非指形式上的臃肿,而是将肥作为瘦的对立面,瘦则孤高清远,独立纵肆,而肥则落于色相,落于甜腻,落于俗气。瘦有山林野逸之气,肥有富家贵游之风。中国书学理论认为:“与其肥,毋宁瘦。”郑板桥画竹爱画瘦竹,他说:“盖竹之体,瘦劲孤高,枝枝傲雪,节节干霄,有似乎士君子豪气凌云,不为俗屈。故板桥画竹,不特为竹写神,亦为竹写生。瘦劲孤高,是其神也;豪迈凌云,是其生也;依于石而不囿石,是其节也;落于色相而不滞于梗概,是其品也。”所以,他画瘦竹是为了去俗气,他有诗道:“三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写夜间思。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画到瘦时,画到清高时,就是他的目的。

肥过于张扬,过于外露,而瘦则是内敛的、优雅的。中国艺术好瘦,还爱其楚楚可怜的韵味。黄山谷小词云:“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形容早春时节的特征极为逼真亲切,“春透水波明,寒峭花枝瘦”(秦湛《卜算子·春情》),其间杨柳依风清清,花枝照水分明,清冷的画面,幽淡的格调,最是关心处,这几句小词不知征服了多少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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