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像看不起南社一样,胡适也没有把柳亚子的批评看在眼里,因此,始终不曾作过认真的答辩。
1917年6月,胡适自美洲归国,途中摘抄了柳亚子的《与杨杏佛论文学书》,在日记中写道:
此书未免有愤愤之气。其言曰:“形式宜旧,理想宜新。”理想宜新,是也。形式宜旧,则不成理论。若果如此说,则南社诸君何不作《清庙》、《生民》之诗,而乃作“近体”之诗与更“近体”之词乎?[249]
中国的文学形式经历了丰富纷繁的变化。以诗歌论,反映原始狩猎生活的古代《弹歌》是二言体:“断竹,续竹,飞土、逐肉。”后来发展出四言体,周朝的宗庙乐歌《清庙》和民族史诗《生民》便是其代表作。其后,随着社会生活、语言、音乐等诸种因素的变化,相继产生了五言古诗、七言古诗、五言近体、七言近体(律诗与绝句)。唐末至宋、元时代,又发展出长短不定的词与曲。如果坚持“形式宜旧”的观点,那么,中国诗歌便只能永远保持原始歌谣的古朴面貌,不可能出现如此众多的形式,也不可能有任何革新与创造。胡适的这一反驳很有力,南社诸君也并没有按《清庙》、《生民》的古老形式写作,又何能反对人们对一种新的诗歌形式的追求呢?
文学是内容和形式的统一体。其中,内容流动不居,变化迅速,而形式则具有较大的稳定性。但是,当一种形式已经丧失生命力,或者严重脱离社会生活,桎梏内容的表达时,便应该改造旧形式,创造新形式。柳亚子主张文学内容的革命——“理想宜新”,但是却反对文学形式的革命,自然是片面的,不可能为中国诗歌的变革指出正确的方向和途径。1919年8月,胡适在《尝试集自序》一文中说:(www.xing528.com)
近来稍稍明白事理的人,都觉得中国文学有改革的必要……甚至于南社的柳亚子也要高谈文学革命。但是他们的文学革命论只提出一种空荡荡的目的,不能有一种具体进行的计画。他们都说文学革命决不是形式上的革命,决不是文言白话的问题。等到人问他们所主张的革命“大道”是什么,他们可回答不出来了。这种没有设想计画的革命——无论是政治的是文学的——决不能发生什么效果。[250]
胡适这里批评柳亚子不懂得形式、语言诸因素的重要性,其“文学革命”论缺乏“具体进行的计画”,可以看作是对柳亚子《与杨杏佛论文学书》的公开回答。
关于郑孝胥、陈三立诗与南社作品的高下问题,胡适以后并没有再发表过新的意见。1922年2月,《申报》出版《最近之五十年》一书,胡适为该书写作《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一文,其中论及近代诗人,除推崇金和与黄遵宪外,只提到陈三立、郑孝胥、樊增祥三人,而一字不及南社,可以看出,胡适完全没有理会柳亚子的抗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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