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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石解读辛亥秘档:流亡日本期间的革命党人争执与团结

时间:2023-09-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流亡日本期间,二人在检讨失败原因时又发生争执。最后一次拜访孙中山时,何天炯填写《誓约》,加入中华革命党[32]。这一规定遭到不少革命党人的非议。当时,革命党人呈现出四分五裂状态,在反袁斗争上各自为政。在对于共和政体的态度上,黄兴与康有为之间尖锐对立,但在反对袁世凯称帝上,双方又有共同点。此后,梁启超曾多次派人动员他赞助反袁起义。龙济光与冯国璋、张鸣岐在1915年曾一度“提携”反袁,这也是迄今鲜为人知的事实。

杨天石解读辛亥秘档:流亡日本期间的革命党人争执与团结

二次革命中,孙中山黄兴之间发生矛盾。流亡日本期间,二人在检讨失败原因时又发生争执。何天炯于1913年9月16日抵达日本东京后,立即和宫崎滔天一起调和孙、黄的矛盾。根据日本情报人员的监视报告,9月16日下午,何天炯拜访孙中山,次日上午,拜访黄兴。此后,至11月1日,共拜访孙中山24次,黄兴4次[31]。最后一次拜访孙中山时,何天炯填写《誓约》,加入中华革命党[32]。两天后,何天炯返国。11月9日,在上海致函宫崎,要求随时报告“高野先生(指孙中山——笔者)近况”。此后,对孙中山的意见就愈来愈多了。

1914年7月29日致宫崎滔天函云:“弟非忘情世事者,所以流连沪上者,有不得已之苦衷也。弟本拟于八九月之间东来卖画,今闻孙君望弟之来甚切,不知其意何居也?若谏不行,言不听,则并来无益也。”孙中山迫切希望何天炯再度赴日,但何因为调和工作没有取得什么积极成果,认为孙中山听不进劝谏,因此,抱消极态度。尽管如此,何天炯还是于当年9月底到了东京。当时,孙中山等人正在起草《中华革命党革命方略》,在17次讨论会中,何天炯曾经参加过3次[33]。12月16日,被委任为中华革命党广东支部长。同月22日,各省支部长在东京举行特别会议,何天炯担任主席。1915年3月3日,孙中山委任何天炯为南洋各埠特务委员,负责向华侨筹募经费,同年归沪。8月27日致宫崎函云:“弟自南洋回中后,个人经济已困不堪言,而顾瞻党事,益愤懑无聊。前月底曾致函于胡汉民廖仲恺、邓铿诸兄,瞩其劝中山公改订誓约,以维系人心。鄙函痛哭流涕,指陈得失,质之良心,尚无愧怍。闻三君对于此事,俱太息无法挽回。当时该函为孙公所见,不独毫无反悔之心,且责弟为不明事体,然则民党前途毫无希望,弟尚何有东来筹谋一切之事乎?”孙中山有鉴于同盟会和国民党的涣散,因此,在组织中华革命党时,特别强调党员应无条件服从党魁。誓约中规定必须“附从孙先生”,而且必须“捺指模”。这一规定遭到不少革命党人的非议。本函表明,何天炯对此激烈反对,胡汉民、廖仲恺、邓铿等人也不以为然。同函又云:“东京地方虽少,有中山公一人请负,不知革命事业可稍有起色否?一笑。”“请负”,日语,意为承包。誓约过分强调党魁的个人作用,忽视广大党员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因此,何天炯以“请负”相讥。它显示孙、何二人之间的关系出现了深刻的危机。

当时,革命党人呈现出四分五裂状态,在反袁斗争上各自为政。孙中山等曾投入大量金钱,准备在杭州起义,但没有成功。何天炯则计划在浙江嘉兴湖州发动,也失败了。他在致宫崎函中说:“对于嘉兴、湖州二府之事,进行极密,同党中鲜有知者,至其成效之佳良,比之孙公处用全力以谋杭州者,实有天渊之别。惟该件近来误于廖仲恺氏为可惜耳。”何天炯陈述经过说:由于缺乏经费,不得不介绍该处代表于廖仲恺,廖仲恺指之为“无赖汉”,并称,此人旧年屡在孙宅乞钱,我已经驱逐过多次,切勿再为其所骗。该代表听说之后,忿火中烧,急欲起事以明心迹,因而仓促行动,遭到失败。何天炯为此向廖仲恺提出质问,廖自称“错误”。何天炯在信中向宫崎发牢骚说:“亦足见孙公处办事人之无聊也!”此函说明,何天炯已因对孙中山不满而牵连及于廖仲恺等人。

1915年9月,何天炯曾到日本一行。10月5日返沪。此间,在对“康派”的态度上,何、孙二人又出现了新的分歧。何天炯于8日致宫崎等人函云:“黄兄与此地之康氏颇有函件往来,若孙氏之绝对排斥康氏,真不知其是何用意也。一叹!”黄兴于1914年6月离日赴美。他与在上海的康有为“颇有函件往来”,这是迄今鲜为人知的事实。在对于共和政体的态度上,黄兴与康有为之间尖锐对立,但在反对袁世凯称帝上,双方又有共同点。后来,李根源曾正式与康有为磋商合作,取得了暂不考虑其他,先行“戮力倒袁”的协议[34]。从何函可知,孙中山反对黄兴与康有为发生关系,何天炯则支持黄兴。1915年11月1日函又云:“冯、康联络之事,此刻尚在半真半假之中,然帝政问题如日紧一日,则将来成为事实,亦来可知也。且康之所图,范围颇广,比之神様,实有天渊之别。弟恐第三次革命成功,竞在官僚之手,果尔,则自称神様者,将变为泥菩萨,无人香花供养矣。有神様之顽迷,致使同志四分五裂,为官僚所轻视,乃出而自树讨贼之旗,虽目的甚同,而吾党将来不能在政治上独占优势,推原祸始,陈英士等实不能辞其咎也。”冯,指冯国璋。他支持袁世凯对付革命党人的许多措施,但反对袁称帝。1915年6月,他曾和梁启超讨论帝制问题,并相偕入京力谏。此后,梁启超曾多次派人动员他赞助反袁起义。何函所言冯康联络,指此。“神様”,日语,意为神仙、上帝。宫崎滔天与何天炯都不满意孙中山神化党魁的作用,在通信中以此词代指孙中山[35]。顽迷,指孙中山拒绝许多同志的劝告,坚持中华革命党誓约一事。在组建中华革命党过程中,陈其美“力排众议”,全力支持孙中山,因此,也为何天炯所不满。

11月7日,何天炯到达香港,企图运动龙济光及其部下倒袁。8日致函宫崎云:“各处情形均甚佳妙。惟龙济光之为人颇为愚蠢,刻虽有与冯、张提携之事,难保无中变之虞也(云南、广西均可靠)。然天下事求其在我,就使龙等俱树讨袁之旗,而纯粹民党不能在军界上占有优势,则其结果亦毫无良善,可断言也。”龙济光与冯国璋、张鸣岐在1915年曾一度“提携”反袁,这也是迄今鲜为人知的事实。但是,正如何天炯所分析,这一“提携”很快就出现了“中变之虞”。龙济光反袁是假,拥袁是真。同函又云:“神様方面,亦派人四出筹款,能达到目的,亦属疑问。就使能得多少,亦杯水舆薪,谓其能包办粤事,恐亦未必。”从这里看,何天炯的行动与孙中山的中华革命党两辙。信中,何天炯还表示,“若得十万元,弟敢不辞大言,虽为南粤霸王也可;若得半数,则粤事亦能中分而执牛耳。”尽管何天炯与孙中山在组党、联康等问题上存在分歧,但在靠金钱运动军阀部队倒袁上则一致,其结果当然可想而知。11月20日,何天炯返沪。21日,致函宫崎云:“以鄙意视察所及,则两广方面情形实较长江一带为佳,而广西则尤可恃。广东之龙济光虽甚蛮劣,而其部下实至易动摇,特所欠者,些少之运动费耳。”他表示:“今大团体已难结合,所恃者各人猛进之精神也。”何天炯不了解,如果没有一个坚强的“大团体”,只靠各人的“猛进”精神是绝难成事的。(www.xing528.com)

袁世凯不顾国内外舆论的强烈反对,于12月12日称帝。25日,唐继尧蔡锷通电宣告云南独立,轰轰烈烈的护国运动兴起。1916年1月2日,何天炯致函宫崎云:“今南方风云已告变矣。以天时、人事推之,袁政府当无所逃罪于天下。可虑者,一般拥兵大员,不知共和为何物,虽一旦反戈向袁,其结果于民国前途不能放若何之异彩。”只有民主主义的军队才能造就民主主义的国家。“不知共和为何物”的“拥兵大员”们虽然可以参加反袁行列,但决不会成为民国的柱石。何天炯的看法是很有见地的。信中,何天炯介绍林国光去东京,会见宫崎和头山满,有所擘画。其内容,从此后的信看,仍是争取经费援助。2月24日函云:“目下此间局面,如慢性淋病,不痒不痛,推其故,实因缺少药品,所以各方面俱难着手。且同人生活问题亦属异常辛苦,大有解散团体而为四方奔走之计。”何天炯虽参加了中华革命党,但其观点则和黄兴等人的欧事研究会一致,1915年11月,在形势的推动下,李根源、程潜等人陆续自国外返回上海,筹备武装讨袁。本函所称为“生活问题”所窘,“大有解散”之势的“团体”,当指欧事研究会在上海的机关。何天炯一度居住的法租界宝康里,正是程潜欧事研究会诸人回上海的聚居之地[36]。信中,何天炯向宫崎表示:“除刻下电达尊处外,再为函达,实希望一勺水耳。”其拮据状态可以想见。

4月25日函云:“上海驻在之海军有五万元即可得其树讨贼之旗。一周前,陈其美派已与之交涉成熟,惟以中山誓约及须挂青天白日旗(中华革命党旗也)两问题致谈判破裂,将该五万元交回陈氏,而在上海之民党,则无人有五万元之能力,诚可痛也。”1915年12月6日,陈其美等曾在上海运动肇和舰起义,未成。本函表明,此后,陈其美等仍在海军中继续活动,已有成约,但因“誓约”及党旗两问题受阻。同函中,何天炯向宫崎提出五个方面的问题:(1)对华外交问题;(2)有现款能否买军械;(3)贵邦人士对于孙氏问题;(4)孙氏在东洋之举动;(5)黄兴何日回东京。五个问题中有两个是关于孙中山的,但这并不表明何对孙的态度有好转。这一时期何天炯应胡汉民之请,准备回粤调和革命党人中的纠纷,动身前听说孙中山向日本借得了一笔款子,于4日致函宫崎云:“闻中山处大款告成,惜弟兀傲性成,为保全人格计,亦不能再与彼接洽耳。”表现了不愿合作的态度。

5月25日函又云:“沪事现归钮永建君主持,惟苦于经济,不克进行,殊可痛也。久原款事,此后想仍有希望,请先生与克强兄商酌进行,此款如告成功,则袁必多一致命伤,可断言耳。”钮永建是欧事研究会的主干,他回国后,即积极推进和中华革命党的合作。4月20日,双方决定,上海方面的讨袁活动由陈其美统一负责,钮永建协助。5月1日,两广护国军在肇庆成立都司令部,钮永建被任命为驻沪军事代表。本函所言“沪事现归钮永建主持”,当即指此。久原,当指日本财阀久原房之助。何天炯不愿分用孙中山的借款,力图通过宫崎另谋财源,他与孙的隔阂愈来愈深了。

经过革命党人的运动,驻沪海军司令李鼎新、第一舰队司令林葆怿、练习舰队司令曾兆麟等表示愿意独立,加入护国军。6月19日,何天炯致宫崎函云:“海军刻告独立,一切生机从而酝酿。报载克强行将返沪,炯颇为盼望。孙先生之中华革命党暗中仍极力进行。此回海军独立,纯是唐、钮运动而成,而中山派见之,颇生嫉妒。哀哀孙公,权利之心老而弥笃。蚩蚩信徒,衣钵相传,民国之祸,正束有已也。”唐,指唐绍仪,钮,指钮永建。尽管欧事研究会与中华革命党已经在反袁中携手,但何函显示,两派仍存在严重的成见和摩擦。“权利之心老而弥笃”,这是何天炯信函中对于孙中山最严厉的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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