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6月的一天,西尔维亚·莫迪(Sylvia Mowday)带她的孩子们去萨顿科尔德菲尔德(Sutton Coldfield)的一个公园。萨顿科尔德菲尔德位于英格兰城市伯明翰的北边。这时,乌云密布的天变得更加阴沉,一场暴风雨突然降临,令他们躲闪不及。母亲、儿子、女儿开始跑着寻找避雨的地方,但是落在他们雨伞上的轻柔拍打声使他们像雕像一样凝住了。有什么东西跟着雨降落了下来。这东西太过柔软,不像是冰雹,而且似乎还是活的。很快,这一家人就意识到,他们正处在一场小青蛙雨中。抬头望向天空,他们看到小青蛙的身体如均匀对称的雪花般降落了下来。莫迪太太估计,几分钟之内就落下了几千只青蛙。后来,他们“不敢挪动一步,生怕踩到青蛙”。1
纵观历史,时有疑惑的观察者发誓自己亲眼看到青蛙随着雨水降落的情形。这些描述有的来自希腊文学,有的来自中世纪编年史著作,有的则来自1794年在拉兰对抗奥地利人的法国士兵:一个炎热的下午,天突然下起了阵雨。阵雨来势猛烈,战壕溢满了雨水,因此150名士兵不得不离开战壕。阵雨期间,小蟾蜍劈头盖脸地降落下来,然后朝四面八方蹦跳开。当雨势减缓时,士兵们在他们戴的三角帽的褶边里发现了更多的蟾蜍。2
青蛙雨、蟾蜍雨、鱼雨、有色雨——最常见的是红雨、黄雨或黑雨——都是从远古时代便经常在记录中出现的怪雨类型。“最近天经常下鱼雨。”公元2世纪,希腊历史学家阿忒纳乌斯(Athenaeus)在著作《智者之宴》(Deipnosophistae)中写道。接着,他记叙了鱼雨——包括一场连续下了三天、散发着浓重鱼腥味的瓢泼大雨——和蛙雨的经过。他还从一本历史书(现已失传)里引用了最古老的蛙雨故事。这本历史书写于公元前2世纪,作者是希腊哲学家赫拉克里德斯·雷姆布斯(Heraclides Lembus)。青蛙降落的密度如此之大,导致井水无法饮用,人们被迫离开他们的家园:
在派奥尼亚(Paeonia)和达达尼亚(Dardania),人们说,在此之前,天曾经下过青蛙雨。青蛙的数目如此之多,以致房屋、道路上尽是青蛙;刚开始,连着几天,居民们拼命地杀青蛙,关紧房屋的门窗,挨着虫害;之后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发现所有的器皿里都是青蛙,所吃的食物,不管是煮是烤,里面都有青蛙;并且,除此之外,他们甚至无法使用任何水源,无法挪动一步,因为到处都是成堆成堆的青蛙,就连死青蛙的气味也让人无法忍受。因此,他们逃离了这个国家。3
这段叙述不禁让人想到了希伯来《圣经》。在《出埃及记》一章中,青蛙是上帝降临给埃及的十大灾害之一。房屋,卧室,床榻,人身上,烤箱里,揉面槽里,到处都跳动着青蛙。1946年,职业怀疑论者贝尔亨·埃文斯(Bergen Evans)——后来成为电视系列节目《64000美元的问题》(The $64, 000 Question)的仲裁官——声称,青蛙雨或鱼雨的记叙“只是对自然发生论【1】所怀有的古老信念的一块风化残片罢了”,其根源在于古老神话及《圣经》中对于“穹苍之上”的天空水域的记述。4不过,因为青蛙雨、鱼雨出现得太过频繁,所以人们拒绝将之视为埃文斯所说的气象神话。
1873年,《科学美国人》刊登了在密苏里堪萨斯城目睹一场青蛙暴风雨的目击者的证词。1901年,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的目击者们发誓见到了类似的黏滑暴雨。现代,蛙雨的报道仍然不时出现,但是已不如过去那么频繁。51981年5月,位于希腊南部纳夫普利奥市的市民经历了一场意想不到的绿色小青蛙雨。2005年,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Belgrade)的一家报纸报道了在奥扎齐(Odžaci)的一个小村庄降下的一场稠密的青蛙雨。村民卡亚·约万诺维奇说,他正观看着一朵形状奇怪的云,这时“青蛙开始往下落。我以为一架运载青蛙的飞机爆炸了”。2010年,在匈牙利的拉科齐村(Rákóczifalva)的一场雷雨风暴中,倒霉的青蛙落到了购物者们的身上。6同年,在东非大裂谷(Great Rift Valley)的纳库鲁(Nakuru)地区,在一场滂沱大雨中,青蛙和鱼也从云中落了下来。7
在20世纪早期,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鱼类专家、该馆《鱼类文献》(A Bibliography of Fishes)的编辑尤金·威利斯·古杰尔(Eugene Willis Gudger)宣称,他已经证实了跨度从公元300年至20世纪20年代这一期间的71份鱼雨叙述。“我个人从未有幸经历或目睹过一场类似这样的雨,”他写道,“但是我不能无视有科学意识的人所记录下的证据。”8在他的目击者陈述中,有一篇出自1900年5月,家住美国罗得岛普罗维登斯(Providence)的人们,他们不断被“跳动的鲈鱼和强壮的鳕鱼砸到;这些鱼大约5到11.5厘米长,它们落在院子里、街道上——大约覆盖了1.5亩的土地”。来自《普罗维登斯快报》(The Providence Journal)的一名记者就收集了满满的一桶。
古杰尔认为,这里只有一种解释:“猛烈的风,尤其是旋风,裹挟起水、鱼及其他所有一切,载着它们来到内陆地区;在内陆地区,气流和云的流动速率开始减缓,于是,鱼就落到了地面上。”他写道,凡是“经历或亲眼见过陆地龙卷风巨大破坏力及其裹挟力的人们都不会怀疑一场海龙卷或水龙卷引发‘鱼雨’的可能”。
历史上还有一些更离奇的雨的记录,包括下稻草、蛇、蛆、种子、坚果、石头以及被撕碎的肉片(人们怀疑最后一种是从一群疯狂抢食的秃鹫嘴里掉下来的)。落土的雨就更常见了。1902年,一股巨大的尘土风暴在伊利诺伊州形成,随后一路刮至东部沿海地区,并在纽约州、新泽西州、康涅狄格州和宾夕法尼亚州上空交汇成大片厚厚的雨云。由此产生的怪雨虽然持续时间不长,却让淋着雨的人大为惊骇:天上下的是泥巴。9“当时在街上的人浑身都裹满了泥巴,”《纽约时报》的一名记者在纽约州的芬格湖群(Finger Lakes)写道,“晾衣绳上的衣服全糊上了泥巴。”在纽约州的奥罗拉,乔治·P. 休厄尔(George P. Sewell)牧师写道,这场风暴的前锋大约有64千米宽,它“令遭到雨淋的一切不是变了颜色就是沾满了泥巴”。
最近几年,在世界的某些地方,如澳大利亚北部地方(Northern Territory)的拉贾马努(Lajamanu)和洪都拉斯的约罗(Yoro),那些对童年时代的鱼雨记忆犹新的人,到了成年时期又再一次经历了同样的怪雨,他们纷纷抓起桶和盆接收来自天空的大餐。为了庆祝从天而降的美食,约罗已经开始举行一年一度的嘉年华。澳大利亚科学家有一些保存完整、持续时间非常久的鱼雨发生情况的数据记录。这些记录开始于20世纪20年代,但还不足以构成对鱼雨的确切解释。10现代气象学家赞同古杰尔博士的观点,即龙卷风和水龙卷是造成怪雨可能性最大的罪魁祸首。有关多种生物从天而降的报道并不多见,其中一则发生在1957年6月。成千上万的小鱼、青蛙、螯虾降落在亚拉巴马州的一个叫马格诺利亚的小镇。恶劣天气专家格雷格·福布斯博士(Dr. Greg Forbes)推测,被报道之地南面24公里开外的龙卷风很可能是这场怪雨的幕后推手。11但是,他和其他科学家也承认,这个解释并未说明为什么气流偏偏裹起小青蛙、小鱼,而没裹起同一池塘里的水藻等其他生物。
1969年发生在佛罗里达的蓬塔戈尔达(Punta Gorda)的劳动节怪雨,尤其迫切地提出了这一疑问。12在一场原本正常的暴风雨中,高尔夫球犹如冰雹一般砸到房顶和道路上;至少,当地警署的中尉克拉伦斯·瓦尔特(Clarence Walter)是这么对《圣彼得斯堡时报》(The St. Petersburg Times)声称的。随后,《圣彼得斯堡时报》刊登了一篇报道,标题为“街道、下水道,臭球者的梦”。报纸这样写道,暴风雨过后,“整打整打”的高尔夫球在人行道、街道、下水道旁排列着,但是报纸没有给出有关这场高尔夫球雨的任何说法。《大众机械》(Popular Mechanics)杂志猜测,可能是一场水龙卷从一个落满球的池塘里汲起水来,然后把它的收获品丢到这个小镇上。13对于全民热衷于高尔夫球的西南佛罗里达地区而言,这似乎是一场投其所好的怪雨。通常,落在我们身上的雨水只是把我们丢到大地上的东西重又送了回来。
按照就这一类话题发表的文章的绝对数目来判断,没有人比查尔斯·霍伊·福特(Charles Hoy Fort)对怪雨这一特别现象给予更多思考的了。1874年,福特出生于纽约州的奥尔巴尼(Albany)。他是富裕杂货商家的长子。还在孩提时代,福特就对自然历史表现出比对家族生意更浓厚的兴趣,他的父亲试图把经商之道敲进他的脑袋里。结果,事与愿违,福特反而变得更加叛逆、更具质疑精神,最终,他离家出走,靠写作谋生去了。
20世纪早期,他曾尝试创作科幻小说,其中包括一篇讲述火星生物控制地球生命的小说。然而,这些小说都不畅销,于是,福特开始创作他的传记作家吉姆·斯坦迈尔(Jim Steinmeyer)所说的“奇闻怪事第一书”。福特1919年的著作《被诅咒者之书》(The Book of the Damned)是诸如《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The Guinness Book of World Records)(首本出版于1955年)、《瑞普利的信不信由你!》(Ripley's Believe It or Not!)、《国家地理》(National Geographic)的《世界真奇妙!》(Weird but True!)等受大众欢迎的故事系列的开山鼻祖。这些蹊跷的书目像磁石一般牢牢地吸引着孩子。但是,福特的书并不是写给孩子看的。他不遗余力地挑衅各路权威——不单单是宗教和哲学,还有科学。他声称,科学不过是一件虚伪的外衣,在这件外衣的掩盖下,所有古怪杂乱的事实,只要不适用于它的理论,统统被排斥到一旁。这些现象包括青蛙雨、鱼雨、航天飞机还未出现之前被报道在天空出现的神秘的光或飞船,还有有色雨——红雨、黄雨、“黑得能说成‘一阵墨水’的雨”——这可能是最令他好奇着迷的现象。14
福特花了数年时间发掘有关怪雨的报道,梳理纽约公共图书馆(The New York Public Library)和大英博物馆里的相关档案。他最终收集起六万多份报纸剪报,都是关于怪雨及其他有关雨的异常现象,他把它们形容成“被诅咒的”,因为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科学家们通常都对它们不屑一顾。接着,他会像位称职的研究者一样一丝不苟地为他的奇异发现追根溯源,小心谨慎地引用能够证实蟾蜍雨、青蛙雨、蛇雨、鳗鱼雨、蜘蛛雨、石头雨、卵石雨、盐巴雨、煤渣雨、煤雨、胶状物雨发生的日期和有关出版物。然后,他会嘲笑相应的官方说法,再从他那科幻作家的大脑里抛出一个疯狂的猜测:他宣称,也许我们的头顶上方有一片看不见的“藻海”,这是一个通向多维空间的十字路口,在这里,物体会突然地显形或消失,“废弃的船、垃圾、来自星际沉船的陈旧货物、被丢进其他星系震荡所产生空间里的物体”。15
很多福特喜爱的现象,像青蛙雨、鱼雨、有色雨,后来都被科学接纳了,尽管并未完全得到解释。161981年,美国国务卿亚历山大·黑格(Alexander Haig)指控苏联违反了《日内瓦议定》和1972年签立的《禁止生物武器条约》,为共产主义越南及老挝提供化学武器以对付阿洪族人,他举了黄雨为证。生物学家、蜜蜂专家、康奈尔大学现任教员托马斯·D. 西利(Thomas D. Seeley)认为这一描述听起来像是蜜蜂大面积的“排泄飞行”,即蜜蜂像下起黄色阵雨一般排下粪便和花粉。17后来他与哈佛大学化学武器专家马修·梅塞尔森(Matthew Meselson)共同驳斥政府的指控,并出示了“能够证明黄雨是东南亚蜜蜂粪便的物理证据和生物证据”。18不论化学攻击是否确有发生,挺过这场可怕经历的逃难工人和阿洪族人却一致认为攻击是确凿存在的。其他科学家及前中央情报局特工对此意见分化、莫衷一是。19福特本可以告诉他们,他知道历史上有关黄雨的报道可以追溯至1695年的爱尔兰。20
福特还收集了很多有关红雨的报道。科学对此给出的有关解释是,红雨必定与撒哈拉沙尘暴脱不了干系。这一解释令福特大为光火。“我自己非实证性的看法是:有些红雨是被来自撒哈拉的沙子染了色,有些是被来自地球其他源头的沙子染了色,还有的是被来自其他世界或来自那里的沙子——或被来自空中某些领域的沙子染了色。这些领域太难界定,也难以归类,因此很难被当作‘世界’或星球。”21
红雨和红尘的降落现象在今天都得到了很好的记录。气象学家的确把这些现象中的大部分都和撒哈拉大沙漠联系在了一起。气象卫星表明,沙尘横扫过数千公里,直至扫进大西洋,刮向北方引得孩子们在威尔士的汽车上写下“冲刷我”的字样,吹往南方则会削弱形成中的飓风。如果没有这些沙尘,飓风有可能会狠狠地鞭笞美国的东部地区。
但是,至少在一个扑朔迷离的事件里,血红色的雨水确实是被某种更神秘的物质染变色的。在印度喀拉拉邦(Kerala)的西南海岸,至少自一个世纪以前,人们已经观察到,红色雨水的颜色如此鲜艳,它甚至把白色的衣服染成了粉红色。传统观点认为,喀拉拉邦的红色雨水是被来自远方某个沙漠的沙子所染成的。但是,2001年夏天下过一场红雨之后,研究者们对在喀拉拉邦周边地区收集到的雨水进行分析后发现,雨水中并不含有沙尘,而尽是细微的红色颗粒,这些颗粒的外形像是生物细胞。其他科学家们怀疑,这些颗粒是覆盖这一地区的树木上的大量藻类植物所产生的孢子。但是,物理学家戈德弗雷·路易斯(Godfrey Louis)和森多士·库马尔(Santhosh Kumar)发现,这些被染色的颗粒(被保存在实验室里,许多年过去后,仍然保持着深红色)并不含有通常在藻类细胞中发现的鞭毛;其他科学家也同样不赞同藻华【2】的说法。
路易斯和库马尔假想,2001年的雨水,跟红色雨滴降落的当天,戈德亚姆(Kottayam)上方发生的一场流星大爆炸有关。22科学家们怀疑这些红色颗粒可能来自地球大气圈外,这一说法一经提出,就在科学圈中引起一阵骚动。路易斯和库马尔已经联合英国一个由天体生物学家和分子生物学家组成的小组,共同发表了他们的最新研究。虽然起初这个小组对他们的说法持怀疑态度,但是后来小组发现,这些红色雨水中的细胞在121℃的高温下培育两个小时之后,不仅存活了下来,而且还持续生长;地球上绝大多数生命形式的生长温度区间在10℃至45℃之间。这些红色细胞暴露在高温之下后,却开始产生子细胞。23另外,这个小组报道,这些红色细胞的荧光光度,“跟在红矩形星云(Red Rectangle Nebula)及其他银河系尘云、银河系外尘云上观测到的延伸性红色发射物,有着惊人的一致性”。
因此,科学家们为这场红雨提出了一个地球大气圈外的起源假说。虽然其他科学家们仍然持怀疑态度,但是,有一点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确定的:查尔斯·福特终于有了一个他可以接受的科学假说。
在位于诺曼(Norman)的俄克拉何马大学(The University of Oklahoma),环境工程学教授戴维·萨巴蒂尼(David Sabatini)开始他的《水的介绍》一课时,总会向他的学生提出一个问题:“什么是地球上最纯净的水?”雨水通常是最大众化的答案,接着是山间溪流和积雪。然而,正确答案却是蒸馏水;并且是用于制作微晶片而不是用于饮用的蒸馏水。(人体需要水从地球上携带起的所有离子,并且我们的味蕾也喜欢这些离子。)就像艾萨克·牛顿拆解彩虹一样,萨巴蒂尼先从雨水开始,逐一地指出学生答案的错误之处。
正如雨水能够折射出淋着瓢泼大雨的人内心的喜悦或忧伤,雨水的品质或清洁程度也反映出它所途经之处的空气和海洋的情况。虽然我们很多人都沉醉于童年时代雨水的芬芳,但是,雨水也同样会带上令人作呕的污染或死亡的臭气。1945年,据在广岛、长崎原子弹轰炸中幸免于难的人们讲述,轰炸过后,黑雨连续倾泻了七个小时。一些孩子在地狱般的废墟里徘徊着,因为实在口渴难耐,就接住墨汁般的雨水,一饮而尽,结果他们很快倒下死去。24
波兰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幸存者们描述那里的雨水散发着腹泻的恶臭,闻着令人难以想象地痛苦。幸存者们要花很多年的时间才能重新回想起雨水的美好,正如他们必须得花很多年的时间才能重新学会使用牙膏、炊具、厕纸,才能重新学会微笑。25
查尔斯·霍伊·福特尤其对黑雨感兴趣。在19世纪,黑雨频频降临不列颠群岛。高地荒原上的牧羊人称堆积在羊群羊毛上墨汁般的雨水和煤屑为“荒原油垢”。这是证明工业排放物能够被裹挟到很远地方的最早证据之一。26同样,这在当时也提醒着人们,排放到天上的,一定会落到地面上来;并且,有时是随着涤净空气的雨水一起落下来。
根据福特从欧洲收集的一些关于黑雨的说法,有些含有灰烬和浮石碎末的黑雨,成因可能跟意大利的维苏威火山(Mount Vesuvius)有关。在19世纪后半叶,这座火山爆发了五次。但是,化学家们把那些让白羊变黑的油垢雨,与英格兰北部和苏格兰中部工业城市排放的煤屑联系在了一起。彼时,这些城市大量生产麦金托什先生的双层织物及其他织物,排放出令人窒息的煤尘,把伦敦、曼彻斯特及其他地方的空气污染得浑浊不堪。简单点说,我们朝大气排进的污染物越多,雨水就越肮脏。
1853年,查尔斯·狄更斯让小说《荒凉山庄》在一片黑色的霏霏细雨中拉开了帷幕。“雨水中的煤屑跟完全凝华的雪片一样大”,并且“到处雾气蒙蒙”。从本质上说,雾就是与视线齐平的云层。如果冷却的空气中的水蒸气已经饱和,那么,一些水蒸气就会围绕着微小粒子凝结起来,形成水滴,水滴再转化成雾气。在水蒸气充足的情况下,一座肮脏城市上方的雾气要比海面上方的雾气浓厚得多,因为雾气附着在所有的煤烟粒子之上。27
在狄更斯的时代,很显然,工业城市上方的大气已经不再是纯自然的了。在农村,他写道,“雾气呈灰色,而在伦敦,在城乡交界的地方,雾气呈深黄色,再靠里些时,雾气呈棕色,然后棕色依次加深,到了城市的中心……雾气已成了黑锈的颜色”。28
伦敦人把这种烟与雾的浓厚混合物称作“黄色浓雾”,因为这种浓雾降临在伦敦,有时又称为“伦敦特有大雾”。19世纪末,一场黄色浓雾夺走了1150人的生命,“治理煤烟协会”(Coal Smoke Abatement Society)的医生哈罗德·德辅(Harold Des Voeux)把这令人窒息的空气戏称作“烟雾”。29这一地区燃煤的砖窑厂和锅炉厂,连同蒸汽火车、蒸汽轮船、卡车、巴士喷出的烟柱,还有家家户户壁炉里燃烧的烟煤,终于造就了伦敦著名的“1952年大雾”。这场大雾是伦敦历史上最严重的一场黄色浓雾,它比狄更斯所能想出的任何场景更加遮天蔽日、晦暗无光。
待日历翻到十二月,一场寒冷潮湿的大雾降临了伦敦。雾气吸收了空气中的所有烟尘和煤屑。类似的天气现象已经不再罕见。但是,到了12月5日,风停了。一团温暖的高气压移了过来,把冷空气困在下方,导致有毒的烟雾滞留原地,令整个城市无法透气。
烟雾不断变浓变暗,直到能见度降到接近零的程度。街灯整天亮着。人们只有在给自己和孩子戴上口罩之后才敢迈出家门。一旦到了门外,油腻的煤屑便哗哗地落到他们身上,并且,很多人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们只能靠摸着建筑物的墙壁,沿着人行道,一寸一寸地挪回家。他们不再开自己的轿车,巴士和有轨电车的服务也被停止了,希思罗机场(Heathrow Airport)和伦敦港(Port of London)关闭。民众、媒体、政客们密切关注着这场大雾对日常生活造成的特殊后果——犯罪分子利用大雾的掩盖趁机进行一连串“入室盗窃、袭击、抢劫”的活动;所有的足球比赛被取消了,连同取消的还有《茶花女》的演出,因为浓厚的大雾已经弥漫进萨德勒斯威尔士剧院(Sadler's Wells Theatre)——人们这才慢慢意识到逐渐展现在眼前的健康灾难。30
最后,伦敦大雾导致12000人丧生——4000多人死于大雾滞留的五天中,而在接下来的月份里,估计又有8000多人死亡——从而成为伦敦历史上和平时期最可怕的灾难。31在接下来的数月里,政府试图减小死亡人数所造成的影响,把这场致命大雾定性为自然灾害。面对公众要求政府采取措施的巨大压力,卫生部部长诉苦道:“人们会认为,雾是从我成为部长之后才开始起的。”32改善措施让人们等待了四年,最终议会还是在1956年通过了《空气洁净法令》。这项法令创造出一些只能燃烧无烟燃料的区域,并勒令发电厂从城市迁移出去。美国在1955年通过了《空气污染控制法》,然而这距离和伦敦同样类型的大气反常现象——在宾夕法尼亚州工业小镇多诺拉(Donora)造成20人死亡,数千人患病的灾难——已有七年之久。并且,美国的立法及后来1963年的法案修改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控制污染,只是呼吁要进行研究。直到1970年的《空气洁净法令》出台,联邦政府才介入到空气污染的控制与管理中。33(www.xing528.com)
《空气洁净法令》颁布后,英国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它的黑暗工业历史上的黑雨。但是,在美国,1960年,南波士顿(South Boston)降下了一场令人难忘的黑雨。纽约大都会运输署(Metropolitan Transportation Authority)发电厂的工程师们把粉末状的煤和石油混合在一起,结果制造出一种可怕的混合排放物。34这种混合物混着雨水,形成一种“黑雨,这种黑雨落到地面上时,不会流走,而是会形成泡沫”。黑雨和黑雪还在1991年冬天降临在查谟和克什米尔的北部山区;因为这些地区没有重工业,科学家就把这一现象跟海湾战争时期在科威特燃烧的油井联系在了一起。35在21世纪,中国的博客用户记录了好几起跟深圳电厂燃烧煤和劣质重油脱不开干系的黑雨现象。居民们反映,雨水带有一股刺鼻的气味,会给皮肤带来一种灼烧感;雨水还腐蚀车漆,并在花瓣上留下雨滴般大小的孔洞。36
当然,没有什么怪雨能比黑雨造成更大危害,它们从被污染的天空悄然不觉地降落下来,安静地腐蚀着大地。但是,事实证明的确还有一种怪雨:这种看似清新清洁的雨水也一样能够危害众生。
酸雨首次被发现是在曼彻斯特多尘的天空上,这一点儿也不让人奇怪。英国化学家罗伯特·安格斯·史密斯(Robert Angus Smith)是英国首位碱督察(也称空气污染监督员)。1852年,他发现曼彻斯特的煤屑污染和他在雨水中发现的高酸度之间存在着联系。二十年之后,史密斯在一本长达600页的关于“酸雨”的著作中描述了这一问题。之后又过了将近一个世纪,却从没有人注意到这本书中提到的问题。37酸雨没有明显的味道或气味,也没有任何显著的特征。它对生态系统,对古老雕像和建筑所造成的危害,许多年来一直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是,在20世纪60年代,这些危害开始在德国的黑森林显露出迹象。38科学家们发现,在著名的黑森林,“一种令人疑惑不解的树癌”正逐渐蔓延开来。
十年中,这片森林里三分之一的冷杉死了,剩下的半数也濒临死亡。一名研究人员写道:“没有了‘黑森林’之所以得名的那些蓊蓊郁郁的深绿色枝叶,许多树木现在只长着病恹恹的黄棕色针叶。”半数的榉树、半数的橡树也已死亡。60岁树龄的榆树濒临死亡,而它们的正常寿命该是130岁。在德国森林覆盖的山区,淡水也同样渐渐呈现出酸性。有些溪流因为毒性太强,鱼类已经完全绝迹。39
酸雨——更确切地说,悬浮在空气、雨水、阳光中的酸性物质——形成了类似老伦敦黄色浓雾的物质。但是,它的污染物并非是我们肉眼所见的浓烟,而是我们看不见的无色气体。工业烟窗将二氧化硫和一氧化氮排放到高空,这些化学气体跟阳光、水和其他自然元素发生反应后形成带有硫酸和硝酸的细小水滴。接着,这些水滴再汇聚到云层上。40现在,风携带着酸性物质穿过大气。酸雨没有地缘政治的概念,它通常能从起源的地方穿行过千里。一项研究发现,高浓度的污染物,飘在距离美国东海岸600多公里的大西洋上空,研究员推测,这些污染物可能来自美国中心工业区。当雨水落回到地球上时,酸雨渗进土壤、树木、草本植物、淡水,对生态系统造成不可估量的危害。
当科学家们在疑惑什么是造成黑森林地区树木及湖泊死亡的罪魁祸首时,在美国东北地区、加拿大、斯堪的纳维亚及欧洲其他地区工作的科学家们也在森林及淡水中发现了这种癌症。患病最重的地区包括纽约州的阿迪朗达克山(Adirondack Mountains)和挪威南部地区。41这些地区有数百个湖中,鱼类已经绝迹。这些重灾区无一例外地位于高地地区,被雨水及雪水充分浇灌;并且,它们都处于发电厂、冶炼厂、大都市组成的工业带的下风处。美国其他重灾区,包括俄亥俄河谷、落基山脉、大雾山,威斯康星州和明尼苏达州的部分地区,西北太平洋地区,新泽西的松林泥炭地。
酸性和碱性都可以用我们所知的pH标度衡量出来,其量值范围为0到14。0是极酸——电池酸;14是极碱——通渠液。只有蒸馏水的pH值是中性的7——这就是萨巴蒂尼教授所说的“最纯净”的水,讽刺的是,我们偏偏把这种最纯净的水摧残得面目全非。
“最洁净”的雨水因为大气中自然生成的二氧化碳而带有轻微的酸性。其pH值大约是5.6。pH值的每一个数字代表着酸碱程度十倍的变化,因此pH 4比pH 5酸十倍,pH 3比pH 5酸百倍。绝大多数鱼无法在酸碱度低于pH 5的水域里生存。
在20世纪60年代,美国科学家在新罕布什尔州怀特山(White Mountains)取样时惊讶地发现,虽然静谧的哈伯德布鲁克实验林(Hubbard Brook Experimental Forest)远离烟囱群,然而那里雨水的pH值却为4。42耶鲁大学生态学家F. 赫伯特·鲍曼(F. Herbert Bormann)和康奈尔大学的吉恩·莱肯斯(Gene Likens)继而对整个东北地区的雨水进行测试,发现多地pH值低至2.1。在1974年发表于《科学》期刊的一篇文章里,鲍曼和莱肯斯把美国、加拿大和欧洲诸地森林及鱼的死亡,以及他们能够看到、推测到的其他生态方面的危害,都跟由于使用化石燃料而引起的、能扩散千里的酸雨联系到了一起。43
彼时,为了应对时代的能源危机,国会正考虑放松1970年《空气洁净法令》对污染物的控制。然而,鲍曼和莱肯斯的发现无疑敲响了一记警钟。44结果,美国和欧洲走上了清洁雨水的漫长道路。尤其在管理方面,新出台了“总量管制与交易制度”,允许燃煤的发电厂买卖排放的限额,与往年比,排入大气的二氧化硫总量减少了一半多。二十五年前,每年大约有1890万吨的硫化物被喷吐进美国的天空。今天,这一数字被很好地控制在890万吨——政府规定的限额以下。45如今,在许多极容易产生酸雨的地区,如俄亥俄河谷,雨水的pH值慢慢从4以下往回攀升。46
很多记得酸雨危机的人以为这场危机已经“解决”,但是,研究大气及生态系统酸性程度的科学家们却告诉大家,酸雨仍然是一个迫在眉睫、亟待解决的难题——这一难题隐含的危机远比科学家们起初设想的严重得多。酸雨极大地改变了全国那些敏感地区土壤的性质,因此,这里的树木极易遭到霜冻、疾病、虫害和干旱的侵扰。林务官们认为,正是这一弱点才导致美国整个东部地区的红云杉、宾夕法尼亚的糖枫大面积死亡。47阿迪朗达克山的湖泊正在逐步地恢复,但其中132个湖泊的酸性仍旧很高。48回到新罕布什尔州的哈伯德布鲁克实验林,在过去的四十年里,雨水的酸性已经有所减弱,但是仍然比天然雨水高十倍。49
“是的,我们已经有了显著改进,现在的情形已比一百年前、五十年前安全得多。”萨巴蒂尼教授对我说道,“但是,你还不能看着雨水说它很纯净。”这是因为雨水总是把我们排放进大气的物质又返还回来。追踪大气污染物的科学家发现,即使现在美国的酸雨危害转小,但由于化肥使用和畜牧业的关系,雨仍在散布着过量的氮污染物。另外一个现实情况是,尽管污染气体排放量和酸雨现象在北美和欧洲都有所减少,但在世界的其他地区却逐步增多。50在中国南方地区,恬淡的乐山大佛正在渐渐地被腐蚀。这尊大佛是公元8世纪的人们在四川的悬崖峭壁上一点一点凿刻出来的,它是前现代世界保留下来的最大雕像。如今,它的面部却被酸雨烙下斑斑灰色泪痕。51在新旧世纪之交,中国超过了美国,成为最大的二氧化硫排放国,而到了2010年,印度一路升至第二位,位居中国之后。52现在,中国已经采取一系列的污染控制措施降低排放量;而在印度,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大量使用化石燃料,再加上管理松散,排放量在日益攀升。
大气及雨处在同一个全球系统之中——万物息息相关,有时,相关的方式我们甚至想象不到。随着对气候的理解从迷信转向科学,我们了解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平洋,一次异常的洋面升温现象能够给加利福尼亚带来怎样如注的雨水,或是遏制埃及的尼罗河泛滥;了解到,形成于撒哈拉沙漠上方的沙尘暴是怎样越过大西洋,降低了飓风鞭笞佛罗里达的可能性。现在,人类能够通过各种奇怪的方式改变降雨。在南佛罗里达,多项研究表明,对基西米河盆地泛滥平原进行的大面积抽水,导致了佛罗里达州内陆部分地区阵雨减弱。53地表水越少,可蒸发成雨的水也就越少。而另一个极端,研究者们现在已有证据可表明,世界上最大的水库,在诸如智利北部等地区引发了极端的降雨和洪流。54
正如托马斯·杰斐逊所推测的那样,对陆地和水的改造——砍伐森林,抽干湿地,兴修水坝,填平淡水补给区,大面积地灌溉,这一切都对降雨产生了远大于蝴蝶效应的影响。
在区域的层面上,农业灌溉可能是导致美国降雨类型转变的部分因由,从南北达科他州向南延伸至得克萨斯潘汉德尔的大平原地区,原本就已干旱缺水,现在降雨却还在日趋减少;而被大雨浸泡的中西部地区,雨势却越发来得猛烈。美国地质调查局的首席水文科学家杰拉德·巴尔斯博士(Dr. Jerad Bales)解释道,农民们从大平原的地下蓄水层抽取地下水灌溉庄稼,西风卷起不断增多的水蒸气,一路前进,从而给中西部地区带来了更多的降雨。“当我们改变了水平衡的一个环节,也就改变了另一个,”巴尔斯说道,“这一切都是紧密联系着的。”55
就连城市也能改变降雨。热岛效应就是都市影响天气的最著名例证。如果城市被铺设的路面越多、存留下的树木越少,那么,城市也就变得越热。现在,借助数个卫星,研究者得出结论,城市景观也会对暴风雨造成影响。科学家们在研究中国珠江三角洲地区降雨数据及城市化进程的卫星图像时发现,城市的快速发展与雨水的减少直接相关。56在美国,一项被称作“大都会气象实验”(Metropolitan Meteorological Experiment)的长期卫星项目,对包括亚特兰大、达拉斯及圣路易斯等城市上空的天气类型进行分析。57然后科学家发现,大城市似乎能顺着风向打发走雨水。
城市里的热量与建筑物相结合,能够促使水分上升形成更多的对流云。研究城市暴风雨影响长达四十余年的气象学家鲍勃·伯恩斯坦(Bob Bornstein)说道,摩天大楼能够产生各种各样的影响。大楼能够阻拦海风,起到屏障的作用,迫使暴风雨绕过城市,或者甚至将暴风雨一分为二,把雨水打发到城市的边缘。58
现在,逐渐变暖的世界已经向我们表明,我们排放进大气的排放物——包括每年多达360亿吨的吸热的二氧化碳,可能会造成全球性的气象灾难。59大气和海洋变暖,意味着地球上空聚集了更多必须要被疏散的能量;于是,这些能量就通过极端天气释放了出来。干燥的地区变得更干燥,一旦下雨,便暴雨如注,而非过去温和的大雨。这些极端的现象都纷纷证明着奇怪的雨是由人类活动造成的。
查尔斯·霍伊·福特去世之前,他的朋友们,包括作家西奥多·德莱塞(Theodore Dreiser),成立了“福腾学会”(Fortean Society);记者H. L. 门肯(H. L. Mencken)、科幻小说作家埃里克·弗兰克·拉塞尔(Eric Frank Russell)等人都是学会的成员。但是福特本人却拒绝跟学会沾上任何瓜葛。他说他不相信超自然现象。他只是喜欢收集离奇的事实,然后用这些事实讽刺权威,抱怨没人就黑雨现象采取什么措施。
“福腾学会”一直存在至今,其分支机构已经遍及美国、英国及澳大利亚。英国编辑的杂志《奇异事件杂志》(Fortean Times)现在仍旧按月出版。现代作家也很多受福特的影响,如罗伯特·A. 海因莱因(Robert A. Heinlein)和斯蒂芬·金(Stephen King)。在金的小说《凶火》(Firestarter)中,一个孩子能够用心电感应燃起火焰,于是有人建议他的父母别再读《斯波克育儿经》,而去读读福特的《野性天才》。
福特的另一个拥趸是美国电影导演保罗·托马斯·安德森(Paul Thomas Anderson)。他1999年在电影《木兰花》(Magnolia)当中,执导了电影史上最令人震惊的一场降雨。在这场降雨中,他让状如两千克的小烤鸡的丑陋青蛙,随着滂沱大雨,从天上砸落下来。刚开始,在一个同时表现九人故事的情节里,起初看起来只像有几只肥硕的青蛙砸在了窗户外面。接着,当摄像机镜头对准游泳池时,水下的灯在黑夜中发出荧荧光亮,惊人的对比这才显现了出来。成千上万只个头过大的青蛙随着猛烈的雨点重重掉落下来,扑通扑通地落进池子里,吧嗒吧嗒地摔在甲板和跳板上,砸到树上,砰砰砰地掉落在街上,直到路面上堆满了血肉横飞的青蛙尸体。
安德森说,《木兰花》的两栖动物大灾变,其实是受到福特的启发。福特有关青蛙的叙述促使他去阅读《出埃及记》。《木兰花》里充满了福特式的桥段:电影中的少年天才坐在图书馆里为出场参加一档电视节目比赛而如饥似渴吞噬知识时,他读的正是《野性天才》。安德森在接受《综艺》(Variety)采访时说,查尔斯·福特“相信有个叫‘木兰花’的神秘地方,这个地方位于穹苍之上,人们可以飞去那里,在那里四处逗留,然后再落回地面。《木兰花》就是对这个地方的小小致敬……也许这听起来很滑稽,他相信你可以凭借青蛙的健康程度来对一个社会的良好程度进行评判;但这个说法在我听来并不疯狂”。60
这听起来一点也不疯狂。科学家们说,青蛙是指示生物,它们的健康状况折射出环境的健康程度。因为青蛙既需要陆地栖息地,也需要水域栖息地,并且,青蛙的皮肤具有渗透性,可以轻易地把有毒物质吸到体内,所以,青蛙忠实地显示着生态环境的破坏程度。61
而且,再也没有比青蛙更热爱雨水的生物了,印度人如此笃信这一真理,因此每当干旱久久不去、人们迫切渴望雨水的时候,他们就会找来一对青蛙,举行一场青蛙婚礼,婚礼的礼俗完全复制人类婚礼,并且还会有数百名宾客出席。婚礼举行过后,青蛙就带着人们对雨水的祈愿,被放归自然。62
对于很多美洲土著部族而言,青蛙也象征着雨。生活在新墨西哥州祖尼河边的祖尼人,把青蛙看作六大雨水祭司的孩子们——乌·瓦纳米(U'wanami)——他们生活在积雨云搭建的房子里。63霍皮人用小葫芦、一个共鸣器和能发出尖锐响声的小棍制造出乐器,模仿青蛙召唤雨水归来时的歌声。
青蛙的确像是能召唤雨,或者至少能预测雨。19世纪的科学期刊记述了欧洲人把树蛙当作小小天气预报员饲养在高处的玻璃罐里。64青蛙具有“预知晴雨的习性”,一名编年史学家写道。65天气晴好时,青蛙会爬上它们的小梯子,而在暴雨将临时,它们会跳回到下方的水塘里。
在路易斯安那,克里奥尔人常说:“雨水降临时,牛蛙放声唱。”66在我的家乡佛罗里达,夏季暴雨到来之前,总有一场激情昂扬、气氛越来越高涨的大合唱上演。这种预知天气的大合唱中包括了松鼠树蛙的唤雨声——这个喋喋不休的批评家,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它的名字【3】——还有绿雨蛙的唤雨声。67南方人说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在说“煎培根、煎培根”(fried bacon, fried bacon)。
很多南方人把任何一种树蛙都称作雨蛙。只要雨水到来,大合唱就会适时地变换调子,从唤雨声变到交配声。青蛙通常等待一场“能够浮起木桩的暴风雨”到来时进行交配,佛罗里达博物学家阿尔奇·卡尔(Archie Carr)解释道。有些青蛙会在新形成的雨水坑里产卵,以保护它们的幼子免遭蛰伏在天然池塘里的天敌捕食,如食肉的水蝽和甲虫。68
如果福特的看法没错,应该凭借青蛙的健康状况来评判一个社会,那么我们即将面临一个严酷的判决。青蛙以其目前类似的形态已经存活了2.5亿年——它们挨过了特大干旱期、多雨期、小冰期和小行星的撞击。今天,它们却在消失;也许这就是青蛙雨在现代已经变得罕见的原因。自1980年以来,已经有将近两百种青蛙灭绝。而在现存的两栖动物中,超过三分之一的种类面临着绝种的威胁,这将构成一场更大的灾难,69科学家们把这场灾难称为世界第六次生物大灭绝。
这些热爱雨水的小指示生物们,一定是在努力地告诉我们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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