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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史料编年辑证》卷16:周赧王31年至35年

时间:2023-09-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周赧王二十年秦昭王十二年,魏昭王元年,韩矨王元年,赵惠文王四年,齐盡王六年,楚顷襄王四年,燕昭王十七年。[齐盡王]二十九年齐佐赵灭中山。《赵世家》称武灵王二十年“西略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献马”。是年已为秦所占有。《水经注》以为秦昭王三年以肤施为上郡郡治,“三年”当为“十三年”之误。高信即与王战,公子成与李兑自国至,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难,杀公子章及田不礼,灭其党贼而定王室。

《战国史料编年辑证》卷16:周赧王31年至35年

周赧王二十年(公元前二九五年)

 秦昭王十二年,魏昭王元年,韩矨王元年,赵惠文王四年,齐盡王六年,楚顷襄王四年,燕昭王十七年。

[齐盡王]二十九年(当作六年)齐佐赵灭中山。(《田世家》,《六国表》同)

赵惠文王四年围杀主父。与齐、燕共灭中山。(《六国表》)

  案,吴师道、梁玉绳力辨无赵与齐、燕共灭中山之事,甚是。

辨已见前。盖赵主父既灭中山,齐、燕乘机略取邻近之中山地,犹如齐宣王破燕,中山乘机略取大块燕地,非齐与中山共破燕也。《资治通鉴》于是年书:“赵主父与齐、燕共灭中山,迁其君于肤施。”《周季编略》于上年记:“赵主父灭中山,迁其王于肤施,还行赏,大赦,置酒?五日,齐、燕亦共分中山之地。”并云:“《年表》载此事于明年、弑主父之后,非也。此据《赵世家》。”皆误从《六国表》。

[秦昭襄王]十二年楼缓免,穰侯魏冉为相,予楚粟五万石。(《秦本纪》,《六国表》作“楼缓免,穰侯魏冉为丞相”)  案:魏冉官为相邦,十四年相邦冉戈(《双剑]古器物图录》卷上),廿年相邦冉戈(一九七一年岳阳城陵矶墓葬出土,见《湖南考古辑刊》第一辑),卅一年相邦冉戈(《双剑]吉金图录》卷下),可证。

赵人楼缓来相秦,赵不利,乃使仇液之秦,请以魏冉为秦相。仇液将行,其客宋公谓液曰:“秦不听公,楼缓必怨公。公不若谓楼缓曰:请为公毋急秦。秦王见赵请相魏冉之不急,且不听公。公言而事不成,以德楼子,事成,魏冉故德公矣。”于是仇液从之,而秦果免楼缓而魏冉相秦。(《穰侯列传》)赵使仇郝之秦(“仇”原误作“机”,从鲍彪改正,《穰侯列传·索隐》引此正作“仇”),请相魏冉。宋突谓仇郝曰:“秦不听,楼缓必怨公。公不若阴辞楼子曰:请无急秦王。秦王见赵之相魏冉之不急也,且不听公言也,是事而不成,以德楼子,事成(以上六字原缺,从吴师道据史文补),魏冉固德公矣。”(《赵策三》第二章)  案:楼缓原为赵主父之重臣,主父推行“结秦连宋之交”策略,使秦与齐、魏、韩三国对峙,以便乘机攻灭中山。因而使楼缓相秦,仇郝相宋。见《赵策四》第十六章。赵既灭中山,赵因结秦策略不利于赵,又使仇郝至秦,请以魏冉为相,而将楼缓召回。

仇郝,《穰侯列传》作仇液,《索隐》云:“盖是一人而记别也。”宋突,《穰侯列传》作宋公,《索隐》引《战国策》又误作“宋交”。当以宋突为是。《赵策四》第八章亦有“宋突谓仇郝”云云。

十二年上郡守寿造,漆垣工师乘,工更长T。(十二年上郡守寿戈刻铭,见于“内”正面。“内”反面有刻铭上下两款,皆作“洛都”二字,上一款自右向左横写,字较小;下一款直写,字大。“胡”正面有刻铭“□□广衍”。见崔《秦汉广衍故城及其附近的墓葬》,刊于《文物》一九七七年第五期)广衍上武。(广衍矛刻铭,见于銎上一面,另于刺上中脊右边血糟内有刻铭“□阳”,此矛与十二年上郡守寿戈同地出土)□□年上郡守□造,漆垣工师乘,工更长T。(□□年上郡守戈刻铭,见于“内”正面,“内”反面有刻铭“定阳”二字,见《文博》一九八八年第六期三十九页所刊摹本)  案:上述十二年上郡守寿戈与广衍矛发现于内蒙古准格尔旗勿尔图沟注入?牛川附近沟北之上塔墓地,距秦、汉广衍故城甚近。广衍,西汉时为西河郡属县,此时属秦之上郡。今勿尔图沟注入?牛川口南岸有一古城,残存东城墙无北城墙,城内出土有半两、五铢、大泉五十等货币以及“长乐未央”“千秋万岁”瓦当,附近墓地出土壶,腹刻有“广衍”二字,即广衍故城之遗址。

此上郡守戈为漆垣工师所造,漆垣在今陕西铜川市西北。广衍在今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南,南距漆垣有千里之遥。洛都亦秦、汉上郡之属县,其今地不详。定阳在今陕西宜川西北,原为魏邑,此时归秦,秦、汉时亦属上郡。考今陕西榆林县以北、黄河以南之地区,古称榆中,原为林胡之地。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北灭中山而西略胡地,榆中乃为赵所有。《赵世家》称武灵王二十年“西略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献马”。《赵策二》第七章亦云:“王遂胡服,率骑入胡……至榆中,辟地千里。”榆中至秦、汉之际尚为胡人留居之地。《项羽本纪》载陈馀遗章邯书曰:“蒙恬为秦将,北逐戎人,开榆中地数千里。”《秦始皇本纪》三十三年亦载:“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三十四县,城河上为塞。”赵武灵王二十年当秦昭王元年,广衍当为赵西略胡地榆中而创设之城邑。是年已为秦所占有。此戈原为漆垣所造,至洛都加刻“洛都”款,至广衍再加刻“广衍”款而留存广衍。此即秦逐步向北开拓上郡割境之经历。处上郡中心之肤施,在今陕西榆林县南,原亦为赵邑,上年赵灭中山后,尝迁中山王于此,亦当于此时为秦所得。《水经注》以为秦昭王三年以肤施为上郡郡治,“三年”当为“十三年”之误。

[赵惠文王]四年,朝群臣,安阳君亦来朝,主父令王听朝,而自从旁观,窥群臣宗室之礼。见其长子章U然也,反北面为臣,诎于其弟,心怜之,于是乃欲分赵而王章于代,计未决而辍。主父及王游沙丘异宫,公子章即以其徒与田不礼作乱,诈以主父召王,肥义先入,杀之。

高信即与王战,公子成与李兑自国至,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难,杀公子章及田不礼,灭其党贼而定王室。公子成为相,号安平君。李兑为司寇,公子章之败,往走主父,主父开之(案:《索隐》云:“开谓开门而纳之。俗本亦作闻字者,非也。谯周及孔衍皆作闭之,闭谓藏之也。”《正义》云:“谓不责其反叛之罪,容其入宫藏也。”王念孙云:“开之当从《正义》本作闭之。《列女传·孽嬖传》亦作闭之。”考《资治通鉴》作“开之”)。成、兑因围主父宫,公子章死,公子成、李兑谋曰:“以章故(《史记会注考证》:枫山、三条本,章下无故字),围主父,即解兵,吾属夷矣。”乃遂围主父,令宫中人后出者夷。宫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爵V而食之,三月余而饿死沙丘宫。主父定死,乃发丧,赴诸侯。是时王少,成、兑专政,畏诛,故围主父。主父初以长子章为太子,后得吴娃爱之,为不出者数岁,生子何,乃废太子章而立何为王。吴娃死,爱弛,怜故太子,欲两王之,犹豫未决,故乱起,以至父子俱死,为天下笑,岂不痛乎?(《赵世家》)  案:《韩非子·外储说右下》云:“武灵王使惠文王莅政,李兑为相,武灵王不以身躬亲杀生之柄,故劫于李兑。”考《赵世家》言兑为司寇,而此云为相者,盖兑后尝相赵。

李兑用赵,饿主父于沙丘,百日而杀之。(《楚策四》第九章孙子为书谢春申君,《韩诗外传》卷四第二十五章同。《秦策三》第十章范雎云:“李兑用赵,减食主父,百日而饿死。”《范雎列传》作“李兑管赵,囚主父于沙丘,百日而饿死。”《韩非子·奸劫弑臣》和《喻老》皆云:

“李兑之用赵也,饿主父百日而死。”《韩非子·备内》云:“李兑傅赵王而饿主父”)

魏昭王元年秦尉错来击我襄。(《六国表》,《魏世家》作“秦拔我襄城”)  案:《资治通鉴》胡注:“尉,国尉也。”非是。据《秦本纪》,司马错于昭王十四年、十六年皆为左更,不应此时已为尉。此后白起由左更升迁国尉,可知国尉较左更为高。疑此《六国表》有误,“尉”疑“将”字之误。

薛公相齐也(“齐”原误作“脊”),伐楚九岁,功(通“攻”)秦三年。

欲以残宋,取淮北(“淮”误作“进”),宋不残,淮北不得。以齐封奉阳君,使梁、韩皆效地。欲以取赵,赵是(通“氏”)不得。身率梁王与成阳君北面而朝奉阳君于邯郸,而赵氏不得。(《战国纵横家书》第八章苏秦谓齐王)

案:据此可知孟尝君相齐,在攻秦三年后,又尝攻宋,欲取淮北,未得,又尝以齐地作为赵奉阳君李兑封邑,并使梁、韩两国献地,更率魏昭王与韩相成阳君到邯郸朝见奉阳君献地。《魏策三》第九章谓魏王曰:“王尝身济漳,朝邯郸,抱葛薜、阴成以为赵养邑。”《赵策四》第二章谓齐王曰:“且王尝济于漳而身朝于邯郸,抱阴成,负葛薜(“负”下原衍“蒿”字,从吴师道删),以为赵蔽。”皆指此事。葛薜之“薜”,鲍本作“薛”,又改作“孽”,黄丕烈云:“薛即孽之省,薜,形近之讹也。”《赵世家》载成侯十七年“成侯与魏惠王遇葛孽”,葛孽为赵、魏间地,在今河北肥乡县西南。

乐毅者,其先祖曰乐羊。乐羊为魏文侯将,伐取中山,魏文侯封乐羊以灵寿。乐羊死,葬于灵寿,其后子孙因家焉。中山复国,至赵武灵王复灭中山,而乐氏后有乐毅。乐毅贤,好兵,赵人举之。及武灵王有沙丘之乱,乃去赵适魏。闻燕昭王以子之之乱而齐大败燕,燕昭王怨齐,未尝一日而忘报齐也。燕国小、地远,力不能制,于是屈身下士,先礼郭隗,以招贤者。乐毅于是为魏昭王使于燕,燕王以客礼待之,乐毅辞让。遂委质为臣,燕昭王以为亚卿。(《乐毅列传》)  案:此谓乐毅在赵武灵王灭中山之后,因贤而好兵,赵人举之,不确。赵灭中山在赵惠文王三年,即燕昭王十六年。据《赵策三》第三章,齐破燕,赵欲存之,乐毅建议赵王与楚、魏“伐齐而存燕”,事在赵武灵王十二年,即燕王哙七年,乐毅已在赵用事,主谋“伐齐而存燕”,赵武灵王因而使乐池送燕公子职入燕立以为王,即燕昭王。是时乐毅已为赵武灵王之大臣,毅去赵经魏而入燕,当因沙丘之乱、武灵王去世之后,即在燕昭王十七年以后。

苏秦说李兑曰:“雒阳乘轩里苏秦(“里”原作“车”,吴师道云:“一本作乘轩里,既曰乘轩车,下又云无罢车驽马,则此作里为是。”《苏秦列传·索隐》引作乘轩里),家贫亲老,无罢车驽马,桑轮蓬箧,羸W负

书担橐(鲍本“羸”作“赢”,“橐”作“囊”),触尘埃,蒙霜露,越漳、河(鲍本“漳河”作“河漳”),足重茧,日百而舍,造外阙愿见于前,口道天下之事。”李兑曰:“先生以鬼之言见我则可,若以人之事,兑尽知之矣。”苏秦对曰:“臣固以鬼之言见君,非以人之言也。”李兑见之。苏秦曰:

“今日臣之来也暮,后郭门,藉席无所得,寄宿人田中,傍有大丛,夜半土梗与木梗斗曰(汤炳正云:“土梗乃土偶之误。”):汝不如我,我乃土也,使我逢疾风淋雨,坏沮,乃复归土。今汝非木之根,则木之枝耳,汝逢疾风淋雨,漂入漳河,东流至海,泛滥无所止,臣窃以为土梗胜也(“土梗”乃“土偶”之误)。今君杀主父而族之,君之立于天下,危于累卵,君听臣计则生,不听臣计则死。”李兑曰:“先生就舍,明日复来见兑也。”苏秦出,李兑舍人谓李兑曰:“臣窃观君与苏公谈也,其辩过君,其博过君,君能听苏公之计乎?”李兑曰:“不能。”舍人曰:“君即不能,愿君坚塞两耳,无听其谈也。”明日复见,终日谈而去,舍人出,送苏君。苏秦谓舍人曰:“昨日我谈粗而君动,今日精而君不动,何也?”舍人曰:“先生之计大而规高,吾君不能用也。乃我请君塞两耳,无听谈者(“塞”上鲍本有“坚”字)。虽然,先生明日复来,吾请资先生厚用。”明日来,抵掌而谈。李兑送苏秦明月之珠,和氏之璧,黑貂之裘,黄金百镒。苏秦得以为用,西入于秦。(《赵策一》第八章)  案:苏秦初次见李兑当在杀赵武灵王之后不久。

周赧王二十一年(公元前二九四年)

 秦昭王十三年,魏昭王二年,韩矨王二年,赵惠文王五年,齐盡王七年,楚顷襄王五年,燕昭王十八年。

[秦昭王]十三年向寿伐韩,取武始。左更白起攻新城。(《秦本纪》) 

白起者,人也。善用兵,事秦昭王。昭王十三年而白起为左庶长,将而击韩之新城。(《白起列传》)[秦昭王]十三年攻伊阙。(秦简《编年记》)韩氏城新城,期十五日而成,段乔为司空,有一县后二日,段乔执其吏而囚之。囚者之子,走告封人子高曰:“惟先生能活臣父之死,愿委之先生。”封人子高曰:“诺。”乃见段乔,自扶而上城,封人子高左右望曰:“美哉城乎!一大功矣!子必有厚赏矣。自古及今,功若此其大也,而能无有罪戮者,未尝有也。”封人子高出,段乔使人夜解其吏之束缚而出之。(《吕氏春秋·开春》)  案:《秦本纪》言昭王十三年白起攻新城,十四年攻韩、魏于伊阙,《白起列传》大略相同。《秦本纪·正义》引《括地志》云:

“洛州伊阙县本汉新城县,隋文帝改为伊阙,在洛州南七十里。”《高祖本纪》“新城三老”《正义》引《括地志》云:“洛州伊阙县在州南七十里,本汉新城县也。隋文帝改新城为伊阙,取伊阙山为名。”《秦本纪·正义》引《括地志》云:“伊阙在洛州南十九里。”又引《水经注》云:“当大禹疏龙门以通水,两山相对,望之若阙,伊水历其间,故谓之伊阙”,并谓“今洛南犹谓之龙门也”。《白起列传》“攻韩、魏于伊阙”,《正义》亦云:“今洛州南十九里伊阙山号曰龙门是也。”据此可知伊阙在洛州南十九里,新城则在洛州南七十里。秦简《编年记》记昭王“十三年攻伊阙”,“十四年伊阙”,“伊阙”下当脱“陷”字。盖新城为韩新建之城,用以防守与保卫伊阙之要害者,故此新城,既名新城,亦可统称为伊阙。白起于昭王十三年所攻者为新城,《编年记》统称为攻伊阙,白起于十四年又大破韩、魏于伊阙。是役相战两年,白起先攻克韩之新城,继而韩得魏之助,退守伊阙,白起又大破之。《吕氏春秋》记“韩氏城新城”事,当在白起攻新城之前,因军情紧急,限期十五日而成。此一新城建于称为龙门之伊阙以南五十里,当时亦可统称为伊阙。此新城与楚之新城不同,楚之新城更在其西南约五十里,在今伊川县西南。

[魏昭王]二年与秦战,我不利。(《魏世家》,《六国表》“我”作“解”,当是误字)

[秦昭襄王]十三年任鄙为汉中守。(《秦本纪》,《六国表》同)是岁穰侯相秦,举任鄙以为汉中守。(《白起列传》)  案:秦武王有力好戏,任鄙、乌获、孟说皆为大官。此时又因魏冉推举而为汉中郡守,至昭王十九年卒于官。《韩非子·守道》篇云:“上下相得,故能使用力者自极于权衡,而务至于任鄙。”盖任鄙能遵守秦之法制行事而得重用。

[秦昭襄王]十三年五大夫礼出亡奔魏。(《秦本纪》)

魏冉相秦,欲诛吕礼,礼出奔齐。(《穰侯列传》列于昭王十四年前) 

周>谓吕礼曰(“吕”原误作“石”,今从鲍本改正):“子何不以秦攻齐?臣请令齐相子。子以齐事秦,必无处矣(“处”,鲍本改“虑”)。

子因令周>居魏以共之。是天下制于子也。子东重于齐,西贵于秦,秦、齐合则子常重矣。”(《东周策》第九章)  案:吕礼于是年由秦来齐,后曾一度为齐相,使秦、齐相合。《东周策》第十六章谓薛公曰:“听祝弗,相吕礼,欲取秦。”《东周策》第十七章谓齐王曰:“逐周?,听祝弗,相吕礼者,欲深取秦也。”据此可知吕礼并非由秦出奔之亡臣,乃秦派遣入齐企图拉拢齐国之重臣。所谓吕礼出亡奔魏、奔齐,乃吕礼入齐时假托之辞。《孟尝君列传》称“秦亡将吕礼相齐”,非是。《秦本纪》载昭王十九年“王为西帝,齐为东帝,皆复去之。吕礼来自归”。《穰侯列传》亦谓“昭王十九年秦称西帝,齐称东帝,月余,吕礼来,而齐、秦各复归帝为王”。盖是时齐与秦合而又分裂,即将爆发大战,作为秦、齐联合之大臣吕礼,不得不自齐归来。

齐盡王三十年(当作七年)田甲劫王,相薛文走。(《六国表》,《孟尝君列传·集解》引徐广曰:“盡王三十四年田甲劫王,薛文走。”)孟尝君相齐,其舍人魏子为孟尝君收邑入,三反而不致一入。孟尝君问之,对曰:“有贤者,窃假与之,以故不致入。”孟尝君怒而退魏子。居数年,人或毁孟尝君于齐盡王曰:“孟尝君将为乱。”及田甲劫盡王,盡王意疑孟尝君(《史记会注考证》云:“宽永本标记云:一本无疑字。”王念孙云:“意下本无疑字,意孟尝君者,疑其使田甲劫王也。

意即疑也,后人不知意之训为疑,故又加疑字耳。《太平御览》一《人事部》引此无疑字”),孟尝君乃奔。魏子所与粟贤者闻之,乃上书言孟尝君不作乱,请以身为盟,遂自刭宫门以明孟尝君。盡王乃惊,而踪迹验问,孟尝君果无反谋,乃复召孟尝君。孟尝君因谢病归老于薛。盡王许之。(《孟尝君列传》)  案:此谓魏子为收邑入尝与粟贤者,及孟尝君出奔,魏子所与粟之贤者自刭以明孟尝君,盡王乃复召孟尝君。《齐策四》与《孟尝君列传》又谓冯谖或冯K为收债,烧债券以赐民,施狡兔三窟之计,王乃复孟尝君相位。盖一事之两传。所谓复召孟尝君与复其相位,皆不可信。此谓田甲劫王,王疑孟尝君,孟尝君因而出奔。与《六国表》相合,其说可信。《齐策四》第一章所述冯谖故事,称齐王谓孟尝君曰:“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孟尝君因而就国于薛。《孟尝君列传》所述冯K故事,称“齐王惑于秦、楚之毁,以为孟尝君名高其主而擅齐国之权,遂废孟尝君”。

盖盡王因孟尝君以先王之臣为臣,名高其主而擅权,及田甲劫王,因而疑孟尝君所使,于是孟尝君出奔。《战国纵横家书》第八章苏秦谓齐王曰:“王弃薛公,身断事,立帝,帝立。伐秦,秦伐。

谋取赵,得。攻宋,宋残。是则王之明也。”所谓“王弃薛公,身断事”,即指盡王废孟尝君而亲自执政,掌握政权。所有因食客尝与粟贤者或烧债券以赐民,孟尝君得以复召或复位之掌故,皆出于策士之传说,并非事实。《孟尝君列传》所述魏子故事,谓孟尝君得复召之后,“因谢病归老于薛”,亦不足信。《孟尝君列传》云:“后齐盡王灭宋,益骄,欲去孟尝君,孟尝君恐,乃如魏,魏昭王以为相,西合秦、赵与燕共伐破齐。”此谓盡王灭宋后,再次“欲去孟尝君”,孟尝君因而“如魏”。其实,齐灭宋以前,孟尝君早已入魏为相。《东周策》第二十一章记有人谓周?曰:“薛公背故主(“背”字原脱),轻忘其薛,不顾其先君之丘墓。”此谓孟尝君为魏相后,尝主谋合纵攻齐而不顾其封邑薛,以及先君之丘墓。《宋策》第八章称宋康王“灭滕伐薛”,《齐策三》第四章称“孟尝君在薛,荆人攻之”。盖孟尝君失去齐相,其封邑孤立无援,宋、楚皆谋侵取之。

孟尝君前在于薛,荆人攻之。淳于髡为齐使于荆,还反,过于薛。孟尝君令人礼貌而亲郊送之(《齐策三》第四章“礼”作“体”,姚注:“体一作礼。”“体”、“礼”古通。《齐策》“送”作“迎”,鲍本无“亲”字)。谓

淳于髡曰:“荆人攻薛,夫子弗为忧,文无以复待矣。”(李本“待”作“侍”,毕沅校本改作“侍”,《齐策》作“侍”,高诱《吕氏春秋》注作“待,见也”)淳于髡曰:“敬闻命矣。”至于齐,毕报。王曰:“何见于荆?”对曰:“荆甚固,而薛亦不量其力。”王曰:“何谓也?”对曰:“薛不量其力,而为先王立清庙,荆因而攻之,薛清庙必危(《齐策》无“薛”字),故曰:

薛不量力而荆亦甚固。”齐王知颜色(《齐策》“知颜色”作“和其颜色”,王念孙曰:“作知者是也。高注训知为发,谓发动也。知其颜色者,急先君之庙,而颜色为之动也”),曰:“嘻!先君之庙在焉,疾举兵救之。”(《齐策》“举”作“兴”)由是薛遂全。颠蹶之请,坐拜之谒(《齐策》“坐”作“望”),虽得则薄矣(“得”原误作“薄”,从毕沅据《齐策》改正)。

故善说者,陈其势,言其方,见人之急也,若自在危厄之中(《齐策》“危厄”作“隘窘”),岂用强力哉?(《吕氏春秋· 报更》,《齐策三》第四章同)   案:鲍彪曰:“史言文代立在薛,时未相也。”吴师道云:“代立在薛,归老亦在薛,此不可知为何时。”顾观光附此于周赧王二十一年,曰:“《策》言薛为先王立庙,故附此。”今从之。是时都城均建有先君之宗庙。《左传》庄公二十八年云:“凡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都。”孟尝君田文之父田婴,为齐威王之少子,因而薛之宗庙亦为齐盡王之先君宗庙。

[苏秦]谓燕王曰:“今日愿謖(藉)于王前。X(假)臣孝如增(曾)参,信如尾星(生),廉如相(伯)夷,节(即)有恶臣者,可毋Y(惭)乎。”王曰:“可矣。”“臣有三资者以事王,足乎?”王曰:“足矣。”“王足之,臣不事王矣。孝如增(曾)参,乃不离亲,不足而(以)益国。信如尾星(生),乃不延(诞),不足而(以)益国。廉如相(伯)夷,乃不窃,不足以益国。臣以信不与仁俱彻,义不与王皆(偕)立。”王曰:“然则仁义不可为与?”对曰:“胡为不可。人无信则不彻,国无义则不王。仁义所以自为也,非所以为人也。自复之术,非进取之道也。三王代立,五相(伯)蛇(弛)正(政),皆以不复亓(其)掌(常)。若以复亓(其)掌(常)为可王,治官之主,自复之术也,非进取之路也。臣进取之臣也,不事无为之主。臣愿辞而之周,负笼操絃,毋辱大王之廷。”王曰:“自复不足乎?”对曰:“自复而足,楚将不出雎(沮)章(漳),秦将不出商阉(於),齐不出吕Z(隧),燕将不出屋、注,晋将不[(逾)泰(太)行,此皆以不复亓(其)常为进者。”(《战国纵横家书》第五章,假借字下加圆括号注明)人有恶苏秦于燕王者,曰:“武安君,天下不信人也!王以万乘下之,尊之于廷,示天下与小人群也!”武安君从齐来,而燕王不馆也。

谓燕王曰:“臣东周之鄙人也!见足下,身无咫尺之功,而足下迎臣于郊,显臣于廷。今臣为足下使,利得十城,功存危燕,足下不听臣者,人必有言臣不信,伤臣于王者……臣之不信,是足下之福也!使臣信如尾生,廉如伯夷,孝如曾参,三者天下之高行,而以事足下,不可乎?”燕王曰:“可。”曰:“有此,臣亦不事足下矣!”苏秦曰:“且夫孝如曾参,义不离亲一夕宿于外,足下安得使之之齐?廉如伯夷,不取素\(鲍本“\”作“]”),污武王之义而不臣焉,辞孤竹之君,饿而死于首阳之山,廉如此者,何肯步行数千里而事弱燕之危主乎?信如尾生,期而不来,抱梁柱而死,信至如此,何肯杨燕、秦之威于齐(鲍本“杨”作“扬”)而取大功乎哉?且夫信行者,所以自为也,非所以为人也。皆自覆之术,非进取之道也。且夫三王代兴,五霸迭盛,皆不自覆也。君以自覆为可乎?则齐不益于营丘,足下不逾楚境,不窥于边城之外。且臣有老母于周,离老母而事足下,去自覆之术而谋进取之道,臣之襚固不与足下合者(鲍本“襚”作“趣”)。足下皆自覆之君也!

仆者进取之臣也!所谓以忠信得罪于君者也!”燕王曰:“夫忠信又何罪之有也?”对曰:“足下不知也!臣邻家有远为吏者,其妻私人,其夫且归,其私之者忧之。其妻曰:‘公勿忧也!吾已为药酒以待之矣!’后二日,夫至,妻使妾奉卮酒进之。妾知其药酒也,进之则杀主父,言之则逐主母,乃阳僵弃酒。主父大怒而笞之。故妾一僵而弃酒,上以活主父,下以存主母也,忠至如此,然不免于笞!此以忠信得罪者也。

臣之事,适不幸而有类妾之弃酒也!且臣之事足下,亢义益国,今乃得罪。臣恐天下后事足下者,莫敢自必也。且臣之说齐曾不欺之也。

使之说齐者莫如臣之言也,虽尧、舜之智不敢取也。”(《燕策一》第五章,《苏秦列传》谓“燕易王初立,齐宣王因燕丧伐燕,取十城”,苏秦见齐王,于是乃归燕之十城,人有毁苏秦者曰:“左右卖国反覆之臣也,将作乱”,苏秦恐得罪,归,而燕王不复官也。苏秦见燕王曰云云,与此大体相同)苏代谓燕昭王曰:“今有人于此,孝如曾参、孝己,信如尾生高,廉如鲍焦、史?,兼此三行以事王,奚如?”王曰:“如是足矣!”对曰:“足下以为足,则臣不事足下矣。臣且处无为之事,归耕乎周之上地,耕而食之,织而衣之。”王曰:“何故也?”对曰:“孝如曾参、孝己,则不过养其亲耳!(“耳”原作“其”,从鲍本改正)信如尾生高,则不过不欺人耳。廉如鲍焦、史?,则不过不窃人之财耳。今臣为进取者也。臣以为廉不与身俱达,义不与生俱立。仁义者,自完之道也!非进取之术也。”王曰:“自忧不足乎(“自忧”,《战国纵横家书》作“自复”,《燕策一》第五章作“自覆”,当以“自复”为是)?”对曰:“以自忧为足,则秦不出?塞,齐不出营丘,楚不出疏章。三王代位,五伯改政,皆以不自忧故也。若自忧而足,则臣亦之周负笼耳。何为烦大王之廷耶?昔者,楚取章武,诸侯北面而朝;秦取西山,诸侯西面而朝;曩者使燕毋去周室之上,则诸侯不为别马而朝矣(“别马”鲍本作“别驾”)。臣闻之,善为事者,先量其国之大小,而揆其兵之强弱,故功可成而名可立也。

不能为事者,不先量其国之大小,不揆其兵之强弱,故功不可成而名不可立也。今王有东向伐齐之心,而愚臣知之。”王曰:“子何以知之?”对曰:“矜戟砥剑,登丘东向而叹,是以愚臣知之。今夫乌获举千钧之重,行年八十而求扶持。故齐虽强国也,西劳于宋,南罢于楚,则齐军可败而河间可取。”燕王曰:“善!吾请拜子为上卿,奉子车百乘,子以此为寡人东游于齐,何如?”对曰:“足下以爱之故与,则何不与爱子与诸舅、叔父、负床之孙?不得,而乃以与无能之臣,何也?王之论臣,何如人哉?今臣之所以事足下者,忠信也。恐以忠信之故,见罪于左右。”王曰:“安有为人臣,尽其力,竭其能,而得罪者乎?”对曰:

“臣请为王譬。昔周之上地尝有之。其丈夫官三年不归,其妻爱人,其所爱者曰:‘子之丈夫来,则且奈何乎?’其妻曰:‘勿忧也!吾已为药酒而待其来矣!’已而其丈夫果来,于是因令其妾酌药酒而进之。

其妾知之,半道而立,虑曰:‘吾以此饮吾主父,则杀吾主父;以此事告吾主父,则逐吾主母。与杀吾父、逐吾主母者,宁佯踬而覆之。’于是因佯僵而仆之。其妻曰:‘为子之远行来之故,为美酒,今妾奉而仆之。’其丈夫不知,缚其妾而笞之。故妾所以笞者,忠信也。今臣为足下使于齐,恐忠信不谕于左右也。臣闻之曰:‘万乘之主,不制于人臣;十乘之家,不制于众人;疋夫徒步之士,不制于妻妾。’而又况于当世之贤主乎?臣请行矣!愿足下之无制于群臣也!”(《燕策一》第十四章)  案:以上三篇皆记苏秦为燕昭王主谋,伐破齐国之事,乃同一事件之不同记述。惟《燕策一》第十四章误作苏代,其实苏代未尝参与其事。《战国纵横家书》所载苏秦原始资料十四章中皆未述及苏代。苏秦自称以“孝、信、廉”三资事王尚不足,必为“进取”之臣,不以“自复”为足。《战国纵横家书》第五章较为原始,但有残缺。据《燕策一》第十四章,可知苏秦之策略,欲使齐“西劳于宋,南罢(疲)于楚”,从而击败齐军而略取齐地,“则齐军可败而河间可取”,因而欲促使齐攻宋与灭宋。《燕策一》第五章记苏秦曰:“且夫孝如曾参……足下安得使之之齐?廉如伯夷……

饿而死于首阳之山,廉如此者,何肯步行数千里而事弱燕之危主乎?信如尾生,期而不来(《苏秦列传》作“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抱梁柱而死(《庄子·盗跖》于“抱梁柱而死”上有“水至不去”四字),信至如此,何肯扬燕、秦之威于齐而取大功乎哉?”可知苏秦“事弱燕之危主”(指燕昭王),出使至齐,将欲“扬燕、秦之威于齐而取大功”。盖弱燕不足以败齐,惟有以燕合秦方能伐破齐国而扬威于齐。此后苏秦以燕使入齐活动,一贯遵循此一计谋。《苏秦列传》载有相同之事迹,惟将“何肯扬燕、秦之威于齐而取大功乎哉”,改为“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却齐之强兵哉”,失去原意,非其本旨。盖苏秦与燕昭王已有密约,正欲策划利用秦、赵之力以伐破齐国,苏秦正全力推行之,自以为忠信超越伯夷、尾生。《邹阳列传》所载狱中上书,曰:“是以苏秦不信于天下,而为燕尾生。”即据此而言,邹阳谓其欲如苏秦然,对燕王为尾生也。

臣之计曰:齐必为燕大患。臣循用于齐,大者可以使齐毋谋燕,次可以恶齐、勺(赵)之交,以便王之大事,是王之所与臣期也。臣受教任齐交五年,齐兵数出,未尝谋燕。齐、勺(赵)之交,壹美壹恶,壹合壹离,燕非与齐谋勺(赵),则与赵谋齐。(《战国纵横家书》第四章,苏秦自齐献书于燕王)  案:苏秦作为燕昭王派遣至齐国之使者,与燕昭王早有密约,所谓“是王之所与臣期也”。期即约定。既欲使齐不谋燕,更欲“恶齐、赵之交”,“与赵谋齐”,“以便王之大事”。“王之大事”即苏秦所谓“扬燕、秦之威于齐而取大功”。苏秦自称“进取”之臣,不以“自复”为足,“自复”指保守与恢复原有领土,“进取”指进取与扩展领土。苏秦所谓“进取之道”,即广结与国,合纵攻齐而谋求开拓领土。

客谓燕王曰:“齐南破楚,西屈秦,用韩、魏之兵,燕、赵之众,犹鞭策也。使齐北面伐燕,即虽五燕不能当。王何不阴出使,散游士,顿齐兵,弊其众,使世世无患。”燕王曰:“假寡人五年,寡人得其志矣!”苏子曰:“请假王十年。”燕王说,奉苏子车五十乘,南使于齐。谓齐王曰:“齐南破楚,西屈秦,用韩、魏之兵,燕、赵之众,犹鞭策也。臣闻当世之举王(吴师道、王念孙谓“举”字衍,金正炜云:“举王”当为“兴王”),必诛暴正乱,举无道,攻不义。今宋王射天笞地,铸诸侯之象,使侍屏,展其臂,弹其鼻。此天下之无道不义,而王不伐,王名终不成。且夫宋,中国膏腴之地,邻民之所处也,与其得百里于燕,不如得十里于宋。伐之,名则义,实则利,王何为弗为?”齐王曰:“善。”遂与兵伐宋(“与”鲍本作“兴”),三覆宋,宋遂举。燕王闻之,绝交于齐,率天下之兵以伐齐,大战一,小战再,顿齐国,成其名。故曰:“因其强而强之,乃可折也;因其广而广之,乃可缺也。”(《燕策二》第十一章)  案:吴师道以苏子为苏代,《周季编略》同,据《战国纵横家书》,当为苏秦无疑。此谓苏子南使于齐,说齐闵王伐宋,时在“齐南破楚,西屈秦”之后,用以避免“齐北面而伐燕”,“顿齐兵,弊其众”。苏子曰:“请假王十年。”经苏秦游说齐王,“遂与兵伐宋,三覆宋,宋遂举。”燕王因率天下之兵伐破齐国。考燕破齐于周赧王三十一年,前此十年,即周赧王二十一年,即燕昭王十八年,苏秦说齐闵王伐宋。所谓“与兵伐宋”,燕曾出兵助齐攻宋。

鲍本改“与兵”为“兴兵”,非是。是年正当齐、魏、韩合兵“屈秦”之后二年,亦即齐伐燕“覆三军,杀二将”,所谓“权之难”之后二年。燕促使齐伐宋,并出兵助齐伐宋,既以避免齐伐燕,又欲以弊齐师,从而谋求伐破齐国。所谓“三覆宋,宋遂举”,即经过三次伐宋,将宋攻灭。

【附编】

苏秦死,其弟苏代欲继之。乃北见燕王哙曰:“臣东周之鄙人也。

窃闻王义甚高甚顺,鄙人不敏,窃释D耨而干大王。至于邯郸,所闻于邯郸者又高于所闻东周。臣窃负其志,乃至燕廷,观王之群臣下吏,大王天下之明主也。”王曰:“子之所谓天下之明主者,何如者也?”对曰:“臣闻之,明主者,务闻其过,不欲闻其善。臣请谒王之过。夫齐、赵者,王之仇雠也;楚、魏者,王之援国也。今王奉仇雠以伐援国,非所以利燕也。王自虑此,则计过;无以谏者,非忠臣也。”王曰:“寡人之于齐、赵也,非所敢欲伐也。”曰:“夫无谋人之心而令人疑之,殆;有谋人之心而令人知之,拙;谋未发而闻于外,则危。今臣闻王居处不安,食饮不甘,思念报齐。身自削甲扎,曰:‘有大数矣。’妻自组甲^,曰:‘有大数矣!’有之乎?”王曰:“子闻之,寡人不敢隐也。我有深怨积怒于齐,而欲报之二年矣!齐者,我仇国也!故寡人之所欲伐也!直患国弊力不足矣。子能以燕敌齐,则寡人奉国而委之于子矣!”对曰:“凡天下之战国七,而燕处弱焉。独战则不能,有所附则无不重。南附楚,则楚重;西附秦,则秦重;中附韩、魏,则韩、魏重。且苟所附之国重,此必使王重矣。今夫齐王,长主也,而自用也。南攻楚,五年,H积散;西困秦,三年,民憔瘁,士罢弊;北与燕战,覆三军,获二将;而又以其余兵,南面而举五千乘之劲宋,而包十二诸侯。此其君之欲得也。其民力竭也。安犹取哉?且臣闻之,数战则民劳,久师则兵弊。”王曰:“吾闻齐有清济浊河,可以为固;有长城钜防,足以为塞;诚有之乎?”对曰:“天时不与,虽有清济浊河,何足以为固?民力穷弊,虽有长城钜防,何足以为塞?且异日也,济西不役,所以备赵也;河北不师,所以备燕也;今济西、河北尽以役矣。封内弊矣。夫骄主必不好计,而亡国之臣贪于财。王诚能毋爱宠子母弟以为质,宝珠玉帛以事其左右,彼且德燕而轻亡宋,则齐可亡已!”王曰:“吾终以子受命于天矣。”曰:“内寇不与,外敌不可距。王自治其外,臣自报其内,此乃亡之之势也。”(《燕策一》第八章,《苏秦列传》同,惟中段无“曰夫无谋人之心”至“而欲报之二年矣”一节,末段无“内寇不与”至“亡之之势也”)  案:此亦苏代与燕王定计亡齐之故事,为后世策士之拟作。

燕王哙当是燕昭王之误。《策》言“举五千乘之劲宋”,则已在齐灭宋之后,惟燕王曰:“我有深怨积怒于齐,而欲报之二年矣!”则又当在齐败燕“覆三军,获二将”之后二年,当齐灭宋之前,前后矛盾。齐败燕之后二年,正当周赧王二十一年,即燕昭王十八年,正苏秦与燕昭王定计亡齐之时。

齐人有冯谖者(“谖”鲍本作“眗”,《太平御览》四二二引作“谖”,五七一引作“眗”),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孟尝君曰:“客何好?”曰:“客无好也。”曰:“客何能?”曰:“客无能也。”孟尝君笑而受之曰:“诺。”左右以君贱之也,食以草具。居有顷,倚柱弹其剑(吴师道谓“剑”下疑当有“铗”字。《太平御览》五七一引作“弹其剑铗”),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左右以告,孟尝君曰:“食之”,比门下之客(姚注:“一本客上有鱼字”)。居有顷,复弹其铗,歌曰:“长铗归来乎!出无车!”左右皆笑之,以告,孟尝君曰:“为之驾”,比门下之车客,于是乘其车,揭其剑,过其友曰:“孟尝君客我。”后有顷,复弹其剑铗,歌曰:“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左右皆恶之,以为贪而不知足。孟尝君问:“冯公有亲乎?”对曰:“有老母。”孟尝君使人给其食用,无使乏,于是冯谖不复歌。后孟尝君出记,问门下诸客:“谁习计会,能为文收责于薛者乎?”冯谖署曰:“能。”孟尝君怪之,曰:“此谁也?”左右曰:“乃歌夫长铗归来者也。”孟尝君笑曰:“客果有能也,吾负之,未尝见也。”请而见之,谢曰:“文倦于事(“事”,鲍本作“是”,鲍注:“是谓国事。”吴师道云:“一本是作事,盖因音而讹”),愦于忧,而性_愚,沉于国家之事,开罪于先生,先生不羞,乃有意欲为收责于薛乎?”冯谖曰:“愿之。”于是约车治装,载券契而行。辞曰:“责毕收,以何市而反?”孟尝君曰:“视吾家所寡有者。”驱而之薛,使吏召诸民当偿者,悉来合券。券遍合,起矫命以责赐诸民(“责”读作“债”,下同。

“起”,鲍本作“赴”,鲍注:“乃来听命。”吴师道云:“一作赴作起,则起属下文,谓作起而矫命也。合读起句亦通”),因烧其券,民称万岁。长驱到齐,晨而求见,孟尝君怪其疾也,衣冠而见之,曰:“责毕收乎?

来何疾也。”曰:“收毕矣。”“以何市而反?”冯谖曰:“君云视吾家所寡有者,臣窃计君,宫中积珍宝,狗马实外厩,美人充下陈,君家所寡有者,以义耳。窃以为君市义。”孟尝君曰:“市义奈何?”曰:“今君有区区之薛,不拊爱子其民,因而贾利之,臣窃矫君命,以责赐诸民,因烧其券,民称万岁,乃臣所以为君市义也。”孟尝君不说,曰:“诺,先生休矣!”后期年,齐王谓孟尝君曰:“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孟尝君就国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携幼迎君道中。孟尝君顾谓冯谖曰:“先生所为文市义者,乃今日见之。”冯谖曰:“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今君有一窟,未得高枕而卧也。请为君复凿二窟。”孟尝君予车五十乘,金五百斤,西游于梁。谓惠王曰(“惠”鲍本改作“梁”,鲍注:

“梁王,昭王”):“齐放其大臣孟尝君于诸侯,诸侯先迎之者,富而兵强。”于是梁王虚上位,以故相为上将军,遣使者黄金千金、车百乘、往聘孟尝君。冯谖先驱,诫孟尝君曰:“千金重币也,百乘显使也,齐其闻之矣。”梁使三反,孟尝君固辞不往也。齐王闻之,君臣恐惧,遣太傅赍黄金千斤,文车二驷,服剑一,封书,谢孟尝君曰:“寡人不祥,被于宗庙之祟,沉于谄谀之臣,开罪于君,寡人不足为也,愿君顾先王之宗庙,姑反国统万人乎?”冯谖诫孟尝君曰:“愿请先王之祭器,立宗庙于薛。”庙成,还报孟尝君曰:“三窟已就,君姑高枕为乐矣。”孟尝君为相数十年,无纤介之祸者,冯谖之计也。(《齐策四》第一章,《孟尝君列传》有大体相同之传说,“冯谖”作“冯,”,初置传舍,因歌“长铗归来乎”云云,迁之幸舍,而食有鱼,再歌又迁之代舍而出入乘舆车。冯,至薛收债,“贫不能与息者取其券而烧之”。“齐王惑于秦、楚之毁,以孟尝君名高其主而擅齐国之权,乃废孟尝君。”冯,西说秦王,秦遣使以迎孟尝君。冯,又说齐王,“王召孟尝君而复其相位,而与其故邑之地,又益以千户”。)孟尝君逐于齐而复反,谭拾子迎之于境,谓孟尝君曰:“君得无有所怨齐士大夫?”(鲍本“怨”下有“于”字)孟尝君曰:“有。”“君满意杀之乎?”孟尝君曰:“然。”谭拾子曰:“事有必至,理有固然,君知之乎?”孟尝君曰:“不知。”谭拾子曰:“事之必至者,死也;理有固然者,富贵则就之,贫贱则去之;此事之必至,理之固然者。请以市谕,市朝则满,夕则虚,非朝爱市而夕憎之也,求存故往,亡故去,愿君勿怨。”孟尝君乃取所怨五百牒削去之,不敢以为言。(《齐策四》第四章,《孟尝君列传》所述冯,故事,有大体相同之情节。冯,云:“生者必有死,物之必至也;富贵多士,贫贱寡友,事之固然也。君独不见夫趣市朝乎?明旦,侧肩争门而入,日暮之后,过市朝者掉臂而不顾,非好朝而恶暮,所期物亡其中,今君失位,宾客皆去,不足以怨士而徒绝宾客之路。愿君遇客如故。”“亡”,各本作“忘”,从《史记会注考证》据枫山、三条本改正。梁玉绳云:“其为仿撰无疑。”)成,谓齐王曰:“王太仁,太不忍人。”王曰:“太仁,太不忍人,非善名邪?”对曰:“此人臣之善也,非人主之所行也。夫大臣必仁而后可与谋,不忍人而后可近也,不仁则不可与谋,忍人则不可近也。”王曰:“然则寡人安所太仁?安不忍人?”对曰:“王太仁于薛公,而太不忍于诸田。太仁薛公则大臣无重,太不忍诸田,则父兄犯法。大臣无重,则兵弱于外,父兄犯法,则政乱于内。兵弱于外,政乱于内,此亡国之本也。”(《韩非子·内储说上》,《荀子·解蔽》杨注引“成,”作“戴,”。)

周赧王二十二年(公元前二九三年) 秦昭王十四年,魏昭王三年,韩矨王三年,赵惠文王六年,齐盡王八年,楚顷襄王六年,燕昭王十九年。

[魏昭王]三年佐韩攻秦。秦将白起败我军伊阙二十四万。(《魏世家》)

[韩]矨王三年使公孙喜率周、魏攻秦,秦败我二十四万,虏喜伊阙。(《韩世家》,《六国表》作“秦败我伊阙二十四万,虏将喜”)[秦昭襄王]十四年左更白起攻韩、魏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虏公孙喜,拔五城。(《秦本纪》,《六国表》作“白起击伊阙,斩首二十四万”) [秦]昭王十四年魏冉举白起,使代向寿将而攻韩、魏,败之伊阙,斩首二十四万,虏魏将公孙喜。(《穰侯列传》)  案:此谓“虏魏将公孙喜”,公孙喜确为魏将。《韩世家》谓“使公孙喜率周、魏攻秦”,误以公孙喜为韩将。《资治通鉴》、《周季编略》皆误称“韩将公孙喜”。《资治通鉴》谓是年“韩公孙喜、魏人伐秦”,胡三省注:“魏书人,其将微也。”非是。公孙喜为魏之大将,乃是役主帅。

白起为左更,攻韩、魏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又虏其将公孙喜,拔五城。起迁为国尉,涉河取韩安邑以东至乾河。(《白起列传》)[楚顷襄王]六年,秦使白起伐韩于伊阙,大胜,斩首二十四万。

秦乃遗楚王书曰:“楚倍秦,秦且率诸侯伐楚,争一旦之命,愿王之饬士卒,得一乐战。”楚顷襄王患之,乃谋复与秦平。(《楚世家》)韩、魏相率兴兵甚众,君所将之,不能半之,而与战之于伊阙,大破二国之军,流血漂卤,斩首二十四万。(苏辙《古史·白起传》引《国策》应侯谓武安君语,见今本《战国策》末章)伊阙之战,韩孤顾魏,不欲先用其众,魏持韩之锐,欲推以为锋,二军争便之力不同,是以臣得设疑兵以待韩阵,专军并锐,触魏之不意。魏军既败,韩军自溃,乘胜逐北,以是之故能立功。(《古史·白起传》引《国策》武安君答应侯语)  案:上年秦将白起攻韩,攻克韩新建用以防卫伊阙之新城。

此年韩得魏之助,防守伊阙,并对秦反攻。魏、韩、东周联军之主帅为公孙喜,乃魏之大将,八年前,曾统率大军与齐将匡章、韩将暴鸢共攻楚方城,大破楚军而杀楚将唐昧。伊阙为韩在中原重要之关塞,因而伊阙之战成为秦与韩、魏之决战。据苏辙《古史·白起传》所引《战国策》范雎与白起之问答,白起所指挥之主要大战即伊阙之战,与长平之战。伊阙之战,韩、魏联军在数量上较秦军多一倍以上。作战时韩、魏二军皆不欲作先锋,相互观望,秦军出其不意,以全力先击破魏军,擒主帅公孙喜。魏军既败,韩军自溃,因而取得斩首二十四万之大胜。从此削弱韩、魏二国之战斗力,范雎谓“韩、魏以故至今称东藩”。《西周策》第六章记苏厉谓周君曰:“败韩、魏,杀犀武,攻赵,取蔺、离石、祁者,皆白起。”《周本纪》赧王三十四年有相同之记载,惟杀“犀武”作“仆师武”。《西周策》、《魏策》皆谓魏将犀武败于伊阙而不及公孙喜。《史记·秦本纪》、《韩世家》、《穰侯列传》、《白起列传》皆谓虏将公孙喜而不及犀武。《周本纪》作“仆师武”而不及公孙喜。“师”“犀”古读同音,两字通用。余谓犀武或师武,非别一大将,当即公孙喜之称号,犹如公孙衍之号称犀首也。公孙喜与公孙弘为昆仲,已说明在周赧王十四年案语中。伊阙之战又称周南之战,《韩非子·说林下》云:“周南之战,公孙喜死焉。”《周季编略》谓是役“杀魏将犀武,虏韩将公孙喜”,非是。

秦败魏将犀武于伊阙(“败”原误作“攻”,从王念孙据《周本纪·集解》徐广所引改正),进兵而攻周,为周>谓李兑曰:“君不如禁秦之攻周。赵之上计,莫如令秦、魏复战。今秦攻周而得之,则众必多伤矣。秦欲待周之得,必不攻魏。秦若攻周而不得,前有胜魏之劳,后有攻周之败,又必不攻魏。今君禁之,而秦未与魏讲也,而全赵令其止,必不敢不听。是君却秦而定周也。秦去周,必复攻魏。魏不能支,必因君而讲,则君重矣。若魏不讲而疾支之,是君存周而战秦、魏也。重亦尽在赵。”(《西周策》第二章)秦败东周,与魏战于伊阙(“战”字疑衍),杀犀武,乘胜而留于境。

魏令公孙衍请卑辞割地以讲于秦(“魏令公孙衍”五字原误移在“乘胜而留于境”之上,今从金正炜改正)。为窦屡谓魏王曰:“臣不知衍之所以听于秦之少多,然而臣能半衍之割而令秦讲于王。”王曰:“奈何?”对曰:“王不若与窦屡关内侯,而令赵王重其行(鲍本“令”下有“之”字),而厚奉之。因扬言曰:‘闻周、魏令窦屡以割魏于奉阳君而听秦矣。’夫周君、窦屡、奉阳君之与穰侯,贸首之仇也。今行和者,窦屡也,制割者,奉阳君也。太后恐其不因穰侯也,而欲败之,必以少割请合于王,而利于东周与魏也。”(《魏策一》第二十四章)魏令公孙衍请和于秦,綦毋恢教之语,曰:“无多割。曰和成(鲍本无“曰”字),固有秦重,以与王遇(“以”上原衍“和”字,黄丕烈据吴师道引孙本删)。和不成,则后必莫能以魏合于秦者矣。”(《魏策一》第二十六章)犀武败,周使周足之秦。或谓周足曰:“何不谓周君曰:臣之秦,秦、周之交必恶。主君之臣又秦重而欲相者,且恶臣于秦,而臣为不能使矣。臣愿免而行,君因相之。彼得相,不恶周于秦矣。君重秦,故使相往,行。而免,是轻秦也,公必不免。公言是而行,交善于秦,是公之成事也。交恶于秦,不善于公者,且诛矣。”(《西周策》第十七章,“公”下原无“者”,从鲍彪补)犀武败于伊阙,周君之魏求救,魏王以上党之急辞之。周君反,见梁囿而乐之也。綦毋恢谓周君曰:“温囿不下此,而又近,臣能为君取之。”反,见魏主,王曰:“周君怨寡人乎?”对曰:“不怨且谁怨乎?

(“乎”原误作“王”,从鲍本改正)臣为王有患也。周君谋主也,而设以国为王磗秦,而王无之磗也。臣见其必以国事秦也。秦悉塞外之兵,与周之众,以攻南阳,而两上党绝矣。”魏王曰:“然则奈何?”綦毋恢曰:“周君形不利事秦而好小利(“不”下原有“小”字,从黄丕烈删),今王许戍三万人,与温囿,周君得以为辞于父兄百姓,而私温囿以为乐(“私”原误作“利”,从姚引钱本及鲍本改正),必不合于秦。臣尝闻温囿之利,岁八十金,周君得温囿,其以事王者岁百二十金,是上党毋患而赢四十金。”魏王因使孟卯致温囿于周君而许之戍也。(《西周策》第十一章)  案:周师从魏、韩之师抗秦,大败于伊阙,周君至魏求救,自魏都大梁返回,路经梁囿而乐之。梁囿为大梁近郊之苑囿,乃魏君所有,不能为周君所得。周臣綦母恢为之向魏王请求温囿。

温囿为河内温地之苑囿。苑囿建有林池、离宫、亭榭,养有鸟兽,以供狩猎、游乐,并为王室财源之一,不仅其中物产为王室收入,更有地段租借于民而收取租金者。秦、汉之上林苑等,沿用此制。綦母恢曰:“臣尝闻温囿之利,岁八十金,周君得温囿,其以事王者岁百二十金,是上党毋患而赢四十金。”高诱注:“温囿贡于魏王八十金耳,周君得之则贡百二十金,故曰是赢四十金也。”[卫嗣君]四十二年卒,子怀君立。(《卫世家》)卫嗣君病,富术谓殷顺且曰:“子听吾言也,以说君,勿益损也,君必善子。人生之所行,与死之心异。始君之所行于世者,食高丽也;所用者?错、?薄也。群臣尽以为君轻国而好高丽,必无与君言国事者。子谓君:君之所行天下者甚谬,?错主断于国,而?薄辅之,自今以往者,公孙氏必不血食矣。”君曰:“善。”与之相印,曰:“我死,子制之。”嗣君死,殷顺且以君令相公期。?错、?薄之族皆逐也。(《卫策》第十三章)

  案:吴师道云:“食高丽疑人名。”金正炜云:“?、泄音近,或即世姬、?薄谓如耳、薄疑也。”  又案:卫嗣君不称姬姓,而称为公孙氏,盖战国中期卫子南劲在魏之扶助下取得君位,魏惠王至卫而命以为侯。至于卫君为公孙氏,已说明在周显王二十五年案语中。

周赧王二十三年(公元前二九二年)

 秦昭王十五年,魏昭王四年,韩矨王四年,赵惠文王七年,齐盡王九年,楚顷襄王七年,燕昭王二十年。

[秦昭襄王]十五年大良造白起攻魏,取垣,复予之。攻楚,取宛。(《秦本纪》)

[秦昭王十五年]又取楚之宛、叶。魏冉谢病免相,以客卿寿烛为相。(《穰侯列传》,《六国表》亦云是年“魏冉免相”。《秦本纪》记“冉免”在次年)

[秦昭王十五年]白起为大良造,攻魏,拔之,取城小大六十一。

(《白起列传》)[秦昭王]十五年攻魏。(秦简《编年记》)  案:《秦本纪》称是年攻楚取宛,《穰侯列传》亦谓取楚之宛、叶,而《韩世家》、《六国表》之韩表皆记“秦拔我宛”在次年。据秦简《编年记》“攻宛”,确在次年。《秦本纪》、《穰侯列传》盖误上一年。《资治通鉴》从《韩世家》、《六国表》记“秦伐韩拔宛”在次年,而《周季编略》既记“秦伐楚取宛、叶”在此年,又记“秦伐韩取宛”在次年。前此九年,齐、魏、韩共攻楚方城,杀楚将唐昧,韩、魏尝取得宛、叶以北地。顾观光谓“盖一地而韩、楚两属也”。但宛之主要部分,其时尚当属楚,是时为秦所攻取,非同时共攻两国。

  又案:《秦本纪》言是年“白起攻魏,取垣,复予之”,而《白起列传》称:“攻魏,拔之,取城小大六十一。”但《魏世家》记“秦拔我城大小六十一”在后三年,《六国表》亦记在秦昭王十八年、魏昭王七年。当以《魏世家》、《六国表》为是。韩连琪《睡虎地秦简编年记考证》(收入《先秦两汉史论丛》)以为魏即魏武侯别都所在之魏县,在今山西芮城县北。非是。考魏武侯作为别都之魏,在今河北大名西南,非秦所能攻及。此乃西周时分封之魏国所在,此时沿用作为地名,地在阳晋、封陵之东,盖秦于昭王四年攻取阳晋封陵之后,进一步向东开拓。

  又案:《穰侯列传》言是年客卿寿烛为相。其明年,烛免,复相冉。《贞松堂集古遗文补遗》著录有丞相触戈,铭文作“□□年丞相触造,咸□□师叶,工”,背面有“武”字,“咸”下当残缺“阳工”二字,陈邦怀以为触即寿烛,马非百、王辉皆从之。《资治通鉴》记此“寿烛”作“烛寿”,胡注云:“烛,姓也。《左传》郑大夫烛之武。”不知何据。《水经·济水注》述及魏冉冢,亦谓冉代客卿寿烛为相。

[楚顷襄王]七年楚迎妇于秦,秦、楚复平。(《楚世家》,《六国表》作“迎妇秦”)

十五年高陵君丞`、工师游、工□一斗五升大半。(秦昭王十五年高陵君鼎,一九五六年陕西陇县东南乡板桥沟村出土,见《考古》一九九三年第三期张懋、萧琦《秦昭王十五年高陵君鼎考论》)

  案:此鼎形制与咸阳塔儿坡出土之三十六年私官鼎相似,铭文格式亦与私官鼎、二十九年漆卮相近。私官鼎乃宣太后食官(即私官)所造,二十九年漆卮亦太后所造。据此可知,当时宣太后、高陵君等擅权,皆拥有官营手工业作坊,由家丞监造。

周赧王二十四年(公元前二九一年)

 秦昭王十六年,魏昭王五年,韩矨王五年,赵惠文王八年,齐盡王十年,楚顷襄王八年,燕昭王二十一年。

[韩矨王]五年秦拔我宛。(《韩世家》,《六国表》亦作“秦拔我宛城”) 

[秦昭王]十六年攻宛。(秦简《编年记》)

[秦昭王]十六年左更错取轵及邓。冉免。封公子市宛,公子悝邓,魏冉陶,诸侯。(《秦本纪》)[秦昭王十六年](白)起与客卿错攻垣城,拔之。(《白起列传》)[秦昭王十六年]烛免,复相冉。乃封魏冉于穰,复益封陶,号曰穰侯。(《穰侯列传》)

  案:错即司马错,轵及邓在魏之河内。《正义》引“《括地志》云:故轵城在怀州济源县东南三十里,故邓城在怀州河阳县西三十一里,并六国时魏邑也。按二城相连,故云及也。”轵在今河南济源县东南,邓在今济源县南。是年秦即以新得之宛、邓分别封公子市、公子悝。《秦本纪》言是年魏冉封陶,《穰侯列传》言是年魏冉封穰及陶,并非事实。冉于初相时已封于穰,此时秦尚未得陶,不可能以陶封冉。陶《集解》徐广曰:“一作阴。”《索隐》曰:

“陶即定陶也。徐广云作阴,陶阴字本易惑也。王劭按陶有魏冉冢,作阴,误也。”沈涛《铜熨斗斋随笔》论之曰:“定陶,齐地,此时未为秦有,岂得以封穰侯。《汉书·地理志》京兆华阴故阴,穰侯所封疑即在此,则作阴为是。下文诸陶字,徐广本皆作阴。”此说不确。《史记》中“陶”多处讹作“阴”,《战国策》亦如此。魏冉封于陶,在秦攻齐取得陶邑之后。王劭谓陶有魏冉冢。《水经·济水注》于“东过定陶县西”下云:“济水又东径秦相魏冉冢南,冉……卒于陶而因葬焉,世谓之安平陵,墓南崩,碑尚存。”[赵惠文王]八年,城南行唐。(《赵世家》)齐盡王灭宋益骄,欲去孟尝君。孟尝君恐,乃如魏,魏昭王以为相,西合于秦、赵,与燕共伐破齐。(《孟尝君列传》)  案:梁玉绳《史记志疑》云:“孟尝奔魏有之,故《魏策》载孟尝为魏借燕、赵兵退秦师一章。若相魏,是妄也。知者,《年表》、《世家》皆不载其事,即《国策》亦无明文。而《魏世家》取《国策》太子首相一节,则薛公之不相魏明甚。盖魏有田文,即《吕览·执一》之商文,为武侯相,见《吴起传》,在孟尝前,又有魏文子相襄王,见《国策》,并孟尝时,《史》误以文子为孟尝,遂谓其相魏也。至齐之破,乃燕昭复仇,与孟尝何涉?如《传》所言,竟似孟尝为之,岂不冤哉!《荀子·王霸》言齐闵薛公权谋日行,国不免危亡,《臣道》言孟尝篡臣,殆当时恶孟尝者造为斯语而传之欤!”梁氏为孟尝辩护甚力,其实孟尝确尝相魏昭王,确曾参与发动合纵共伐破齐,特孟尝之相魏昭在齐灭宋前,《传》误以为灭宋后。

《孟尝君列传》既谓“田甲劫盡王,王意孟尝君,孟尝君乃奔”,又谓“齐盡王灭宋益骄,欲去孟尝君。孟尝君恐,乃如魏”。其实,孟尝君因“田甲劫王”而出奔,即如魏,并非先“归老于薛”,然后再“如魏”。《韩非子·外储说右上》有“薛公之相魏昭侯也”云云,魏昭侯当即魏昭王。《韩非子·外储说左下》又有“魏昭王欲与官事,孟尝君请‘试习读法’”,皆足证孟尝确为魏昭之相。《秦策四》第二章载“薛公入魏而出齐女”,韩春谓秦王曰:“稸欲以齐、秦劫魏而困薛公。”稸即韩稸,“稸”一作“珉”,《战国纵横家书》作韩?,韩稸主张秦、齐联合“劫魏而困薛公”。盖薛公正为魏相。考韩稸用事于齐在齐伐宋以前,可知薛公于齐灭宋前确已为魏相。《秦策四》第四章、《韩非子·难三》及《说苑·敬慎》记秦昭王问于左右曰:“今之如耳、魏齐,孰与孟尝、芒卯之贤?”可知孟尝与芒卯(一作孟卯)乃先于如耳、魏齐一辈之魏国相将。

芒卯于魏昭王初年已用事于魏,盖与孟尝同事。《魏策二》第七章:五国伐秦,无功而还,其后齐欲伐宋,而秦禁之。齐令宋郭之秦,请合而以伐宋,秦王许之。魏王畏齐、秦之合也,欲讲于秦。

谓魏王曰:“(当是苏秦谓魏王曰)……而臣以致燕甲而起齐兵矣,臣又遍事三晋之吏:奉阳君、孟尝君、韩稸、周?、韩馀为(即韩徐为,“韩”上原衍“周”字)。”可知齐伐宋前,孟尝已为三晋之吏,于三晋之吏中,其重要性仅次于奉阳君。《赵策四》第二章:

齐欲攻宋,秦令起贾禁之。齐乃?赵以伐宋,秦王怒,属怨于赵。

李兑约五国以伐秦,无功,留天下之兵于成皋,而阴构于秦,又欲与秦攻魏,以解其怨而取封焉。魏王不说,之齐谓齐王曰(当是苏秦之齐谓齐王曰):臣为足下谓魏王曰:“……今王又挟故薛公以为相,善韩徐(当作韩徐为)以为上交。”可知齐灭宋以前,孟尝君已为魏昭王之相。《秦策三》:薛公为魏谓魏冉曰:“……君不如劝秦王令弊邑卒攻齐之事,齐破,文请以所得封君。”《孟尝君列传》作孟尝君遗秦相穰侯魏冉书,亦云:“子不如劝秦王伐齐,齐破,吾请以所得封子。”可知孟尝君确主谋合纵共伐破齐之事。

《东周策》第二十一章谓周?曰:“薛公故主(“故主”上当脱“背”字),轻忘其薛,不顾其先君之丘墓。”又曰:“公不如谓魏王、薛公曰:‘请为王入齐,天下不能伤齐而有变,臣请为救之;无变,王遂伐之。’”据此亦可见孟尝君为魏相而参与合纵破齐之事。《战国纵横家书》第十四章记苏秦自梁遗书齐王曰:“王尚(尝)与臣言,甘薛公以就事,臣甚善之,今爽也,强得也,皆言王之不信薛公,薛公甚惧,此不便于事,非薛公之信,莫能合三晋以功(攻)秦,愿王之甘之□也。臣负齐燕以司(伺)薛公,薛公必不敢反王。薛公有变,臣必绝之。……是故臣以王令(命)甘薛公,骄(矫)敬(檠)三晋,劝之为一,以疾功(攻)秦,必破之。……臣欲王以平陵予薛公。”据此可知,苏秦发动五国合纵攻秦,以为薛公在三晋颇有威信,必须依赖薛公合三晋以攻秦,因而必欲争取薛公,欲齐王以宋之平陵许愿作为薛公封邑。同上书第七章,苏秦自梁献书燕王曰:“薛公未得所欲于晋国,欲齐之先变以谋晋国也(晋国指魏国)。……薛公、徐为(即韩徐为)有辞,言劝晋国变矣。

齐先鬻勺(赵)以取秦,后卖秦以取勺(赵)而功(攻)宋,今有(又)鬻天下以取秦,如是薛公、徐为不能以天下为其欲,则天下故(固)不能谋齐矣。愿王之使勺(赵)弘急守徐为,令田贤急[守]薛公,非是毋有使于薛公、徐之所(徐即徐为),它人将非之以败臣。”据此可见,是时薛公与赵将韩徐为正合谋攻齐,燕王使者赵弘与田贤正在赵、魏,与薛公、韩徐为合谋攻齐。在当时秦、齐两强对峙的形势下,合纵连横争夺宋国及其繁荣商业城市陶邑(定陶)之斗争中,三晋之向背是其关键,赵相奉阳君李兑主张合五国攻秦,而魏相孟尝君、赵将韩徐为主合纵攻齐,结果五国攻秦无功而退。五国攻齐取得胜利,燕将乐毅遭逢时会,得以成破齐之大功。后世策士震于乐毅之声威,乃以是役全由乐毅主其谋,为燕昭复仇,结赵而约四国攻之,大败齐人,轻卒锐兵长驱至国。

不知其不符史实也。乐毅《报燕惠王书》即出于策士拟作,梁玉绳深信为燕昭复仇之说,反而以孟尝相魏主伐齐之说为虚妄,盖未深考耳。

薛公之相魏昭侯也(当作魏昭王),左右有栾子者曰阳胡、潘其,于王甚重,而不为薛公,薛公患之。于是乃召与之博,予之人百金,令之昆弟博,俄又益之,人二百金。方博有间,谒者言客张季之子在门,公怫然怒,抚兵而授谒者,曰:“杀之,吾闻季子不为文也。”立有间,时季羽在侧曰:“不然。窃闻季为公甚,顾其人阴未闻耳。”乃辍不杀,客而大礼之曰:“曩者闻季之不为文也,故欲杀之,今诚为文也,岂忘季哉!”告廪献千石之粟,告府献五百金,告驺私厩献良马、固车二乘,因令奄将宫人之美妾二十人并遗季也。栾子因相谓曰:“为公者必利,不为公者必害,吾曹何爱不为公?”因私竞劝而遂为之。(《韩非子·外储说右上》)魏昭王欲与官事,谓孟尝君曰:“寡人欲与官事。”君曰:“王欲与官事,则何不试习读法?”昭王读法十余简而睡卧矣。王曰:“寡人不能读此法。”(《韩非子·外储说左下》)薛公入魏而出齐女。韩春谓秦王曰:“何不取为妻,以齐、秦劫魏?则上党秦之有也。齐、秦合而立负a,负a立,其母在秦,则魏、秦之县也已。稸欲齐、秦劫魏而困薛公,佐欲定其弟,臣请为王因稸与佐也,魏惧而复之,负a必以魏殁世事秦,齐女入魏而怨薛公,终以齐奉事王矣。”(《秦策四》第二章)  案:高诱注:“秦王,昭王也。劝使取魏所出齐女以为妻,而与齐并势攻魏。攻魏则并得上党也。负?即魏公子,其母即魏所出之齐女也。欲令秦王取之,故曰:其母在秦,故云魏、秦之县也。稸,魏之臣也。劫,胁也。薛公在魏,故欲困苦之也。佐,负?兄也,故欲定其弟。稸欲困薛,故言请为王因稸与佐也。”盖是时薛公入魏为相,薛公怨齐而出齐女。韩稸即韩珉,或作韩聂、韩?,正为齐相,欲以齐、秦劫魏而困薛公。韩珉为齐相在次年,今定薛公为魏相在此年。吕祖谦《大事记》定魏以田文为相在周赧王二十九年,当齐灭宋前,盖未注意及此。

周赧王二十五年(公元前二九年)(www.xing528.com)

 秦昭王十七年,魏昭王六年,韩矨王六年,赵惠文王九年,齐盡王十一年,楚顷襄王九年,燕昭王二十二年。

[秦昭襄王]十七年城阳君入朝,及东周君来朝。秦以垣为蒲阪、皮氏(当作“秦攻垣及蒲阪、皮氏”)。王之宜阳。(《秦本纪》)[秦昭王]十七年攻垣、枳。(秦简《编年记》)

  案:《秦本纪·索隐》云:“为当为易,盖字讹也。”此为臆说。

据《秦本纪》,前二年“秦攻垣,复予之”,秦简《编年记》又言十八年攻蒲反。可知此说不确。“秦以垣为蒲阪、皮氏”,当为“秦攻垣及蒲阪、皮氏”之误,《编年记》可证。枳即轵,《秦本纪》载“左更错取轵”在上年。

成阳君欲以韩、魏听秦,魏王弗利。白圭谓魏王曰:“王不如阴侯人说成阳君曰(姚注:“侯一作使”,鲍本作“使”,金正炜疑“侯”上脱“使”字):“君入秦,秦必留君,而以多割于韩矣。韩不听,秦必留君而伐韩矣。故君不如安行求质于秦。成阳君必不入秦,秦、韩不敢合,则王重矣。”(《魏策四》第十五章)

  案:鲍注:“成阳君,秦昭十七年入朝者,于此知为韩人不疑。”成阳君即城阳君,是年与东周君入朝于秦。成阳君为韩之亲秦者。是时秦正大举攻韩,成阳君入朝于秦而不能回韩。《秦策三》第七章记“五国罢成皋,秦王欲为成阳君求相韩、魏,韩、魏弗听,秦太后谓魏冉曰:成阳君以王之故,穷而居于齐”,可知成阳君因此即投奔齐国。

韩珉相齐,令吏逐公畴竖,大怒于周之留成阳君也(“大”鲍本改为“又”)。谓韩珉曰:“公以二人者为贤人也,所入之国,因用之乎?

则不如其处小国。何也?成阳君为秦去韩,公畴竖,楚王善之。今公因逐之。二人者必入秦、楚,必为公患。且明公之不善天下。天下不善公者,与欲有求于齐者,且收之,以临齐而市公。”(《韩策三》第十三章) 

  案:鲍注:“君(指成阳君)本在齐,为秦善之,珉欲使之入秦,过周,周留之,故怒。”成阳君主张以韩、魏听秦者,韩珉主张齐、秦相合者,皆为当时秦所重用之人。故周留成阳君,韩珉大怒之。《赵策四》第四章记苏代曰:“天下争秦,秦王内韩珉于齐,内成阳君于韩。”可见两人同为秦所重用。顾观光定此事于周赧王二十五年,云“因涉成阳君附此”。其说可从。韩珉相齐当在此年。

谓齐王曰:始也燕累臣以求挚(质),臣为是未欲来,亦未可为王为也。今南方之事齐者多故矣,是王有忧也,臣何可以不亟来。南方之事齐者,欲得燕与天下之师,而入之秦与宋以谋齐,臣诤(争)之于燕王,燕王必弗听矣。臣有(又)来则大夫之谋齐者大解(懈)矣。臣为是,虽无燕,必将来。b(管)子之请,贵循也,非以自为也,□[桓]公听之。臣贤王于桓[公],臣不敢忘(妄)请。□□□□王诚重御臣,则天下必曰:燕不应天下以师,有(又)使苏[秦]□□□大贵(缺十九字)齐□c之□□□□之车也。王□□□□□请以百五十乘,王以诸侯御臣。若不欲□□□请以五[十]乘来。请贵重之(缺约十字)高贤足下,故敢以闻也。(《战国纵横家书》第九章,所补缺文加方括号,所注假借字加圆括号)  案:此为苏秦为燕入使齐以前,使人谓齐王之辞。所谓“今南方之事齐者多故”,指三晋而言。苏秦推崇齐盡王贤于齐桓公,而自比于管仲,希望能用重礼迎接,若以诸侯之礼迎接,将带车一百五十乘,否则只以五十乘。

臣之以燕事王循也。c谓臣曰:“伤齐者必勺(赵)也。秦虽强,终不敢出塞涑(溯)河,绝中国而功(攻)齐。楚、越远,宋、鲁弱,燕人承,乾(韩)、粱(梁)有秦患,伤齐者必勺(赵)。勺(赵)氏终不得已,为之若何?”臣谓c曰:“请劫之。子以齐大重秦,秦将以燕事齐。齐、燕为一,乾(韩)、粱(梁)必从,勺(赵)悍则伐之,愿挚(质)而功(攻)宋。”c以为善。臣以车百五十乘入齐,c逆于高闾,身御臣以入。(《战国纵横家书》第八章,苏秦谓齐王)  案:?即韩?,《国策》作韩珉或韩稸,《田世家》又作韩聂。

原为韩人,与秦昭王友善,主齐、秦相合而谋拓展者。据此可知,在苏秦出使齐以前,已与韩?有密约,苏秦将以燕事齐,“赵悍则伐之,愿挚(质)而攻宋。”韩?亦以秦、燕两国为后援而出任齐相。苏秦又谓齐王曰:“犹?不知变事以功(攻)宋也,不然?之所与臣前约者善矣。”可知是时韩?因秦之故,尚不能仰合齐盡王之意,“变事以攻宋”。

以燕之事齐也为尽矣,先为王绝秦,挚(质)子,宦二万甲自食以功(攻)宋。(《战国纵横家书》第十一章,苏秦自赵献于齐王)  案:此即苏秦与韩?密约所谓“秦将以燕事齐。齐、燕为一,韩、梁必从。赵悍则伐之,愿挚(质)而攻宋”。“挚”即“质子”,“宦二万甲自食以攻宋”,即调遣二万甲士自备粮食而助齐攻宋。

苏秦自齐献书于燕王曰:“齐之信燕也,虚北地行其甲。”《燕策二》第五章作“齐之信燕也,至于虚北地行其兵”,即指此事。亦即《吕氏春秋·行论》云:“齐伐宋,燕王使张魁将燕兵以从焉。”张魁,《战国纵横家书》第四章作张?,“魁”“?”声近通用。

齐攻宋,燕王使张魁将燕兵以从焉,齐王杀之。燕王闻之,泣数行下,召有司而告之曰:“余兴事而齐杀我使,请今举兵以攻齐也。”(“今”原误作“令”,从毕沅校正)使受命矣。凡繇进见,争之曰:“贤主故愿为臣(“主”原误作“王”,从许维?据李本改正),今王非贤主也,愿辞不为臣。”昭王曰:“是何也?”对曰:“松下乱(王念孙云:“松下下脱之字”),先君以不安,弃群臣也。王苦痛之而事齐者,力不足也。

今魁死而王攻齐,是视魁而贤于先君。”王曰:“诺。”“请王止兵。”王曰:“然则若何?”凡繇对曰:“请王缟素辟舍于郊,遣使于齐,客而谢焉。(“客”通“d”)曰:‘此尽寡人之罪也,大王贤主也,岂尽杀诸侯之使者哉?然而燕之使者独死,此弊邑之择人不谨也,愿得变更请罪。’”使者行至齐。齐王方大饮,左右官实、御者甚众,因令使者进报。使者报言燕王之甚恐惧而请罪也,毕,又复之,以矜左右官实,因乃发小使以反令燕王复舍,此济上之所以败,齐国以虚也。(《吕氏春秋·行论》)齐杀张e,臣请属事辞为臣于齐。王使庆谓臣,“不之齐,危国”,臣以死之围,治齐、燕之交。……e之死也,王辱之。(《战国纵横家书》第四章,苏秦自齐献书于燕王)  案:据此,可知张?为齐王所杀,苏秦因而请辞为臣于齐,但燕昭王必欲苏秦立即至齐,谓不至齐将危国。苏秦因而冒死之险至齐请罪。“臣以死之围”,“围”当是“国”字之误。“国”即指齐都临淄。“国”常用以指国都,如《魏世家》载无忌谓魏王曰:

“秦七攻魏,五入国中,边城尽拔……而国继以围。”“国”即指魏都大梁。所谓“治齐、燕之交”,即向齐王请罪,从而修好。《吕氏春秋·行论篇》述及燕王所遣向齐请罪之使者,即是苏秦。

王信田代、缲去[疾]之言功(攻)齐,使齐大戒而不信燕。……勺(赵)疑燕而不功(攻)齐,王使襄安君东,以便事也。(《战国纵横家书》第四章,苏秦自齐献书于燕王)

今王信田伐与参去疾之言,且攻齐,使齐犬马f而不言燕。(《燕策二》第五章,苏代自齐献书于燕王。“犬马f”当是“大戒”之误,“言”当是“信”之误)  案:以上两书,均叙此事于“齐之信燕也虚北地行其甲”之后,可知发生在燕出兵助齐攻宋之后。田代或作田伐,不知孰是,《战国纵横家书》第一章亦作田伐。参去疾或作缲去疾,“缲”疑“?”字之误。

后薛公乾(韩)徐为与王约功(攻)齐,奉阳君鬻臣,归罪于燕,以定其封于齐。公玉丹之勺(赵)致蒙,奉阳君受,王忧之,故强臣之齐。

臣之齐,恶齐、勺(赵)之交,使毋予蒙而通宋使。(《战国纵横家书》第四章,苏秦自齐献书于燕王)

  案:苏秦自齐献书于燕王,叙此事于齐杀燕将张?,苏秦因而至齐“治齐、燕之交”之后,时魏相孟尝君与赵将韩徐为约燕王共攻齐,苏秦当参与其事,赵相奉阳君李兑忽而改变,接受齐所致封邑而与齐联合,故苏秦谓“奉阳君鬻臣”。蒙为宋邑,在今河南商丘市东北。齐使公玉丹至赵,致蒙邑作为奉阳君封邑,当是约定待攻灭宋国后以蒙邑赠予奉阳君。苏秦为此至齐,恶齐、赵之交,使齐不以蒙予奉阳君而通宋使。通宋使,即齐与宋恢复邦交,而停止攻宋。

人告奉阳君曰:使齐不信赵者,苏子也。令齐王召蜀子使不伐宋者,苏子也。(《燕策二》第二章记苏代谓昭王,述及韩徐为之言,“令”原误作“今”,从金正炜改正)  案:据此,可知由于苏秦“恶齐、赵之交”,“使齐不信赵”。又由于苏秦游说,使齐王召回蜀子使不伐宋。蜀子即触子,乃齐之主将。其后,当五国之兵攻齐时,在济上应战而败走者,即是触子,见于《吕氏春秋·权勋》篇与《贵直》篇。《齐策六》第一章误作“向子”,“向”即“蜀”字之缺损。

宋以淮北与齐讲。王功(攻)之,g(击)勺(赵)信,齐不以为怨,反为王诛勺(赵)信,以亓(其)无礼于王之边吏也。(《战国纵横家书》第十四章,苏秦谓齐王,述及苏秦使苏厉告楚王)  案:据此可知,时宋以淮北与齐讲和。《战国纵横家书》第八章苏秦谓齐王曰:“薛公……欲以残宋,取淮北,宋不残,淮北不得……王弃薛公……攻宋,宋残。”所谓“宋残”,即指宋割淮北地。赵信当为齐将,因接收淮北地于楚之边界,无礼于楚之边吏,招致楚之进击,齐因而诛赵信以求和解。

[赵惠文王]九年赵梁将,与齐合军攻韩,至鲁关下,反。(《赵世家》,“反”原作“及”,属下文,今从梁玉绳改正)[韩矨王]六年与秦武遂地二百里。(《韩世家》,《六国表》作“与武遂地方二百里”)[魏昭王]六年予秦河东地方四百里。芒卯以诈重。(《魏世家》,《六国表》同)魏令孟卯割绛、h、安邑之地以与秦王,王喜,令起贾为孟卯求司徒于魏王,魏王不说,应起贾曰:“卯,寡人之臣也,寡人宁以臧为司徒,无用卯。愿大王之更以他人诏之也。”起贾出,遇孟卯于廷曰:“卯之事何如?”起贾曰:“公甚贱于公之主,曰宁用臧为司徒,无用卯。”孟卯入见,谓魏王曰:“秦客何言?”王曰:“求以女为司徒。”孟卯曰:“王应之谓何?”王曰:“宁以臧,无用卯也。”孟卯太息曰:“宜矣!王之制于秦也,王何疑秦之善臣也,以绛、h、安邑令负牛书与秦,犹乃善牛也。卯虽不肖,独不如牛乎?且王令三将军为臣,先曰视卯如身(杨树达云:“先假为诜”,致言也),是臣重也。令二轻臣也(陈昌齐曰:

“令当作今”,俞樾曰:“令二当作今王”),令臣责,卯虽贤,固能乎?”居三日,魏王乃听起贾。(《吕氏春秋·应言》,“卯”原误作“?”,今从毕沅改正)芒卯谓秦王曰:“王之士未有为之中者也。臣闻明主不胥中而行(“胥”原作“i”,鲍本改作“j”,金正炜云:“六朝人书胥多作i,胥,待也。”),王之所欲于魏者,长羊、王屋、洛林之地也,王能使臣为魏之司徒,则臣能使魏献之。”秦王曰:“善。”因任之以为魏之司徒。谓魏王曰:“王所患者上地也,秦之所欲于魏者,长羊、王屋、洛林之地也,王献之秦,则上地无忧患,因请以下兵东击齐,攘地必远矣。”魏王曰:

“善。”因献之秦,地入数月,而秦兵不下。魏王谓芒卯曰:“地已入数月,而秦兵不下何也?”芒卯曰:“臣有死罪。虽然,臣死则契折于秦,王无以责秦。王因赦其罪,臣为王责约于秦。”乃之秦,谓秦王曰:“魏之所以献长羊、王屋、洛林之地者,有意欲以下大王之兵东击齐也。

今地已入,而秦兵不可下,臣则死人也,虽然后山东之士,无以利事王者矣。”秦王騐然曰:“国有事,未澹下兵也,今以兵从。”后十日,秦兵下,芒卯并将秦、魏之兵以东击齐,启地二十二县。(《魏策三》第二章)   案:孟卯即芒卯,以上两则为一事两传。《魏世家》言予秦河东地方四百里,不详记城邑之名。《吕氏春秋》言“魏令孟卯割绛、?、安邑之地”。毕沅云:“?疑即汾之异文,字书不载。”又引梁仲子曰:“安邑,魏都也,奈何割其国都以与人,此殊不可信。”王念孙曰:“梁说非,此时魏已都大梁矣。”今考秦简《编年记》云:昭王“二十年攻安邑”,《秦本纪》、《六国表》皆言昭王二十一年“魏献安邑”。则是年魏予秦河东地,安邑确不在内。《魏策三》谓所献乃长羊、王屋、洛林之地,王屋为山名,在桓东北,即今山西垣曲县东北,长羊、洛林当为王屋附近之地。盖秦于前年已攻取魏,在今山西芮城县北,上年又攻垣,是年魏被迫进献附近一带山地与秦。至于割献绛、安邑之地,则在其后,乃秦昭王二十一年之事。

秦、韩攻魏,昭卯西说而秦、韩罢,齐、荆攻魏,卯东说而齐、荆罢,魏襄王(当作魏昭王)养之以五乘将军。卯曰:“伯夷以将军葬于首阳山之下,而天下曰:‘夫以伯夷之贤与其称仁,而以将军葬,是手足不掩也。’今臣罢四国之兵,而王乃与臣五乘,此其称功,犹嬴胜而履H。”(《韩非子·外储说左下》)孟卯妻其嫂而有五子焉,然而相魏,宁其危而解其患。(《淮南子·?论训》)  案:芒卯,《吕氏春秋·应言》、《韩非子·说林上》和《显学》、《淮南子·?论训》皆作孟卯,《韩非子·外储说左下》又作昭卯。

俞樾云:“昭当作明,明卯即孟卯也,又作芒卯,明、孟、芒,古音俱同,孟卯之为明卯,犹孟津之为盟津,芒卯之为明卯,犹民筈之为民萌。”《韩非子· 显学》云:“是以魏任孟卯之辩,而有华下之患。”所谓“孟卯之辩”,即《魏世家》所说“芒卯以诈重”。所谓“华下之患”,指秦昭王三十四年秦大破芒卯于华阳下,斩首十五万。

  又案:《列女传》卷一有《魏芒慈母》,谓乃孟阳氏之女,芒卯之后妻,有三子,而前妻之子五人皆不爱慈母,慈母遇之甚异犹不爱。及前妻中子犯法当死,慈母忧戚悲哀,欲救其罪。魏安矨王高其义而赦之,自此五子亲附慈母。与《淮南子》所载不同。

盖传闻异词。

秦、赵约而伐魏,魏王患之。芒卯曰:“王勿忧也!臣请发张倚使谓赵王曰:夫邺,寡人固刑弗有也(“刑”通“形”)。今大王收秦而攻魏,寡人请以邺事大王。”赵王喜,召相国而命之曰:“魏王请以邺事寡人,使寡人绝秦。”相国曰:“收秦攻魏,利不过邺,今不用兵而得邺,请许魏。”张倚因谓赵王曰:“敝邑之吏效城者,已在邺矣,大王且何以报魏。”赵王因令闭关绝秦,秦、赵大恶。芒卯应赵使曰:“敝邑所以事大王者,为完邺也。今效邺者,使者之罪也,卯不知也。”赵王恐魏承秦之怒,遽割五城以合于魏而支秦。(《魏策三》第一章)  案:鲍注:“此魏昭六年书卯以诈重者,此也。”此亦“芒卯以诈重”之一种传说,《魏策一》谓芒卯遣使以邺城献赵,欲赵绝秦。

待赵既绝秦,芒卯不献,赵因而割五城以合于魏而支秦,如同儿戏,殊不可信。

【附编】先时五诸侯共伐秦,韩反与诸侯先为雁行,以向秦军于关下矣。

诸侯兵困力极,无奈何,诸侯兵罢。杜仓相秦,起兵发将以报天下之怨而先攻荆,荆令尹患之,曰:“夫韩以秦为不义,而与秦兄弟共苦天下,已又背秦,先为雁行以攻关。韩则居中国,展转不可知。”天下共割韩上地十城以谢秦,解其兵。(《韩非子·存韩》载李斯上韩王书)  案:马非百《杜仓相秦考》(《历史研究》一九七八年第十二期)及《秦集史·杜仓传》,以为“五诸侯共伐秦”,指秦昭王九年齐、韩、魏共击秦。“攻荆”指秦昭王二十八九年间秦南攻鄢、郢,杜仓相秦在昭王二十六年至三十二年间,此时魏冉免相。所谓“天下共割韩上地十城以谢秦”,指昭王四十五年秦攻取韩野王等十城。此说不合李斯上韩王书之原意。“五诸侯共伐秦”确指秦昭王九年至十一年间合纵攻秦事,先是齐、韩、魏三国攻秦,继而赵、宋参与,是役尝攻至函谷关。即此所谓“向秦军于关下矣”,是役韩为中军,确亦“先为雁行”。惟秦攻鄢郢,已相距十七年,秦取韩野王等十城,更相距三十四年,岂得谓“以报天下之怨”?且秦取韩野王等十城,出于范雎之献策,用以断韩上党之通道者,成为此后秦攻韩上党而引发长平大战之主因,岂得谓“天下共割韩上地十城以谢秦,解其兵”?余意此谓“报天下之怨而先攻荆”,当指昭王十六年攻宛,见于秦简《编年记》。《秦本纪》误上一年,《韩世家》记在韩矨王五年,即秦昭王十六年,但又误以为攻韩,此谓“天下共割韩上地十城以谢秦”,当指秦昭王十七年韩献秦武遂地方二百里,即指自武遂北上至韩旧都平阳之间二百里地,其间当有十城。杜仓相秦当在秦昭王十六至十八年间。《穰侯列传》称:昭王十五年“魏冉谢病免相,以客卿寿烛为相,其明年烛免,复相冉,乃封魏冉于穰”。“穰侯封四岁,为秦将攻魏,魏献河东方四百里。拔魏之河内,取城大小六十余。十九年魏冉复相秦,六岁而免。”可知“十九年魏冉复相秦”以前,魏冉尝为秦将攻魏,魏献河东方四百里。“魏献河东方四百里”事在昭王十七年,见于《六国表》及《魏世家》。《秦本纪》又称:昭王十六年“冉免”。盖十六年寿烛免相,冉复相,为时甚暂。《穰侯列传》称十六年“取楚之宛、叶,魏冉谢病免相”。则魏冉一再谢病免相,当因秦攻楚之故。而杜仓之所以相秦,正因其主张报天下之怨而先攻楚。

周赧王二十六年(公元前二八九年) 秦昭王十八年,魏昭王七年,韩矨王七年,赵惠文王十年,齐盡王十二年,楚顷襄王十年,燕昭王二十三年。

[秦昭襄王]十八年错攻垣、河雍,决桥取之。(《秦本纪》)秦昭王十八年客卿错击魏,至轵,取城大小六十一。(《六国表》)[魏昭王]七年秦拔我城大小六十一。(《魏世家》,《六国表》作“秦击我,取城大小六十一”)穰侯封四岁,为秦将攻魏,魏献河东方四百里。拔魏之河内,取城大小六十余。(《穰侯列传》)

[秦昭王]十八年攻蒲反。(秦简《编年记》)  案:是时秦分兵两路攻魏。《秦本纪》谓昭王十五年白起攻魏,取垣,复予之。《白起列传》称昭王十五年攻魏拔之,十六年起与客卿错攻垣城拔之。《秦本纪》又称昭王十六年左更错取轵及邓,十八年“错攻垣、河雍,决桥取之”。盖白起主攻河东,而司马错主攻河内,垣则两路军会合攻拔之。河雍原名河阳,在孟津对岸,为黄河中游主要渡口,时架设有浮桥。当司马错进攻时,冲决河桥而取得河雍,故云:“决桥取之。”已说明在周慎靓王六年案语中。

  又案:《六国表》谓昭王十八年“客卿错击魏,至轵,取城大小六十一。”《穰侯列传》又谓“拔魏之河内,取城大小六十余”。轵即在河内,可知“取城大小六十一”即在河内,为司马错所攻取。

《白起列传》谓白起于昭王十五年攻魏拔之,取城小大六十一,当有错误。

  又案:《编年记》言是年攻蒲反,当由白起主攻。《秦本纪》言是年错攻垣,《正义》云:“盖蒲阪、皮氏又归魏,魏复以为垣,今重攻取之也。”其说非是。今本《秦本纪》言十七年“秦以垣为蒲阪、皮氏”,乃“秦攻垣及蒲阪、皮氏”之误,《正义》乃据误字以为说。

韩连琪《睡虎地秦简编年记考证》从《正义》之说,以为“蒲反与垣实为一地,盖其时蒲反当又归于魏,故昭王十八年复有秦攻蒲反(垣)事”。其说不确。

使盛庆献书于[燕王曰]:“□□□□虽未功(攻)齐,事必美者。

以齐之任臣,以不功(攻)宋,欲从韩、粱(梁)取秦,以谨勺(赵)。勺(赵)以(已)用薛公徐为之谋谨齐,故齐[赵]相倍(背)也,今齐王使宋窍谓臣曰:‘奉阳君使周纳告寡人曰:燕王请毋任苏秦以事’,信□□奉阳君使周纳言之曰:‘欲谋齐’,寡人弗信也。周纳言:‘燕勺(赵)循善矣,皆不任子以事。奉阳[君]□□□丹若得也,曰笥(苟)毋任子讲,请以齐为上交。天下有谋齐者请功(攻)之。’苏修在齐,使□□□□□□□□予齐、勺(赵)矣。今[齐]王使宋窍诏臣曰:‘鱼(吾)□与子□有谋也。’臣之所□□□□□□□□不功(攻)齐,全于介(界)。所见于薛公徐为,其功(攻)齐益疾。王必勺(赵)之功(攻)齐,若以天下□□□□□□焉。外齐于禾(和),必不合齐、秦以谋燕,则臣请为免于齐而归矣。为赵择□□□□□□□必赵之不合齐、秦以谋燕也,齐王虽归臣,臣将不归。诸可以恶齐、勺(赵)[者],将□□之。以恶可[也],以蓐(辱)可也,以与勺(赵)为大仇可也。今王曰:

‘必善勺(赵),利于国。’臣与不知其故。奉阳君之所欲,循[善]齐、秦以定其封,此其上计也。次循善齐以安其国。齐、勺(赵)循善,燕之大过(祸)。[将]养勺(赵)而美之齐乎,害于燕,恶之齐乎,奉阳君怨臣,臣将何处焉?臣以齐善勺(赵),必容焉,以为不利国故也。勺(赵)非可与功(攻)齐也,无所用。勺(赵)毋恶于齐为上。齐、勺(赵)不恶,国不可得而安,功不可得而成也。齐、赵之恶从已,愿王之定虑而羽[翼]钻(赞)臣也。勺(赵)止臣而它(他)人取齐,必害于燕。臣止于勺(赵)而侍(待)其鱼肉,臣□不利于身。”(《战国纵横家书》第三章,注明假借字用圆括号,所补缺字用方括号)  案:苏秦入赵被扣留,使盛庆献书于燕昭王,自称“以齐之任臣,以不攻宋”,欲从韩、梁取秦以防赵,可知当在齐第一次攻宋结束之后。是时赵正用薛公、韩徐为之谋以防齐,齐、赵相背,苏秦以为“虽未攻齐”,对于燕国是美事。但赵奉阳君欲循善齐、秦谋求取得封邑,若齐、赵循善,则为燕之大祸。苏秦之策略在于恶齐赵之交,盖齐、赵不恶,燕国不可得安,功不可得而成也。所谓“功”,即苏秦与燕昭王约定,主谋伐破齐国之“大事”。

使韩山献书燕王曰:“臣使庆报之后,徐为之与臣言甚恶(徐为即赵将韩徐为)。死亦大物已。不快于心而死,臣甚难之。故臣使辛谒大之(“大”疑“去”字之误)。王使庆谓臣:不利于国,且我忧之。臣为此无敢去之。王之赐使使孙与弘来,甚善已。言臣之后,奉阳君徐为之视臣益善,有遣臣之语矣。今齐王使李终之勺(赵),怒于勺(赵)之止臣也,且告奉阳君,相桥于宋,与宋通关。奉阳君甚怒于齐,使勺(赵)足问之臣,臣对以弗知也。臣之所患,齐、勺(赵)之恶日益,奉阳君尽以为臣罪,恐久而后不可□救也。齐王之言臣,反不如已。愿王之使人反复言臣,必毋使臣久于勺(赵)也。”(《战国纵横家书》第二章,苏秦使韩山献书燕王)  案:此为苏秦被赵扣留时,使韩山献于燕昭王之书,时在使盛庆献书之后。所谓“徐为之与臣言甚恶”,见于《燕策二》第二章苏代谓昭王之游说辞中,述及“韩为谓臣曰:人告奉阳君曰”云云,谓“其言恶矣”。韩为当即韩徐为。韩徐为所述“人告奉阳君”之言辞中,云“令齐王召蜀子使不伐宋,苏子也”,亦可见时在齐第一次伐宋结束之后。此书又述及齐王使李终至赵,“且告奉阳君,相桥于宋,与宋通关”。盖宋割淮北地与齐讲和之后,齐已派遣桥(人名)为宋相,并已开放边境关塞,互通来往,亦即《战国纵横家书》第四章苏秦献书于燕王所谓“通宋使”。

[苏秦]谓昭王曰:“韩为谓臣曰(韩为即赵将韩徐为):‘人告奉阳君曰:使齐不信赵者,苏子也。令齐王召蜀子使不伐宋者(“令”原作“今”,从金正炜改正。蜀子即触子),苏子也。与齐王谋,道取秦以谋赵者,苏子也。令齐守赵之质子以甲者,又苏子也。请告子以请(下“请”字读作“情”,即事实),齐果以守赵之质子以甲,吾必守子以甲。’其言恶矣。虽然,王勿患也。臣故知入齐之有赵累也。出为之以成其欲,臣死而齐大恶于赵,臣犹生也。今齐、赵绝(“今”原作“令”,从鲍本改),可大纷已。持臣非张孟谈也(“持”读作“特”,但也),使臣也如张孟谈也,齐、赵必有为智伯者矣。奉阳君告朱k与赵足曰:‘齐王使公玉丹命说曰(玉丹原作“王曰”,从吴师道改正,“说”读作“兑”,即奉阳君之名):必不反韩珉,今召之矣。必不任苏子以事,今封而相之。必不合燕(必原作令,从金正炜改正),今以燕为上交,吾所恃者顺也,今其言变,有甚于其父(于鬯以为顺即顺子,为齐公子,其父即齐盡王)。顺始与苏子为仇,见之如无厉(“如”原作“知”,从鲍本改。

“厉”读作“赖”,《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集解》引张晏“无赖,才无可恃”),今贤之两之(鲍彪曰:“两谓封与相”,甚是。《战国纵横家书》第四章所谓“王为臣有之两”,“两”亦谓“卿与封”),已矣,吾无齐矣。’奉阳君之怒甚矣。如齐王之不信赵(“王”下原衍“王”字,从鲍本删),而小人奉阳君也,因是而倍之(“倍”读作“背”)。不以今时大纷之,解而复合,则后不可奈何也。故齐、赵之合(“合”当作“分”,“分”通“纷”),苟可循也,死不足以为臣患,逃不足以为臣耻,为诸侯不足以为臣荣,被发自漆为厉不足以为臣辱。然而臣有患也:臣死而齐、赵不循恶交分于臣也,而后相效,是臣之患也。若臣死而必相攻也,臣必勉之而求死焉。尧、舜之贤而死,禹、汤之知而死,孟贲之勇而死,乌获之力而死。生之物固有不死者乎?在必然之物,以成所欲,王何疑焉。”(《燕策二》第二章)  案:此章亦为苏秦被赵扣留时,使人献于燕昭王之书信。章首有一段云:“苏代为奉阳君说燕于赵以伐齐,奉阳君不听,乃入齐恶赵,令齐绝于赵,齐已绝于赵,因之燕。”系后人妄加。后又有一大段讲“臣以为不若逃而去之……故举大事,逃不足以为辱焉”,并结语云:“卒绝齐于赵,赵合于燕以攻齐,败之。”亦皆出于后人妄加,与书信之内容不合。此信内容,具体说明在赵被拘留而“守之以甲”之原因,因为有人向奉阳君检举,苏秦有一系列行动破坏齐、赵之间关系,致使齐、赵大恶。因此赵将韩徐为与之言甚恶,奉阳君亦甚怒。苏秦此书着重于表明对燕昭王之忠诚,以为若能使齐、赵“大纷”而“必相攻”,虽死不足为患。此当为苏秦被赵拘留之后第一封信。

自赵献书燕王曰:始臣甚恶事,恐赵足(缺二十四字)臣之所恶也,故冒赵而欲说丹与得,事非□□□□□□臣也。今奉阳[君]之使与□□□□□□□□□封秦也,任秦也,比燕于赵。令秦与芔(兑)□□□□□□宋不可信,若□□□□我其从徐□□□□□□制事,齐必不信赵矣。王毋忧事,务自乐也。臣闻王之不安,臣甚愿□□□□□之中重齐如□□□齐,秦毋恶燕,粱(梁)以自持(恃)也。

今与臣约,五和,入秦使,使齐、韩、粱(梁)、[燕]□□□□□□□约l(却)军之日,无伐齐、外齐焉。事之上,齐、赵大恶;中,五和,不外燕;下,赵循合齐、秦以谋燕。今臣欲以齐大[恶]而去赵,胃(谓)齐王,赵之禾(和)也,阴外齐、谋齐,齐、赵必大恶矣。奉阳君、徐为不信臣,甚不欲臣之之齐也,有(又)不欲臣之之韩、粱(梁)也,燕事小大之诤(争),必且美矣。臣甚患赵之不出臣也。知(智)能免国,未能免身。

愿王之为臣故此也。使田伐若使使孙疾召臣,自辞于臣也。为予赵甲因在粱(梁)者。(《战国纵横家书》第一章,苏秦自赵献书燕王)  案:《战国纵横家书》第四章苏秦自齐献书于燕王曰:“臣止于勺(赵)”,王谓“乾(韩)徐为:止某不道,?(犹)免人之冠也,以振人之死。臣之德王,深于骨髓”。当是燕昭王遣使谓韩徐为,促使释于苏秦。此书云:“使田伐若使使孙疾召臣,自辞于臣也。”即是请昭王遣使前来促使释放之。此书云:“事之上,齐、赵大恶;中,五和,不外燕;下,赵循合齐、秦以谋燕。”此即苏秦为燕谋求“进取”之策略,使“齐、赵大恶”而乘机共伐破齐国,此为上策。“五和”而“不外燕”,指齐、赵、韩、梁、燕五国联合而攻秦,此为中策。若成为“赵循合齐、秦以谋燕”之形势,将成为“燕之大祸”,此乃下策。此后苏秦合纵连横之活动,无非避免“下策”,推行“中策”而达到“上策”。

周>入齐,秦王怒,令姚贾让魏王。魏王为之谓秦王曰:“魏之所以为王通天下者,以周>也。今周>遁寡人入齐,齐无通于天下矣,敝邑之事王,亦无齐累矣,大国欲急兵,则趣赵而已。”(《魏策四》第二十一章,“趣”读为“促”)为周>谓魏王曰:“秦知赵之难与齐战也,将恐齐、赵之合也,必阴劲之。赵不敢战,恐秦不己收也,先合于齐。秦、赵争齐,而王无人焉,不可。王不去周>,合而收齐,而以兵之急,则伐齐无因事也。”(《东周策》第二十章)谓周>曰:“魏王以国与先生,贵合于秦以伐齐。薛公故主(“故主”上当脱“背”或“倍”字),轻忘其薛,不顾其先君之丘墓,而公独修虚信,为茂行,明群臣,据故主,不与伐齐者产(鲍本无“者”字,金正炜云:“产字未详,或当为座,座通作坐”),以忿强秦,不可。公不如谓魏王、薛公曰:‘请为王入齐,天下不能伤齐,而有变,臣请为救之;无变,王遂伐之。且臣为齐奴也,如累王之交于天下不可,王为臣赐厚矣。

臣入齐,则王亦无齐之累也。’”(《东周策》第二十一章)或为周>谓金投曰:“秦以周>之齐疑天下,而又知赵之难予齐人战(“予”原作“子”,从王念孙据姚引曾本、集本改正),恐齐、赵之合(“赵”原作“韩”,从金正炜改正),必先合于齐(“齐”原作“秦”,从金正炜改正),秦、齐合,则公之国虚矣(“虚”通“墟”)。公不如收齐(“收”原作“救”,从金正炜改正),因佐秦而伐韩、魏,上党、长子赵之有已。

公东收宝于齐(“齐”原作“秦”,今改正),南取地于韩、魏,因以困徐为之东(“困”原作“因”,从《鲍本》改正。徐为即赵将韩徐为),则有合矣。”(《东周策》第十三章)周>谓金投曰:“公负全秦与强齐战(“全”原作“令”,从姚引钱本、刘本改正),战胜,秦且收齐而封之,使无多割而听天下。之战不胜(“之”犹“此”),国大伤,不得不听秦。秦尽韩、魏之上党,太原西止秦之有已(鲍本“止”作“土”,金正炜云:“西止当作之西”)。秦地天下之半也,制齐、楚、三晋之命,复国且身危(“复”,鲍本作“覆”,“复”通“覆”),是何计之道也。”(《东周策》第十四章)苏厉为周>谓苏秦曰:“君不如令王听>以地合于魏,赵故必怒(姚注:“曾无故字,怒一作恐”),合于齐,是君以合齐与强楚吏产子君(姚注:“以合一作全以。”金正炜云:“吏产子君,疑当作事产于君”),若欲因>之事,则合齐者君也,割地者>也。”(《东周策》第十八章)  案:此时赵臣金投与韩徐为欲合秦以与强齐战,而周?正由魏入齐,周?为周之公子,入魏为重臣而善于齐。尝与孟尝君合齐、魏、韩三国攻入秦之函谷,《赵策三》第六章记有人教子劾谓李兑曰:“公不如令主父以地资周?,而请相之魏,周?以天下辱秦者也。”是时周?由魏入齐,秦昭王怒,因令姚贾让魏昭王。或为周?谓金投曰:“秦以周?之齐疑天下。”盖秦恐周?以三晋合齐共攻秦。盖是时孟尝君正为魏相,正谋合纵伐齐,赵将韩徐为亦欲合纵攻齐。

周赧王二十七年(公元前二八八年)

 秦昭王十九年,魏昭王八年,韩矨王八年,赵惠文王十一年,齐盡王十三年,楚顷襄王十一年,燕昭王二十四年。

[赵惠文王]十一年董叔与魏氏伐宋。得河阳于魏。秦取梗阳。

(《赵世家》,《六国表》作“秦拔我桂阳”,《集解》徐广曰“一作梗”,《资治通鉴》又误“梗阳”为“杜阳”)

奉阳君约魏(“奉”原误作“华”,从吴师道改正),魏王将封其子,谓魏王曰:“王尝身济漳,朝邯郸,抱葛薜、阴成以为养邑(“薜”,鲍本作“薛”,鲍改为“孽”,“薛”即“孽”之省),而赵无为王有也。王能又封其子河阳、姑密乎(“河”原作“问”,鲍本作“河”,“密”原作“衣”,鲍本作“密”,今从之)?臣为王不取也。”魏王乃止。(《魏策三》第九章)  案:《赵策四》第二章,李兑约五国以伐秦,无功,有人谓魏王曰:“且王尝济于漳而身朝于邯郸,抱阴成,负葛薜(“葛”上原衍“蒿”字,“薜”,鲍本作“薛”,改作“孽”),以为赵蔽,而赵无为王行也。今又以何阳、姑密封其子(鲍本“何”作“河”),而乃令秦攻王以便取阴(“阴”当作“陶”)。”考李兑约五国伐秦在是年,赵得河阳于魏亦在是年,盖即魏以河阳封李兑之子。按《秦本纪》昭王十八年攻河雍,决桥取之,在上年。河雍即河阳,河阳有单称阳者,《水经·济水注》引《纪年》“更名阳为河雍”,在魏襄王四年。

河雍与孟津间设有浮桥,为黄河中游主要渡口,上年秦将司马错攻河雍,决桥取之。而是年魏又以其地献赵为奉阳君李兑之子封邑。顾观光《七国地理考》云:“盖秦取之而不守,故魏以其地入于赵也。”此为黄河中游主要渡口,秦不可能取之而不守,盖魏借助于赵之力,迫使秦归还,而魏又以之献于赵奉阳君。

  又案:是时齐、赵、魏、秦正争夺攻取宋国之地。赵奉阳君李兑与秦穰侯魏冉皆欲得宋之陶邑作为封地。是年赵使董叔与魏氏伐宋。而齐盡王正欲灭宋,于是争夺宋地之斗争成为合纵连横之焦点所在。同时齐盡王欲避免秦、赵等国之干预而灭宋,亦不断调换其执政之相国,从而变更其合纵连横之策略。

  又案:《赵世家》言秦取梗阳,梗阳在今山西清徐县。《六国表》误作桂阳。《资治通鉴》误作杜阳。桂阳、杜阳皆非赵地。胡三省云:“杜阳近邑,接上郡、北地之境,赵地西至上郡肤施,或者其时并有杜阳欤。”其说无据。杜阳在今陕西麟游县西北,在秦旧都雍(今陕西凤翔县)之东北,赵不可能并有其地。

[苏代]谓薛公曰:“周>于齐王厚也,而逐之,听祝弗(吴师道云:

“一本作况弗”,《孟尝君列传》作“亲弗”),相吕礼者,欲取秦。秦、齐合,弗与礼重矣。有用齐(“用”原作“周”,从吴师道据《史记》改正),秦必轻君。君弗如急北兵趋赵以合秦、魏(“合”字原脱,从吴师道据《史记》补),收周>以为后行(吴师道云:“当从《史》,无为字,后作厚。”金正炜云:“厚又属之讹”),且反齐王之信,又禁天下之率(“率”,《史记》作“变”)。齐无秦,天下果(“果”《史记》作“集齐”,吴师道云:

“果当从史作集。”金正炜又云:“果为谋字之讹”),弗必走,齐王谁与其为国?”(《东周策》第十六章,《孟尝君列传》作“秦亡将吕礼相齐,欲困苏代,代乃谓孟尝君”云云,与此相同)齐听祝弗,外周>。谓齐王曰:“逐周>,听祝弗,相吕礼者,欲深取秦也。秦得天下,则伐齐深矣。夫秦、齐合(“夫”下原无“秦”字,鲍本补“秦”字),则赵恐伐,故急兵以示秦。秦以赵攻齐(“攻”下原无“齐”字,鲍注:“攻,攻齐”。金正炜云:“攻下疑遗齐字。”今据补),与之齐伐赵,其实同理,必不处矣。故用祝弗,即天下之理也。”(《东周策》第十七章)薛公为魏谓魏冉曰:“文闻秦王欲以吕礼收齐,以济天下,君必轻矣。齐、秦相聚以临三晋,礼必并相之,是君收齐以重吕礼也。齐免于天下之兵,其仇君必深。君不如劝秦王令弊邑卒攻齐之事。齐破,文请以所得封君。齐破晋强,秦王畏晋之强也,必重君以取晋;齐予晋弊而不能支秦(“予”鲍本作“与”,金正炜云:“予与古通用,与,及也。”“弊”下原有“邑”字,金正炜云:“邑字涉上文而衍。”今据删。史作“晋国敝于齐而畏秦”),晋必重君以事秦。是君破齐以为功,挟晋以为重也。破齐定封,而秦、晋皆重君。若齐不破,吕礼复用,子必大穷矣。”(《秦策三》第一章,《孟尝君列传》谓“吕礼嫉害孟尝君,孟尝君惧,乃遗秦相穰侯魏冉书”云云,大体与此相同,并谓“于是穰侯言于秦昭王伐齐,而吕礼亡”)  案:吕祖谦《大事记》记吕礼相齐,孟尝君遗穰侯书,劝秦伐齐而礼亡之事,在周赧王二十九年齐灭宋以前。鲍彪注,谓:“吕礼以秦昭十三年奔魏,十九年复归秦,其相齐,在薛公归薛后,见《孟尝君列传》,盖赧王二十一年后也。”今按是年十月以前,秦、齐相合而五国连横,约定共伐灭赵而三分赵地。十月秦昭王于宜阳自称西帝,而尊齐盡王为东帝,苏秦游说齐盡王,以为伐赵不如伐宋之利,欲天下爱齐而憎秦,以便以其间举宋。于是旋而与赵“约攻秦而去帝”,由李兑主持五国攻秦之举,吕礼因而由齐归秦。吕礼为齐相,当即在是年十月以前。当齐逐周?,相吕礼时,有人谓齐王曰:“夫秦、齐合,则赵恐伐”,盖已预见吕礼为齐相,秦、齐相合必谋伐赵。

秦昭王十九年十月为帝,十二月复为王,任鄙卒。(《六国表》)齐盡王三十六年(当作十三年)为东帝二月,复为王。(《六国表》)[秦昭襄王]十九年王为西帝,齐为东帝,皆复去之。吕礼来自归……任鄙卒。(《秦本纪》,《魏世家》作“秦昭王为西帝,齐盡王为东帝,月余,皆复称王归帝”。《楚世家》作“齐、秦各自称为帝,月余,复归帝为王”。《田世家》作“王为东帝,秦昭王为西帝……齐去帝复为王,秦亦去帝位”。《穰侯列传》作“昭王十九年,秦称西帝,齐称东帝,月余,吕礼来,而齐、秦各复归帝为王”。《乐毅列传》作:“齐盡王……

与秦昭王争重为帝,已而复归之,诸侯皆欲背秦而服于齐。”)

穰侯相秦而齐强,穰侯欲立秦为帝,而齐不听,因请立齐为东帝,而不能成也。(《韩非子·内储说下》)

秦王立帝宜阳,令许绾诞魏王,魏王将入秦。魏敬谓王曰:“以河内孰与梁重?”王曰:“梁重。”又曰:“梁孰与身重?”王曰:“身重。”又曰:“若使秦求河内,则王将与之乎?”王曰:“弗与也。”魏敬曰:“河内,三论之下也;身,三论之上也;秦索其下而王弗听,索其上而王听之,臣窃不取也。”王曰:“甚然。”乃辍行。(《吕氏春秋·应言》)  案:高诱注:“诞,诈也。许绾,秦臣也。秦实未为帝也,诈魏王,言帝欲令魏王入朝也。”高注无当。《魏策三》第四章:“秦败魏于华,魏王且入朝于秦,周?请王勿行,魏王曰:‘子患寡人入而不出邪?许绾为我祝曰:入而不出,请殉寡人以头’”,此即许绾之诞魏王,以其头作为魏王入朝于秦而得出之保证。盖一事之两传耳。可知许绾乃魏臣之亲秦王者,非秦臣也。《新序·刺奢》第三章,记魏王将起中天台,因许绾进谏而作罢,亦可证许绾之为魏臣。马非百《秦集史·人物传》五之十二、陈奇猷《吕氏春秋校释》皆读“秦王立帝”为句,“宜阳令许绾诞魏王”为句,非是。

当读“秦王立帝宜阳”为句,盖秦昭王是时于宜阳称帝,许绾未尝为宜阳令。若许绾为秦之宜阳令,将何缘而能“诞魏王”也。当秦惠王时,张仪主伐韩,欲下兵三川,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成王业。

及秦武王时,即攻拔宜阳,欲车通三川,以窥周室。其后武王至周,举鼎比武,绝膑而死。秦昭王于十四年使白起大败魏、韩及周师于伊阙,十六年使司马错攻取魏河内大小城六十一。据《秦本纪》,昭王于十七年“主宜阳”,是年韩之成阳君及东周君入朝秦,入朝之地当即宜阳。十九年昭王于宜阳称西帝,欲魏王来朝,盖欲魏、韩与两周之君入朝如藩臣。《楚世家》称楚怀王入武关,往会秦昭王,昭王令一将军伏武关,“闭武关,遂与西至咸阳,朝章台,如蕃臣”。是时魏昭王见有楚怀王入朝而不能出之先例,故不敢入朝,许绾因而声称以头作为魏王入朝秦而得出之保证。

秦败魏于华(此句当作“秦立帝宜阳”),魏王且入朝于秦。周Y谓王曰(“Y”,鲍本作“诉”,吴师道云:“一本诉作Y”):“宋人有学者,三年反而名其母。其母曰:‘子学三年,反而名我何也?’其子曰:‘吾所贤者无过尧、舜,尧、舜名;吾所大者无大天地,天地名。今母贤不过尧、舜,母大不过天地,是以名母也。’其母曰:‘子之于学者,将尽行之乎?愿子之有以易名母也。子之于学也,将有所不行乎?愿子之且以名母为后也。’今王之事秦,尚有可以易入朝者乎?愿王之有以易之,而以入朝为后。”魏王曰:“子患寡人入朝而不出邪?许绾为我祝曰(“祝”读作“诅”):‘入而不出,请殉寡人之头。’”周Y对曰:“如臣之贱也,今人有谓臣曰:入不测之渊,而必出,请以一鼠首为女殉者,臣必不为也。今秦不可知之国也,犹不测之渊也,而许绾之首犹鼠首也。内王于不可知之秦,而殉王以鼠首,臣窃为王不取也。且无梁孰与无河内急?”王曰:“梁急。”“无梁孰与无身急?”王曰:“身急。”曰:

“此三者,身上也,河内其下也。秦未索其下(“未”当作“本”),而王效其上,可乎?”王尚未听也,支期曰:“王视楚王。楚王入秦,王以三乘先之;楚王不入,楚、魏为一,尚足以捍秦。”王乃止。王谓支期曰:“吾始已诺于应侯矣(刘钟英《战国策辨讹》以为“应侯”当是“穰侯”之误,其说是也,下文同误),今不行者欺之矣。”支期曰:“王勿忧也。臣使长信侯请无内王,王待臣也。”支期说于长信侯曰:“王命召相国。”长信侯曰:“王何以臣为?”支期曰:“臣不知也,王急召君。”长信侯曰:

“吾内王于秦者,宁以为秦邪?吾以为魏也。”支期曰:“君无为魏计,君自为计。且安死乎?安生乎?安穷乎?安贵乎?君其先自为计,后为魏计。”长信侯曰:“楼公将入矣,臣今从。”支期曰:“王急召君,君不行,血溅君襟矣。”长信侯行,支期随其后。且见王,支期先入,谓王曰:“伪病者乎而见之(金正炜曰:“乎”字古与“呼”通,“呼,虚惫之声也”),臣已恐之矣。”长信侯入见王,王曰:“病甚奈何!吾始已诺于应侯矣,意虽道死(姚注:“曾本作虽欲道死,刘本作意虽死”),行乎?”长信侯曰:“王毋行矣,臣能得之于应侯,愿王无忧。”(《魏策三》第四章)  案:马《绎史》曰:“应侯似非此时事。按华阳之役在昭王三十三年,范雎入秦在昭王三十六年,其封应侯在四十一年,此时何得有应侯?或应侯字误,抑异时别有战华之事邪?”顾观光隶此于周赧王五十六年长平战后,其言曰:“按《吕氏春秋》亦载此事,而言秦虽大胜于长平,三年然后决。又言此时两周尚全。

考长平战后至秦灭西周,中隔三年,而后秦以全力攻赵,不应复有败魏之事,则当在此年无疑。”于鬯《战国策注》从其说,并曰:

“疑《策》首本无‘秦败魏于华’一句,乃涉上策首而衍此五字。下文言且者,将也,即作发首语,亦无害。《后汉书·马援传》李注引《策》自下文始,彼引虽未必依《策》原文,然无此句,似可举证如此。则此《策》从顾说在赧王五十六年,而不必谓赧五十六年有败华之事也。”今案:《吕氏春秋·应言》篇所载魏敬劝谏魏王弗入朝秦之事,与此《魏策三》所载王?劝谏魏王弗入朝秦之事,确为一事之两传。王?问魏王“无梁孰与无河内急”?“无梁孰与无身急”,谓“此三者,身上也,河内其下也。秦本索其下,而王效其上,可乎?”魏敬问魏王“以河内孰与梁重”?“梁孰与身重”?

谓“河内,三论之下也,身,三论之上也,秦索其下而王弗听,索其上而听之,臣窃不取也”。两者大体相同,其为一事之两传无疑。

此事当从《吕氏春秋》在秦昭王称帝于宜阳之时。策首“秦败魏于华”当从《吕氏春秋》改作“秦立帝宜阳”为是。策文中之应侯自当为穰侯之误。秦立帝宜阳,本由穰侯主其事。是时秦正谋完全占有魏之河内,与魏敬、王?所说皆合。《吕氏春秋》记此事之后,作者有一段评论,谓此后秦虽大胜赵于长平,三年然后决,及秦进围赵都邯郸,魏尚能救赵,且能“举陶削卫地方六百”,一时国势甚强,可知魏本可不入朝秦,不必待魏敬之劝说而辍行。

并非谓魏敬劝谏魏王弗入朝秦在长平之役以后,顾观光据此定为长平战后之事,非是也。

昔者周佼以西周善于秦而封于梗阳,周启以东周善于秦而封于平原。(《韩策三》第二章或谓公仲)  案:秦于是年攻取得赵之梗阳。周佼与周启当为西周与东周之公子,秦之封西周周佼于梗阳、封东周周启于平原,当即在此年秦昭王在宜阳称帝之时,欲以拉拢两周公子之亲秦者,使两周服从于秦。梗阳在今山西太原市西南。清徐、平原不详。平原君所封平原,在今山东平原县南,此时为秦势力所不及。

苏秦自燕之齐(《田世家》“苏秦”作“苏代”),见于华章南门(《史记》作“章华东门”),齐王曰:“嘻!子之来也,秦使魏冉致帝子以为何如。”对曰:“王之问臣也卒,而患之所从生者微,今不听,是恨秦也;听之,是恨天下也。不如听之以卒秦,勿庸称也以为天下。秦称之,天下听之,王亦称之,先后之事,帝名为无伤也。秦称之,而天下不听,王因勿称,其于以收天下,此大资也。”苏秦谓齐王曰:“齐、秦立为两帝,王以天下为尊秦乎,且尊齐乎?”王曰:“尊秦。”“释帝则天下爱齐乎?且爱秦乎?”王曰:“爱齐而憎秦。”“两帝立,约伐赵,孰与伐宋之利也?”王曰:“不如伐宋。”(原无此六字,据姚注“刘本有王曰不如宋”而增补。鲍本作“对曰伐宋利”。《史记》作“王曰伐桀宋利”)对曰:

“夫约与秦为帝,而天下独尊秦而轻齐,齐释帝,则天下爱齐而憎秦,伐赵不如伐宋之利,故臣愿王明释帝以就天下,倍约傧秦,勿使争重,而王以其间举宋。夫有宋则卫之阳城危,有淮北则楚之东国危,有济西则赵之河东危,有陶、平陆则梁门不启(“陶”原误作“阴”,据《史记》改正)。故释帝而贰之以伐宋之事,则国重而名尊,燕、楚以形服,天下不敢不听,此汤武之举也。敬秦以为名,而后使天下憎之,此所谓以卑易尊者也,愿王之熟虑也!”(《齐策四》第十章、第十一章,《田世家》在“齐盡王三十六年王为东帝,秦昭王为西帝”下,末云:“于是齐去帝复为王,秦亦去帝位。”)

齐、勺(赵)遇于阿,王忧之。臣与于遇,约功(攻)秦去帝。(《战国纵横家书》第四章)  案:阿有东阿、西阿。西阿属赵,在今河北保定东。东阿属齐,在今山东阳谷县东北。此当为齐之东阿,与赵相邻,齐、赵两君在阿会晤,当出于齐之主动。齐王盖接受苏秦之计谋而邀请赵王相会,苏秦因而得以参与。赵臣之参与者当为奉阳君李兑。

处此赵国存亡之紧急时刻,因而即商定五国合纵伐秦之计,并推奉阳君为纵长,主持其事。《赵策四》第二章记苏秦曰:“今之攻秦,为赵也。五国伐赵,赵必亡矣。秦逐李兑,李兑必死,今之伐秦也,以救李子之死也。”

昔者五国之王,尝合横而谋伐赵(帛书《战国纵横家书》第二十一章“横”作“衡”),参分赵国壤地(帛书作“m分赵壤”),著之盘盂(帛书“盘盂”作“n竽”),属之雠柞(帛书“雠柞”作“祝o”,o即籍。鲍注:

“雠柞,酬酢同”),五国之兵出有日矣(原脱“出”字,从帛书补)。齐乃西师以禁秦国(“齐”原误作“韩”,从帛书改正,“禁”帛书作“p”),使秦发令素服而听(帛书“发”作“废”,“素”作“m”,《赵世家》作“秦废帝请服”),反温、枳、高平于魏(帛书“枳”作“轵”,《赵世家》作“反高平、根柔于魏”,《集解》曰:“根柔一作q柔,一作平柔。”),反三公什清于赵(帛书作“反王公、符逾于赵”,《赵世家》作“反祙分、先俞于赵”。

《集解》云:“一作王公。”《正义》云:“祙音邢,分字误,当作山字耳。”),此天下之明知也。(《赵策一》第九章,《战国纵横家书》第二十一章同,《赵世家》惠文王十六年下,作苏厉为齐遗赵王书)  案:《齐策四》苏秦谓齐王曰:“齐、秦立为两帝”,又曰“两帝立,约伐赵”,《田世家》同。与此谓“五国之王,尝合横而谋伐赵”相合,当是一事。温在今河南温县西南,轵在今河南济源县南。

高平即向,在今济源县西南,皆为河阳附近之城邑。时孟津与河阳间,架有浮桥,为魏河南连结河内之通道,为确保此一通道之安全,温、轵、高平为魏必争之地。因而魏参与五国攻秦,首先欲返归此三邑。在此五国联合攻秦之形势下,秦欲分化五国,缓和其攻势,不得不废除帝号,恢复称王,而将此三邑归还于魏,又将二邑归还于赵。归赵之二邑,因记载有讹,不详所在。

自齐献书于燕王曰:燕、齐之恶也久矣。臣处于燕、齐之交,固知必将不信。臣之计曰:齐必为燕大患。臣循用于齐,大者可以使齐毋谋燕,次可以恶齐、勺(赵)之交,以便王之大事,是王之所与臣期也。臣受教任齐交五年,齐兵数出,未尝谋燕。齐、勺(赵)之交。壹美壹恶,壹合壹离。燕非与齐谋勺(赵),则与赵谋齐。齐之信燕也,虚北地□[行]其甲。王信田代、缲去[疾]之言功(攻)齐,使齐大戒而不信燕,臣秦拜辞事,王怒而不敢强。勺(赵)疑燕而不功(攻)齐,王使襄安君东,以便事也,臣岂敢强王r(哉)。齐、勺(赵)遇于阿,王忧之。

臣与于遇,约功(攻)秦去帝。虽费,毋齐、赵之患,除群臣之s(耻)。

齐杀张e,臣请属事辞为臣于齐。王使庆谓臣,“不之齐危国”,臣以死之围(“围”当为“国”字之误),治齐、燕之交。后薛公、乾(韩)徐为与王约功(攻)齐,奉阳君鬻臣,归罪于燕,以定其封于齐。公玉丹之勺(赵)致蒙,奉阳君受之。王忧之,故强臣之齐。臣之齐,恶齐、勺(赵)之交,使毋予蒙而通宋使。故王能材(裁)之,臣以死任事。之后,秦受兵矣,齐、勺(赵)皆尝谋。齐、勺(赵)未尝谋燕,而俱诤(争)王于天下。臣虽无大功,自以为免于罪矣。今齐有过辞,王不谕齐王多不忠也,而以为臣罪,臣甚惧。e之死也,王辱之。襄安君之不归哭也,王苦之。齐改葬其后而召臣,臣欲毋往,使齐弃臣。王曰:“齐王之多不忠也,杀妻逐子,不以其罪,何可怨也”,故强臣之齐。二者大物也,而王以赦臣,臣受赐矣。臣之行也,固知必将有口,故献御书而行。曰:“臣贵于齐,燕大夫将不信臣。臣贱,将轻臣。臣用,将多望于臣,齐有不善,将归罪于臣。天下不功(攻)齐,将曰善与齐谋。

天下功(攻)齐,将与齐兼弃臣。臣之所处者重卵也。”王谓臣曰:“鱼(吾)必不听众口与造言,鱼(吾)信若t(犹)也。大可以得用于齐,次可以得信,下笱(苟)毋死,若无不为也。以奴(孥)自信可,与言去燕之齐可,甚者与谋燕可,期于成事而已。”臣恃之诏,是故无不以口齐王而得用焉。今王以众口与造言罪臣,臣甚惧。王之于臣也,贱而贵之,蓐(辱)而显之,臣未有以报王。以求卿与封不中意,王为臣有之两,臣举天下使臣之封不Y(惭)。臣止于勺(赵),王谓韩徐为:“止某不道,t(犹)免寡人之冠也。”以振(拯)臣之死。臣之德王,u(深)于骨随(髓)。臣甘死蓐(辱),可以报王,愿为之。今王使庆令(命)臣曰:“鱼(吾)欲用所善。”王笱(苟)有所善而欲用之,臣请为王事之。

王若欲v舍臣而抟任所善,臣请归择(释)事,句(苟)得时见,盈愿矣。

(《战国纵横家书》第四章,苏秦自齐献书于燕王)  案:此苏秦自齐献燕王书,当在五国开始伐秦之后。其中云:“齐、赵遇于阿,王忧之。臣与于遇,约攻秦去帝。虽费,毋齐、赵之患,除群臣之耻。”又云:“之后,秦受兵矣,齐、赵皆尝谋。

齐、赵未尝谋燕,而俱争王于天下。臣虽无大功,自以为免于罪矣。”苏秦向燕昭王报告参与齐、赵两君在阿之会晤,而促成五国伐秦之事。并因燕王有责难,对燕昭王有所解释。

苏代自齐献书于燕王曰:“臣之行也,固知将有口事,故献御书而行,曰:‘臣贵于齐,燕大夫将不信臣;臣贱,将轻臣;臣用,将多望于臣;齐有不善,将归罪于臣;天下不攻齐,将曰善为齐谋;天下攻齐,将与齐兼w臣(w,鲍本作贸,吴师道云:贸当作买,金正炜云:贸当作贾。上引帛书作弃)。臣之所处,重卵也!’(“卵”原作“卯”,鲍本作“留”。吴师道云:“一本作卵”,“所”下原衍“重”字,今从吴师道删“所”下“重”字,改“卯”作“卵”,帛书正作“卵”)王谓臣曰:‘吾必不听众口与谗言!吾信汝也,犹2刈者也(2刈者,鲍本作“列眉”,帛书作“”。吴师道云:“2刈者,斩断果决之意。”金正炜云:“列眉,朗若列眉。”,《说文》:“啮也。”言如咬断食物,上下齿相对)。上可以得用于齐,次可以得信,于下苟无死,女无不为也。以女自信可也。与之言曰:去燕之齐可也!期于成事而已!’臣受令以任齐,及五年,齐数出兵,未尝谋燕。齐、赵之交,一合一离。燕王不与齐谋赵,则与赵谋齐。齐之信燕也,至于虚北地行其兵。今王信田伐与参去疾之言,且攻齐,使齐犬马f而不言燕。今王又使庆令臣曰:‘吾欲用所善!’王苟欲用之,则臣请为王事之。王欲j臣,v任所善,则臣请归j事。

臣苟得见,则盈愿。”(《燕策二》第五章)  案:此苏代自齐献书于燕王,与上引帛书苏秦自齐献书于燕王,当为一事之两传。两书文句颇多雷同,惟帛书较详,此则较略。吴师道云:“苏代之徒,为之间齐,离赵之交,激秦之怒,劝之以伐宋,骄其兵而罢其师,齐卒以亡,代有力焉。而世不数何也?

盖毅(乐毅)之为燕约结,信义服人,卒用此以胜,何假乎代为之哉?代之倾诈反覆,效用于燕,亦昭王之贤明有以御之,非倚以成功也。”其实《战国策》所述苏代之间齐、离赵之交,激秦之怒,劝齐伐宋,骄其兵而疲其师者,原为苏秦之所为,此《荀子·臣道》所以称苏秦为态臣,“用态臣者亡”。《吕氏春秋·知度》亦云“齐用苏秦而天下知其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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