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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赧王二十八年至三十年公元前二八七年至前二八五年

时间:2023-09-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周赧王十四年秦昭王六年,魏襄王十八年,韩襄王十一年,赵武灵王二十五年,齐宣王十九年,楚怀王二十八年,燕昭王十一年。《资治通鉴》为此将齐威王年世加多十年,齐宣王年世移后十年。《大事记》则以盡王年世缩短十年,宣王年世延长十年。雷学淇《竹书纪年义证》定盡王元年在周赧王十四年,钱穆《先秦诸子系年》则定在十五年。若信如其说,则齐宣王之卒,尚在周赧王十六年后;盡王之元不在周赧王十五年矣。

周赧王二十八年至三十年公元前二八七年至前二八五年

周赧王十四年(公元前三一年)

 秦昭王六年,魏襄王十八年,韩襄王十一年,赵武灵王二十五年,齐宣王十九年,楚怀王二十八年,燕昭王十一年。

[齐宣王]十九年宣王卒,子盡王地立。(《田世家· 索隐》云:“《世本》名遂”。)

案:《六国表》记齐宣王元年在周显王二十七年,记齐盡王元年在周显王四十六年,如此则伐燕子之者为盡王,与《孟子》、《战国策》称齐宣王伐燕不合,其年代显然错误。《资治通鉴》为此将齐威王年世加多十年,齐宣王年世移后十年。《大事记》则以盡王年世缩短十年,宣王年世延长十年。以求齐伐燕年代与《孟子》、《战国策》相合。考《孟尝君列传·索隐》引《纪年》云:“梁惠王后元十五年齐威王薨。”据此可见,威王之卒与宣王之立,当周慎靓王元年。若按《田世家》宣王十九年卒,则宣王之卒与盡王之立,当在周赧王十四年。雷学淇《竹书纪年义证》定盡王元年在周赧王十四年,钱穆《先秦诸子系年》则定在十五年。惟钱氏云:“《纪年》于今王二十年称齐王,以宣王亦未卒,尚无谥,故《纪年》惟有威王无宣王可证,宣王卒在魏襄二十年后,亦证威、宣非一王两谥矣。”(《先秦诸子系年》第三九五页)若信如其说,则齐宣王之卒,尚在周赧王十六年后;盡王之元不在周赧王十五年矣。然考《荀子· 王霸》篇已称齐闵、薛公用强齐,“南足以败楚”,《乐毅列传》亦谓:“当是时齐盡王强,南败楚相唐昧于重丘。”《赵策二》第二章记苏子谓秦王曰:“夫齐威、宣,世之贤主也,德博而地广,国富而民用,将武而兵强。宣王用之,后(当作“复”)富(读如“逼”)韩威魏,以南伐楚,西攻秦。秦为齐兵困于?塞之上,十年攘地,秦人远迹不服而齐为虚戾。”“宣王用之”当为“盡王用之”之误,否则,上文既云“齐威、宣,世之贤主也”云云,下文又作“宣王用之”,文义不相承,于事亦相乖。“南伐楚,西攻秦”,以及“秦人远迹不服而齐为虚戾”,皆为盡王时事。凡此皆足证此年“南伐楚”,已在盡王初立之年。盖《纪年》亦同《史记》,以齐宣王十九年卒,《田世家》、《六国表》虽误其年世,而其在位年数固不误,《索隐》因而未尝引《纪年》以记异,并非《纪年》无宣王而宣王之卒在魏襄王二十年之后。

[楚怀王]二十八年秦乃与齐、韩、魏共攻楚,杀楚将唐昧,取我重丘而去。(《楚世家》,《六国表》作“秦、韩、魏、齐败我将军唐昧于重丘”) [韩襄王]十一年与秦伐楚,败楚将唐昧。(《韩世家》,《六国表》作“与秦击楚”)[魏哀王](当作襄王)十八年与秦伐楚。(《魏世家》,《六国表》作“与秦击楚”)[齐盡王]二十三年(当作齐宣王十九年)与秦击败楚于重丘。

(《田世家》)

齐盡王二十三年(当作齐宣王十九年)与秦击楚,使公子将,大有功。(《六国表》,黄式三云:“公子”当作“章子”)[秦昭襄王]六年庶长奂伐楚,斩首二万。泾阳君质于齐。(《秦本纪》)[秦昭王]六年攻新城。(秦简《编年记》)

案:《编年记》又云:“七年新城陷。”《秦本纪》亦云昭王七年“拔新城”。《六国表》楚怀王二十九年(即秦昭王七年)“秦败我襄城,杀景缺”。襄城即新城。

齐使章子、魏使公孙喜、韩使暴鸢共攻楚方城,取唐昧。(《秦本纪》系于昭王八年,误后二年)

齐令章子将而与韩、魏攻荆(按章子即匡章),荆令唐蔑将而拒之(旧校:“拒一作应”,《水经·?水注》引作“应”,“拒”、“应”于义并通,今从旧本)。军相当六月而不战。齐令周最趣章子急战(周最即周>,“>”古“聚”字),其辞甚刻。章子对周最曰:“杀之免之,残其家,王能得此于臣。不可以战而战,可以战而不战,王不能得此于臣。”与荆人夹?水而军(“?”原误作“?”,《水经注》亦误作“?”,今从毕沅校正。《汉书·地理志》K江郡飅注:“?山,?水所出”,又南郡比阳注:“应劭曰:比水所出。”可知作“?”为是),章子令人视水可绝者,荆人射之,水不得近。有刍水旁者告齐侯者曰:“水浅深易知。荆人所盛守,尽其浅者也;所简守,皆其深者也。”侯者载刍者与见章子,章子甚善,因练卒以夜奄荆人所盛守,果杀唐蔑。章子可谓知将分矣。

(《吕氏春秋·处方》)楚人鲛革犀兕以为甲,輇如金石(《史记·礼书》、《韩诗外传》卷四第十章、《商君书·弱民》篇“輇”作“坚”),宛钜铁L,惨如蜂虿;轻利蚹_,卒如飘风;然而兵殆于垂沙(《史记》、《商君书》“沙”误作“涉”),唐蔑死。(《荀子·议兵》,《淮南子·兵略训》、《韩诗外传》卷四第十章、《商君书·弱民》、《史记·礼书》皆同。《史记》“唐蔑”作“唐昧”,“昧”与“蔑”音同通用)魏败楚于陉山,禽唐明。(《赵策四》第十六章)

案:梁玉绳《史记志疑》云:“蔑古通,字从目从末,各本讹作昧。”《屈原列传》“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集解》徐广曰:“二十八年败唐也。”《正义》云:“,莫葛反。”是其证。唐亦作唐明,“明”“”一声之转。《史记·天官书》谓:昔之传天数者,“在齐甘公、楚唐昧,赵尹皋,魏石申。”又云:“近世十二诸侯、七国相王,言从横者继踵,而皋、唐、甘、石,因时务论其书传,故其占验凌杂米盐。”《正义》云:“其语在《汉书·五行志》中也。”梁玉绳辨之曰:“为楚将,非掌天文之官,亦不闻其传天数,岂别有一唐欤?”苏子谓楚王曰:“仁人之于民也,爱之以心,事之以善言。孝子之于亲也,爱之以心,事之以财。忠臣之于君也,必进贤人以辅之。今王之大臣父兄,好伤贤以为资,厚赋敛诸臣、百姓,使王见疾于民,非忠臣也。大臣播王之过于百姓,多赂诸侯以王之地,是故退王之所爱,亦非忠臣也。是以国危,臣愿无听群臣之相恶也,慎大臣父兄,用民之所善,节身之嗜欲以百姓(鲍本“以”下补“与”字),人臣莫难于无妒而进贤。为主死易,垂沙之事,死者以千数,为主辱易,自令尹以下事王者以千数。至于无妒而进贤,未见一人也。故明主之察其臣也,必知其无妒而进贤也。贤之事其主也(鲍本“贤”下有“臣”字),亦必无妒而进贤。夫进贤之难者,贤者用,且使己废;贵且使己贱,故人难之。”(《楚策三》第一章)

案:王念孙曰:垂沙古读若垂陀(说见《唐韵正》),垂沙盖地名之叠韵者,《韩诗外传》及《淮南子·兵略训》并作兵殆于垂沙,《楚策》云:“垂沙之事,死者以千数,则作垂沙者是。”考《楚策四》第七章“长沙之难楚太子横为质于齐”。“长沙”亦“垂沙”之字误。《秦本纪》谓此役齐、魏、韩共攻楚方城,而《赵策四》又云:

“魏败楚于陉山,禽唐明。楚王惧,令昭应奉太子以委和于薛公。”《吕氏春秋·处方》篇又称章子与荆夹?水而军。方城、陉山、?水皆在南阳郡,垂沙当即?水旁地名。《荀子》杨絫注:“垂沙,地名,未详所在,《汉书·地理志》沛郡有垂乡,岂垂沙乎?”考沛郡?县之垂乡,与此役无关。《资治通鉴》综合《史记·秦本纪》与《楚世家》之记载,谓“秦庶长奂会韩、魏、齐兵伐楚,败其师于重丘,杀其将唐昧,遂取重丘”。胡三省注又引《水经注》:“?水又西,澳水注之,水出茈丘山,南入于?水”,推定重丘即茈丘。

顾观光从其说,以为重丘即垂沙。考《楚策二》第三章:“术视伐楚,楚令昭鼠以十万军汉中,昭雎胜秦于重丘。”据此,重丘在秦、楚两国之间,程恩泽因此谓杀唐昧之处与此云胜秦于重丘,“恐非一地,当从阙疑。”余谓是年秦庶长奂伐楚,斩首二万而取得重丘,同年齐、韩、魏三国联军大破楚于垂沙,杀楚将唐,《史记》误混为一事。《水经·?水注》引盛弘之云:“叶东界有故城,始韜县,东至?水,达比阳界,南北联,联数百里,号为方城,一谓之长城云。”楚方城利山脉高地,连结?水与?水堤防筑成,故方城亦称连盽。陉山、垂沙,皆当为方城附近?水旁之地名。

齐、楚构难,宋请中立,齐急宋,宋许之。子象为楚谓宋王曰:“楚以缓失宋,将法齐之急也。齐以急得宋,后将常急矣。是从齐而攻楚,未必利也。齐战胜楚,势必危宋,是以弱宋于强楚也。而令两万乘之国,常以急求所欲,国必危矣。”(《楚策一》第一章)

案:《楚策一》楚王问范环云云,《甘茂列传》范环作范?,《韩非子·内储说下》又作干象,“象”疑“彖”之讹,“?”“彖”声同,“环”“?”音转,事在楚怀王二十四年,此《策》子象疑即《韩非子》之干象,干象事楚怀王,此《策》所云,疑即此时事。

谓魏冉曰:“楚破,秦不能与齐县衡矣,秦三世积节于韩、魏,而齐之德新加与(姚注“与一作焉”,“与”通“欤”,“欤”犹“焉”也)。齐、秦交争,韩、魏东听,则秦伐矣。齐有东国之地方千里,楚苞九夷,又方千里,南有符离之塞,北有甘鱼之口,权县宋、卫,宋、卫乃当阿、甄耳。

利有千里者二,富擅越隶,秦乌能与齐县衡?韩、魏支分方城膏腴之地以薄郑(“薄”通“迫”,“郑”疑“荎”之误),兵休复起,足以伤秦,不必待齐。”(《秦策三》第六章)秦取楚汉中,再战于蓝田,大败楚军。韩、魏闻楚之困,乃南袭至邓,楚王引归。后三国谋攻楚,恐秦之救也,或说薛公:“可发使告楚曰:‘今三国之兵且去楚,楚能应而共攻秦,虽蓝田岂难得哉?况于楚之故地?’楚疑于秦之未必救己也,而今三国之辞云(“云”原作“去”,从鲍本改正),则楚之应也必劝。是楚与三国谋出秦兵矣。秦为知之,必不救也。三国疾攻楚,楚必走秦以告急(“告”字原脱,从姚引一本补正),秦愈不敢出,则是我离秦而攻楚也,兵必有功。”薛公曰:

“善。”遂发重使之楚,楚之应之果劝。于是三国并力攻楚,楚果告急于秦,秦遂不敢出。兵大胜有功。(《秦策四》第一章,“胜”原作“臣”,姚注:“当作胜。”高注亦作“大胜”,今改正)

案:前两年,楚怀王二十六年,齐、韩、魏三国在齐相孟尝君(即薛公)主持下,“为楚负其从亲而合于秦,三国共攻楚,因秦出兵救楚,三国引兵去。”是年三国继续共攻楚于方城,事先因薛公遣使告楚,离间秦、楚之交,秦不出救兵,得以大胜,见于《秦策四》第一章。齐合魏、韩连年共攻楚,出于孟尝君主持,已说在周赧王十二年之案语中。《荀子·王霸》称齐闵、薛公用强齐,“南足以破楚”。《燕策一》第八章记苏代曰:“今夫齐王长主也,而自用也,南攻楚五年,?积散。”《燕策二》第十一章客谓燕王曰:“齐南破楚,西屈秦,用韩、魏之兵,燕、赵之众,犹鞭策也。”《赵策二》第二章记秦攻赵,苏子谓秦王曰:“宣王(当作盡王)用之,后(当作“复”)富(读如“逼”)韩威魏,以南伐楚,西攻秦。”可知三国攻楚皆出于齐王与齐相孟尝君所主持。《楚世家》及《六国表》谓秦与齐、韩、魏共攻楚,杀楚将唐昧而取重丘,不确。盖误将秦败楚于重丘之事,与齐、魏、韩共攻楚方城而杀唐昧之事混为一谈。

《秦本纪》载昭王八年“使将军芈戎攻楚,取新市。齐使章子、魏使公孙喜、韩使暴鸢共攻楚方城,取唐昧,赵破中山其君亡,竟死齐”。《秦本纪》将齐、魏、韩共攻楚而取唐昧之役,夹叙在秦使芈戎攻楚与赵破中山之间,虽时间上误后二年。可知“取唐昧”之役为齐、魏、韩共攻楚方城之战果,而秦勿与焉。史公作《秦本纪》本于《秦记》,必史公所见《秦记》有此三国共攻楚方城之确实记载,因而与《吕氏春秋·处方》篇所载杀唐蔑之役相合。《秦本纪》与《吕氏春秋》皆谓是役齐之主将为章子。《六国表》谓是年齐“与秦击楚,使公子将,大有功”,虽误为“与秦击楚”,而称“使公子将,大有功”。黄式三《周季编略》云:“公子当作章子”,甚是。章子即匡章,齐宣王伐燕,匡章已为主将,尝将五都之兵,因北地之众,五十日而举燕。是役又为主将,合韩、魏之师共攻楚方城,杀楚将唐昧,因而“大有功”。亦即《秦策四》第一章所谓“三国并力攻楚”,“兵大胜有功”。《西周策》载韩庆为西周谓薛公曰:“君以齐为韩、魏攻楚,九年取宛、叶以北,以强韩、魏”。

《孟尝君列传》记苏代为西周谓孟尝君,亦有相同之说辞。盖三国大胜楚于方城,杀楚将唐昧而取得方城以外,宛、叶以北之地,齐不能占有而为韩、魏所分得。《秦策三》第六章记有人谓秦魏冉曰:“楚破,秦不能与齐县衡矣,秦三世积节于韩、魏,而齐之德新加焉”。所谓“秦不能与齐县衡矣”,指三国共破楚以后,齐之国势强大,使秦、齐不能保持平衡均势之局面。所谓“秦三世积节于韩、魏”,指秦之惠王、武王、昭王连续三世采取连横策略而拉拢韩、魏。所谓“齐之德新加焉”,指新近齐相孟尝君采取合纵策略而拉拢韩、魏。有人游说秦魏冉之结论:“韩、魏支分方城膏腴之地以薄郑,兵休复起,足以伤秦,不必待齐。”所谓“支分方城膏腴之地”,即指方城以北之宛、叶地为韩、魏所分得,由此可壮大韩、魏之国力,不待齐之参与,即足以伤秦。所谓“以薄郑”,程恩泽指为西郑,离韩、魏较远,不及进迫。金正炜又谓“郑”是“邓”之误,但邓为楚地,离秦亦远。疑“郑”乃“荎”之误,指荎塞而言。

  又案:《孟尝君列传》谓孟尝君入秦为相而逃脱归齐,“孟尝君怨秦,将以齐为韩、魏攻楚,因与韩、魏攻秦,而借兵食于西周。”误以齐、韩、魏三国攻楚与攻秦为一时事。其实攻楚在盡王初立之年,孟尝君入秦为相在其后二年,孟尝君归齐而与魏、韩共攻秦,又在其后一年。《列传》以为攻楚与攻秦皆在孟尝君为秦相逃归之后,失其实矣。

  又案:《秦本纪》谓是年齐、魏、韩三国攻楚方城,魏将为公孙喜。公孙喜与公孙弘为昆仲。《韩非子·说林下》云:“公孙弘断发而为越王骑。公孙喜使人绝之曰:‘吾不与子为昆弟矣。’公孙弘曰:‘我断发,子断颈而为人用兵,我将谓之何?’周南之战,公孙喜死焉。”公孙喜为魏将,是年从齐将匡章共攻楚得胜,其后八年,即韩矨王三年,公孙喜率魏、韩、西周之军与秦战,在伊阙为秦将白起大败而被擒杀。伊阙在王城南,即所谓“周南之战”。

孟尝君为齐相而主谋合纵,尝特遣公孙弘入秦见昭王,观察其为人。盖弘初事越王为骑士,旋又事孟尝君为合纵,而其昆仲公孙喜则为魏将参与合纵攻楚与攻秦之战。

  又案:是年三国共攻楚,韩将为暴鸢。“鸢”或作“?”。《韩世家》载矨王二十一年“使暴?救魏,为秦所败,?走开封”。韩矨王二十一年即秦昭王三十二年,《秦本纪》载昭王三十二年相穰侯攻魏,至大梁,破暴鸢,斩首四万,鸢走,魏入三县请和。暴鸢又称暴子。《战国纵横家书》第十五章、《穰侯列传》皆曰:“战胜暴子,割八县。”《集解》徐广曰:“韩将暴鸢。”《魏策三》第三章“暴子”讹作“眞子”。

兵殆于垂沙,唐蔑死,庄?起,楚分而为三四。(《荀子·议兵》,《商君书·弱民》篇作“唐蔑死于垂涉,庄H发于内,楚分为五”。《韩诗外传》卷四第十章、《史记·礼书》同)郑人之下M也,庄?之暴郢也,秦人之围长平也,韩、荆、赵,此三国者之将帅贵人皆多骄矣,其士卒众庶皆多壮矣,因相暴以相杀,脆弱者拜请以避死,其卒递而相食,不辨其义,冀幸以得活。(《吕氏春秋·介立》)

案:所谓庄?为盗于楚国境内,而吏不能禁,尚在楚怀王二十三年灭越之前。此年庄?乘齐、韩、魏三国大败楚军于方城而杀楚大将唐蔑(即唐)之时,“暴郢”而使“楚分而为三四”。此后楚顷襄王时,楚有将军庄?越黔中西征,入滇池,因秦夺楚黔中,无路得返,遂留王滇池。《荀子·议兵》既因论及楚将庄?,又述及“庄?起,楚分而为三四”。杨絫注以为庄?“初为盗而后为楚将”。梁玉绳《史记志疑》与《古今人表考》从之。王应麟《困学纪闻》卷十二又以为前后有两庄?,为将与为盗者非一人。皮锡瑞《师伏堂笔记》从之。比较两说,以前说较为确当。荀子尝与武临君议兵于赵孝成王之前,以楚将庄?与齐将田单、秦将卫鞅、燕将缪虮(当即乐毅,音转通假)相提并论,皆时俗称为“善用兵”之名将,所统率者皆为“招延募选、隆诈、尚功利之兵”,即经过招募考选、长期训练而雇用之常备兵,作为各国军队之主力,配合郡县征发之壮丁,所编成之队伍而作战,常由名将指挥,荀子称之为“干赏蹈利之兵,佣徒鬻卖之道。”庄?、田单、商鞅、乐毅,即当时楚、齐、秦、燕四国具有代表性之名将。荀子以其儒家立场,认为此等名将所指挥“干赏蹈利”之常备兵,其战斗力不及齐桓、晋文所节制之师,更不及汤、武仁义之师。此乃荀子“议兵”之主要论点。庄?当为楚之“善用兵”名将,与田单、乐毅齐名者。庄?之所以被称为“盗”,即因彼“暴郢”,又因彼在垂沙之役唐死后,“起”而使“楚分而为三四”。并非有一般所说“盗”之行为。庄?原为楚将,曾一度“暴郢”,一度“起”而使“楚分而为三四”,后来仍为楚将。庄?为楚将而攻略黔中以西,进入滇池,已在楚顷襄王二十年(公元前二七九年)。盖为将已有二十多年。《后汉书·四夷传》称入滇之楚将为庄豪,“豪”“?”声近通用。庄?实为一“有为”之楚将,率所部进入滇池以后,垦殖于滇,即将中原进步之文化传播于滇池一带,具有推动边远地区文化发展的作用。

[周赧王]十四年赵王伐中山,中山君奔齐。(《资治通鉴》卷三)中山恃齐、魏以轻赵,齐、魏伐楚而赵亡中山。(《魏策四》第二章八年有人谓魏王)赵武灵王二十五年赵攻中山。惠后卒。(《六国表》)昔者楚人久伐而中山亡。(《赵策一》第九章苏秦为齐上书说赵王,《战国纵横家书》二十一《苏秦献书赵王章》同。《赵世家》惠文王十六年作“苏厉为齐遗赵王书”,亦同)昔者中山悉起而迎燕、赵,南战于长子(当作房子),败赵氏;北战于中山,克燕军,杀其将。夫中山千乘之国也,而敌万乘之国二,再战比胜(“比”原误作“北”,姚注:“一作比”),此用兵之上节也,然而国遂亡,君臣于齐者,何也?不啬于战攻之患也。(《齐策五》第一章苏秦说齐闵王)

秦久伐韩,故中山亡。(《燕策一》第十章或献书燕王)

案:《资治通鉴》记“赵伐中山,中山君奔齐”于周赧王十四年,即赵武灵王二十五年,秦昭王六年。王先谦《鲜虞中山国事表疆域图说》从之。有案语曰:“世家无奔齐事,惟见《通鉴》。然则前苏秦所谓臣于齐者,或即此奔齐之中山君,而赵灭中山迁之肤施者,又其继立之王也。中山不竞,自是岁失列国之援始。楚自怀王二十八年连岁受秦伐,而中山无楚援。故《赵策》苏厉曰:

昔者楚人久伐而中山亡。韩襄十一年秦伐韩取穰,而中山无韩援,故《燕策》曰:秦之伐韩故中山亡。魏哀十八年伐楚,齐盡二十三年亦伐楚,而中山失齐、魏援,故《魏策》曰:中山恃齐、魏以轻赵,齐、魏伐楚而赵亡中山。盖其时君既出奔,国势瓦解,嗣主收集乌合,苟延旦夕,虽非灭于是岁,已兆其必亡矣,故策云尔也。惟《齐策》云齐、燕战而赵氏兼中山,齐、燕前后数年,战事于史无考。”今案王先谦谓“世家无奔齐事,惟见《通鉴》”,不确。

《秦本纪》于秦昭王八年记“赵破中山,其君亡,竟死齐”,已谓中山君因国破出亡而死于齐,但较《资治通鉴》所载迟两年,《资治通鉴》当别有所据也。黄式三《周季编略》亦于周赧王十四年记“赵攻中山,中山君奔齐”,谓据《年表》《通鉴合纂》。考《六国表》仅言赵攻中山,无中山君奔齐事。黄式三论之曰:“中山于此年已失其国都,赵武灵王二十五年也。《燕策》曰:秦伐韩故中山亡,指取穰而言也。《魏策》:中山恃齐、魏而轻赵,齐、魏伐楚而赵亡中山,指取重丘言也。《资治通鉴》于是年书中山君奔齐,与《策》语正合。《史记·秦本纪》于秦昭王八年云:赵破中山,其君亡,竟死齐,此中山君死之年,非奔齐之年也。《赵世家》于惠文三年书灭中山,《年表》于惠文四年书与齐、燕共灭中山,必中山君死齐后,复有未降赵之邑,其子若臣复守之,至惠文三年赵与齐燕共分其地,而中山始尽灭与?”余按:赵乘秦、齐二强对峙,连年两国先后拉拢韩、魏发动合纵连横战争之时机,图谋攻灭中山。先是乘孟尝君合纵,齐、魏、韩连年伐楚之时,攻破中山,迫使中山君奔齐。《赵策四》第六章载魏败楚于陉山,禽唐明(即唐繻),楚王惧,令昭应奉太子以委和于薛公(即孟尝君),主父欲败之,乃结秦连楚、宋之交,令仇郝相宋,楼缓相秦。赵武灵王采用连结秦、楚、宋之策略,以牵制齐、魏、韩等国,使得从容连续进攻中山。待齐、魏、韩三国合纵攻秦,即谋攻灭中山,黄式三谓“中山于此年已失其国都”,未有确证。《赵世家》惠文王三年“灭中山,迁其王于肤施。起灵寿,北地方从,代道大通”。灵寿为中山国都,此年“灭中山”后,起灵寿之代道方始大通,可知中山灭亡时,其国都仍在灵寿。

[赵武灵王]二十五年惠后卒,使周苲胡服傅王子何。(《赵世家》)

案:《索隐》云:按谓武灵王之前后,太子章之母,惠文王之嫡母也。惠后卒后,吴娃始当正室,至孝成二年称惠文后卒是也。

而下文又云:“孟姚卒后何宠衰,欲并立,亦误也。”此说非是。上文明言吴广之女娃嬴,即孟姚,“有宠于王是为惠后。”下文又云:

“王子何是为惠文王,惠后吴娃子也。”则惠后即吴娃、孟姚,乃惠文王之生母,非太子章之母。若惠文后,是惠文王之后,非母后也。周婴《卮林》、钱大昕《考异》、梁玉绳《史记志疑》有相同之辨正。

王立周绍为傅曰:“寡人始行县,过番吾,当子为子之时,践石以上者,皆道子之孝,故寡人问子以璧,遗子以酒食,而求见子。子谒病而辞(鲍本“谒”作“谓”)。人有言子者曰:父之孝子,君之忠臣也。故

寡人以子之知虑,为辨足以道人,危足以持难,忠可以写意,信可以远期。诗云(鲍本“诗”作“谚”):‘服难以勇,治乱以知,事之计也;立傅以行,教少以学,义之经也;循计之事,失而不累(“而”下“不”字,从鲍本补,鲍本“失”作“佚”),访议之行,穷而不忧。’故寡人欲子之胡服以傅王子。”(“子”原作“乎”,从鲍本改正)周绍曰:“王失论矣,非贱臣所敢任也。”王曰:“选子莫若父,论人莫若君,君,寡人也。”周绍曰:“立傅之道六。”王曰:“六者何也?”周绍曰:“知虑不躁达于变,身行宽惠达于礼,威严不足以易于位,重利不足以变其心,恭于教而不快,和于下而不危,六者傅之才,而臣无一焉。隐中不竭(鲍本“竭”作“谒”,吴师道云:“中一作忠”),臣之罪也。傅命仆官,以烦有司,吏之耻也。

王请更论。”王曰:“知此六者,所以使子。”周绍曰:“乃国未通于王胡服,虽然,臣,王之臣也。而王重命之,臣敢不听令乎!”再拜,赐胡服。

王曰:“寡人以王子为子任,欲子之厚爱之,无所见丑,御道之以行义,勿令溺苦于学。事君者,顺其意,不逆其志;事先者,明其高,不倍其孤。故有臣可命,其国之禄也。子能行是,以事寡人者毕矣(鲍本“以”上有“所”字)。书云:‘去邪无疑(鲍本“无”作“勿”),任贤勿贰。’寡人与子,不用人矣。”遂赐周绍胡服,衣冠具带,黄金师比,以傅王子也。(《赵策二》第五章)

案:鲍彪云:“具带,带饰之备也,犹具剑。”王国维《胡服考》云:“具带者,黄金具带之略,黄金师比者,具带之钩。”诸祖耿《战国策集注汇考》据《汉书·佞幸传》及注,改“具带”为“贝带”,非是。

[韩襄王]十一年秦伐我取穰。(《韩世家》,《六国表》同)[秦昭襄王]六年蜀侯?反,司马错定蜀。(《秦本纪》)秦昭王六年,蜀反,司马错往诛蜀守?,定蜀。(《六国表》)周赧王十四年蜀侯恽祭山川,献馈于秦昭襄王(原误作“孝文王”,今改正),恽后母害其宠,加毒以进王。王将尝之。后母曰:“馈从二千里来,当试之。”王与近臣,近臣即毙,王大怒(原误作“文王”,今删“文”字),遣司马错赐恽剑,使自裁。恽惧,夫妇自杀。秦诛其臣,即中令婴等二十七人。蜀人葬恽郭外。(《华阳国志》卷三《蜀志》) 

案:“?”、“恽”音同通用。蒙文通《巴蜀史的问题》(《四川大学学报》一九五九年第五期)以为秦所封蜀侯,皆非秦王之子。

蜀侯?封于秦武王三年,秦武王无子。蜀侯绾封于秦昭王七年,秦昭王年十九而立,昭王四年出生长子(即孝文王),因而绾亦不可能为昭王之子。昭王之同母弟如高陵君、泾阳君,只封为“君”,不可能昭王之异母弟封为“侯”。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以为蜀侯恽与绾为昭王异母弟,亦无确证。《华阳国志》所载恽后母杀害恽之故事,不近人情。既然恽之后母在恽所献祭品中加毒,何以经千里栈道送至咸阳宫中,当秦王将尝时,恽之后母适在其旁而提请近臣尝试?

[秦昭襄王]六年日食,昼晦。(《秦本纪》,《六国表》同)

案:朱文鑫《历代日食考·战国及秦日食表》注四云:“《六国表》载秦昭王六年(周赧王十四年)日食昼晦。查是年日食,秦都所见不及一分,何有昼晦之象。惟秦昭王七年即赧王十五年有全食经长江流域,秦都约见七分以上。《六国表》既云昼晦,必系全食。足证六年必为七年之误。”据朱氏所列表,公元前三一年(赧王十七年)七月二十六日八时四三点九分日有全食。

【附编】

荀卿子说齐相曰:“处胜人之势,行胜人之道,天下莫忿,汤、武是也。处胜人之势,不以胜人之道,厚于有天下之势,索为匹夫不可得也,桀、纣是也。然则得胜人之势者,其不如胜人之道远矣。夫主相者,胜人以势也,是为是,非为非,能为能,不能为不能,并己之私欲(杨注:“并读曰屏”),必以道夫公道通义之可以相兼容者,是胜人之道也。今相国上则得专主,下则得专国,相国之于胜人之势,有之矣。然则胡不驱此胜人之势,赴胜人之道,求仁厚明通之君子而托王焉,与之参国政,正是非,如是则国孰敢不为义矣。君臣上下,贵贱少长,至于庶人,莫不为义,则天下孰不欲合义矣。贤士愿相国之朝,能士愿相国之官,好利之民莫不愿以齐为归,是一天下也。相国舍是而不为,案直为是世俗之所以为(王先谦云:“以字疑衍”),则女主乱之宫,诈臣乱之朝,贪吏乱之官,众庶百姓皆以贪利争夺为俗,曷若是而可以恃国乎!今巨楚县吾前,大燕N吾后,劲魏钩吾右,西壤之不绝若绳,楚人则乃有襄贲、开阳以临吾左。是一国作谋,则三国必起而乘我,如是齐必断而为四三,国若假城然耳!必为天下大笑。……”(《荀子·强国》)

案:汪中《荀子年表》云:“其言正当盡王之世,盡王再攻破燕、魏,留楚太子横以割下东国,故荀卿为是言。其后五国伐齐,燕入临淄,楚、魏共取淮北,卒如荀卿言。”又曰:“此齐相为薛公田文,故曰相国上则得专主,下则得专国。”余疑荀子说孟尝君在其合纵齐、魏、韩三国破楚以前,当齐盡王初年。《荀子·王霸》篇谓齐闵、薛公“用强齐”,“绵绵常以结引驰外为务,故强南足以破楚,西足以诎秦,北足以败燕,及以燕赵起而攻之,若振槁然,而身死国亡,为天下大戮。”所谓“结引驰外为务”,即指孟尝君合纵三国之事,荀子见孟尝君而未评论及此。“楚人则乃有襄贲、开阳以临吾左。”刘师培疑“楚人”为“鲁人”之误,非是。襄贲在今山东苍山南,开阳在今临沂北,正当莒之西南。开阳即启阳,原为鲁邑。盖楚灭莒前后所占有。

术视伐楚,楚令昭鼠以十万军汉中,昭雎胜秦于重丘。苏厉谓宛公昭鼠曰:“王欲昭雎之乘秦也,必分公之兵以益之。秦知公之兵分也,必出汉中,请为公令芈戎谓王曰:‘秦兵且出汉中,则公之兵全矣。’”(《楚策二》第三章)楚免淖齿于柱国,游腾谓楚王曰:“秦有上群午者,重丘之战(“丘”原误作“兵”,从《渚宫旧事》卷三改正),谓秦王曰:‘必无与楚战。’王曰:‘何也?’对曰:‘南方火也,西方金也,金之不胜火亦必矣。’秦王不听,其战不胜。今午又请秦王必与楚战,南方火,西方金也,楚正夏中年而免其柱国(“正夏中年”,《渚宫旧事》作“夏正”,疑有脱误),此所谓内自灭也。”(“内”,《渚宫旧事》作“火”,疑作“火”为是)楚惧(“楚”下当脱“王”字,《渚宫旧事》作“王惧”),复置淖齿。(《太平御览》四百六十引《战国策》)

案:上群午当为阴阳家,或为尊信阴阳家言之史官。《左传》昭公三十一年载史墨曰:“火胜金,故弗克。”所谓重丘之战,秦战不胜,当即《楚策二》所谓“昭雎胜秦于重丘”。此事不见于《史记》。《田世家》谓是年“与秦击败楚于重丘”,可能重丘之战楚先胜而后败。

赵燕后胡服,王令让之曰:“事主之行,竭意尽力,微谏而不哗,应对而不怨,不逆上以自伐,不立私以为名。子道顺而不拂,臣行让而不争。子用私道者,家必乱;臣用私义者,国必危。反亲以为行,慈父不子;逆主以自成,惠主不臣也。寡人胡服,子独弗服,逆主罪莫大焉。以从政为累,以逆主为高,行私莫大焉。故寡人恐亲犯刑戮之罪,以明有司之法。”赵燕再拜稽首曰:“前吏命胡服,施及贱臣,臣以失令过期,更不用侵(姚注“更”一作“史”),辱教,王之惠也。臣敬修衣服以待令甲。”(《赵策二》第六章,“修”,原作“循”,从姚引一本改正。“令甲”或作“今日”。“令甲”谓令之先发者)周赧王十五年(公元前三年) 秦昭王七年,魏襄王十九年,韩襄王十二年,赵武灵王二十六年,齐盡王元年,楚怀王二十九年,燕昭王十二年。

魏襄王十九年薛侯来,会王于釜丘。(《水经· 济水注》引《纪年》)

案:钱穆《魏襄王十九年会薛侯于釜丘考》云:“是年为齐盡王元年,即盡王立后一年也。《史记·孟尝君列传》:齐襄王立而孟尝君中立于诸侯,无所属。今《竹书纪年》称薛侯即中立于诸侯时矣。然则齐襄王立者,乃齐盡王立之误。盡王立于魏襄王十八年,即孟尝离齐称侯之岁也。”又云:“孟尝君既见废而之薛,于是乃有冯K之历说。《史》谓其至秦,《策》谓其至魏。今据《水经注》引《纪年》,魏襄王十九年釜丘之会,适当盡王元年,孟尝本为魏相,则其见逐于齐盡,使K先容,而与魏为会,情事恰符。明年秦昭王八年,即齐盡王二年泾阳君复归秦,而田文亦入相秦,则谓冯K入说秦王,亦非尽无因也。孟尝君在秦一年,失相东归,重相齐,怨秦,联韩、魏共击秦,则为盡王之三年。”(《先秦诸子系年》第三九七至四页)此说不符合当时形势之发展,并不足信。战国时代封君有称侯者,如齐威王时邹忌为相,封为成侯。秦昭王时魏冉为相,封为穰侯,楚宣王时有相封为州侯,魏襄王时有封君成侯。称侯之封君并非中立于诸侯。孟尝君于齐宣王晚年为相,宣王十七年齐、魏、韩三国合纵攻楚,即为孟尝君所主持,宣王十九年即盡王立年,齐、魏、韩三国共攻楚方城,大胜,杀楚将唐,亦孟尝君主持,正当盡王初立之时。正是孟尝君声望震动各国之际。魏襄王十九年薛侯与魏襄王相会,马《绎史》谓即孟尝君谋合纵伐秦事。虽未必即谋合纵伐秦,当是谋进一步修好而合作之事。同年秦使泾阳君入质于齐,《孟尝君列传》谓:“秦昭王闻其贤,乃先使泾阳君为质于齐,以求见孟尝君。”秦昭王使泾阳君入质于齐,谋与齐合作。次年,泾阳君复归秦,秦昭王又召孟尝君入秦为相,无非由于孟尝君声望之高。

《孟尝君列传》又谓孟尝君为秦相,人或说秦昭王曰:“孟尝君贤,而又齐族也,今相秦,必先齐而后秦,秦其危矣。”于是秦昭王乃止。若孟尝君见逐于齐盡王,居薛而中立于诸侯,秦昭王不可能用以为相,孟尝君失相东归,盡王亦不可能再用以为相。

秦昭王七年樗里子卒,葬于渭南章台之东。曰:“后百岁,是当有天子之宫夹我墓。”樗里子疾室在于昭王庙西渭南阴乡樗里,故俗谓之樗里子。至汉兴,长乐宫在其东,未央宫在其西,武库正直其墓。

秦人谚曰:“力则任鄙,智则樗里。”(《樗里子列传》,《秦本纪》、《穰侯列传》皆谓是年樗里子卒)

[秦]昭王七年樗里子死,而使泾阳君质于齐。(《穰侯列传》,《田世家》、《六国表》皆谓是年秦使泾阳君质于齐。《秦本纪》记“泾阳君质于齐”在上年)秦昭王闻其贤,乃先使泾阳君为质于齐,以求见孟尝君。(《孟尝君列传》)[秦昭襄王]七年拔新城。(《秦本纪》)[秦昭王]七年新城陷。(秦简《编年记》)秦昭王七年击楚,斩首三万。(《六国表》)[楚怀王]二十九年秦复攻楚,大破楚,楚军死者二万,杀我将景缺。怀王恐,乃使太子为质于齐以求平。(《楚世家》)楚怀王二十九年秦取我襄城,杀景缺。(《六国表》)长沙(当作“垂沙”)之难,楚太子横为质于齐。(《楚策四》第七章) 魏败楚于陉山,禽唐明。楚王惧,令昭应奉太子以委和于薛公。

(《赵策四》第十六章)

案:新城即襄城,《秦本纪·正义》引《括地志》云:“许州襄城县即古新城县也。”《正义》云:“按《世家》、《年表》,则‘新’字误作‘襄’。”新城在今河南伊川县西南,楚尝于此设新城郡。见《楚策一》第十三章,已说明在周赧王十二年案语中。

齐、秦约攻楚,楚令景翠以六城赂齐,以太子为质(“以”字原脱,据姚氏引一本校增)。昭雎谓景翠曰:“秦恐且因景鲤、苏厉而效地于楚。公出地以取齐(姚本:“取一作收”),鲤与厉且以收地取秦,公事必败。公不如令王重赂景鲤、苏厉,使入秦,秦恐必不求地而合于楚。

若齐不求,是公与约也。”(《楚策二》第二章)

案:据《楚策四》与《赵策四》,楚以太子横为质于秦,即在齐、魏、韩三国破楚、杀楚将唐(亦作唐蔑)之后。然《楚世家》谓秦

复攻楚、破楚而杀楚将景缺,楚怀王恐,乃使太子为质于齐。而《楚策二》又谓齐、秦约攻楚,楚令景翠以六城赂齐,以太子为质。

盖是年秦攻楚新城,杀楚将景缺,是由于“齐、秦约攻楚”,故楚欲以六城赂齐,以太子为质于齐。

[赵武灵王]二十六年复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赵世家》)赵武灵王亦变俗胡服,习骑射,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史记·匈奴列传》)

案:蒙文通《周秦少数民族研究》第六“林胡、楼烦西还”条云:“代地为襄子灭代时已有之,必武灵王时乃置郡,故《匈奴列传》云然。二十六年则置云中九原(郡)时也。”(原书一二页)秦昭王七年樗里子卒。击楚,斩首三万。魏冉为相。(《六国表》) 

案:《资治通鉴》记是年,“秦樗里疾卒,以赵人楼缓为相”,不确。《秦本纪》载昭王十年“薛文以金受免,楼缓为丞相”。楼缓为秦相在昭王十至十二年间。又载昭王十二年楼缓免,穰侯魏冉为相。《六国表》同。《穰侯列传》将“秦果免楼缓而魏冉相秦”记于昭王七年以后,昭王十四年以前未明记其年代,《资治通鉴》误以为昭王七年事。黄式三《周季编略》误从之,反而以《六国表》谓是年魏冉为相“讹也”,非是。

宣太后二弟:其异父长弟曰穰侯,姓魏氏,名冉;同父弟曰芈戎,为华阳君;而昭王同母弟曰高陵君、泾阳君。(《穰侯列传》)

悝号高陵君,初封于彭,昭襄王弟也。(《秦本纪》昭王十六年《索隐》) 

案:《穰侯列传》“其明年(昭王十六年),烛(寿烛)免,复相冉,乃封魏冉于穰,复益封陶,号曰穰侯。”《韩世家》襄王十一年《正义》云:“穰,人羊反,邓州县也。”郭仲产《南雍州记》云:“楚之别邑。秦初侵楚,封公子悝为穰侯,后属韩,秦昭王取之也。”此说甚谬,公子悝即高陵君,初封于彭,未尝封穰。《穰侯列传》谓秦昭王十六年“魏冉复相秦而封于穰,复益封陶”。亦有年代错误。是年秦尚未攻取得陶,秦将攻齐取得之陶作为魏冉封邑,乃秦昭王二十六年事。魏冉封于穰当在秦昭王六年攻韩取穰之后,或即在昭王七年冉初为秦相时。《秦本纪》载昭王十二年“楼缓免,穰侯魏冉为相”。可见昭王十二年魏冉已称穰侯,非十六年始封于穰也。

  又案:《穰侯列传》、《苏秦列传》之《索隐》皆谓:“高陵君名显,泾阳君名悝”,大误。而《秦本纪》昭王六年“泾阳君质于齐”,《索隐》云:“名市。”《秦本纪》昭王十六年“封公子市宛,公子悝邓”。《索隐》又云:“悝号高陵君,初封于彭,昭襄王弟也。”其说是。《秦本纪》既于昭王十六年书“封公子市宛”,又于昭王二十一年重出“泾阳君封宛”,则市之为泾阳君、悝之为高陵君,正确无疑。梁玉绳《史记志疑》论之曰:“市者泾阳君也,悝者高陵君也,《索隐》于此处(案指《秦本纪》)不误,而于苏秦、穰侯《传》谓泾阳为悝,误矣。又云高陵君名显,则是误以秦末齐王田市之使者高陵君显为秦公子也(显见《项羽本纪》),张冠李戴,可哂之甚。”梁说甚是。余按悝之初封于彭与高陵,市之初封泾阳,当在芈戎初封华阳与魏冉初封穰之前。高陵在今陕西高陵县,泾阳在今陕西泾阳县西北,皆在秦都咸阳以北,因宠幸而封之。秦昭王六年泾阳君质于齐,《秦本纪》、《穰侯列传》记此事皆称泾阳君而不名,盖市已封于泾阳。《索隐》谓高陵君悝初封于彭。彭亦当为秦境内之地名;疑即彭衙,在今陕西澄城县西北。魏冉封于穰,芈戎封于新城、华阳,泾阳君再封于宛,高陵君再封于邓。皆秦攻韩所取得之重要城市。魏冉最后封于陶,即定陶,又为秦攻齐所取得之重要城市。此等城市手工业与商业发达,经济繁荣,封君有征收工商业税收之特权,即所谓“籍城市”,有庞大之“市租”收入,因而“私家富重于王室”。于是中原地区发达之工商业大城市成为秦、齐、赵等大国封君争夺之对象。

七年上郡守盻造,腇垣工师婴(“腇”读作“漆”),工鬼薪带。(七年上郡守盻戈刻辞,在“内”之正面,见于陶正刚《山西屯留出土一件平周戈》,刊于《文物》一九八七年第八期。另于“内”之背面下层有“高奴”二字,于“内”背面上层与“胡”部皆有“平周”二字)

案:此戈先用于高奴,在今陕西延安东北。后用于平周,在今山西介休西。此与十二年上郡守寿戈,同为漆垣工师所造,当同为昭王时器。据此可知,秦昭王七年上郡守有名盻者,于史不可考。

[韩襄王]十二年太子婴死(按“太子婴”当作“伯婴”)。公子咎、公子虮瞈争为太子。…… 于是虮瑟竟不得归韩。韩立咎为太子。

(《韩世家》)

案:《索隐》云:“按《战国策》,伯婴与虮瞈及公子咎并是襄王子(“伯婴”上原误衍“公叔”二字,今删)。然伯婴即太子婴。婴前死,故咎与虮瞈又争立。此取《战国策》说,伯婴未立之先亦与虮瞈争立,故事重而文倒也。”今案:《韩世家》称“太子婴死,公子咎、公子虮瞈争为太子。”“虮瞈”,《战国策》作“几瑟”,音同通用。

《战国策》未见伯婴早死之事,但见伯婴、公子咎、几瑟三人争为太子。《韩世家》称“时虮瞈质于楚”。据《战国策》,几瑟乃因齐师入韩而出走。皆当以《战国策》为是。

公叔且杀几瑟也,宋赫为谓公叔曰:“几瑟之能为乱也,内得父兄而外得秦、楚也。今公杀之,太子无患(所谓“太子”指公子咎,后立为太子),必轻公。韩大夫知王之老而太子定,必阴事之。秦、楚若无韩,必阴事伯婴,伯婴亦几瑟也,公不如勿杀。伯婴恐,必保于公(鲍本“必”下有“阴”字)。韩大夫不能必其不立也(“立”原误作“入”,是时几瑟在国内,尚未出走,公叔将欲杀之。若已出走在外,公叔不得杀也),必不敢辅伯婴以为乱。秦、楚挟几瑟以塞伯婴,伯婴外无秦、楚之权,内无父兄之众,必不能乱矣。此便于公。”(《韩策二》第十四章) 

案:据此可知,此时伯婴、几瑟、公子咎三人争为太子,公叔时为相国,乃欲立公子咎为太子。《韩世家》记苏代谓芈戎曰:

“公叔、伯婴恐秦、楚之内虮瞈也”,《韩策二》第十五章记或谓新城君同,乃指公叔与伯婴二人,司马贞误以为一人,于是以为公叔伯婴与几瑟、公子咎并为襄王子。于鬯《战国策注》又“疑公子咎、韩公叔、公叔伯婴,一人而三称谓也”,皆非事实。时公叔依齐、魏之力而为韩大臣,与公仲依秦、楚之力而为韩大臣,相互争权已久,盖皆韩公族之长者,焉得为襄王之子?

公叔将杀几瑟也。谓公叔曰:“太子之重公也(所谓‘太子’指公子咎),畏几瑟也。今几瑟死,太子无患,必轻公。韩大夫见王老,冀太子之用事也,固欲事之。太子外无几瑟之患,而内收诸大夫以自辅

也,公必轻矣。不如无杀几瑟以恐太子,太子必终身重公矣。”(《韩策二》第十三章)

案:此章与上章乃一事之两传,说辞大意相同。

韩公叔有齐、魏,而世子有楚、秦以争国(“世子”原作“太子”,从《韩策二》第十章改正,下同)。郑申为楚使于韩(郑申,《韩策》作“郑强”,“申”疑“强”之误),矫以新城、阳人予世子。楚王怒,将罪之,对曰:“臣矫予之,以为国也。臣为世子得新城、阳人,以与公叔争国而得之,齐、魏必伐韩。韩氏急,必悬命于楚,又何新城、阳人之敢求?

世子不胜,然而不死(鲍本“然”作“幸”),今将倒冠而至,又安敢言地?”楚王曰:“善”。乃不罪也。(《楚策一》第十四章,与《韩策二》第十章大体相同)韩公叔与几瑟争国,郑强为楚王使于韩,矫以新城、阳人予世子,以与公叔争国(“予”原作“合”,鲍本改作“命”,今据《楚策》改正)。楚怒将罪之。郑强曰:“臣之矫与之,以为国也。臣曰世子得新城、阳人以与公叔争国而得全,魏必急韩氏。韩氏急,必悬命于楚,又何新城、阳人敢索?若战而不胜,走而不死(鲍本“走”作“幸”),今且以至,又安敢言地?”楚王曰:“善。”乃弗罪。(《韩策二》第十章)

案:以上二章,乃一事两传,略有不同。公叔与几瑟“争国”,乃争治国之权。鲍彪以为“争立为相”,或以为“争太子”,皆非。

公叔相韩而有攻齐(“有攻”读作“友功”,“友功齐”谓友善于齐),公仲甚重于王,公叔恐王之相公仲也,使齐、韩约而攻楚(“楚”原误作“魏”,今改正),公叔因内齐军于郑,以劫其君,以固其位,而信两国之约。(《韩非子·内储说下》,“信”读作“伸”)韩公叔与几瑟争国,中庶子强谓世子曰(“世子”原作“太子”,今据《韩策二》第十章改正,下同):“不若及齐师未入,急击公叔。”世子曰:“不可。战之于国中,国必分。”(“必”上原无“国”字,从鲍本增)对曰:“事不成,身必危,尚何足以图国之全为?”世子弗听。齐师果入,世子出走。(《韩策二》第十一章)

案:此时公叔为韩相依仗齐相薛公即孟尝君,得齐、魏之助,故有人谓公叔曰:“今公自以辩于薛公而轻秦”,公叔既与公仲争权,又与争立为太子之几瑟争权。及韩与齐、魏合纵欲攻楚,公叔因纳齐军于郑,用以固其位、并迫使几瑟出走至楚。故齐明谓公叔曰:“齐逐几瑟,楚善之。”齐明谓公叔曰:“齐逐几瑟,楚善之。今楚欲善齐甚,公何不令齐王谓楚王曰:‘王为我逐几瑟以穷之’,楚听,是齐、楚合而几瑟走也。

楚王不听,是有阴于韩也。”(《韩策二》第十二章)谓新城君曰(《韩世家》作“苏代又谓秦太后弟芈戎曰”,芈戎即新城君):“公叔、伯婴恐秦、楚之内几瑟也,公何不为韩求质子于楚?楚王听而入质子于韩,则公叔、伯婴必知秦、楚之不以几瑟为事也,必以韩合于秦、楚矣。秦、楚挟韩以窘魏,魏氏不敢东(《韩世家》“东”作“合于齐”),是齐孤也。公又令秦求质子于楚(《韩世家》“令”作“为”),楚不听则怨结于韩。韩挟齐、魏以眄楚(“眄”原作“O”,鲍本作“紋”,《韩世家》作“围”,金正炜谓当作“眄”,“眄”,斜视也),楚王必重公矣。公挟秦、楚之重,以积德于韩,则公叔、伯婴必以国事公矣。”(《韩策二》第十五章,《韩世家》同,以此为苏代所说)

案:据此可知,《韩世家》谓“时虮瞈质于楚”不确,时韩另有质子于楚,非指几瑟也。

几瑟亡之楚,楚将收秦而复之,谓芈戎曰:“废公叔而相几瑟者楚也,今几瑟亡之楚,楚又收秦而复之,几瑟入郑之日,韩、楚之县邑,公不如令秦王贺伯婴之立也。韩绝于楚,其事秦必疾,秦挟韩亲魏,齐、楚后至者先亡,此王业也。”(《韩策二》第十七章)胡衍之出几瑟于楚也,教公仲谓魏王曰:“太子在楚,韩不敢离楚也,公何不试奉公子咎而为之请太子?”(鲍本“公”作“王”,黄丕烈云:

“此当公字下有缺文。”)因令人谓楚王曰:“韩立公子咎而弃几瑟,是王抱虚质也,王不如亟归几瑟,几瑟入,必以韩权仇于魏而德王矣。”(《韩策二》第十六章)楚令景鲤入韩,韩且内伯婴于秦,景鲤患之。冷向谓伯婴曰:“太子入秦,秦必留太子而合楚,以复几瑟也,是太子反弃之。”(《韩策二》第十九章)冷向谓韩咎曰(《韩世家》“冷向”作“苏代”):“几瑟亡在楚,楚王欲复之甚(《韩世家》“复”作“由”),令楚兵十余万在方城之外(鲍本“令”作“今”,《韩世家》亦作“今”),臣请令楚筑万家之都于雍氏之旁(《韩世家》“臣请”作“公何不”,“家”作“室”),韩必起兵以禁之(《韩世家》“禁”作“救”),公必将矣。公因以楚、韩之兵奉几瑟而内之郑(鲍本无“郑”字,《郑世家》亦无),几瑟得入而德公(《韩世家》作“其听公必矣”),必以韩、楚奉公矣。”(《韩策二》第十八章,《韩世家》系此于韩襄王十二年下,“奉”作“封”)公叔使冯君于秦,恐留,教阳向说秦王曰:“留冯君以善韩辰(“辰”原作“臣”,姚注:“集、钱、刘、曾作辰。”金正炜曰:“当是韩辰,后公仲相韩,谓秦如留冯,徒资辰于韩也”),主君不如善冯君而资之以秦,冯君广王而不听公叔(金正炜以为“广”乃“厉”之误,厉,附也。吴曾祺以“广”为“德”之误),以与太子争,则王泽布而害于韩矣。”(吴师道云:“害疑善字。”金正炜曰:“泽当作择,害当作割也。”)(《韩策二》第六章)

案:金正炜曰:“冯君疑即公仲冯。《史记·田世家》韩冯,徐广曰:即公仲侈。《甘茂列传》公仲侈,徐广曰:一作‘冯’。‘冯’与‘朋’古字通,故《策》文韩朋,《史记》作‘冯’,其实一人。后人不辨冯即公仲,因以意增君字耳。”又曰:“公仲本党几瑟,故助之以与公叔争。”郑强载八百金入秦,请以伐韩。冷向谓郑强曰:“公以八百金请伐人之与国,秦必不听公。公不如令秦王疑公叔。”郑强曰:“何如?”曰:“公叔之攻楚也,以几瑟之存焉,故言先楚也(鲍本“先”作“伐”)。

今已令楚王奉几瑟以车百乘居阳翟,令昭献转而与之处旬有余,彼已觉。而几瑟,公叔之仇也,而昭献,公叔之人也,秦王闻之,必疑公叔之为楚也。”(《韩策一》第十二章)[韩襄王]十二年楚围雍氏,韩求救于秦。……于是楚解雍氏围。

(《韩世家》)[魏襄王十九年]楚入雍氏,楚人败。(《韩世家·集解》徐广引《纪年》)

案:《韩世家》记是年楚围韩雍氏,韩求救于秦。秦使公孙入韩见公仲,谓秦将由南郑、蓝田出兵于楚以待公,云:“公必先韩而后秦,先身而后张仪”,于是楚解雍氏围。考楚围韩雍氏,前后有三次,是年为第三次,《韩世家》误以第一次之事系于此第三次围雍氏之役。《集解》引徐广之说,已经指出“时张仪已死十年矣”。不仅张仪已死十年,韩之相国亦已是公叔而非公仲矣。是时公叔为相,韩正追随齐、魏合纵攻楚而谋攻秦,亦不可能求救于秦。《甘茂列传》称楚围韩雍氏,韩使公仲告急于秦,因秦昭王新立,太后楚人,不肯救,公仲因甘茂进言秦昭王,秦乃下师于?以救韩。《甘茂列传·索隐》云:“按秦惠王二十六年楚围雍氏,至昭王七年又围雍氏,韩求救于秦,是再围也。刘氏云此是前围雍氏,当赧王之三年。《战国策》及《纪年》与此并不同。”《甘茂列传》所述,乃楚第二次围雍氏,在秦武王四年,即昭王初立之年。

与秦惠王二十六年楚第一次围雍氏、秦昭王七年楚第三次围雍氏,皆不同。

周赧王十六年(公元前二九九年)

 秦昭王八年,魏襄王二十年,韩襄王十三年,赵武灵王二十七年,齐盡王二年,楚怀王三十年,燕昭王十三年。

魏公子劲、韩公子长为诸侯。(《秦本纪》系于昭王八年取唐昧之役后)

吾先君成侯受诏襄王,以守此地也(按指安陵),手受大府之《宪》,《宪》之上篇曰:“子弑父,臣弑君,有常不赦,国虽大赦,降城亡子,不得与焉。”(《魏策四》第二十四章安陵君对答魏信陵君所遣大使) 

案:《楚策二》第一章载:魏相翟强死,为甘茂谓楚王曰:“魏之几相者公子劲也,劲也相魏,魏、秦之交必善。”是公子劲固魏襄王时之贵公子而亲秦者。又《秦本纪》之韩公子长,“长”疑“辰”之字误。古本《纪年》谓魏襄王四年“郑侯使辰归晋阳、向。”(《范雎列传·正义》引)《韩策三》第十一章有“后相韩辰”,《韩策二》第六章记公叔教阳向说秦王曰:“留冯君以善韩辰(“辰”原作“臣”,姚注:“集、钱、刘、曾作辰。”作“辰”为是),非上知也。”是韩辰亦韩公子之亲秦者。两公子皆因亲秦而于是年封侯,《秦记》因特记之。

  又案:顾观光《七国地理考》云:“《魏策》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诏襄王;以守此地’,《大事记》云:‘安陵赵襄子所封,其后远别为一国,附庸于魏。’今案安陵魏地,当为魏之分封,非赵分也。《秦本纪》昭襄王八年魏公子劲为诸侯,《年表》秦昭王八当魏哀王二十,若依《纪年》,则哀即襄矣。成侯者,安陵始封之君,疑即《秦记》所谓公子劲者,故《魏策》云:‘安陵之地亦犹魏也。’鲍注以成侯为赵成侯,襄王为赵襄子,则自襄子至成侯,中隔桓子、献侯、烈侯、武公、敬侯五代,不得云受诏也。且以吾先君为赵先君,文理不顺,其误明矣。”余案顾说至是,公子劲当即成侯,安陵即鄢陵,在今河南鄢陵县北,盖魏、楚交界之地。是时为魏所有。余疑公子长即公子辰之误,即是成阳君。《魏策四》第十五章言“成阳君欲以韩、魏听秦”,《秦本纪》昭王十七年城阳君入朝。《秦策三》第七章载:五国罢成皋,秦太后为魏冉谓秦王曰:

“成阳君以王之故,穷而居于齐。”《韩策三》第十三章记或谓韩珉曰:“成阳君为秦去韩”,又载“韩珉相齐,令吏逐公畴竖,大怒于周之留成阳君也”,《赵策四》第四章记苏代谓齐王曰:“天下争秦,秦王内韩珉于齐,内成阳君于韩。”是成阳君亦韩公子之亲秦者。成阳,《汉书·地理志》属汝南郡。在今河南信阳北,盖韩、楚交界之地,是时为韩所有。

[秦昭襄王]八年使将军芈戎攻楚取新市。(《秦本纪》)[楚怀王]三十年秦复伐楚,取八城。(《楚世家》,《六国表》作“秦取我八城”)[秦昭襄王]九年奂攻楚取八城,杀景快。(《秦本纪》,“快”为“缺”之讹)[秦昭王]八年新城归。(秦简《编年记》)

案:奂当即庶长奂,《秦本纪》载秦昭王六年庶长奂伐楚,斩首二万。《楚世家》与《六国表》谓上年秦取楚新城(即襄城),杀楚将景缺,是年又伐楚取八城。《秦本纪》又谓奂攻楚取八城,杀景快,“快”当是“缺”之讹。据此,此一战事当连续两年。据秦简《编年记》,是年归还新城于楚,当在战事结束以后。《秦本纪》又谓秦使将军芈戎取楚新市,则为另一战役。

  又案:《秦本纪》又将“齐使章子、魏使公孙喜、韩使暴鸢共攻楚方城,取唐”,记在“八年使将军芈戎攻楚取新市”之后。“取唐”之役在前二年,《秦本纪》误后二年。黄式三《周季编略》以为《秦本纪》未误后二年,而以为“说以取唐为取唐”,“唐邑名,与新市及六邑为八邑,与《年表》同。”考是年秦并无“取唐”之事,黄说甚谬。

秦昭王八年楚王来,因留之。(《六国表》)楚怀王三十年王入秦。(《六国表》)楚怀王入朝秦,秦留之。(《秦本纪》误系于昭王十年下)秦败楚汉中,楚王入秦,秦王留之。游腾为楚谓秦王曰:“王挟楚王而与天下攻楚,则伤行矣。不与天下共攻之,则失利矣;王不如与之盟而归之,楚王畏,必不敢倍盟,倍盟(原不重“倍盟”二字,鲍本“倍”作“背”,补“背盟”二字,今从之),王因与三国攻之,义也。”(《楚策二》第七章)时秦昭王与楚婚,欲与怀王会。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奈何绝秦欢。”怀王卒行。入武关,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怀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复之秦,竟死于秦而归葬。(《屈原列传》)

案:《楚策二》谓“秦败楚汉中,楚王入秦”,鲍彪注:“此楚怀三十年秦伐楚取八城。”《屈原列传》谓“时秦昭王与楚婚,欲与怀王会”,《楚世家》亦谓:秦昭王遗书楚王,因故为婚姻相亲,欲相约于武关结盟。《赵策一》有人谓赵王,秦王今谓楚王:“苟来举玉趾而见寡人,必与楚为兄弟之国,必为楚攻韩、梁,反楚之故地。”盖秦以威胁利诱之手段,诱使楚怀王入秦武关相会。

秦昭王遗楚王书曰:“始寡人与王约为弟兄,盟于黄棘,太子为质,至欢也。太子陵杀寡人之重臣,不谢而亡去,寡人诚不胜怒,使兵侵君王之边。今闻君王乃令太子质于齐以求平,寡人与楚接境壤界,故为婚姻,所从相亲久矣。而今秦、楚不欢,则无以令诸侯。寡人愿与君王会武关,面相约,结盟而去,寡人之愿也,敢以闻下执事。”楚怀王见秦王书,患之,欲往,恐见欺,无往,恐秦怒。昭雎曰:“王毋行而发兵自守耳。秦虎狼,不可信,有并诸侯之心。”怀王子子兰劝王行,曰:“奈何绝秦之欢心?”于是往会秦昭王。昭王诈令一将军伏兵武关,号为秦王。楚王至,则闭武关,遂西至咸阳,朝章台,如蕃臣,不与亢礼。楚怀王大怒,悔不用昭子言。秦因留楚王,要以割巫、黔中之郡。楚王欲盟,秦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诈我而又强要我以地。”不复许秦,秦因留之。(《楚世家》)

谓赵王曰:“三晋合而秦弱,三晋离而秦强,此天下之所明也。秦之有燕而伐赵,有赵而伐燕,有梁而伐赵,有赵而伐梁,有楚而伐韩,有韩而伐楚,此天下之所明见也。然山东不能易其路,兵弱也,弱而不能相一,是何秦之知而山东之愚也?是臣所为山东之忧也。虎将即禽,禽不知虎之即己也而相斗,两罢,而归其死于虎。故使禽知虎之即己,决不相斗矣。今山东之主,不知秦之即己也,而尚相斗,两敝,而归其国于秦,知不如禽远矣。愿王熟虑之也。今事有可急者,秦之欲伐韩、梁,东窥周室甚,惟寐忘之,今南攻楚者,恶三晋之大合也(鲍本“大”作“相”)。今攻楚休而复之,已五年矣,攘地千余里。今谓楚王:‘苟来举玉趾而见寡人,必与楚为兄弟之国,必为楚攻韩、梁,反楚之故地。’楚王美秦之语,怒韩、梁之不救己,必入于秦。有谋,故杀使之赵(上句有脱误,鲍本于“有谋”上补“秦”字,“杀”改作“发”。

金正炜云:“有读为又,故当作攻,杀当作?”)。以燕饵赵,而离三晋。

今王美秦之言,而欲攻燕,攻燕,食未饱而祸已及矣。楚王入秦,秦、楚为一,东面而攻韩,韩南无楚,北无赵,韩不待伐,割挈马兔而西走(姚注:“兔,曾作免。”金正炜曰:“免与?通”),秦与韩为上交秦祸安移于梁矣(王引之曰:“安犹于是”)。以秦之强,有楚、韩之用,梁不待伐,割挈马兔而西走。秦与梁为上交,秦祸案攘于赵矣(鲍本“攘于”作“环中”,又云:“一作移于”)。以强秦之有韩、梁、楚与燕之怒,割必深矣。国之举此,臣之所为来,臣故曰事有可急为者。及楚王之未入也,三晋相亲相坚,出锐师以戍韩、梁西边,楚王闻之,必不入秦,秦必怒而循攻楚,是秦祸不离楚也,便于三晋。若楚王入,秦见三晋之大合而坚也,必不出楚王,即多割,是秦下祸不离楚也,有利于三晋,愿王之熟计之也,急!”赵王因起兵南戍韩、梁之西边,秦见三晋之坚也,果不出楚王而多求地。(《赵策一》第十七章,“而”上原有“?”字,吴师道以为衍文,金正炜云:“?疑即之讹。”)

案:吴师道以为《齐策一》第十五章秦伐魏,陈轸合三晋而东谓齐王,《韩策三》第四章或谓韩王,《燕策二》第十章或献书燕王,与此《赵策一》第十七章谓赵王,皆是陈轸合三晋之辞,征以楚王入秦一言,当在赧王十六年。黄式三《周季编略》从其说,将《韩策三》、《燕策二》所载,编入赧王十六年中。今案《赵策一》此章所载“谓赵王”,确当是年之事。至于《韩策三》、《燕策二》所载,不能确定为是年之事,亦不能确定为陈轸之言。

秦因留楚王,要以割巫、黔中之郡。……楚大臣患之,乃相与谋曰:“吾王在秦不得还,要以割地,而太子为质于齐,齐、秦合谋,则楚无国矣。”乃欲立怀王子在国者。昭雎曰:“王与太子俱困于诸侯,而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诈赴于齐,齐盡王谓其相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抢空质而行不义于天下也。”或曰:“不然。郢中立王,因与其新王市曰:‘予我下东国,吾为王杀太子,不然,将与三国共立之’,然则东国必可得矣。”齐王卒用其相计而归楚太子。太子横至,立为王,是为顷襄王。乃告于秦曰:“赖社稷灵,国有王矣。”(《楚世家》)楚王死,太子在齐质。苏秦谓薛公曰:“君何不留太子,以市其下东国。”薛公曰:“不可。我留太子,郢中立王,然则我抱空质,而行不义于天下也。”苏秦曰:“不然。郢中立王,君因谓其新王曰:‘与我下东国,吾为王杀太子,不然吾将与三国共立之’,然则下东国必可得也。”(《齐策三》第一章,此下有大段说明苏秦可以由此作为之事,当出于后人增饰之词,今不录)(www.xing528.com)

女阿谓苏子曰:“秦栖楚王,危太子者公也,今楚王归,太子南,公必危,公不如令人谓太子曰:‘苏子知太子怨己也,必且务不利太子,太子不如善苏子,苏子必且为太子入矣。’”苏子乃令人谓太子,太子复请善于苏子。(《楚策二》第九章)

案:女阿,黄丕烈谓即太子之“阿”,《内则》所谓“可”者。其说是也。苏子当即苏秦,苏秦欲留太子于齐,因而太子怨苏秦。

楚襄王为太子之时,质于齐,怀王薨,太子辞于齐王而归。齐王隘之:“予我东地五百里乃归子;子不予我,不得归。”太子曰:“臣有傅,请退而问傅。”傅慎子曰:“献之地,所以为身也;爱地不送死父,不义,臣故曰献之便。”太子入,致命于齐王曰:“敬献地五百里。”齐王归楚太子。太子归,即位为王。齐使车五十乘,来取东地于楚,楚王告慎子曰:“齐使来求东地,为之奈何?”慎子曰:“王明日朝群臣,皆令献其计。”上柱国子良入见,王曰:“寡人得来反(“来”原误作“求”,从王念孙据《太平御览》人事部所引改正),主坟墓(“主”原误作“王”,从鲍本及《太平御览》所引改,谓主其父丧葬之事),复群臣,归社稷也,以东地五百里许齐,齐令使来求地,为之奈何?”子良曰:“王不可不与也,王身出玉声,许万乘之强齐,而不与,则不信,后不可以约结诸侯,请与而复攻之。与之信,攻之武,臣故曰与之。”子良出,昭常入见,王曰:“齐使来求东地五百里,为之奈何?”昭常曰:“不可与也。万乘者,以地大为万乘,今去东地五百里,是去战国之半也;有万乘之号,而无千乘之用也,不可。臣故曰:勿与,常请守之。”昭常出,景鲤入见,王曰:“齐使来求东地五百里,为之奈何?”景鲤曰:“不可与也。虽然,楚不能独守,王身出玉声,许万乘之强齐也,而不与负不义于天下,楚亦不能独守,臣请西索救于秦。”景鲤出,慎子入,王以三大夫计告慎子,曰:“子良见寡人曰:‘不可不与也,与而复攻之。’常见寡人曰:‘不可与也,常请守之。’鲤见寡人曰:‘不可与也,虽然,楚不能独守也,臣请索救于秦。’寡人谁用于三子之计?”慎子对曰:“王皆用之。”王怫然作色曰:“何谓也?”慎子曰:“臣请效其说,而王且见其诚然也。王发上柱国子良车五十乘而北献地五百里于齐。发子良之明日,遣昭常为大司马,令往守东地。遣昭常之明日,遣景鲤车五十乘西索救于秦。”王曰:“善。”乃遣子良北献地于齐;遣子良之明日,立昭常为大司马,使守东地。又遣景鲤西索救于秦。子良至齐,齐使人以甲受东地,昭常应齐使曰:“我典主东地,且与死生,悉五尺主六十,三十余万,弊甲钝兵,愿承下尘。”齐王谓子良曰:“大夫来献地,今常守之,何如?”子良曰:“臣身受弊邑之王,是常矫也,王攻之。”齐王大兴兵攻东地,伐昭常,未涉疆(王念孙云:“未涉”下当有“泗”字,“疆”当为“瞗”字之误,瞗秦二字下属为句),秦以五十万临齐右壤曰:“夫隘楚太子弗出,不仁。又欲夺之东地五百里,不义。其缩甲则可,不然则愿待战。”齐王恐焉。乃请子良南道楚,西使秦,解齐患,士卒不用,东地复全。

(《楚策二》第八章)

案:明人慎懋赏伪造《慎子》一书,以为楚襄王之傅慎子,即慎到。黄式三《周季编略》从之。伪《慎子》全出伪造,不足据信。

据《孟子荀卿列传》,慎到赵人,为齐稷下先生。所著《慎子》四十二篇,今残存五篇,主张国君无为而治,又强调权势与法治。

楚王死,薛公归太子横,因与韩、魏之兵随而攻东国。太子惧,昭盖曰:“不若令屈署以东国为和于齐,以动秦;秦恐齐之败东国,而令行天下也,必将救我。”太子曰:“善。”遽令屈署以东国,为和于齐,秦王闻之惧,令芈戎告楚曰:“毋与齐东国,吾与子出兵矣。”(《楚策四》第七章,王引之曰:“与犹为也。”)

案:《楚世家》言顷襄王二年楚怀王间道走赵以求归,赵不敢受,秦追至,复之秦,遂发病,三年卒于秦。《秦本纪》亦记昭王十一年“楚怀王走之赵,赵不受,还之秦,即死,归葬”。而《齐策》、《楚策》皆言楚王死后太子归为王。《楚世家》称秦留楚怀王后,楚“乃诈赴于齐”,求归太子。胡三省注解释“诈赴于齐”云:“诈言楚王薨而请太子还至楚。”赴即赴告,杜预《春秋左传序》“赴告策书”,孔颖达疏云:“邻国相命,凶事谓之赴,他事谓之告,对文则别,散文则通。”所谓“诈赴于齐”,即向齐报丧,诈言楚王已死。

《齐策》、《楚策》所载楚王死,盖即据楚之诈赴也。

[秦昭王]九年(当作八年)孟尝君薛文来相秦。(《秦本纪》)

[齐盡王]二十五年(当作二年)归泾阳君于秦。孟尝君薛文入秦,即相秦。文亡去。(《田世家》,《六国表》作“泾阳君复归秦,薛文入相秦”)

齐盡王二十五年(当作二年)复卒使孟尝君入秦,昭王即以孟尝君为秦相。(《孟尝君列传》)

孟尝君将入秦,止者千数而弗听,苏秦欲止之。孟尝君曰:“人事者,吾已尽知之矣,吾所未闻者,独鬼事耳。”苏秦曰:“臣之来也,固不敢言人事也,固且以鬼事见君。”孟尝君见之,谓孟尝君曰:“今者臣来,过于淄上,有土偶人与桃梗相与语(“桃梗”,《孟尝君列传》作“木偶人”,《说苑·正谏》第五章作“木梗人”),桃梗谓土偶人曰:‘子西岸之土也,埏子以为人(“埏”原作“挺”,《说苑》作“持”,皆“埏”字之误,今从黄丕烈据《风俗通》卷八“桃梗”引此改正),至岁八月降雨下,淄水至,则汝残矣。’土偶曰:‘不然。吾西岸之土也,吾残则复西岸耳(吾残原作土,从姚引一本改正)。今子东国之桃梗也,刻削子以为人,降雨下,淄水至,流子而去,则子漂漂者将何如耳?’今秦四塞之国譬若虎口,而君入之,则臣不知君所出矣。”孟尝君乃止。(《齐策三》第三章,《说苑·正谏》第五章大体相同,文字有不同。《孟尝君列传》略同,“苏秦”作“苏代”。《说苑》结语作“于是孟尝君逡巡而退而无以应,卒不敢西向秦”)

案:桃梗,《孟尝君列传》作木偶人,《说苑》作木梗人。《赵策一》第八章苏秦说李兑,“今日臣之来也暮,后郭门,藉席无所得,寄宿人田中,傍有丛,夜半土梗人与木梗人斗曰:汝不如我,我乃土也,使我逢疾风淋雨,坏沮,乃复归土。今汝非木之根,则木之枝耳,汝逢疾风淋雨,漂入漳河,东流至海,泛滥无所止。臣窃以为土梗胜也。”与此大体相同。“丛”即“神丛”,即神所依凭之丛林,土偶人与桃梗人即神像。孟尝君入秦,苏秦比之为东国之桃梗,遇大雨降下,将漂流无所。《岁时广记》卷五引《战国策》高诱注云:“东海中有山名度朔,上有大桃树,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下有二神人,一曰余与,一曰郁雷,主治害鬼,故世刊此桃余与、郁雷,正岁以置门户,号之曰桃梗。今本《战国策注》失载。《风俗通义》卷八“桃梗”引《黄帝书》作荼与郁垒。

[赵武灵王]二十七年五月戊申,大朝于东宫,传国,立王子何以为王。王庙见礼毕,出临朝。大夫悉为臣,肥义为相国,并傅王。是为惠文王。惠文王,惠后吴娃子也。武灵王自号为主父。主父欲令子主治国,而身胡服将士大夫西北略胡地,而欲从云中、九原直南袭秦,于是诈自为使者入秦。秦昭王不知,已而怪其状甚伟,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而主父驰已脱关矣。审问之,乃主父也。秦人大惊。主父所以入秦者,欲自略地形,因观秦王之为人也。(《赵世家》)[秦昭王]八年赵破中山,其君亡,竟死齐。(《秦本纪》)魏哀王(当作襄王)二十年与齐王会于韩。(《六国表》)韩襄王十三年齐魏王来。立咎为太子。(《六国表》)韩立咎为太子。齐、魏王来。(《韩世家》,原在韩襄王十二年以后,梁玉绳《史记志疑》以为“此上缺书十三年,表可证”)韩咎立为君,未定也。弟在周,周欲重之而恐韩咎不立也。綦毋恢曰:“不若以车百乘送之,得立,因曰为戒,不立则曰来效贼也。”(《韩非子·说林下》)韩咎立为君而未定也,其弟在周,周欲以车百乘重而送之,恐韩咎入韩之不立也。綦母恢曰:“不如以百金从之,韩咎立,因也以为戒,不立,则曰来效贼也。”(《韩策二》第十九章)

案:韩咎即公子咎,与几瑟争立为太子者。

齐令周>使郑,立韩扰而废公叔。周>患之,曰:“公叔之与周君,交也。令我使郑(鲍本“令”作“今”),立韩扰而废公叔。语曰:怒于室者色于市。今公叔怨齐,无奈何也,必绝周君而深怨我矣。”(“必”下原脱“绝”字,今从鲍本补)史舍曰:“公行矣,请令公叔必重公。”周>行至郑,公叔大怒。史舍入见曰:“周>固不欲来使,臣窃强之。周>不欲来,以为公也;臣之强之也,亦以为公也。”公叔曰:“请闻其说。”对曰:“齐大夫诸子有犬(金正炜曰:“诸与储古通用。储子,见《孟子》书及《燕策》,此其族也”),犬猛不可叱,叱之必噬人。客有请叱之者,疾视而徐叱之,犬不动,复叱之,犬遂无噬人之心。今周>固得事足下,而以不得已之故来使,彼将礼陈其辞而缓其言,郑王必以齐王为不急,必不许也。今周>不来,他人必来。来使者无交于公,而欲德于韩扰其使之必疾,言之必急,则郑王必许之矣。”公叔曰:

“善。”遂重周>。王果不许韩扰。(《韩策二》第九章)

案:黄式三《周季编略》编此于周赧王十六年,曰:“后二十年仇液缓相魏冉而相冉,此周?缓相韩扰而扰不相,相与不相,时为之也。”缪文远《战国策新校注》云:“韩襄王诸子争立,他处未见韩扰之名,此或韩咎之讹。”今案:“咎”古读如“皋”,如皋陶或作咎繇,与“扰”音近通转。《六国表》载:“齐魏王来,立咎为太子。”《韩策二》第十六章记胡衍教公仲谓魏王曰:“太子在楚,韩不敢离楚也,公何不试奉公子咎而为之请太子。”是公子咎之立为太子,固出于齐、魏二王之请立。此章言齐请立韩扰,因周?出使入韩言之不急,韩王不许韩扰。后因齐、魏二王合请,并因而来韩,于是立之。

楚昭献相韩,秦且攻韩,韩废昭献。昭献令人谓公叔曰:“不如贵昭献以固楚,秦必曰楚、韩合矣。”(《韩策一》第九章)

案:《韩策一》第十二章冷向谓郑强曰:“公叔之攻楚也,以几瑟之存焉,今已令楚王奉几瑟以车百乘居阳翟,令昭献转而与之处。……几瑟,公叔之仇也,而昭献,公叔之人也。秦王闻之,必疑公叔为楚也。”是则昭献以公叔之力相韩,当在周王赧十五年、楚围雍氏欲纳几瑟之前。周王赧十四年韩已合于齐、魏而攻楚,疑昭献相韩在此年或稍前,为时恐亦甚暂。

昭献在阳翟,周君将令相国往,相国将不欲(吴曾祺曰:“将字疑因上衍”),苏厉为之谓周君曰:“楚王与魏王遇也,主君令陈封之楚,令向公之魏。楚、韩之遇也,主君令许公之楚(鲍本“许”作“叶”),令向公之韩。今昭献非人主也,而主君令相国往,若其王在阳翟,主君将令谁往?”(姚注:“曾作谁往周,集、刘、钱无周字”,当无“周”字)周君曰:“善。”乃止其行。(《东周策》第六章)

案:《韩世家》襄王十二年“甘茂与昭鱼遇于商於”,《韩策二》第二章作“甘茂与昭献遇于境”。据《韩世家·索隐》引《战国策》作“昭?”,可知今本《战国策》此“昭献”乃“昭?”之误。近何建章《战国策注释》以为《韩策一》与《东周策》所载之误,无确据。

“相韩”之昭献,亦同为“昭?”。

周赧王十七年(公元前二九八年)

 秦昭王九年,魏襄王二十一年,韩襄王十四年,赵惠文王元年,齐盡王三年,楚顷襄王元年,燕昭王十四年。

[秦昭王]九年攻析。(秦简《编年记》)[楚]顷襄王横元年,秦要怀王不可得地,楚立王以应秦。秦昭王恐,发兵出武关攻楚,大败楚军,斩首五万,取析十五城而去。(《楚世家》,《六国表》作“秦取我十六城”)

案:《集解》徐广曰:《年表》云取十六城,既取析,又并取左右十五城也。裴s案:《汉书·地理志》弘农有析县。析在今河南内乡县西北。

薛文以金受免,楼缓为丞相。(《秦本纪》系于秦昭王十年,误后一年)

齐盡王二十六年(当作三年)孟尝君归相齐。(《六国表》,《田世家》记“文亡去”在上年,误上一年)

楚王惧,令昭应奉太子以委和于薛公(即指楚太子横入质于齐)。

主父(即赵武灵王)欲败之,乃结秦连宋之交,令仇郝相宋,楼缓相秦。

(《赵策四》第十六章)人或说秦昭王曰:“孟尝君贤,而又齐族也,今相秦,必先齐而后

秦,秦其危矣。”于是秦昭王乃止,囚孟尝君,谋欲杀之。孟尝君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解,幸姬曰:“妾愿得君狐白裘。”此时孟尝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无双,入秦,献之昭王,更无他裘。孟尝君患之,遍问客,莫能对。最下坐有能为狗盗者曰:“臣能得狐白裘。”乃夜为狗以入秦宫藏中,取所献狐白裘至,以献秦王幸姬。幸姬为言昭王,昭王释孟尝君。孟尝君得出,即驰去,更封传,变名姓,以出关。夜半,至函谷关。秦昭王后悔出孟尝君,求之已去,即使人驰传逐之。孟尝君至关,关法鸡鸣而出客,孟尝君恐追至。客之居下坐者,有能为鸡鸣而鸡尽鸣,遂发传出。出如食顷,秦追果至关,已后孟尝君出,乃还。

始孟尝君列此二人于宾客,宾客尽羞之。及孟尝君有秦难,卒此二人拔之,自是之后,客皆服。(《孟尝君列传》)

案:《秦本纪》言“薛文以金受免,楼缓为丞相”,《正义》云:

“金受,秦丞相姓名,免,夺其丞相。”方苞《补正》云:“九年薛文来相秦,十年免,中间无金受相秦事,金受名别无所见,恐传写之误。盖薛文以受金免而楼缓代相耳。”梁玉绳《史记志疑》云:“考《孟尝君列传》,秦昭王以为相,人或说昭王曰:孟尝君相秦,必先齐而后秦,秦其危矣,于是昭王乃止。囚孟尝君,疑金受是说昭王之人,不知是否?”据《赵策四》第十六章,在齐、魏、韩三国攻楚擒唐,楚太子横入质于齐求和之后,赵武灵王“乃结秦连宋之交,令仇郝相宋,楼缓相秦”。秦以楼缓代薛文为相,乃赵武灵王组织赵、秦、宋联盟以对抗齐、魏、韩联盟之结果。楼缓原为赵武灵王之重臣,赞助其胡服骑射之改革者。“楼缓欲以赵合秦楚”,见《赵策三》第五章,是赵大臣中亲秦者,常往来于秦、赵之间。

金受当即金投,亦赵臣之亲秦而不善齐者。《东周策》第十四章周?谓金投曰:“公负合秦而与强齐战。”(“合”原误“令”,从吴师道、金正炜改正,吴师道曰:“负,恃也。”)《东周策》第十三章或为周?谓金投曰:“秦以周?之齐疑天下,而又知赵之难予齐人战,恐齐、韩之合,必先合于秦,秦、齐合,则公之国虚矣。”可知金投乃赵臣之亲秦而欲与齐战者。孟尝君之免秦相而代之以楼缓,盖金投游说昭王所致,故《秦本纪》言“薛文以金受免”。余曾于《战国史》提出“金受当即金投”之说(见《战国史》一九九八年版第三七页注①)。近读诸祖耿《战国策集注汇考》亦云:“疑《史》金受即此金投”(第三一页)。马非百《秦集史》则反对此说,谓“孟尝君为右丞相,故金受当为左丞相。有人谓金受即《东周策》周?谓金投之金投,乃赵臣之亲秦者,其说无据,不可信”。

其实,金受,为左丞相之说,毫无根据。当薛文免相之后,楼缓为相,非金受为相。薛文免相以前,金受亦非秦相。

  又案:《孟尝君列传》谓孟尝君出秦,“过赵,赵平原君客之,赵人闻孟尝君贤,出观之,皆笑曰:‘始以薛公为魁然也,今视之,乃眇小丈夫耳。’孟尝君闻之怒,客与俱者下,斫击杀数百人,遂灭一县以去。”考平原君为赵惠文王同母弟,同为惠后所生,惠后纳于赵武灵王十六年,至此才十一年,平原君必尚稚幼,何能客孟尝君?孟尝君出函谷关以后,不经韩、魏回齐而绕道“过赵”,随同孟尝君逃出函谷关之宾客不能甚多,何能在赵“斫击杀数百人,遂灭一县而去”?未可信。

齐盡王不自得,以其遣孟尝君。孟尝君至,则以为齐相,任政,孟尝君怨秦,将以齐为韩、魏攻楚(“为韩魏攻楚”五字当为衍文),因而与韩、魏攻秦,而借兵食于西周。苏代为西周谓曰:“君以齐为韩、魏

攻楚九年,取宛、叶以北以强韩、魏,今复攻秦以益之……。”薛公曰:

“善。”因令韩、魏贺秦,使三国无攻,而不借兵食于西周矣。是时楚怀王入秦,秦留之,故欲必出之。秦不果出楚怀王。(《孟尝君列传》,“苏代为西周谓曰”云云,与《西周策》第一章“韩庆为西周谓薛公曰”云云相同,显系依据《战国策》)薛公以齐为韩、魏攻楚,又与韩、魏攻秦,而藉兵乞食于西周。韩庆为西周谓薛公曰(《史记·孟尝君列传》作“苏代为西周谓曰”):“君以齐为韩、魏攻楚九年(《列传》同作“九年”,同为“五年”之误),取宛、叶以北以强韩、魏,今又攻秦以益之。韩、魏南无楚忧,西无秦患,则地广而益重,齐必轻矣(《列传》无“则地广而益重”,“齐必轻矣”作“则齐危矣”)。夫本末更盛,虚实有时(此二句,《列传》作“韩、魏必轻齐畏秦”),窃为君危之。君不如令弊邑阴合于秦(《列传》“阴”误作“深”),而君无攻,又无藉兵乞食。君临函谷而无攻,令弊邑以君之情谓秦王曰:‘薛公必不破秦以张韩、魏(高诱注:“张,强也。”《列传》作“强”),所以进兵者(《列传》作“其攻秦也”),欲王令楚割东国以与齐也。’秦王出楚王以为和。君令弊邑以此德秦,秦得无破而楚以东国自免也,必欲之。楚王出,必德齐。齐得东国而益强,而薛世世无患。

秦不大弱,而处之三晋之西,三晋必重齐。”薛公曰:“善。”因令韩庆入秦(《列传》作“因令韩魏贺秦”,当有误),而使三国无攻秦,而使不藉兵乞食于西周。(《西周策》第一章,《孟尝君列传》大体相同,惟“韩庆”作“苏代”)[齐盡王]二十六年(当作三年)齐与韩、魏共攻秦,至函谷军焉。

(《田世家》,《六国表》作“与魏、韩共击秦”)[魏哀王](当作襄王)二十一年与齐、韩共败秦军函谷。(《魏世家》,《六国表》作“与齐、韩共击秦于函谷”)[韩襄王]十四年与齐、魏王共击秦,至函谷而军焉。(《韩世家》,《六国表》作“与齐、魏共击秦”)

案:此谓“函谷”,连荎塞而言。函谷在今河南三门峡西南,荎塞在三门峡东南。《水经·河水注》云:“历北出东崤,通谓之函谷关也。邃岸天高,空谷幽深,涧道之峡,车不方轨,号曰天险。”又称为“?下”,亦通称为关阪或关或郭。范雎谓秦“右陇蜀,左关阪”(《秦策三》第九章),关阪即指此。《赵策一》所谓“?下之事”,《赵策四》所谓“三国攻秦”,“齐人戎郭”,皆指此役。

“戎”与“军”同义。

昔岁?下之事,韩为中军,以与诸侯攻秦。(《赵策一》第十一章秦王谓公子他)

三国隘秦(《周本纪》误作“三晋距秦”),周令其相之秦,以秦之轻也,留其行(《周本纪》“留”作“还”)。有人谓相国曰:“秦之轻重,未可知也。秦欲知三国之情,公不如遂见秦王曰(《周本纪》“遂”作“急”):

‘请为王听东方之处’(《周本纪》“处”作“变”,金正炜云:“处当为芼之误”),秦必重公。是公重,周重,周以取秦也(《周本纪》作“重公,是秦重周,周以取秦也”)。齐重,故有周>以取齐(“>”原误作“而”,《周本纪》作“聚”,《集解》徐广曰:“一作>,>亦古聚字。”今据改),是周常不失重国之交也。”(《东周策》第二十五章,《周本纪》系于周赧王五十八年下,下云:“秦信周,发兵攻三晋。”)

案:“隘”谓阻隔关塞。“三国隘秦”,鲍彪云:“隘谓隔绝之”。吴师道云:“隘、?字通。”即指三国攻秦至函谷关而军焉。《周本纪》误作“三晋距秦”,并误系于周赧王五十八年下,不可据信。

《战国策》鲍注谓在赧王十八年,吴师道云:“八当为七”,皆以此为三国攻秦之役,甚是。有人谓相国,“秦欲知三国之情,公不如遂见秦王曰:‘请为王听东方之处’”,又谓“齐重,故有周?以取齐”,可知此时齐、魏、韩三国攻秦。周?正是与孟尝君同谋齐合韩、魏以攻秦者。

谓周最曰(“最”当作“>”,“>”古“聚”字):“仇赫之相宋,将以观秦之应赵、宋,败三国。三国不败,将与赵、宋合于东方以孤秦,亦将观韩、魏之于齐也。不固,则将与宋败三国,则卖赵、宋于三国。公何不令人谓韩、魏之王曰:‘欲秦、赵之相卖乎?何不合周最兼相(金正炜云:“合当作令”),视之不可离,则秦、赵必相卖以合于王也。’”(《东周策》第十九章)富丁欲以赵合齐、魏,楼缓欲以赵合秦、楚,富丁恐主父之听楼缓而合秦、楚也。司马浅为富丁谓主父曰:“不如以顺齐。今我不顺齐以伐秦,秦、楚必合,而攻韩、魏,韩、魏告急于齐,齐不欲伐秦,必以赵为辞。则伐秦者赵也,韩、魏必怨赵、齐之兵不西,韩必听秦违齐,违齐而亲秦(“秦”字原脱,从金正炜补),兵必归于赵矣。今我顺齐而齐不西(“顺”下原脱“齐”字,从金正炜补),韩、魏必绝齐,绝齐则皆事我,且我顺齐,齐无不西。日者楼缓坐魏三月,不能散齐、魏之交,今我顺而齐、魏果西,是罢齐敝秦也,赵必为天下重国。”主父曰:“我与三国攻秦是俱敝也。”曰:“不然,我约三国而告之以未构中山也。三国欲伐秦之果也,必听我,欲和我。中山听之,是我以三国挠中山而取地也(“三国”原误作“王因”,从鲍彪、吴师道改正,“挠”原作“饶”,从王念孙改正)。中山不听,三国必绝之,是中山孤也。三国不能和我,虽少出兵可也。我分兵而孤中山,中山必亡。我已亡中山,而以余兵与三国攻秦,是我一举而两取地于秦中山也。”(《赵策三》第五章) 魏因富丁且合于秦,赵恐,请效地于魏而听薛公。教子縕谓李兑曰:“赵畏横之合也,故欲效地于魏而听薛公。公不如令主父以地资周>而请相之于魏。周>以天下辱秦者也,今相魏,魏、秦必虚矣(汤炳正云:“秦”上“魏”字疑衍,虚即墟)。齐、魏虽劲,无秦不能伤赵。

魏王听,是轻齐也。秦、魏虽劲,无齐不能得赵。此利于赵而便于周>也。”(《赵策三》第六章)

案:赵武灵王谋攻灭中山,尝遣其臣至各国,设法孤立中山。

《赵世家》载:武灵王二十年王略地中山与胡,归来,“使楼缓之秦,仇液之韩,王贲之楚,富丁之魏,赵爵之齐。”《赵策四》第十六章谓主父“乃结秦连楚、宋之交,令仇郝相宋,楼缓相秦”。《东周策》第十九章有人谓周?曰:“仇赫之相宋,将以观秦之应赵、宋,败三国。”《穰侯列传》又谓:“赵人楼缓来相秦,赵不利,乃使仇液之秦,请以魏冉为秦相。”《索隐》曰:“《战国策》作仇郝,盖是一人而记别也。”仇液或作仇郝、仇赫。其时“富丁欲以赵合齐、魏,楼缓欲以赵合秦、楚”。是年秦以楼缓代薛文为相,仇赫相宋,于是赵武灵王“结秦连楚、宋之交”之策略成功,立即造成齐、魏、韩三国与秦、赵、宋三国对峙之形势。因而孟尝君得以合纵,发动三国共攻秦函谷,但是赵、宋取观望态度,其目的,即司马浅为富丁谓主父,“是罢齐敝秦也,赵必为天下重国”,如此可以“孤中山,中山必亡”。亦如有人谓周?,“将以观秦之应赵、宋,败三国……亦将以观韩、魏之于齐也。”三国攻秦,赵攻中山,取扶柳,五年以擅呼沲(“五年”当为“三年”之误,“沲”同“沱”)。齐人戎郭。宋突谓仇郝曰:“不如尽归中山之新地,中山案此言于齐曰:‘四国将假道于卫,以遏章子之路’(“遏”原作“过”,从金正炜改正),齐闻此必效鼓。”(《赵策四》第八章)

案:自赵武灵王推行连结秦、宋以抗齐、魏、韩之策略,使楼缓相秦,仇郝相宋,造成齐、魏、韩三国与赵、秦、宋三国对峙之局势。齐欲打败楚、秦而称雄于中原,赵欲压制齐国而攻灭中山,并向北开拓。此时齐、魏、韩三国攻秦,至函谷关而军焉,以封锁秦国,即此所谓“三国攻秦”,“齐人戎郭”。同时赵攻中山,已攻取扶柳。扶柳在今河北冀县西北,并攻至滹沱水一带。宋突此时向宋相仇郝献策,盖为中山谋求解脱困境。宋突请赵尽归所得中山之新地,然后由中山据此言于齐曰:“四国将假道于卫,以遏章子之路”。章子即匡章,即为三国破楚杀唐之统帅,此时正为三国攻秦之统帅,至函谷关而军焉。所谓“四国将假道于卫”,盖中山已参赵、秦、宋之联盟,四国联军将包抄匡章进军函谷关之后路,秦与中山之军与赵军会合南下渡河,再与宋军会合以攻函谷关,必须假道于卫。如果确是如此,三国攻秦之大军必将全军覆没。因此,齐闻此必献纳与中山邻近齐邑鼓以求和。

鼓在今河北晋县西,正在中山国之东边。此为宋突设想之计谋,未尝施用,但由此可以了解当时之形势。

宋置太子以为王,下亲其上而守坚。(《赵策四》第三章李兑谓齐王) 

案:《赵策四》第三章李兑谓齐王曰:“臣之所以坚三晋以攻秦者,非以为齐得利秦之毁也,欲以使攻宋也。而宋置太子以为王,下亲其上而守坚,臣是以欲足下之速归休士民也。今太子走,诸善太子者,皆有死心。若复攻之,其国必乱,而太子在外,此亦举宋之时也。”钱穆《宋元王儿说考》论之曰:“是宋置太子为王,正三晋攻秦之际。其时齐先已攻宋而无利。其后太子去国,齐乃乘隙而残之耳。齐盡王二年楚怀王入秦不返。其明年,齐盡王三年,陈轸说魏、韩、赵、燕、齐五国合从而戍魏、韩之西边以摈秦,此即李兑所谓臣之坚三晋以攻秦之事也。然是时孟尝新自秦归,方怨秦,故率韩、魏以攻秦,而赵、宋则持两端。……据此,知当楚怀王入秦、三国攻秦之际,正宋置太子为王之时。考楚怀入秦之年,赵武灵王传国少子,自称主父,宋置太子为王,正与赵同时,特不能定其孰先孰后尔。”钱氏又谓:“《吕氏春秋·君守》篇称鲁鄙人遗宋元王闭(结不解者),人莫之能解,儿说之弟子请往解之。”儿说乃持白马非马之辩者,“宋元王不得谓即春秋时之宋元公,窃疑宋元王乃宋王偃所置太子为王者。”(《先秦诸子系年》第四二至四四页)钱氏以宋元王即宋王偃之太子为王者,无确据;以齐盡王三年孟尝君合纵,齐、魏、韩三国攻秦,即陈轸合五国摈秦,亦非。钱氏以宋王偃置太子为王,与赵武灵王传国少子同时,甚是。当孟尝君合齐、魏、韩三国共攻秦军于函谷之际,赵武灵王已传国少子,并使楼缓相秦,仇赫相宋,阳与秦合,而阴持两端。于是胡服骑射而攻灭中山而略地于林胡、楼烦。宋之于赵,正一步一趋,宋王偃亦传国于太子,以其间略地,灭滕、伐薛而取楚淮北地。

赵惠文王元年以公子胜为相,封平原君。(《六国表》,《赵世家·集解》引徐广之说同)

案:《赵策四》第十四章谅毅曰:“赵豹、平原君,亲寡君之母弟也。”《魏公子列传》又云:“公子姊为赵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平原君既为赵惠文王同母弟,同为惠后所生,惠后纳于武灵王十六年,至此不过十二年。黄式三《周季编略》云:“是时惠文王只十三岁,胜为王之同母弟,年不过十一二岁,或宠而封之,难言必无此事。《年表》云:以公子胜为相,封平原君,武灵王昏紈,不应至此。”考《赵世家》,惠文王初立,肥义为相国,惠文王四年肥义见杀,乃相公子成,其间固无胜为相事。《资治通鉴》记是年“赵王封其弟为平原君”,未言“为相”,惟言“平原君好士,食客常数千人,有公孙龙者”云云,又有“邹衍过赵,平原君使公孙龙论白马非马之说”云云,当非此时事。

魏哀王(当作襄王)二十一年河、渭绝一日。(《六国表》)

周赧王十八年(公元前二九七年)

 秦昭王十年,魏襄王二十二年,韩襄王十五年,赵惠文王二年,齐盡王四年,楚顷襄王二年,燕昭王十五年。

[赵]惠文王二年主父行新地,遂出代,西遇楼烦王于西河而致其兵。(《赵世家》,《资治通鉴》记此事于次年)

案:赵武灵王二十年赵“西略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献马”,于是“代相赵固主胡,致其兵”。是年赵主父又“出代,西遇楼烦王于西河而致其兵”。致其兵者,招徕其兵,实即收编其兵。盖赵在降服林胡、楼烦之后,尝收编其附近林胡、楼烦之兵,因而赵之兵力大为加强。

[楚顷襄王]二年楚怀王亡逃归,秦觉之,遮楚道,怀王恐,乃从间道走赵以求归。赵主父在代,其子惠王初立,行王事,恐,不敢入楚王。楚王欲走魏,秦追至,遂与秦使复之秦(《史记会注考证》云:“古钞本使作吏”),怀王遂发病。(《楚世家》)秦昭王十年楚怀王亡之赵,赵弗内。(《六国表》)

案:《秦本纪》记昭王十一年“楚怀王走之赵,赵不受,还之秦,即死,归葬”。楚怀王死与归葬在次年,《秦本纪》误记怀王走赵在同年。

周赧王十九年(公元前二九六年)

 秦昭王十一年,魏襄王二十三年,韩襄王十六年,赵惠文王三年,齐盡王五年,楚顷襄王三年,燕昭王十六年。

韩襄王十六年与齐、魏击秦,秦与我武遂和。(《六国表》)

[韩襄王]十六年秦与我河外及武遂。(《韩世家》)

案:《史记会注考证》云:“《六国表》与齐、魏击秦五字衍文,已书于十四年,此重出。”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从之,以“与齐、魏击秦”五字排小字,加上括号,以表明删去。大误。齐、魏、韩三国攻秦函谷前后三年之久,此年得胜,攻入函谷,秦割地求和。

《战国纵横家书》之《苏秦谓齐王章》云:“薛公相齐也,伐楚九岁(当作五岁),功(攻)秦三年。”《燕策一》苏代说燕王曰:“今夫齐王长主而自用也,南攻楚五年,?积散,西困秦三年,民憔悴,士罢弊。”皆可证。

魏哀王(当作襄王)二十三年秦复予我河外及封陵为和。(《魏世家》) 

秦昭王十一年复与魏封陵。(《六国表》,《秦本纪·正义》引《年表》云:“秦与魏封陵,与韩武遂以和。”今本《六国表》有脱文)[齐盡王]二十八年(当作五年)秦与韩河外以和,兵罢。(《田世家》) 秦昭王十一年齐、韩、魏、赵、宋、中山五国共攻秦至盐氏而还。

秦与韩、魏河北及封陵以和。(《秦本纪》)

案:《正义》云:“盖中山此时属赵,故云五国也。”《资治通鉴》记此事删去“中山”两字。《正义》引《括地志》云:“盐故城一名司盐城,在蒲州安邑县。”盐氏在今山西运城。《周季编略》记此事作“齐、韩、魏以秦之悔割地,不出楚王而致之死也,复合赵、宋共攻秦至盐氏,秦与魏河外及封陵,与韩河外及武遂,五国之兵乃还”。案三国攻秦函谷先后有三年之久,赵、宋持观望态度,及是年三国得胜,攻入函谷,于是赵、宋起兵与齐、魏、韩三国向河东进攻,攻至盐氏,迫使秦归还已占有之河外及封陵、武遂,此皆魏、韩两国重要之防守要塞,经两国收复,可以解除秦东侵之威胁。

先时五诸侯共伐秦,韩反与诸侯先为雁行,以向秦兵于关下矣。(《韩非子·存韩》)

三国攻秦入函谷(《韩非子·内储说上》作“三国兵至韩”),秦王谓楼缓曰:“三国之兵深矣,寡人欲割河东而讲。”对曰:“割河东,大费也;免于国患,大利也,此父兄之任也,王何不召公子池而问焉。”王召公子池而问焉,对曰:“讲亦悔,不讲亦悔。”王曰:“何也?”对曰:“王割河东而讲,三国虽去,王必曰:‘惜矣,三国且去,吾特以三城从之。’此讲之悔也。王不讲,三国入函谷,咸阳必危。王又曰:“吾爱三城而不讲。”此又不讲之悔也。”王曰:“钧吾悔也,宁亡三城而悔,无危咸阳而悔也,寡人决讲矣。”卒使公子池以三城讲于三国,三国之兵乃退。

(《秦策四》第三章,《韩非子·内储说上》大体相同,惟“函谷”误作“韩”,“公子池”作“公子汜”。)

案:《秦策》“三国攻秦入函谷”,《韩非子》“三国兵至韩”,三国入韩,“韩”皆当为“函”字之误。函谷或称函。可知是年三国兵确已攻入函谷,赵、宋又与三国合兵攻河东至盐氏,秦昭王因而谓丞相楼缓曰:“三国之兵深矣,寡人欲割河东而讲。”楼缓以为“此父兄之任”,请召公子池而问焉(《韩非子》“公子汜”当是“公子池”之误。公子池亦作公子他,见于《秦策二》第十五章,与《赵策一》第十一章)。于是王使公子池以三城讲于三国。吴师道云:“按三城者,武遂与韩,封陵与魏,齐城与齐。武遂、封陵在河东,齐城无考。”梁玉绳《史记志疑》于《秦本纪》云:“秦和三国,以武遂与韩,封陵与魏,齐城与齐,《策》所云秦以三城讲于三国者,乃此及《表》皆不言齐,《田完世家》亦不言与我齐城,反载与韩河外,又不及魏。……武遂、封陵皆在河外,故三国《世家》俱称河外,《策》作河东,此作河北,盖自秦言之曰东,自三国言之曰北,统言之曰河外。”考“齐城与齐”之说,不可据信。余谓三城者,武遂与韩,封陵、晋阳(又称阳晋)与魏,齐则无与焉。晋阳即在封陵之西北,其重要性次于封陵,史文略而未记。秦于周赧王十二年拔魏蒲阪、晋阳、封陵,次年秦归蒲阪于魏,晋阳封陵仍为秦所占有也。《赵策四》第二章,或谓齐王曰:“臣为足下谓魏王曰:……王之事齐也,无入朝之辱,无割地之费,齐为王之故,虚国于燕、赵之前,用兵于二千里之外,故攻城野战,未尝不为王先被矢石也,得二都,割河东,尽效之于王。”可知此役齐用兵于二千里之外,得河东二都归魏,齐未有所得,盖形势不能有也。

三国攻秦反,西周恐魏之藉道也,为西周谓魏王曰:“楚、宋不利秦之听三国也(“听”原误作“德”,鲍彪改为“听”),彼且攻王之聚以劲秦。”(“劲”原误作“利”或“到”,从王念孙校正)魏王惧,令军拔舍速东。(《西周策》第十六章,“拔”原误作“设”,从孙诒让、金正炜改正)[魏哀王](当作襄王)二十三年哀王(当作襄王)卒,子昭王立。

(《魏世家》)[魏]昭王名_。(《魏世家·索隐》引《世本》)[韩襄王]十六年襄王卒,太子咎立,是为矨王。(《韩世家》)[秦昭襄王]十一年楚怀王走之赵,赵不受,还之秦,即死,归葬。

(《秦本纪》)[楚]顷襄王三年怀王卒于秦,秦归其丧于楚。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诸侯由是不直秦。秦、楚绝。(《楚世家》,《六国表》作“怀王卒于秦,来归葬”)屈平既嫉之,虽流放,衏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终无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为天下笑。……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屈原列传》) 中山尚染于魏义、偃长……所染不当,故国皆残亡。(《墨子·所染篇》,《吕氏春秋·当染》略同,惟“偃”作“螼”)

 案:《吕氏春秋》高诱注云:“尚魏公子牟之后,魏得中山以邑之也。”苏时学《墨子刊误》云:“中山为魏之别封,非春秋时之鲜虞也。魏文侯灭中山,而封其少子挚,至赧王二十年为赵武灵王所灭。其君有武公、桓公,见《世本》,此名尚者,当为最后之君。”孙诒让《墨子间诂》曰:“据《水经·誆水》郦道元注及《太平御览》百六十一引《十三州志》并谓中山桓公为魏所灭,则尚或即桓公。

墨子犹及见之,高、苏以为魏别封,非也。”孙说非是。据新出土中山王>方壶及鼎铭文,桓公当为中山复国之君,《世本》称“桓公徙灵寿为赵武灵王所灭”。灵寿即复国后之国都,乃谓桓公所复之中山为赵所灭,非谓桓公本人为赵所灭。已说明在周安王二十四年案语中。《太平寰宇记》卷六十一引《史记》云:“赵武灵王以惠文王三年灭中山,迁其君尚肤施。”则尚确为中山最后之君。据中山王方壶及鼎铭文,中山王>以上有文、武、桓、成四世,其子为tM。文、武为魏灭亡前之君,桓、成、>、tM乃复国后之君。诸祖耿《战国策集注汇考》云:“乐史云:桓公传五世为赵所灭,自桓、成、>、tM,至尚,适为五世。由此知尚为亡国之君,tM即死齐之君。”鲁丹三说中山之君而不受也,因散五十金事其左右,复见,未语而君与之食,鲁丹出而不反舍,遂去中山。其御曰:“反见,乃始善我,何故去之?”鲁丹曰:“夫以人言善我,必以人言罪我。”未出境,而公子恶之,曰:“为赵来间中山。”君因索而罪之。(《韩非子·说林上》)

案:此亦疑中山君尚晚年事。

赵主父使李疵视中山可攻不也,还报曰:“中山可伐也。君不亟伐,将后齐、燕。”主父曰:“何故可攻?”李疵对曰:“其君见好岩穴之士,所倾盖与车,以见穷闾隘巷之士以十数,伉礼下布衣之士以百数矣。”君曰:“以子言论,是贤君也,安可攻?”疵曰:“不然。夫好显岩穴之士而朝之,则战士怠于行陈,上尊学者,下士居朝,则农夫惰于田。

战士怠于行陈者,则兵弱也,农夫惰于田者,则国贫也。兵弱于敌,国贫于内,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伐之不亦可乎?”主父曰:“善。”举兵而伐中山,遂灭也。(《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案:《中山策》第七章大体相同,李疵对答作“中山之君所倾盖与车而朝穷闾隘巷之士者七十家”,末无“举兵而伐中山,遂灭也”句。诸祖耿云:“《太平寰宇记》引有‘中山专行仁义,贵儒学,贱壮士,不教人战,赵武灵王袭而灭之’之语,此非《战国策》之逸文,盖即依据此策而抄要言之者也。”此说若确,则策文末尾亦应有赵举兵灭之等语,新出土中山王青铜器铭文,反复引用《诗经》,并有同于《左传》、《大戴礼》之文句,并有浓厚之儒家思想与尊贤观点。与李疵之说正相符合。赵武灵王以胡服骑射攻灭中山而略胡地,而中山则以礼贤下士,怠于耕战而衰亡。

赵氏攻中山,中山之人多力者曰吾丘P,衣铁甲,操铁杖以战,而所击无不碎,冲无不陷,以车投车,以人投人也,几至将所而后死。

(《吕氏春秋·贵卒》)

案:《吕氏春秋·贵卒》论用兵之道,“力贵突,智贵卒(音仓卒之卒)”,举此中山多力之战士为例,则中山之战士颇有勇于行阵者,非皆怠于行阵者。

白圭之中山,中山之王欲留之,白圭固辞,乘舆而去;又之齐,齐王欲留之仕,又辞而去。人问其故,曰:“之二国者,皆将亡,所学有五尽。何谓五尽?曰:莫之必则信尽矣,莫之誉则名尽矣,莫之爱则亲尽矣,行者无粮,居者无食,则财尽矣。不能用人,又不能自用,则功尽矣。国有此五者,无幸必亡,中山、齐皆当此。”(《吕氏春秋·先识》,《说苑·权谋》第十一章大体相同)

案:《吕氏春秋》在叙述此事之后,论之曰:“若使中山之王与齐王闻五尽而更之,则必不亡矣。……夫五割而与赵,悉起而距军乎济上,未有益也。”高诱注:“中山五割地与赵,赵卒亡之;齐悉起军以距燕人于济上,燕卒破之,不能自存,故曰未有益也。”[赵惠文王]三年灭中山迁其王于肤施。起灵寿,北地方从,代道大通。还归,行赏,大赦,置酒?五日,封长子章为代安阳君。章素侈,心不服其弟所立。主父又使田不礼相章也。(《赵世家》)

案:吴师道以为赵灭中山在武灵王二十五年,中山非至惠文王三年始亡,特迁其王尔。《燕策二》第十章或献书燕王曰:“秦久伐韩故中山亡”,吴师道注云:“按《赵策》苏厉曰:楚人久伐而中山亡。《魏策二》曰:中山恃齐、魏以轻赵,齐、魏伐楚而赵亡中山。……赵与齐、燕灭中山,乃《年表》惠文四年所书,已与《世家》差一年。且赵之有事中山久矣,自武灵十九年胡服以来,攻城略地,无岁无之,何至此始合齐、燕灭之耶?而秦、韩、齐、魏伐楚,败唐重丘,当武灵二十五年。是年《赵年表》书攻中山,《通鉴》、《纲目》书中山君奔齐,《齐策》称中山君臣于齐。盖四国伐楚而赵不与,赵得以攻中山而亡之,其君遂出奔也。《史》所载与《策》合者,莫明于此,中山君且奔齐,则与齐共灭之言,未可据。……今《燕策》又谓秦伐韩故中山亡,则韩亦助中山者。是年秦伐韩取穰,岂其事欤?愚因此策与《齐策》陈轸合三晋事同,而辨中山非至惠文三年始亡,特迁其王尔。”此说颇为梁玉绳所称许,梁氏《史记志疑》云:“中山之灭,《赵世家》在惠文三年,《田完年表》及《世家》在盡王二十九年,为惠文四年,所书年数已不合矣,而谓共齐燕灭之,更不足据。……顾自赵武灵王十九年以后,攻城略地,无岁不用师于中山,何待惠文之世始合齐、燕以灭之邪?赵灭中山之岁,吴师道断其在武灵王二十五年,自不可易,正与《乐毅列传》所云武灵王时复灭中山者合也。……《史》之误在妄牵入齐、燕,在以三年为四年。而所书惠文三年灭中山,未可概指为误,盖以武灵二十五年灭者,以得其国为灭,言其实也。以惠文三年灭者,以得其君为灭,重在君也。至若武灵二十六年之攻攘,不过拓并余地,申尽其疆界耳。”余意《六国表》言赵与齐、燕共灭中山,《田世家》及《六国表》言佐赵灭中山,当是错误。吴、梁二氏断言赵灭中山在武灵王二十五年,并不可信。

《资治通鉴》载周赧王十四年即赵武灵王二十五年,“赵王伐中山,中山君奔齐”,《秦本纪》载昭王八年即赵武灵王二十七年“赵破中山,其君亡,竟死齐”,是时中山虽为赵所破,中山君奔齐而死,但其国未亡,国都灵寿亦未失。据《赵策三》第五章,当三国攻秦时,司马浅谓赵主父曰:“我分兵而孤中山,中山必亡。我已亡中山而以余兵与三国攻秦,是我一举而两取地于秦、中山也。”时在赵惠文王元年,中山尚未亡。《赵策四》第八章言“三国攻秦,赵攻中山,取扶柳,五年以擅呼沲”,即是赵乘三国攻秦,中山孤立之时,大举攻灭之,“五年”当是“三年”之误。滹沱原为横贯中山之命脉,赵以全力占有之,即是攻灭中山。

  又案:方苞《补正》云:“方,始也。从,属也。先是襄子已取代,而隔于中山,道不通,故十九年主父北略地中山,至于房子,遂之代。今灭中山,起灵寿,则北地始属于代而道大通也。”按“代道”是往代之路。“起灵寿”谓以灵寿为起点,因灭中山得灵寿,代道得以大通。据此亦可证,赵灭中山在此年。“还归,行赏,大赦,置酒?五日”,“还归”乃赵主父凯旋归来,“行赏,大赦,置酒?五日”乃庆祝“灭中山”之胜利,更可证赵灭中山即在此时。凡此一切皆由赵主父主其事,故《乐毅列传》云:“至赵武灵王时复灭中山。”其时武灵王虽已传位于少子,实际上国家大事仍由主父作主,攻灭中山与略地林胡、楼烦全由主父亲自统率大军进行,少子惠文王无与焉。

宋康王染于唐鞅、佃不礼……所染不当,故国皆残亡。(《墨子·所染》,《吕氏春秋·当染》同,惟“佃”作“田”,“礼”误作“?”)唐鞅蔽于欲权而逐载子……唐鞅戮于宋。(《荀子·解蔽》)宋用唐鞅、齐用苏秦而天下知其亡。(《吕氏春秋·知度》,《说苑·尊贤》第一章作“宋用唐鞅、齐用苏秦、秦用赵高而天下知其亡也”)宋王谓其相唐鞅曰:“寡人所杀戮者众矣,而群臣愈不畏,其故何也?”唐鞅对曰:“王之所罪,尽不善者也,罪不善,善者故为不畏。王欲群臣之畏也,不若无辨其善与不善,而时罪之,若此则群臣畏矣。”居无几何,宋君杀唐鞅。唐鞅之对也,不若无对。(《吕氏春秋·淫辞》) 

案:《宋世家·索隐》云:“《战国策》、《吕氏春秋》皆以偃谥曰康王也。”据《吕氏春秋》,唐鞅为宋王偃之相,高诱注:“鞅令宋王善与不善皆罪之以立威,王是以杀唐鞅,故曰唐鞅之对,不若无对。”据《荀子》,“唐鞅蔽于欲权而逐载子。”则唐鞅固为一权臣,而宋王杀之,知偃尚非重用权臣之君。佃不礼,《吕氏春秋》作田不?,《汉书·古今人表》作田不礼,则“?”乃“礼”之字误。孙诒让《墨子间诂》云:“《赵世家》载赵主父使田不礼相太子章,后为李兑所杀,当宋康王之末年,或即一人,先仕宋而后仕赵欤?”其说是也。是康王亡时,唐鞅已见诛,田不礼已走赵,《墨子·所染》谓“宋康王染于唐鞅、佃不礼……故国皆残亡”,《吕氏春秋·知度》谓“宋用唐鞅……而天下知其亡”,尚非的论也。考赵主父使田不礼相公子章在此年,则田不礼走赵在此年或稍前也。

惠盎见宋康王,康王蹀足謦縕(原误作“惠盎见宋康成公而谓足声速”,从毕沅据《列子·黄帝》、《淮南子·道应训》及李善注《文选》谢惠连《咏牛女诗》所引改正),疾言曰:“寡人之所说者勇有力也,不说为仁义者(“不说”原误作“而为”,从毕沅据《列子》、《淮南子》改正),客将何以教寡人?”惠盎对曰:“臣有道于此,使人虽勇,刺之不入,虽有力,击之不中,大王独无意邪?”王曰:“善。此寡人所欲闻也。”惠盎曰:“夫刺之不中,击之不中,此犹辱也。臣有道于此,使人虽有勇,弗敢刺,虽有力,不敢击,大王独无意邪?”王曰:“善。此寡人之所欲知也。”惠盎曰:“夫不敢刺,不敢击,非其志也。臣有道于此,使人本无其志也,大王独无意邪?”王曰:“善。此寡人之所愿也。”惠盎曰:“夫无其志也,未有爱利之心也。臣有道于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欢然皆欲爱利之,此其贤于勇有力也。居四累之上,大王独无意邪?”王曰:“此寡人之所欲得。”惠盎对曰:“孔、墨是也,孔丘、墨翟无地为君,无官为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今大王,万乘之主也,诚有其志,则四境之内,皆得其利,其贤于孔、墨也远矣。”宋王无以应。惠盎趋而出,宋王谓左右曰:“辨矣!客之以说服寡人也。”(《吕氏春秋·顺说》,《淮南子·道应训》、《列子·黄帝》同)

案:此谓宋康王好勇有力,盖与秦武王、赵武灵王相似。惠盎,《淮南子》作惠孟,《吕氏春秋》高诱注云:“惠盎,宋人,惠施族也。”《列子》张湛注亦云:“惠盎,惠施之族。”惠盎推崇孔丘、墨翟,而宋王因而说服,则宋王尚非暴君。

章素侈,心不服其弟所立,主父又使田不礼相章也。李兑谓肥义曰:“公子章强壮而志骄,党众而欲大,殆有私乎?田不礼之为人也,忍杀而骄。二人相得,必有谋阴贼起(《史记会注考证》云:“枫山、三条本‘谋’上有‘阴’字。”《资治通鉴》“谋阴”作“阴谋”),一出身徼幸。

夫小人有欲,轻虑浅谋,徒见其利,而不顾其害,同类相推,俱入祸门。

以吾观之,必不久矣(《资治通鉴》“必”上有“难”字)。子任重而势大,乱之所始,祸之所集也,子必先患。仁者爱万物,而智者备祸于未形,不仁不智,何以为国?子奚不称疾毋出,传政于公子成?毋为怨府,毋为祸梯。”肥义曰:“不可。昔者主父以王属义也,曰:‘毋变而度,毋异而虑(《资治通鉴》“异”作“易”),坚守一心,以殁而世。’义再拜受命而籍之。今畏不礼之难而忘吾籍,变孰大焉。进受严命,退而不全,负孰甚焉。变负之臣,不容于刑。谚曰:‘死者复生,生者不愧。’吾言已在前矣,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且夫贞臣也,难至而节见,忠臣也,累至而行明,子则有赐而忠我矣。虽然,吾有语在前者也,终不敢失。”李兑曰:“诺。子勉之矣,吾见子已今年耳。”涕泣而出。李兑数见公子成,以备田不礼之事。异日,肥义谓信期曰:“公子与田不礼,甚可忧也。其于义也,声善而实恶,此为人也,不子不臣。吾闻之也,奸臣在朝,国之残也,谗臣在中,王之蠹也。此人贪而欲大,内得主而外为暴,矫令为慢,以擅一旦之命,不难为也,祸且逮国。今吾忧之,夜而忘寐,饥而忘食,盗贼出入,不可不备。自今以来,若有召王者必见吾面,我将先以身当之,无故而王乃入。”信期曰:“善哉!吾得闻此也。”(《赵世家》惠文王三年下)

案:信期,《索隐》云:“即下文高信也。”肥义为赵肃侯之贵臣,深得武灵王之崇敬。《赵世家》云:“武灵王少,未能听政,及听政,先问先王贵臣肥义,加其秩。”十九年正月大朝信宫,召肥义与议天下,五日而毕。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群臣皆不欲,于是肥义侍,武灵王传国于少子,肥义为相国,并傅王。

齐、燕战而赵氏兼中山。(《齐策五》第一章苏秦说齐闵王)今夫齐王,长主也,而自用也。南攻楚五年,H积散;西困秦三年,民憔瘁,士罢弊;北与燕战,覆三军,获二将,而又以其余兵,南面而举五千乘之劲宋,而邑十二诸侯。(《燕策一》第八章苏代见燕王曰,《苏秦列传》同)昔者齐、燕战于桓之曲,燕不胜,十万之众尽,胡人袭燕、楼烦数县,取其牛马。(《齐策五》第一章苏秦说齐闵王)权之难,齐、燕战。秦使魏冉之赵,出兵助燕击齐。薛公使魏处之赵,谓李向曰:“君助燕击齐,齐必急,急必以地和于燕,而身与赵战矣。然则是君自为燕东兵,为燕取地也。故为君计者,不如按兵勿出,齐必缓,缓必复与燕战,兵罢弊,赵可取唐曲逆;战而不胜,命悬于赵,然则吾中立而割穷齐与疲燕也。两国之权,归于君矣。”(《齐策二》第六章)

案:《荀子·王霸》谓齐盡、薛公“南破楚,西诎秦,北败燕”,《燕策一》苏代亦云:齐王南攻楚,西困秦,“北与燕战,覆三军,获二将。”《齐策五》苏秦亦云:“齐、燕战于桓之曲,燕不胜,十万之众尽。”又云:“齐、燕战而赵氏兼中山”,可知齐、燕大战即在此年。《齐策二》“权之难”,亦指此事。盖大败于权,覆三军,十万之众尽,故称为“难”。犹楚大败于垂沙,称为垂沙之难。是时秦使魏冉至赵,促赵出兵助燕击齐,盖是时秦与赵正相合。秦正以赵大臣楼缓为相,魏冉亦正用事于秦。薛公使魏处至赵,劝阻赵助燕攻齐,盖薛公即孟尝君正主持攻燕之役。

权之难,燕再战不胜,赵弗救。哙子谓文公曰:“不如以地合于齐,赵必救我。若不吾救,不得不事。”文公曰:“善。”令郭任以地请讲于齐,赵闻之,遂出兵救燕。(《燕策一》第三章,“文公”当为“昭王”之误)

案:燕文公卒于周显王三十六年,顾观光附此于周显王三十六年。鲍彪曰:“《齐策》此役言及魏冉,知为文公末年。”其说不确。魏冉于秦昭王时用事,与燕昭王同时,不及参与燕易王、燕王哙时之事,更无论燕文公时之事。据《燕世家》及《六国表》,燕文公时未见与齐战事。可知文公必为昭王之误。“哙子”二字亦当误。

隹(惟)主五年,奠□`Q再立事岁,孟冬戊辰,大R□孔陈璋内(“内”读作“入”)伐(即“燕”字)亳邦之(“”读作“获”,陈璋方壶铭文)。

案: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以此为齐襄王五年齐击败燕师时所获燕器。谓是年田单以即墨攻破燕军,迎襄王回临淄,齐故地尽复,言内伐亳邦者,即进而侵伐燕之某邑。但据文献记载,田单虽尽复齐之失地,未尝攻入燕国,与此言“入伐燕亳邦”不合。陈梦家又定此为齐宣王五年破燕时之战利器,以为陈璋即齐伐燕之主将匡章(见《美国劫掠我国殷周铜器集录》),亦未得。匡章不可能又称陈璋。马承源主编《商周青铜器铭文选》,因“陈?”之名又见于子禾子釜,子禾子即田和,以为此乃田桓公五年伐燕取桑丘时事(见该书第四册第五六页)。考《田世家》记桓公五年齐起兵袭燕取桑丘,据《六国表》乃齐康公二十五年,即赵敬侯七年,今以《古本竹书纪年》相校,知《史记》所载田氏世系年代有误,田桓公午四年实为田侯剡四年之误。可知将“惟主五年”定为田午五年之说,亦不妥。唐兰以为陈璋即《秦策二》第十五章所称齐“令田章以阳武合于赵”之田章,此为齐盡王五年攻入燕国之战利品。今按此役战将陈璋,未必即是齐出使赵之田章,但齐盡王五年齐大胜燕,“覆三军,获二将”,即所谓“权之难”。因此齐获得大批战利品,较为合理。(唐兰之说见其所著《司马迁所没有见过的珍贵史料》之注十九,收入《战国纵横家书》,一九七六年文物出版社出版)  又案:齐于此役败燕之主帅,当为司马穰苴,《司马穰苴列传》云:“司马穰苴者,田完之苗裔也。齐景公时晋伐阿、甄,而燕侵河上,齐师败绩,景公患之。晏婴乃荐田穰苴……将兵磗燕晋之师……于是追击之,遂取所亡封内故境,未至国,释兵旅,解约束,誓盟而后入邑。……尊为大司马而引兵归。……已而大夫鲍氏高国之属害之,谮之景公,景公退穰苴……齐威王用兵行威,大放穰苴之法,而诸侯朝齐。齐威王使大夫追论古者司马兵法,而附穰苴于其中,因号曰《司马穰苴兵法》。”苏辙辨之曰:“太史公为《司马穰苴列传》,世皆信之,余以《春秋左氏》考之,未有燕、晋伐齐者也。而《战国策》称:‘司马穰苴执政者也,盡王杀之。’意者穰苴尝为盡王却燕、晋,而战国杂说遂以为景公时耶?”(见所著《古史·孙武吴起列传》)惠士奇《礼说》亦云:“司马穰苴兵法,因号《司马法》,《战国策》齐闵王时,司马穰苴为政,闵王杀之,大臣不亲。则穰苴乃闵王之将,以故齐南破楚,西屈秦,用韩、魏、燕、赵之众犹鞭策者。盖穰苴之力居多,及穰苴死,而闵王亡矣。”考《赵策二》苏子曰:“宣王用之,逼韩威魏,以南伐楚,西攻秦,为齐兵困于?塞,十年攘地,秦人远迹不服。而齐为虚戾……今富非有齐威、宣之余也……而将非有田单、司马之虑也……”案伐楚攻秦,困秦?塞,皆盡王事,今《赵策》“宣王”乃“盡王”之误,则穰苴之为齐盡之将,又可见矣。雷学淇《纪年义证》云:“闵王胜燕之事,可考者二:《策》以司马穰苴为盡王臣,而《穰苴列传》谓燕侵河上,苴追击之,遂取所亡封内故竟。又苏代说燕,本在昭王二十七年,故有燕谋齐及齐举劲宋之说,其曰:

‘齐与燕战,覆三军,获二将’,此亦闵王时事。”其说至是。司马穰苴当曾参与齐南破楚、西屈秦之战事,惟破燕之役为主将。田穰苴于破燕之役为主将,或即薛公荐之,传述者误以为此时之薛公仍为田婴,又误田婴为晏婴,遂误传穰苴破燕在齐景公时也。

[秦昭王]十一年彗星见。(《秦本纪》,《六国表》同)宋康王之时,有雀生S于城之陬(“S”,《新序》作“”,《资治通鉴》作“S”),使史占之。曰:“小而生巨,必霸天下。”康王大喜,于是灭滕伐薛,取淮北之地。(《宋策》第八章,《新序·杂事四》第二十八章同,《资治通鉴》列于周赧王二十九年)

案:《赵策四》第四章载五国伐秦无功,罢于成皋,苏代谓齐王曰:“天下事秦,秦按为义,存亡继绝,固危扶弱,定无罪之君,必起中山与胜焉……而赵、宋同命,何暇言阴。”鲍注:“胜,中山之后”,王先谦《鲜虞中山国事表疆域图说》从鲍注,于赵惠文王四年与齐、燕共灭中山之后,据此云:“其后有名胜者不知所终。”大误。“胜”当为“滕”之字误。金正炜云:“胜当为滕,《宋策》于是灭滕伐薛,取淮北之地。中山灭于赵,滕灭于宋,秦复起二国,故曰赵、宋同命。”金氏又于《宋策》云:“今据《赵策》苏代之言,秦起中山与滕而赵、宋同命为证,此策自视诸书为可据。”其说是也。钱穆《宋康王灭滕考》云:“苏代之说在五国攻秦后,当赵惠文王三年。时中山新灭,与滕俱举,则滕灭亦不久。”又云:“《索隐》不谓《竹书》有宋灭滕,知宋康灭滕在魏襄二十年后,故《竹书》不及载,然则滕灭于宋正在赵惠文王元年至三年间。”(《先秦诸子系年》第四二三至四二四页)考五国攻秦,罢成皋,在周赧王二十七年,即赵惠文王十一年,钱氏谓在惠文王三年,盖误以三国攻秦为五国攻秦。但宋灭滕、取淮北之地,确与赵灭中山同时。《战国纵横家书》第八章苏秦谓齐王曰:“薛公相齐也,伐楚九岁,攻秦三年,欲以残宋,取淮北,宋不残,淮北未得。……王弃薛公,身断事。立帝,帝立。伐秦,秦伐。谋取赵,得。攻宋,宋残。是王之明也。”可知孟尝君为齐相而未出奔以前,在攻秦三年之后,即欲攻宋取淮北。是时宋已灭滕,并乘楚为三国攻破之时机攻取淮北。《宋策》称宋康王灭滕伐薛,伐薛当在孟尝君因“田甲劫王”而出走之后,否则薛公合齐、魏、韩三国,连年破楚,屈秦,败燕,声势煊赫,正欲攻宋取淮北。宋为小国,宋王偃虽强劲,岂敢伐薛?《宋世家》云:“君偃十一年自立为王,东败齐,取五城;南败楚,取地三百里;西败魏,乃与齐、魏为敌国。”此乃夸大之辞,所谓“东败齐”,即指“伐薛”而言,所谓“南败楚”,即指“取淮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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