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罗愿与刘清之为鄂州烈女张氏立祠，并撰文立碑以记其事。
罗愿《鄂州张烈女祠堂碑》：“嘉佑三年春正月甲申，有诏封江夏民妻张氏为旌德县君，表其墓为烈女，敕州县致奠……愿来为州，访问故所表烈女处，中更兵火，吏民无知者。距城东十里，有黄鹤山，州人之葬者多在焉。岁时拜扫，必致所谓胜缘僧舍者。乃与通判刘君谋，立祠其中，以称明诏之遗意……淳熙十一年二月甲戊，朝奉郎权发遣军州事新安罗愿端良文，奉议郎权通判军州事临江刘清之子澄书。”
按：罗愿之在鄂州，敦风厉俗、教化劝民，于此类事可见其一斑。
是年春，赵汝愚开浚福州城西古湖成，邀致仕丞相陈俊卿观览，期间与罗愿、朱熹等人有诗作唱和。
按：赵汝愚，字子直，太宗长子元佐七世孙[62]。登乾道二年(1166)萧国梁榜进士第，本为第一，因锁厅人(指已仕而应试者)而降次[63]。南宋名臣，与朱熹等友善，《宋史》有传。
罗愿与赵汝愚相交于何时无考，然二人既为同年进士，可能即相识于彼时。赵汝愚之父卒，赵汝愚请罗愿为作行实、张栻为作行状，又请朱熹撰墓志铭[64]，可知二人非泛泛之交。淳熙十年(1183)，赵汝愚守福州，以城西旧湖填淤殆尽不便灌溉，奏请复开浚，朝廷从之[65]。第二年春功成，于是友人间有唱和之作。今罗愿《福州赵侍郎开城西古湖以溉田，既成，冀得致政丞相福公一临，于是有唱和之篇二首》，与朱熹《伏承侍郎使君垂示所与少傅国公唱酬西湖佳句，谨次高韵，聊发一笑二首》[66]，韵脚皆同，正是当时唱和之诗。
又，从诗题中可知，赵汝愚当时还邀请了“致政丞相福公”、“少傅国公”前去观览，且亦有唱和。考所谓“福公”、“少傅国公”者即陈俊卿，亦南宋之名臣，官至左相，以少傅致仕，进封福国公[67]。故有是称。今检《方舆胜览》卷十《福建路·福州》“西湖”条收陈俊卿诗一首[68]，韵脚与罗、朱二人诗作之一相同，无疑也是当时唱和之作。
淳熙十一年(1184)七月十三日，罗愿因立日中祷雨致疾而卒，年四十九。
曹泾《罗公传》：“报政才期，而公不少延矣。淳熙十一年甲辰七月十三日也。公生于绍兴丙辰之三月，得年仅四十九。《新安续志》谓‘值旱，立日中精祷致疾’。《志》，公之犹子任臣、毅臣所共订也……丧还，夫人吴氏卒。明年，公兄端规自镇江请檄归，视窀穸，阴阳家以西峰先垄之次为拟。族党一辞，谓公生而孝奉祖考，其安乐之。遂葬于是，吴夫人祔。四月六日也。”王祎《罗鄂州小集后序》：“适天旱祷雨，立日中，得暴疾而卒，年四十有九。十一年七月也。”
《宋史》本传：“(罗愿)知鄂州，有治绩，以父故不敢入岳飞庙。一日，自念吾政善，姑往祠之，甫拜，遽卒于像前。人疑飞之憾不释云。”
按：《宋史》本传将罗愿之死归咎于因果报应，颇荒诞不经，不知其源出何处，疑为附会，俟有识者辨之。
又，方回《跋罗鄂州尔雅翼》云：“(罗愿)易畀鄂州，明年淳熙乙巳卒。”[69]之后四库馆臣亦承其说，谓“淳熙甲辰，愿由知南剑州改鄂州。乙巳，卒于官”[70]。按淳熙乙巳乃淳熙十二年(1185)，依此说法，则罗愿卒时已五十岁，不仅与世所谓四十九岁而卒之说相异，与方回自己在跋文中所言“盖年四十余，使老寿，进未艾也”之语亦自相矛盾。且前已揭罗愿于淳熙九年(1182)冬到任鄂州，在卒前两年，而方回之意为罗愿卒前一年才到鄂州，此亦误。综合以上，知方回之说前后失次，实不足为信，四库馆臣袭其误，盖未深考。
罗愿卒后，鄂人感怀其德，绘像于灵竹寺以祠之。通判刘清之收其部分诗文结为《鄂州小集》，刊于郡。
曹泾《罗公传》：“鄂人绘像灵竹寺，孟宗泣竹处。刘贰车为刊小集于郡……所著《春秋新安志》《尔雅翼》《鄂州小集》行世。其与《小集》同类，已抄而未刊者，尚十之八九。”郑玉《罗鄂州小集序》(《师山集》卷三)：“鄂州之文，尤为缜密古雅，惜其全集不传。今行于世者，鄂州通守刘清之子澄之所刻。盖鄂州既终于郡，子澄因以所见，裒集成书，号‘鄂州小集’，视其大全，盖十一耳。”赵汸《书罗鄂州小集目录后》：“公与刘公同官于鄂，公既卒官，刘公因以是编刻置郡斋，于公生平所著，不能十一，故题曰《小集》。”王祎《罗鄂州小集后序》：“鄂人怀其德，图像灵竹寺祠焉……公平生为文甚多，此所谓《小集》者，特存十一于千百。”
综观罗愿一生，行年不过五十，而真正为官时间很短，大部分时间都是居家待阙或奉祠。从官宦角度讲，或是罗愿仕途之憾事；但从另外角度看，居家赋闲又无疑为其学术创作提供了相对便利的环境。在不足五十年的人生中，罗愿为后世留下了《尔雅翼》《新安志》及《鄂州小集》等著述，一如曹泾《罗公传》末之赞语所云：“存斋之存，其为斯文。”
(作者单位：浙江大学古籍研究所)
【注释】
[1](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卷四〇《尔雅翼提要》，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342页。
[2]除特殊说明外，本文所引罗愿诗文及词作，皆出自：罗愿《鄂州小集》，丛书集成初编本，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后文不再重复出注。
[3](宋)罗愿：《新安志》卷十《杂录·记闻》，《宋元方志丛刊》第八册，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7766页。
[4](元)脱脱等：《宋史》卷三八〇《罗汝楫传》，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1723—11724页。
[5](宋)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四十一“绍兴十有一年·八月·甲戌”条，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第2268页。
[6](宋)洪适：《盘洲文集》卷七十七《俞淑人墓志铭》，《四部丛刊》本。
[7](宋)洪适：《盘洲文集》卷七十七《罗尚书墓志铭》。
[8]钟振振：《全宋词罗愿小传辑补》，《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9月，第11卷第5期。
[9]按，绍兴二十八年(1158)即戊寅年，罗举既早罗汝楫二年而卒，则应是“岁在丙子”，此处误。
[10]《宋史》卷一五五《选举一》，第3604页。
[11](宋)范成大撰；汪泰亨等增补：《(绍定)吴郡志》卷二八《进士题名》，《宋元方志丛刊》第一册，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903页。
[12](宋)龚明之：《中吴纪闻》卷三“郏正夫”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58页。
[13](宋)王应麟：《玉海》卷四五《艺文·小学》“景德新定韵略”条，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1987年联合出版，第848页。
[14](宋)赵升：《朝野类要》卷二“免殿试”条，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57页。
[15](元)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三二《选举考五·举士》“宋登科记总目”条，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影印版，考三〇七上。
[16]参见邓小南著《宋代文官选任制度诸层面》第七章第二节及第三节中相关内容，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3年。
[17](宋)欧阳忞：《舆地广记》卷二十七《荆湖北路上》“江夏县”条，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779页。
[18](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三十《江南西路·江州》，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第1293页。
[19]《宋史》卷三九七《项安世传》，第12088页。
[20](宋)佚名：《南宋馆阁续录》卷八《官联二》“校书郎”条，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第326页。
[21]《宋史》卷三九七《项安世传》，第12090—12091页。
[22](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一《易类》、卷三《经解类》、卷二十《诗集类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24、83、606页。
[23]邓广铭：《辛稼轩年谱(增订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51页。
[24](宋)周必大：《文忠集》卷五《送刘子和教授赴赣州兼简府主洪景庐二首》，《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一千一百四十七册《集部·别集类》，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69页。
[25]按，宋代官员一般为三年一任，亦有九个月算一年，二十七个月算一任的情况。此处暂不作细致探讨。
[26](明)林庭 ：《(嘉靖)江西通志》卷二十三《临江府·科目》，《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史部第一八三册，济南：齐鲁书社，1996年，第174页。
[27](宋)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八《刘子和传》，《朱子全书》(修订本)第二十五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第4574—4575页。(www.xing528.com)
[28]邓广铭：《辛稼轩年谱(增订本)》，第59—60页。
[29]邓广铭：《辛稼轩年谱(增订本)》，第58—59页。
[30](宋)陈骙：《南宋馆阁录》卷七《官联上》“著作佐郎”条，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第98页。
[31](宋)陈骙：《南宋馆阁录》卷八《官联下》“正字”条，第124页。
[32](宋)陈骙：《南宋馆阁录》卷七《官联上》“著作佐郎”条，第98页。
[33](宋)陈骙：《南宋馆阁录》卷八《官联下》“国史院编修官”条，第132页。
[34](明)董斯张：《吴兴备志》卷一一《人物征》，《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四九四册，第390页。
[35](宋)陆游：《渭南文集》卷十五《施司谏注东坡诗序》，《陆放翁全集》上册，北京：中国书店，1986年，第83页。
[36](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二〇《诗集类下》，第591页。
[37]按，此为罗愿乾道八年得职后需居家待阙，直到淳熙二年才到任赣州的又一佐证。
[38]邓广铭：《辛稼轩年谱(增订本)》，第60—61页。
[39]《宋史》卷三八六《范成大传》，第11869页。
[40]《宋史》卷三九六《赵雄传》，第12073页。
[41]《宋史》卷二一三《宰辅四》，第5582页。
[42]《宋史》卷二一三《宰辅四》，第5 5 8 2页。
[43](明)姚鸣鸾：《(嘉靖)淳安县志》卷十四《文翰二·社坛记》，《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第十六册，影明嘉靖刻本，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65年。
[44]按“双剑”用《晋书·张华传》中双剑化龙之典故，指南剑州。
[45]《宋史》卷四百六《陈居仁传》，第11271页。
[46]《宋史》卷四百六《陈居仁传》，第11272页。
[47](宋)周必大：《文忠集》卷六十四《文华阁直学士赠金紫光禄大夫陈公居仁神道碑》，《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一千一百四十七册，第674页。
[48](明)汪舜民：《(弘治)徽州府志》卷四《职制志·郡邑官属·宋》，《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第二十二册，影明弘治刻本，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65年。
[49](唐)杜佑：《通典》卷二十二《职官四·尚书上》“历代郎官”条载：“(隋)炀帝即位……改诸司侍郎但曰郎，又改吏部为选部郎，礼部为仪曹郎……”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133页。
[50]罗愿《新安志》卷三《歙县·县境》载：“汉歙县境广大，吴分之为始新、新定、黎阳、休阳四县……(南朝)宋省黎阳入海宁。海宁，今之休宁。”同书卷四《休宁·乡里》：“黎阳乡，在县南。”
[51]罗愿《通总领赵郎中启》云：“系胄出于神明，被服同于寒素。”
[52](宋)张栻：《张栻集》卷十《记·道州重建濓溪周先生祠堂记》云：“淳熙五年，赵侯汝谊以其地之狭也，下车之始，即议更度之。”长沙：岳麓书社，2010年，第577页。
[53](宋)周应合：《(景定)建康志》卷二十六《官守志三·总领所》“赵汝谊”条。其前“蔡戡”条载：“淳熙十年七月十八日到任，凖指挥与湖广总领赵汝谊两易。”故知赵汝谊任淮西总领前为湖广总领。《宋元方志丛刊》第二册，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1753—1754页。
[54]《宋史》卷四三七《刘清之传》，第12953页。
[55]《宋史》卷四三七《刘清之传》，第12953—12956页。
[56]《宋史》卷四三七《刘清之传》，第12953页、12956页。
[57]《宋史》卷四三七《刘清之传》，第12957页。
[58]即罗愿《鄂州小集》卷四之《刘丰国行录》与《刘子信墓志铭》。
[59]钟振振：《全宋词罗愿小传辑补》。
[60]参见陈垣：《二十史朔闰表》，北京：古籍出版社，1956年，第140页。
[61]《宋史》卷二四三《高宗宪圣慈烈吴皇后传》，第8647页。另参《宋史全文》卷二十七上《孝宗七》。
[62]《宋史》卷三九二《赵汝愚传》，第11981页
[63](宋)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一三《取士·锁厅人不为状元》，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270页。
[64](宋)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十二《笃行赵君彦远墓碣铭》，《朱子全书》(修订本)第二十五册，第4254—4257页。
[65](宋)梁克家撰；陈傅良补：《(淳熙)三山志》卷四《地里类四·内外城壕》“西湖”条。《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四百八十四册，第153页。
[66](宋)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伏承侍郎使君垂示所与少傅国公唱酬西湖佳句谨次高韵聊发一笑二首》，《朱子全书》(修订本)第二十册，第512页。
[67](宋)杨万里：《诚斋集》卷一百二十四《丞相太保魏国正献陈公墓志铭》，《宋集珍本丛刊》第55册，北京：线装书局，2004年，第675页。
[68](宋)祝穆撰；祝洙增订：《方舆胜览》卷十《福建路·福州》“西湖”条，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6页。按书中本作“陈长卿诗”，校以《(弘治)八闽通志》及《(乾隆)福州府志》，知应作“陈俊卿”。
[69](元)方回：《桐江集》卷三，《宛委别藏》一〇五册，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232页。
[70](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五九《鄂州小集提要》，第13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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