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公
1.吕太公望封于齐,周公旦封于鲁,二君者甚相善也。相谓曰:“何以治国?”太公望曰:“尊贤上功。”周公旦曰:“亲亲上恩。”太公望曰:“鲁自此削矣。”周公旦曰:“鲁虽削,有齐者亦必非吕氏也。”其后,齐日以大,至于霸,二十四世而田成子有齐国。鲁公以削,至于觐存,三十四世而亡。(《长见》)
【考订】《韩诗外传》卷十:昔者,太公望、周公旦受封而相见。太公问周公何以治鲁。周公曰:“尊尊亲亲。”太公曰:“鲁自此弱矣。”周公问太公曰:“何以治齐?”太公曰:“举贤赏功。”周公曰:“后世必有劫杀之君矣。”后齐日以大,至于霸,二十四世而田氏伐之。鲁日以削,至三十二世而亡。
《淮南子·齐俗训》:昔太公望、周公旦受封而相见。太公问周公曰:“何以治鲁?”周公曰:“尊尊亲亲。”太公曰:“鲁自此弱矣!”周公问太公曰:“何以治齐?”太公曰:“举贤而上功。”周公曰:“后世必有劫杀之君!”其后齐日以大至于霸,二十四世而田氏伐之;鲁日以削,至三十二世而亡。
按:《史记·周本纪》:“于是封功臣谋士,而师尚父为首封。封尚父于营丘,曰齐。封弟周公旦于曲阜,曰鲁。”周武王封姜太公是在其灭纣之年,即前1046年。
【系年】前1046年
1.鲍叔、管仲、召忽,三人相善,欲相与定齐国,以公子纠为必立。召忽曰:“吾三人者于齐国也,譬之若鼎之有足,去一焉则不成。且小白则必不立矣,不若三人佐公子纠也。”管子曰:“不可,夫国人恶公子纠之母,以及公子纠,公子小白无母,而国人怜之,事未可知。不若令一人事公子小白。夫有齐国,必此二公子也。”故令鲍叔傅公子小白,管子、召忽居公子纠所。(《不广》)
【考订】《管子·大匡》:鲁君乃遂束缚管仲与召忽。管仲谓召忽曰:“子惧乎?”召忽曰:“何惧乎?吾不蚤死,将胥有所定也。今既定矣,令子相齐之左,必令忽相齐之右。虽然,杀君而用吾身,是再辱我也。子为生臣,忽为死臣。忽也知得万乘之政而死,公子纠可谓有死臣矣。子生而霸诸侯,公子纠可谓有生臣矣。死者成行,生者成名,名不两立,行不虚至。子其勉之,死生有分矣。”乃行,入齐境,自刎而死。管仲遂入。
按:《不广》此段突出召忽,与《管子·大匡》同。《不广》交待管仲与召忽在鲁陪公子纠之缘由,对此段历史细节有补充作用。《左传》庄公八年:“初,襄公立,无常。鲍叔牙曰:‘君使民慢,乱将作矣。’奉公子小白出奔莒。乱作,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来奔。”在齐襄公四年,即前694年。
【系年】前694年
2.齐襄公即位,憎公孙无知,收其禄。无知不说,杀襄公。公子纠走鲁,公子小白奔莒。既而国杀无知,未有君,公子纠与公子小白皆归,俱至,争先入公家。管仲扞弓射公子小白,中钩。鲍叔御,公子小白僵。管子以为小白死,告公子纠曰:“安之,公孙小白已死矣!”鲍叔因疾驱先入,故公子小白得以为君。(《贵卒》)
【考订】《左传》庄公九年:九年春,雍廪杀无知。公及齐大夫盟于蔇,齐无君也。夏,公伐齐,纳子纠。桓公自莒先入。秋,师及齐师战于乾时,我师败绩。公丧戎路,传乘而归。秦子、梁子以公旗辟于下道,是以皆止。鲍叔帅师来言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管、召,仇也,请受而甘心焉。”乃杀子纠于生窦,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受之,及堂阜而税之。归而以告曰:“管夷吾治于高傒,使相可也。”公从之。
《管子·大匡》:鲍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奔鲁。九年,公孙无知虐于雍廪,雍廪杀无知也。桓公自莒先入,鲁人伐齐,纳公子纠。战于乾时,管仲射桓公中钩。鲁师败绩。桓公贱位,于是劫鲁,使鲁杀公子纠。
《史记·齐太公世家》:初,襄公之醉杀鲁桓公,通其夫人,杀诛数不当,淫于妇人,数欺大臣,群弟恐祸及,故次弟纠奔鲁。其母鲁女也。管仲、召忽傅之。次弟小白奔莒,鲍叔傅之。小白母,卫女也,有宠于釐公。小白自少好善大夫高傒。及雍林人杀无知,议立君,高、国先阴召小白于莒。鲁闻无知死,亦发兵送公子纠,而使管仲别将兵遮莒道,射中小白带钩。小白详死,管仲使人驰报鲁。鲁送纠者行益迟,六日至齐,则小白已入,高傒立之,是为桓公。
按:此章内容为公子纠与公子小白争位,时间为鲁庄公九年,即前685年。
【系年】前685年
3.管子束缚在鲁。桓公欲相鲍叔,鲍叔曰:“吾君欲霸王,则管夷吾在彼,臣弗若也。”桓公曰:“夷吾,寡人之贼也,射我者也,不可。”鲍叔曰:“夷吾为其君射人者也。君若得而臣之,则彼亦将为君射人。”桓公不听,强相鲍叔。固辞让而相,桓公果听之。于是乎使人告鲁曰:“管夷吾,寡人之雠也,愿得之而亲加手焉。”鲁君许诺,乃使吏鞹其拳,胶其目,盛之以鸱夷,置之车中。至齐境,桓公使人以朝车迎之,祓以爟火,釁以牺猳焉,生与之如国。命有司除庙筵几而荐之,曰:“自孤之闻夷吾之言也,目益明,耳益聪。孤弗敢专,敢以告于先君。”因顾而命管子曰:“夷吾佐予。”管仲还走,再拜稽首,受令而出。管子治齐国,举事有功,桓公必先赏鲍叔,曰:“使齐国得管子者,鲍叔也。”桓公可谓知行赏矣。(《赞能》)
【考订】《国语·齐语》:桓公自莒反于齐,使鲍叔为宰,辞曰:“臣,君之庸臣也。君加惠于臣,使不冻馁,则是君之赐也。若必治国家者,则非臣之所能也。若必治国家者,则其管夷吾乎。臣之所不若夷吾者五:宽惠柔民,弗若也;治国家不失其柄,弗若也;忠信可结于百姓,弗若也;制礼义可法于四方,弗若也;执枹鼓立于军门,使百姓皆加勇焉,弗若也。”桓公曰:“夫管夷吾射寡人中钩,是以滨于死。”鲍叔对曰:“夫为其君动也。君若宥而反之,夫犹是也。”桓公曰:“若何?”鲍子对曰:“请诸鲁。”桓公曰:“施伯,鲁君之谋臣也,夫知吾将用之,必不予我矣。若之何?”鲍子对曰:“使人请诸鲁,曰:‘寡君有不令之臣在君之国,欲以戮之于群臣,故请之。’则予我矣。”桓公使请诸鲁,如鲍叔之言。庄公以问施伯,施伯对曰:“此非欲戮之也,欲用其政也。夫管子,天下之才也,所在之国,则必得志于天下。令彼在齐,则必长为鲁国忧矣。”庄公曰:“若何?”施伯对曰:“杀而以其尸授之。”庄公将杀管仲,齐使者请曰:“寡君欲亲以为戮,若不生得以戮于群臣,犹未得请也。请生之。”于是庄公使束缚以予齐使,齐使受之而退。
《管子·大匡》:桓公问于鲍叔曰:“将何以定社稷?”鲍叔曰:“得管仲与召忽,则社稷定矣。”公曰:“夷吾与召忽,吾贼也。”鲍叔乃告公其故图。公曰:“然则可得乎?”鲍叔曰:“若亟召则可得也。不亟,不可得也。夫鲁施伯知夷吾为人之有慧也,其谋必将令鲁致政于夷吾。夷吾受之,则彼知能弱齐矣。夷吾不受,彼知其将反于齐也,必将杀之。”公曰:“然则夷吾将受鲁之政乎?其否也?”鲍叔对曰:“不受。夫夷吾之不死纠也,为欲定齐国之社稷也。今受鲁之政,是弱齐也。夷吾之事君无二心,虽知死,必不受也。”公曰:“其于我也曾若是乎?”鲍叔对曰:“非为君也,为先君也。其于君不如亲纠也,纠之不死,而况君乎!君若欲定齐之社稷,则亟迎之。”公曰:“恐不及,奈何?”鲍叔曰:“夫施伯之为人也,敏而多畏。公若先反,恐注怨焉,必不杀也。”公曰:“诺。”施伯进对鲁君曰:“管仲有急,其事不济。今在鲁,君其致鲁之政焉。若受之,则齐可弱也。若不受,则杀之。杀之以说于齐也。与同怒,尚贤于已。”君曰:“诺。”鲁未及致政,而齐之使至,曰:“夷吾与召忽也,寡人之贼也。今在鲁,寡人愿生得之。若不得也,是君与寡人贼比也。”鲁君问施伯,施伯曰:“君与之。臣闻齐君惕而亟骄,虽得贤,庸必能用之乎?及齐君之能用之也,管子之事济也。夫管仲,天下之大圣也。今彼反齐,天下皆乡之,岂独鲁乎!今若杀之,此鲍叔之友也,鲍叔因此以作难,君必不能待也,不如与之。”鲁君乃遂束缚管仲与召忽。管仲谓召忽曰:“子惧乎?”召忽曰:“何惧乎?吾不蚤死,将 有所定也。令既定矣,令子相齐之左,必令忽相齐之右。虽然,杀君而用吾身,是再辱我也。子为生臣,忽为死臣。忽也知得万乘之政而死,公子纠可谓有死臣矣。子生而霸诸侯,公子纠可谓有生臣矣。死者成行,生者成名,名不两立,行不虚至。子其勉之,死生有分矣。”乃行,入齐境,自刎而死。管仲遂入。
按:齐桓公即位,管仲入齐,时间在桓公元年,即前685年。
【系年】前685年
4.管子得于鲁,鲁束缚而槛之,使役人载而送之齐,皆讴歌而引。管子恐鲁之止而杀己也,欲速至齐,因谓役人曰:“我为汝唱,汝为我和。”其所唱适宜走,役人不倦,而取道甚速。(《顺说》)
【考订】《国语·齐语》:桓公使请诸鲁,如鲍叔之言。庄公以问施伯,施伯对曰:“此非欲戮之也,欲用其政也。夫管子,天下之才也,所在之国,则必得志于天下。令彼在齐,则必长为鲁国忧矣。”庄公曰:“若何?”施伯对曰:“杀而以其尸授之。”庄公将杀管仲,齐使者请曰:“寡君欲亲以为戮,若不生得以戮于群臣,犹未得请也。请生之。”于是庄公使束缚以予齐使,齐使受之而退。
《吕氏春秋·赞能》:使人告鲁曰:“管夷吾,寡人之雠也,愿得之而亲加手焉。”鲁君许诺,乃使吏鞹其拳,胶其目,盛之以鸱夷,置之车中。至齐境,桓公使人以朝车迎之,祓以爟火,釁以牺猳焉,生与之如国。
按:上述两则关于管仲从鲁归齐之记载,皆重管仲在归齐之前,齐鲁两国君臣之间的谋虑。而在管仲归途上则史料不足。《顺说》则提供了管仲说劝力之歌以让役人加速行走之历史细节,可补管仲史料之缺。
【系年】前685年
5.齐桓公即位,三年三言,而天下称贤,群臣皆说。去肉食之兽,去食粟之鸟,去丝罝之网。(《慎小》)
【考订】《淮南子·主术训》:桓公立政,去食肉之兽,食粟之鸟,系罝之网,三举而百姓悦。
按:此章言桓公即位后施政之策,主要目的是防民之所害,开民之所利。
【系年】前685—前682年
6.齐桓公染于管仲、鲍叔。(《当染》)
【考订】《墨子·所染》:齐桓染于管仲、鲍叔。
《吕氏春秋·不广》:故令鲍叔傅公子小白,管子、召忽居公子纠所。
《史记·齐太公世家》:次弟小白奔莒,鲍叔傅之。
又曰:桓公既得管仲,与鲍叔、隰朋、高傒修齐国政,连五家之兵,设轻重鱼盐之利,以赡贫穷,禄贤能,齐人皆说。
按:据《吕氏春秋·不广》,则齐桓公在公子时即傅鲍叔,故傅鲍叔为先。即位后再傅管仲。此就对齐桓公成就霸业的影响来说,管仲要高于鲍叔。鲍叔傅小白逃至莒,时间为前694年,管仲被桓公征召在前685年。
【系年】前694年—前685年
7.齐桓公师管夷吾。(《尊师》)
【考订】《史记·齐太公世家》:桓公之立,发兵攻鲁,必欲杀管仲。鲍叔牙曰:“臣幸得从君,君竟以立。君之尊,臣无以增君。君将治齐,即高傒与叔牙足也。君且欲霸王,非管夷吾不可。夷吾所居国国重,不可失也。”于是桓公从之。乃详为召管仲欲甘心,实欲用之。管仲知之,故请往。鲍叔牙迎受管仲,及堂阜而脱桎梏,斋祓而见桓公。桓公厚礼以为大夫,任政。
《新序·杂事》卷五:管仲傅齐公子纠,鲍叔傅公子小白。齐公孙无知杀襄公,公子纠奔鲁,小白奔莒,齐人诛无知,迎公子纠于鲁。公子纠与小白争入,管仲射小白,中其带钩,小白佯死,遂先入,是为齐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奔鲁。桓公立,国定,使人迎管仲于鲁,遂立以为仲父,委国而听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为五伯长。
按:齐桓公师管夷吾,时间在桓公即位之年。
【系年】前685年
8.齐桓公伐鲁,鲁人不敢轻战,去鲁国五十里而封之,鲁请比关内侯以听,桓公许之。曹翙谓鲁庄公曰:“君宁死而又死乎?其宁生而又生乎?”庄公曰:“何谓也?”曹翙曰:“听臣之言,国必广大,身必安乐,是生而又生也。不听臣之言,国必灭亡,身必危辱,是死而又死也。”庄公曰:“请从。”于是明日将盟,庄公与曹翙皆怀剑至于坛上。庄公左搏桓公,右抽剑以自承,曰:“鲁国去境数百里,今去境五十里,亦无生矣。钧其死也,戮于君前。”管仲、鲍叔进,曹翙按剑当两陛之间曰:“且二君将改图,毋或进者!”庄公曰:“封于汶则可,不则请死。”管仲曰:“以地卫君,非以君卫地。君其许之!乃遂封于汶南,与之盟。归而欲勿予,管仲曰:“不可。人特劫君而不盟,君不知,不可谓智。临难而不能勿听,不可谓勇。许之而不予,不可谓信。不智不勇不信,有此三者,不可以立功名。予之,虽亡地亦得信。以四百里之地见信于天下,君犹得也。”庄公,仇也;曹翙,贼也,信于仇贼,又况于非仇贼者乎?夫九合之而合,壹匡之而听,从此生矣。管仲可谓能因物矣。(《贵信》)
【考订】《管子·大匡》:四年,修兵,同甲十万,车五千乘。谓管仲曰:“吾士既练,吾兵既多,寡人欲服鲁。”管仲喟然叹曰:“齐国危矣,君不竞于德,而竞于兵!天下之国,带甲十万者不鲜矣。吾欲发小兵以服大兵,内失吾众。诸侯设备,吾人设诈,国欲无危,得已乎?”公不听,果伐鲁。鲁不敢战,去国五十里而为之关。鲁请比于关内,以从于齐,齐亦毋复侵鲁。桓公许诺。鲁人请盟,曰:“鲁,小国也,固不带剑。今而带剑,是交兵闻于诸侯。君不如已。请去兵。”桓公曰:“诺。”乃令从者毋以兵。管仲曰:“不可。诸侯加忌于君,君如是以退,可。君果弱鲁君,诸侯又加贪于君,后有事,小国弥坚,大国设备,非齐国之利也。”桓公不听。管仲又谏曰:“君必不去鲁,胡不用兵?曹刿之为人也,坚强以忌,不可以约取也。”桓公不听,果与之遇。庄公自怀剑,曹刿亦怀剑。践坛,庄公抽剑其怀,曰:“鲁之境,去国五十里,亦无不死而已。”左揕桓公,右自承,曰:“均之死也,戮死于君前。”管仲走君,曹刿抽剑当两阶之间,曰:“二君将改图,无有进者!”管仲曰:“君与地,以汶为竟。”桓公许诺,以汶为竟而归。桓公归而修于政,不修于兵革,自圉辟人,以过弭师。
按:此四年,即桓公即位四年。故此次齐伐鲁,即齐桓公四年。
【系年】前682年
9.齐桓公良车三百乘,教卒万人,以为兵首,横行海内,天下莫之能禁,南至石梁,西至酆郭,北至令支。中山亡邢,狄人灭卫,桓公更立邢于夷仪,更立卫于楚丘。(《简选》)
【考订】《国语·齐语》:狄人攻邢,桓公筑夷仪以封之,男女不淫,牛马选具。狄人攻卫,卫人出庐于曹,桓公城楚丘以封之。其畜散而无育,桓公与之系马三百。天下诸侯称仁焉。于是天下诸侯知桓公之非为己动也,是故诸侯归之。
按:《国语·齐语》韦昭注:“楚丘,卫地。桓公迁其国而封之。事在鲁僖二年。”则此章所言之事在鲁僖公二年(前658年)前后,鲁僖公二年,即齐桓公二十八年。
【系年】前658年
10.齐桓公见小臣稷,一日三至弗得见。从者曰:“万乘之主见布衣之士,一日三至而弗得见,亦可以止矣。”桓公曰:“不然,士骜禄爵者,固轻其主。其主骜霸王者,亦轻其士。纵夫子骜禄爵,吾庸敢骜霸王乎?”遂见之,不可止。(《下贤》)
【考订】《韩非子·难一》:齐桓公时,有处士曰小臣稷,桓公三往而弗得见。桓公曰:“吾闻布衣之士不轻爵禄,无以易万乘之主;万乘之主不好仁义,亦无以下布衣之士。”于是五往乃得见之。
《新序·杂事》卷五:齐桓公见小臣稷,一日三至,不得见也。从者曰:“万乘之主,见布衣之士,一日三至而不得见,亦可以止矣。”桓公曰:“不然。士之傲爵禄者,固轻其主;其主傲霸王者,亦轻其士。纵夫子傲爵禄,吾庸敢傲霸王乎。”五往而后得见。天下闻之,皆曰:“桓公犹下布衣之士,而况国君乎。”于是相率而朝,靡有不至。桓公所以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者,遇士于是也。
按:此事具体时间不可考。齐桓公在位时间为前685年至前643年。
【系年】前685年—前643年
11.有司请事于齐桓公,桓公曰:“以告仲父。”有司又请,公曰:“告仲父。”若是三。习者曰:“一则仲父,二则仲父,易哉为君!”桓公曰:“吾未得仲父则难,已得仲父之后,曷为其不易也?”(《任数》)
【考订】《韩非子·难二》:齐桓公之时,晋客至,有司请礼。桓公曰“告仲父”者三。而优笑曰:“易哉为君,一曰‘仲父’,二曰‘仲父’。”桓公曰:“吾闻君人者劳于索人,佚于使人。吾得仲父已难矣,得仲父之后,何为不易乎哉!”
《新序·杂事》卷四:有司请吏于齐桓公。桓公曰:“以告仲父。”有司又请。桓公曰:“以告仲父。”若是者三,在侧者曰:“一则告仲父,二则告仲父,易哉为君。”桓公曰:“吾未得仲父,则难;已得仲父,曷为其不易也。”
按:此事在管仲未去世之前。管仲于齐桓公四十一年(前645年)去世。则此章所言之事时间范围可确定在前685年至前645年。
【系年】前685年—前645年
12.管子复于桓公曰:“垦田大邑,辟土艺粟,尽地力之利,臣不若宁遬。请置以为大田。登降辞让,进退闲习,臣不若隰朋,请置以为大行。蚤入晏出,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辟死亡,不重贵富,臣不如东郭牙,请置以为大谏臣。平原广城,车不结轨,士不旋踵,鼓之,三军之士视死如归,臣不若王子城父,请置以为大司马。决狱折中,不杀不辜,不诬无罪,臣不若弦章,请置以为大理。君若欲治国强兵,则五子者足矣。君欲霸王,则夷吾在此。”桓公曰:“善。”令五子皆任其事,以受令于管子。十年,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皆夷吾与五子之能也。(《勿躬》)
【考订】《管子·小匡》:相三月,请论百官。公曰:“诺。”管仲曰:“升降揖让,进退闲习,辨辞之刚柔,臣不如隰朋,请立为大行。垦草入邑,辟土聚粟,多众,尽地之利,臣不如宁戚,请立为大司田。平原广牧,车不结辙,士不旋踵,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臣不如王子城父,请立为大司马。决狱折中,不杀不辜,不诬无罪,臣不如宾胥无,请立为大司理。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辟死亡,不挠富贵,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以为大谏之官。此五子者,夷吾一不如,然而以易夷吾,夷吾不为也。君若欲治国强兵,则五子者存矣。若欲霸王,夷吾在此。”桓公曰:“善。”
《韩非子·外储说左下》:桓公问置吏于管仲,管仲曰:“辩察于辞,清洁于货,习人情,夷吾不如弦商,请立以为大理。登降肃让,以明礼待宾,臣不如隰朋,请立以为大行。垦草仞邑,辟地生粟,臣不如宁戚,请以为大田。三军既成阵,使士视死如归,臣不如公子成父,请以为大司马。犯颜极谏,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以为谏臣。治齐,此五子足矣;将欲霸王,夷吾在此。”
《新序·杂事》卷四:管仲言于齐桓公曰:“夫垦田刱邑,辟土殖谷,尽地之利,则臣不若宁戚,请置以为田官。登降揖让,进退闲习,臣不如隰朋,请置以为大行。蚤入晏出,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重富贵,不避死亡,则臣不如东郭牙。请置以为谏臣。决狱折中,不诬无罪,不杀无辜,则臣不若弦宁,请置以为大理。平原广国,车不结轨,士不旋踵,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若归,则臣不若王子成甫,请置以为大司马。君如欲治国强兵,则此五子者足矣,如欲霸王,则夷吾在此。”夫管仲能知人,桓公能任贤,所以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不用兵车,管仲之功也。
按:此章所言之事当在管仲初拜相之时,今系于齐桓公时期。
【系年】前685年—前645年
13.齐桓公与管仲谋伐莒,谋未发而闻于国,桓公怪之,曰:“与仲父谋伐莒,谋未发而闻于国,其故何也?”管仲曰:“国必有圣人也。”桓公曰:“嘻!日之役者,有执跖 而上视者,意者其是邪!”乃令复役,无得相代。少顷,东郭牙至。管仲曰:“此必是已。”乃令宾者延之而上,分级而立。管子曰:“子邪言伐莒者?”对曰:“然。”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言伐莒?”对曰:“臣闻君子善谋,小人善意。臣窃意之也。”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以意之?”对曰:“臣闻君子有三色:显然喜乐者,钟鼓之色也;湫然清静者,衰绖之色也;艴然充盈、手足矜者,兵革之色也。日者,臣望君之在台上也,艴然充盈手足矜者,此兵革之色也。君呿而不唫,所言者莒也。君举臂而指,所当者莒也。臣窃以虑诸侯之不服者,其惟莒乎!臣故言之。”(《重言》)
【考订】《管子·小问》:桓公与管仲阖门而谋伐莒,未发也,而已闻于国,其故何也?管仲曰:“国必有圣人。”桓公曰:“然。夫之役者,有执席食以视上者,必彼是邪?”于是乃令之复役,毋复相代。少焉东郭邮至。桓公令傧者延而上,与之分级而上,问焉。曰:“子言伐莒者乎?”东郭邮曰:“然,臣也。”桓公曰:“寡人不言伐莒,而子言伐莒,其故何也?”东郭邮对曰:“臣闻之,君子善谋,而小人善意,臣意之也。”桓公曰:“子奚以意之?”东郭邮曰:“夫欣然喜乐者,钟鼓之色也。夫渊然清静者,缞绖之色也。漻然丰满,而手足拇动者,兵甲之色也。日者臣视二君之在台上也,口开而不阖,是言莒也。举手而指,势当莒也。且臣观小国诸侯之不服者,唯莒于是。臣故曰伐莒。”桓公曰:“善哉,以微射明,此之谓乎!子其坐,寡人与子同之。”
《韩诗外传》卷四:齐桓公独以管仲谋伐莒,而国人知之。桓公谓管仲曰:“寡人独为仲父言,而国人以知之,何也?”管仲曰:“意若国中有圣人乎?今东郭牙安在?”桓公顾曰:“在此。”管仲曰:“子有言乎?”东郭牙曰:“然。”管仲曰:“子何知之?”曰:“臣闻君子有三色,是以知之。”管仲曰:“何谓三色?”曰:“欢忻众说,钟鼓之色也;愁悴哀忧,衰绖之色也;猛厉充实,兵革之色也。是以知之。”管仲曰:“何以知其莒也。”对曰:“君东南面指,口张而不掩,舌举而不下,是以知其莒也。”桓公曰:“善。”东郭先生曰:“目者心之符也。言者行之指也。夫知者之于人也,未尝求知而后能知也。观容貌,察气志,定取舍,而人情毕矣。”
《说苑·权谋》:齐桓公与管仲谋伐莒,谋未发而闻于国。桓公怪之,以问管仲。管仲曰:“国必有圣人也!”桓公叹曰:“歖!日之役者,有执柘杵而上视者,意其是邪!”乃令复役,无得相代。少焉,东郭垂至。管仲曰:“此必是也。”乃令傧者延而进之,分级而立。管仲曰:“子言伐莒者也?”对曰:“然!”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言伐莒?”对曰:“臣闻君子善谋,小人善意。臣窃意之也。”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以意之?”对曰:“臣闻君子有三色:优然喜乐者,钟鼓之色;愀然清净者,缞绖之色;勃然充满者,此兵革之色也。日者,臣望君之在台上也,勃然充满,此兵革之色。君吁而不吟,所言者莒也;君举臂而指,所当者莒也。臣窃虑小诸侯之未服者,其惟莒乎?臣故言之。”君子曰:“凡耳之闻以声也。今不闻其声,而以其容与臂,是东郭垂不以耳听而闻也。桓公、管仲虽善谋,不能隐。圣人之听于无声,视于无形,东郭垂有之矣。故桓公乃尊禄而礼之。”
《论衡·知实》:齐桓公与管仲谋伐莒,谋未发而闻于国,桓公怪之,问管仲曰:“与仲甫谋伐莒,未发,闻于国,其故何也?”管仲曰:“国必有圣人也。”少顷,当东郭牙至。管仲曰:“此必是已。”乃令宾延而上之,分级而立。管子曰:“子邪言伐莒?”对曰:“然。”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言伐莒?”对曰:“臣闻君子善谋,小人善意。臣窃意之。”管仲曰:“我不伐莒,子何以意之?”对曰:“臣闻君子有三色:欢然喜乐者,钟鼓之色;愁然清静者,衰绖之色;艴然充满手足者,兵革之色。君口垂不唫,所言莒也;君举臂而指,所当者又莒也。臣窃虑国小诸侯不服者,其惟莒乎!臣故言之。”
按:此事各本稍有歧异,《管子·小问》中的东郭邮即东郭牙,牙、邮音近,口传音同,而字录有异。因齐未伐莒,故史无记录,详细时间无考。今系于管仲。
【系年】前685年—前645年
14.齐桓公合诸侯,卫人后至。公朝而与管仲谋伐卫,退朝而入,卫姬望见君,下堂再拜,请卫君之罪。公曰:“吾于卫无故,子曷为请?”对曰:“妾望君之入也,足高气强,有伐国之志也。见妾而有动色,伐卫也。”明日君朝,揖管仲而进之。管仲曰:“君舍卫乎?”公曰:“仲父安识之?”管仲曰:“君之揖朝也恭,而言也徐,见臣而有惭色,臣是以知之。”君曰:“善。仲父治外,夫人治内,寡人知终不为诸侯笑矣。”桓公之所以匿者不言也,今管子乃以容貌音声,夫人乃以行步气志。桓公虽不言,若暗夜而烛燎也。(《精谕》)
【考订】《列女传》卷二:齐桓公夫人卫姬,卫侯之女。公好淫乐,姬为之不听郑卫之音。公用管仲、宁戚行霸道,诸侯皆朝,而卫独不至。公与管仲谋伐卫,罢朝还闺。卫姬望见桓公,脱簮珥,解环佩,下堂再拜曰:“愿请卫之罪。”公曰:“吾与卫无故,姬何请耶?”对曰:“妾闻之,君有三色:显然喜乐容貎淫乐者,钟鼓酒食之色;寂然清静意气沉抑者,丧祸之色;忿然充满手足矜动者,攻伐之色。今妾望君举趾高色厉音扬,意在卫也。是以请之。”公许诺,明日朝,管仲趋进曰:“君之莅朝也,恭而气下言则徐,无伐国之志。是释卫也?”公曰:“善。”乃立卫姬为夫人。曰:“夫人治内,仲父治外,寡人虽愚,足以立于世矣。”
按:陈奇猷曰:“疑即齐桓公三十五年葵丘之会。此会桓公为盟主,天子且赐桓公文武胙、彤弓矢、大路,命无拜(详《左传》僖九年),而卫君后至,宜桓公之欲伐卫也。是年当卫文公九年。”[1]据陈氏所说,当为齐桓公三十五年,即前651年。
【系年】前651年
15.管仲觞桓公,日暮矣,桓公乐之而征烛。管仲曰:“臣卜其昼,未卜其夜。君可以出矣。”公不说,曰:“仲父年老矣,寡人与仲父为乐将几之?请夜之。”管仲曰:“君过矣。夫厚于味者薄于德,沈于乐者反于忧。壮而怠则失时,老而解则无名。臣乃今将为君勉之,若何其沈于酒也?”管仲可谓能立行矣。(《达郁》)
【考订】《管子·中匡》:桓公谓管仲曰:“请致仲父。”公与管仲父而将饮之,掘新井而柴焉。十日斋戒,召管仲。管仲至,公执爵,夫人执尊,觞三行,管仲趋出。公怒曰:“寡人斋戒十日而饮仲父,寡人自以为修矣。仲父不告寡人而出,其故何也?”鲍叔、隰朋趋而出,及管仲于途,曰:“公怒。”管仲反,入,倍屏而立,公不与言。少进中庭,公不与言。少进傅堂,公曰:“寡人斋戒十日而饮仲父,自以为脱于罪矣。仲父不告寡人而出,未知其故也。”对曰:“臣闻之,沉于乐者洽于忧,厚于味者薄于行,慢于朝者缓于政,害于国家者危于社稷。臣是以敢出也。”公遽下堂曰:“寡人非敢自为修也,仲父年长,虽寡人亦衰矣,吾愿一朝安仲父也。”对曰:“臣闻壮者无怠,老者无偷,顺天之道,必以善终者也。三王失之也,非一朝之萃,君奈何其偷乎!”管仲走出,君以宾客之礼再拜送之。(www.xing528.com)
《说苑·敬慎》:齐桓公为大臣具酒,期以日中。管仲后至,桓公举觞以饮之,管仲半弃酒。桓公曰:“期而后至,饮而弃酒,于礼可乎?”管仲对曰:“臣闻‘酒入舌出’,舌出者言失,言失者身弃,臣计弃身不如弃酒。”桓公笑曰:“仲父起就坐。”
《韩诗外传》卷十:齐桓公置酒,令诸侯大夫曰:“后者饮一经程。”管仲后,当饮一经程。饮其一半而弃其半。桓公曰:“仲父当饮一经程,而弃之,何也?”管仲曰:“臣闻之:酒入口者舌出。舌出者弃身。与其弃身,不宁弃酒乎?”桓公曰:“善。”
按:此章关于管仲与齐桓公的故事,详细时间无考。
【系年】前685年—前645年
16.齐桓公、管仲、鲍叔、宁戚相与饮酒酣,桓公谓鲍叔曰:“何不起为寿?”鲍叔奉杯而进曰:“使公毋忘出奔在于莒也。使管仲毋忘束缚而在于鲁也。使宁戚毋忘其饭牛而居于车下。”桓公避席再拜曰:“寡人与大夫能皆毋忘夫子之言,则齐国之社稷幸于不殆矣。”当此时也,桓公可与言极言矣。(《直谏》)
【考订】《管子·小称》:桓公、管仲、鲍叔牙、宁戚四人饮。饮酣,桓公谓鲍叔牙曰:“阖不起为寡人寿乎?”鲍叔牙奉杯而起,曰:“使公毋忘出如莒时也,使管子毋忘束缚在鲁也,使宁戚毋忘饭牛车下也。”桓公辟席再拜,曰:“寡人与二大夫能无忘夫子之言,则国之社稷必不危矣。”
《新序·杂事》卷四:桓公与管仲、鲍叔、宁戚饮酒,桓公谓鲍叔,“姑为寡人祝乎。”鲍叔奉酒而起祝曰:“吾君无忘其出而在莒也,使管仲无忘其束缚而从鲁也,使宁子无忘其饭牛于车下也。”桓公辟席再拜曰:“寡人与二大夫,皆无忘夫子之言,齐之社稷,必不废也。”此言常思困隘之时,必不骄矣。
按:此章详细时间无考。
【系年】前685年—前645年
17.管仲有疾,桓公往问之,曰:“仲父之疾病矣,将何以教寡人?”管仲曰:“齐鄙人有谚曰:‘居者无载,行者无埋。’今臣将有远行,胡可以问?”桓公曰:“愿仲父之无让也。”管仲对曰:“愿君之远易牙、竖刀、常之巫、卫公子启方。公曰:“易牙烹其子以慊寡人,犹尚可疑邪?”管仲对曰:“人之情,非不爱其子也,其子之忍,又将何有于君?”公又曰:“竖刀自宫以近寡人,犹尚可疑邪?”管仲对曰:“人之情,非不爱其身也,其身之忍,又将何有于君?”公又曰:“常之巫审于死生,能去苛病,犹尚可疑邪?”管仲对曰:“死生命也。苛病失也。君不任其命、守其本,而恃常之巫,彼将以此无不为也。”公又曰:“卫公子启方事寡人十五年矣,其父死而不敢归哭,犹尚可疑邪?”管仲对曰:“人之情,非不爱其父也,其父之忍,又将何有于君?”公曰:“诺。”管仲死,尽逐之。食不甘,宫不治,苛病起,朝不肃。居三年,公曰:“仲父不亦过乎?孰谓仲父尽之乎?”于是皆复召而反。明年,公有病,常之巫从中出曰:“公将以某日薨。”易牙、竖刀、常之巫相与作乱,塞宫门,筑高墙,不通人,矫以公令。有一妇人逾垣入,至公所。公曰:“我欲食。”妇人曰:“吾无所得。”公又曰:“我欲饮。”妇人曰:“吾无所得。”公曰:“何故?”对曰:“常之巫从中出曰:‘公将以某日薨。’易牙、竖刀、常之巫相与作乱,塞高门,筑高墙,不通人,故无所得。卫公子启方以书社四十下卫。”公慨焉叹涕出曰:“嗟乎!圣人之所见,岂不远哉!若死者有知,我将何面目以见仲父衣乎?”蒙衣袂而绝乎寿宫。虫流出于户,上盖以杨门之扇,三月不葬。(《知接》)
【考订】《管子·小称》:管仲有病,桓公往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若不可讳而不起此病也,仲父亦将何以诏寡人?”管仲对曰:“微君之命臣也,故臣且谒之。虽然,君犹不能行也。”公曰:“仲父命寡人东,寡人东。令寡人西,寡人西。仲父之命于寡人,寡人敢不从乎?”管仲摄衣冠起,对曰:“臣愿君之远易牙、竖刁、堂巫、公子开方。夫易牙以调和事公,公曰惟烝婴儿之未尝。于是烝其首子而献之公。人情非不爱其子也,于子之不爱,将何有于公?公喜宫而妒,竖刁自刑,而为公治内。人情非不爱其身也,于身之不爱,将何有于公?公子开方事公十五年,不归视其亲。齐、卫之间,不容数日之行。臣闻之,务为不久,盖虚不长。其生不长者,其死必不终。”桓公曰:“善。”管仲死,已葬。公憎四子者,废之官。逐堂巫而苛病起兵,逐易牙而味不至,逐竖刁而宫中乱,逐公子开方而朝不治。桓公曰:“嗟!圣人固有悖乎!”乃复四子者。处期年,四子作难,围公一室,不得出。有一妇人、遂从窦入,得至公所。公曰:“吾饥而欲食,渴而欲饮,不可得,其故何也?”妇人对曰:“易牙、竖刁、堂巫、公子开方四人分齐国,涂十日不通矣。公子开方以书社七百下卫矣,食将不得矣。”公曰:“嗟兹乎!圣人之言长乎哉!死者无知则已,若有知,吾何面目以见仲父于地下!”乃援素幭以裹首而绝。死十一日,虫出于户,乃知桓公之死也。葬以杨门之扇。
《韩非子·难一》:管仲有病,桓公往问之,曰:“仲父病,不幸卒于大命,将奚以告寡人?”管仲曰:“微君言,臣故将谒之。愿君去竖刁,除易牙,远卫公子开方。易牙为君主味,君惟人肉未尝,易牙烝其子首而进之;夫人情莫不爱其子,今弗爱其子,安能爱君?君妒而好内,竖刁自宫以治内;人情莫不爱其身,身且不爱,安能爱君?开方事君十五年,齐、卫之间不容数日行,弃其母,久宦不归。其母不爱,安能爱君?臣闻之:‘矜伪不长,盖虚不久。'愿君去此三子者也。”管仲卒死,桓公弗行。及桓公死,虫出尸不葬。
《史记·齐太公世家》:四十一年,秦穆公虏晋惠公,复归之。是岁,管仲、隰朋皆卒。管仲病,桓公问曰:“群臣谁可相者?”管仲曰:“知臣莫若君。”公曰:“易牙如何?”对曰:“杀子以适君,非人情,不可。”公曰:“开方如何?”对曰:“倍亲以适君,非人情,难近。”公曰:“竖刀如何?”对曰:“自宫以适君,非人情,难亲。”管仲死,而桓公不用管仲言,卒近用三子,三子专权。
按:据《史记·齐太公世家》,管仲死于齐桓公四十一年。
【系年】前645年
18.管仲有病,桓公往问之,曰:“仲父之病矣,渍甚,国人弗讳,寡人将谁属国?”管仲对曰:“昔者,臣尽力竭智犹未足以知之也,今病在于朝夕之中,臣奚能言?”桓公曰:“此大事也,愿仲父之教寡人也。”管仲敬诺,曰:“公谁欲相?”公曰:“鲍叔牙可乎?”管仲对曰:“不可。夷吾善鲍叔牙,鲍叔牙之为人也清廉洁直;视不己若者不比于人,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勿已,则隰朋其可乎。隰朋之为人也上志而下求,丑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其于国也,有不闻也。其于物也,有不知也。其于人也,有不见也。勿已乎,则隰朋可也。”(《贵公》)
【考订】《庄子·徐无鬼》:管仲有病,桓公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讳云,至于大病,则寡人恶乎属国而可?”管仲曰:“公谁欲与?”公曰:“鲍叔牙。”曰:“不可。其为人,廉洁善士也,其于不己若者不比之,又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使之治国,上且钩乎君,下且逆乎民。其得罪于君也,将弗久矣!”公曰:“然则孰可?”对曰:“勿已,则隰朋可。其为人也,上忘而下不畔,愧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以德分人谓之圣,以财分人谓之贤。以贤临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贤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其于国有不闻也,其于家有不见也。勿已,则隰朋可。”
按:此章也当为管仲临终前之言,也即桓公四十一年。
【系年】前645年
19.宁戚欲干齐桓公,穷困无以自进,于是为商旅将任车以至齐,暮宿于郭门之外。桓公郊迎客,夜开门,辟任车,爝火甚盛,从者甚众。宁戚饭牛居车下,望桓公而悲,击牛角疾歌。桓公闻之,抚其仆之手曰:“异哉!之歌者,非常人也!”命后车载之。桓公反,至,从者以请。桓公赐之衣冠,将见之。宁戚见,说桓公以治境内。明日复见,说桓公以为天下。桓公大说,将任之。群臣争之曰:“客,卫人也。卫之去齐不远,君不若使人问之。而固贤者也,用之未晚也。”桓公曰:“不然。问之,患其有小恶。以人之小恶,亡人之大美,此人主之所以失天下之士也已。”(《举难》)
【考订】《淮南子·道应训》:宁越欲干齐桓公,困穷无以自达,于是为商旅将任车,以商于齐,暮宿于郭门之外。桓公效迎客,夜开门,辟任车,爝火甚盛,从者甚众。宁越饭牛车下,望见桓公而悲,击牛角而疾商歌。桓公闻之,抚其仆之手曰:“异哉,歌者非常人也。”命后车载之。桓公及至,从者以请,桓公赣之衣冠而见,说以为天下。桓公大说,将任之。群臣争之曰:“客,卫人也。卫之去齐不远,君不若使人问之。问之而故贤者也,用之未晚。”桓公曰:“不然。问之,患其有小恶也。以人之小恶,而忘人之大美,此人主之所以失天下之士也。”
《新序·杂事》卷五:宁戚欲干齐桓公,穷困无以自进,于是为商旅,赁车以适齐,暮宿于郭门之外。桓公郊迎客,夜开门,辟赁车者,执火甚盛,从者甚众。宁戚饭牛于车下,望桓公而悲,击牛角疾商歌。桓公闻之,抚其仆之手,曰:“异哉!此歌者,非常人也。”命后车载之。桓公反至,从者以请,桓公曰:“赐之衣冠,将见之。”宁戚见,说桓公以合境内。明日复见,说桓公以为天下,桓公大说。将任之,群臣争之曰:“客卫人,去齐五百里,不远,不若使人问之,而固贤人也,任之未晚也。”桓公曰:“不然。问之恐其有小恶,以其小恶,忘人之大美,此人主所以失天下之士也。且人固难全,权用其长者。”遂举大用之,而授之以为卿。当此举也,桓公得之矣,所以成霸也。
按:宁戚干齐桓公具体时间无考。
【系年】前685年—前645年
20.桓公行公去私恶,用管子而为五伯长;行私阿所爱,用竖刀而虫出于户。(《贵公》)
【考订】按:此就桓公即位至死后而言。
【系年】前685年—前643年
21.管子、鲍叔佐齐桓公举事,齐之东鄙人有常致苦者。管子死,竖刀、易牙用,国之人常致不苦,不知致苦,卒为齐国良工,泽及子孙。(《不广》)
【考订】按:陈奇猷曰:“此节意义不明,待考。”[2]非是。此节言管仲、鲍叔牙佐齐桓公用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就其他国家之民而言,免受战乱之苦,得以平安度过。但就齐国百姓而言,则付出了沉重的赋税。前有《勿躬》篇引管子言:“垦田大邑,辟土艺粟,尽地力之利。”如此,则齐之民力付出为多矣。而竖刀、易牙当政,无一匡天下之雄心,也无尽地力之才,民则缓也。故齐之东鄙人在管仲当政时常致苦,而于管子死后则常致不苦。
【系年】前685—前643年
齐孝公
1.齐攻鲁,求岑鼎,鲁君载他鼎以往。齐侯弗信而反之,为非,使人告鲁侯曰:“柳下季以为是,请因受之。”鲁君请于柳下季,柳下季答曰:“君之赂,以欲岑鼎也?以免国也?臣亦有国于此。破臣之国以免君之国,此臣之所难也。”于是鲁君乃以真岑鼎往也。且柳下季可谓此能说矣。非独存己之国也,又能存鲁君之国。(《审己》)
【考订】《新序·节士》:齐攻鲁,求岑鼎,鲁公载岑鼎往。齐侯不信而反之,以为非也。使人告鲁君:“柳下惠以为是,因请受之。”鲁君请于柳下惠,柳下惠对曰:“君之欲以为岑鼎也,为以免国也。臣亦有国于此,破臣之国,以免君之国,此臣所难也。”鲁君乃以真岑鼎往。柳下惠可谓守信矣,非独存己之国也,又存鲁君之国。信之于人重矣哉,犹舆之輗軏也。故孔子曰:“大舆无輗,小舆无軏,其何以行之哉。”此之谓也。
《韩非子·说林》:齐攻鲁,索谗鼎,鲁以其雁往。齐人曰:“雁也。”鲁人曰:“真也。”齐曰:“使乐正子春来,吾将听子。”鲁君请乐正子春,乐正子春曰:“胡不以其真往也?”君曰:“我爱之。”答曰:“臣亦爱臣之信。”
按:《韩非子》所言则为另一事。鲁岑鼎,石光瑛以为即谗鼎。《左氏昭三年传》引谗鼎之铭,杜注:“谗,鼎名也。”谗鼎之谗,其声与岑相近,其义亦与高相近。[3]柳下惠,齐孝公时人,此事详细年代不可考。
齐庄公
1.齐庄公之时,有士曰宾卑聚。梦有壮子,白缟之冠,丹绩之。东布之衣,新素履,墨剑室,从而叱之,唾其面。惕然而寤,徒梦也。终夜坐不自快。明日,召其友而告之曰:“吾少好勇,年六十而无所挫辱。今夜辱,吾将索其形,期得之则可,不得将死之。”每朝与其友俱立乎衢,三日不得,却而自殁。(《离俗》)
【考订】按:姜齐时期有两个庄公,一名购,在位时间为前794年至前731年。一名光,在位时间为前553年至前548年。此事到底发生在哪位庄公,无法确定,时间亦无考。
2.崔杼与庆封谋杀齐庄公,庄公死,更立景公,崔杼相之。庆封又欲杀崔杼而代之相,于是崔杼之子,令之争后。崔杼之子相与私闀。崔杼往见庆封而告之。庆封谓崔杼曰:“且留,吾将兴甲以杀之。”因令卢满嫳兴甲以诛之。尽杀崔杼之妻子及枝属,烧其室屋,报崔杼曰:“吾已诛之矣。”崔杼归无归,因而自绞也。庆封相景公,景公苦之。庆封出猎,景公与陈无宇、公孙竈、公孙虿诛封。庆封以其属斗,不胜,走如鲁。齐人以为让,又去鲁而如吴,王予之朱方。荆灵王闻之,率诸侯以攻吴,围朱方,拔之。得庆封,负之斧质,以徇于诸侯军,因令其呼之曰:“毋或如齐庆封,弑其君而弱其孤,以亡其大夫。”乃杀之。黄帝之贵而死,尧舜之贤而死,孟贲之勇而死,人固皆死,若庆封者,可谓重死矣。(《慎行》)
【考订】《史记·齐太公世家》:(齐景公三年)田、鲍、高、栾氏相与谋庆氏。庆舍发甲围庆封宫,四家徒共击破之。庆封还,不得入,奔鲁。齐人让鲁,封奔吴。吴与之朱方,聚其族而居之,富于在齐。
按:此事自齐庄公去世至齐景公三年,即前548年至前545年。
【系年】前548年—前545年
3.齐未亡而庄公冢抇。(《安死》)
【考订】按:《吕氏春秋·安死》高诱注:“庄公名购,僖公之父,以葬厚,冢见发。”高注误,齐有二庄公。《史记·齐太公世家》:“(齐景公三年)其秋,齐人徙葬庄公,戮崔杼尸于市以说众。”则此事发生于齐景公三年,则庄公为光,景公异母兄。
【系年】前545年
齐景公
1.晏子与崔杼盟,其辞曰:“不与崔氏而与公孙氏者,受其不祥。”晏子俛而饮血,仰而呼天曰:“不与公孙氏而与崔氏者,受此不祥。”崔杼不说,直兵造胸,句兵钩颈,谓晏子曰:“子变子言,则齐国吾与子共之。子不变子言,则今是已。”晏子曰:“崔子,子独不为夫《诗》乎?《诗》曰:‘莫莫葛藟,延于条枚。凯弟君子,求福不回。’婴且可以回而求福乎?子惟之矣。”崔杼曰:“此贤者,不可杀也。”罢兵而去。晏子援绥而乘,其仆将驰,晏子抚其仆之手曰:“安之,毋失节。疾不必生,徐不必死。鹿生于山而命悬于厨。今婴之命有所悬矣。”晏子可谓知命矣。(《知分》)
【考订】《晏子春秋·内篇杂上·崔庆劫齐将军大夫盟晏子不与第三》:崔杼既弑庄公而立景公,杼与庆封相之,劫诸将军大夫及显士庶人于太宫之坎上,令无得不盟者。为坛三仞,埳其下,以甲千列环其内外,盟者皆脱剑而入。维晏子不肯,崔杼许之。有敢不盟者,戟拘其颈,剑承其心,令自盟曰:“不与崔、庆而与公室者,受其不祥。言不疾,指不至血者死。”所杀七人。次及晏子,晏子奉杯血,仰天叹曰:“呜呼!崔子为无道,而弑其君,不与公室而与崔、庆者,受此不祥。”俛而饮血。崔子谓晏子曰:“子变子言,则齐国吾与子共之;子不变子言,戟既在脰,剑既在心,维子图之也。”晏子曰:“劫吾以刃,而失其志,非勇也;回吾以利,而倍其君,非义也。崔子!子独不为夫诗乎!《诗》云:‘莫莫葛藟,施于条枚,恺恺君子,求福不回。’今婴且可以回而求福乎?曲刃钩之,直兵推之,婴不革矣。”崔杼将杀之,或曰:“不可!子以子之君无道而杀之,今其臣有道之士也,又从而杀之,不可以为教矣。”崔子遂舍之。晏子曰:“若大夫为大不仁,而为小仁,焉有中乎!”趋出,授绥而乘。其仆将驰,晏子抚其手曰:“徐之!疾不必生,徐不必死,鹿生于野,命县于厨,婴命有系矣。”按之成节而后去。《诗》云:“彼己之子,舍命不渝。”晏子之谓也。
《新序·义勇》:崔杼弒庄公,令士大夫盟者,皆脱剑而入,言不疾,指不至血者死。所杀十人,次及晏子。晏子奉桮血仰天叹曰:“恶乎,崔子将为无道,杀其君。”盟者皆视之,崔杼谓晏子曰:“子与我,我与子分国;子不吾与,吾将杀子。直兵将推之,曲兵将句之,唯子图之。”晏子曰:“婴闻回以利而背其君者,非仁也;劫以刃而失其志者,非勇也。”《诗》云:“恺悌君子,求福不回。”婴可谓不回矣。直兵推之,曲兵句之,婴不之回也。崔子舍之,晏子趋出,授绥而乘,其仆将驰,晏子拊其手,曰:“虎豹在山林,其命在庖厨,驰不益生,缓不益死。”按之成节,然后去之。《诗》曰:“彼己之子,舍命不偷。”晏子之谓也。
《韩诗外传》卷二:崔杼弒庄公,合士大夫盟。盟者皆脱剑而入。言不疾指血至者死。所杀者十余人,次及晏子。奉杯血,仰天而叹曰:“恶乎!崔杼将为无道,而杀其君。”于是盟者皆视之。崔杼谓晏子曰:“子与我,吾将与子分国。子不与我,杀子。”直兵将推之,曲兵将钩之。“吾愿子之图之也”。晏子曰:“吾闻留以利而倍其君,非仁也。劫以刃而失其志者,非勇也。《诗》曰:‘莫莫葛藟,延于条枚。恺悌君子,求福不回。’婴其可回矣?”直兵推之,曲兵钩之,婴不之革也。崔杼曰:“舍晏子。”晏子起而出,授绥而乘,其仆驰。晏子抚其手曰:“麋鹿在山林,其命在庖厨。命有所悬,安在疾驱。”安行成节,然后去之。《诗》曰:“羔裘如濡,恂直且侯。彼已之子,舍命不渝。”晏子之谓也。
按:崔杼弒庄公光,事在齐庄公六年,即前548年。
【系年】前548年
2.齐有北郭骚者,结罘 ,捆蒲苇,织萉屦,以养其母犹不足,踵门见晏子曰:“愿乞所以养母。”晏子之仆谓晏子曰:“此齐国之贤者也。其义不臣乎天子,不友乎诸侯,于利不苟取,于害不苟免。今乞所以养母,是说夫子之义也,必与之。”晏子使人分仓粟、分府金而遗之,辞金而受粟。有间,晏子见疑于齐君,出奔,过北郭骚之门而辞。北郭骚沐浴而出见晏子曰:“夫子将焉适?”晏子曰:“见疑于齐君,将出奔。”北郭子曰:“夫子勉之矣。”晏子上车,太息而叹曰:“婴之亡岂不宜哉!亦不知士甚矣。”晏子行。北郭子召其友而告之曰:“说晏子之义,而尝乞所以养母焉。吾闻之曰:‘养及亲者,身伉其难。’今晏子见疑,吾将以身死白之。”著衣冠,令其友操剑奉笥而从,造于君庭,求复者曰:“晏子,天下之贤者也,去则齐国必侵矣。必见国之侵也,不若先死。请以头托白晏子也。”因谓其友曰:“盛吾头于笥中,奉以托。”退而自刎也。其友因奉以托。其友谓观者曰:“北郭子为国故死,吾将为北郭子死也。”又退而自刎。齐君闻之,大骇,乘驲而自追晏子,及之国郊,请而反之。晏子不得已而反,闻北郭骚之以死白己也,曰:“婴之亡岂不宜哉!亦愈不知士甚矣。”(《士节》)
【考订】《晏子春秋·内篇杂上·晏子乞北郭骚米以养母骚杀身以明晏子之贤第二十七》:齐有北郭骚者,结罘罔,捆蒲苇,织履,以养其母,犹不足,踵门见晏子曰:“窃说先生之义,愿乞所以养母者。”晏子使人分仓粟府金而遗之,辞金受粟。有间,晏子见疑于景公,出奔,过北郭骚之门而辞。北郭骚沐浴而见晏子曰:“夫子将焉适?”晏子曰:“见疑于齐君,将出奔。”北郭骚曰:“夫子勉之矣!”晏子上车太息而叹曰:“婴之亡岂不宜哉!亦不知士甚矣。”晏子行,北郭子召其友而告之曰:“吾说晏子之义,而尝乞所以养母者焉。吾闻之,养其亲者身伉其难。今晏子见疑,吾将以身死白之。”着衣冠,令其友操剑,奉笥而从,造于君庭,求复者曰:“晏子,天下之贤者也;今去齐国,齐必侵矣。方见国之必侵,不若死,请以头讬白晏子也。”因谓其友曰:“盛吾头于笥中,奉以讬。”退而自刎。其友因奉讬而谓复者曰:“此北郭子为国故死,吾将为北郭子死。”又退而自刎。景公闻之,大骇,乘驲而自追晏子,及之国郊,请而反之。晏子不得已而反,闻北郭子之以死白己也,太息而叹曰:“婴之亡,岂不宜哉!亦愈不知士甚矣。”
《说苑·复恩》:北郭骚踵门见晏子,曰:“窃悦先生之义,愿乞所以养母者。”晏子使人分仓粟府金而遗之,辞金而受粟。有间,晏子见疑于景公,出奔。北郭子召其友而告之曰:“吾悦晏子之义,而尝乞所以养母者。吾闻之曰:‘养及亲者身更其难。’今晏子见疑,吾将以身死白之。”遂造公庭,求复者曰:“晏子,天下之贤者也,今去齐国,齐国必侵矣,方必见国之侵也,不若先死,请绝颈以白晏子。”逡巡而退,因自杀也。公闻之,大骇,乘驲而自追晏子,及之国郊,请而反之。晏子不得已而反,闻北郭子之以死白己也,大息而叹曰:“婴不肖,罪过固其所也,而士以身明之,哀哉!”
按:《吕氏春秋·士节》高诱注曰:“齐君,景公也。”晏子详细生卒年不可考,大概生于齐灵公、庄公、景公时期。此章所言之事在景公时期。《史记·齐太公世家》载,齐景公四十八年,晏子卒,此年为前500年。景公在位时间为前547年至前490年,则晏子与齐景公共世时间为前547年至前500年。
【系年】前547年—前500年
3.晏子之晋,见反裘负刍息于涂者。以为君子也,使人问焉,曰:“曷为而至此?”对曰:“齐人累之,名为越石父。”晏子曰:“嘻!”遽解左骖以赎之,载而与归。至舍,弗辞而入。越石父怒,请绝。晏子使人应之曰:“婴未尝得交也,今免子于患,吾于子犹未邪?”越石父曰:“吾闻君子屈乎不己知者,而伸乎己知者。吾是以请绝也。”晏子乃出见之曰:“向也见客之容而已,今也见客之志。婴闻察实者不留声,观行者不讥辞,婴可以辞而无弃乎?”越石父曰:“夫子礼之,敢不敬从。”晏子遂以为客。(《观世》)
【考订】《晏子春秋·内篇杂上·晏子之晋睹齐越石父解左骖赎之与归第二十四》:晏子之晋,至中牟,睹弊冠反裘负刍,息于途侧者,以为君子也,使人问焉。曰:“子何为者也?”对曰:“我越石父者也。”晏子曰:“何为至此?”曰:“吾为人臣,仆于中牟,见使将归。”晏子曰:“何为为仆?”对曰:“不免冻饿之切吾身,是以为仆也。”晏子曰:“为仆几何?”对曰:“三年矣。”晏子曰:“可得赎乎?”对曰:“可。”遂解左骖以赠之,因载而与之俱归。至舍,不辞而入,越石父怒而请绝,晏子使人应之曰:“吾未尝得交夫子也,子为仆三年,吾乃今日睹而赎之,吾于子尚未可乎?子何绝我之暴也。”越石父对之曰:“臣闻之,士者诎乎不知己,而申乎知己,故君子不以功轻人之身,不为彼功诎身之理。吾三年为人臣仆,而莫吾知也。今子赎我,吾以子为知我矣;向者子乘,不我辞也,吾以子为忘;今又不辞而入,是与臣我者同矣。我犹且为臣,请鬻于世。”晏子出,见之曰:“向者见客之容,而今也见客之意。婴闻之,省行者不引其过,察实者不讥其辞,婴可以辞而无弃乎!婴诚革之。”乃令粪洒改席,尊醮而礼之。越石父曰:“吾闻之,至恭不修途,尊礼不受摈。夫子礼之,仆不敢当也。”晏子遂以为上客。
《史记·管晏列传》:越石父贤,在缧绁中。晏子出,遭之涂,解左骖赎之,载归。弗谢,入闺,久之。越石父请绝。晏子戄然,摄衣冠谢曰:“婴虽不仁,免子于厄,何子求绝之速也?”石父曰:“不然。吾闻君子诎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者。方吾在缧绁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已感寤而赎我,是知己;知己而无礼,固不如在缧绁之中。”晏子于是延入为上客。
《新序·节士》:晏子之晋,见披裘负刍息于途者,以为君子也。使人问焉,曰:“曷为而至此?”对曰:“齐人,累之,吾名越石甫。”晏子曰:“嘻!”遽解左骖以赎之,载而与归。至舍,不辞而入,越石父怒而请绝。晏子使人应之,曰:“婴未尝得交也,今免子于患,吾于子犹未可也。”越石甫曰:“吾闻君子诎乎不知己,而信乎知己者,吾是以请绝也。”晏子乃出见之,曰:“向也见客之容,而今也见客之意。婴闻察实者不留声,观行者不几辞。婴可以辞而无弃乎。”越石甫曰:“夫子礼之,敢不敬从。”晏子遂以为上客。
按:《史记·齐太公世家》载,齐景公九年,齐景公使晏子之晋,则此章所言之事当为此时。齐景公九年,即前539年。
【系年】前539年
齐简公
1.齐简公有臣曰诸御鞅,谏于简公曰:“陈成常与宰予,之二臣者,甚相憎也。臣恐其相攻也。相攻唯固,则危上矣。愿君之去一人也。”简公曰:“非而细人所能识也。”居无几何,陈成常果攻宰予于庭,即简公于庙。简公喟焉太息曰:“余不能用鞅之言,以至此患也。”(《慎势》)
【考订】《左传》哀公十四年:齐简公之在鲁也,阚止有宠焉。及即位,使为政。陈成子惮之,骤顾诸朝。诸御鞅言于公曰:“陈、阚不可并也,君其择焉。”弗听。子我夕,陈逆杀人,逢之,遂执以入。陈氏方睦,使疾而遗之潘沐,备酒肉焉,飨守囚者,醉而杀之而逃。子我盟诸陈于陈宗。
《史记·齐太公世家》:简公四年春。初,简公与父阳生俱在鲁也,监止有宠焉。及即位,使为政。田成子惮之,骤顾于朝。御鞅言简公曰:“田、监不可并也,君其择焉。”弗听。
《说苑·正谏》:齐简公有臣曰诸御鞅,谏简公曰:“田常与宰予,此二人者甚相憎也,臣恐其相攻,相攻虽叛而危之,不可。愿君去一人。”简公曰:“非细人之所敢议也。”居无几何,田常果攻宰予于庭,贼简公于朝,简公喟焉太息,曰:“余不用鞅之言,以至此患也。”故忠臣之言,不可不察也。
《淮南子·人间训》:诸御鞅复于简公曰:“陈成常、宰予二子者,甚相憎也。臣恐其构难而危国也。君不如去一人。”简公不听。居无几何,陈成常果攻宰予于庭中,而弑简公于朝。
按:鲁哀公十四年,即齐简公四年,也即前481年。《左传》与《史记》所言为一事,并可与《吕氏春秋》此章互证。阚止,即监止。陈奇猷以为子我为孔子弟子宰予。《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宰予:“仕齐为临蒉大夫,与田常为乱,夷其三族。”陈氏所言甚是。《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子我者,监止之宗人也。”则子我与监止同族。这里系于齐国。
【系年】前481年
齐宣公
1.齐攻廪丘,赵使孔青将死士而救之。与齐人战,大败之,齐将死。得车二千,得尸三万,以为二京。宁越谓孔青曰:“惜矣,不如归尸以内攻之。越闻之,古善战者,莎随贲服,却舍延尸,彼得尸而财费乏。车甲尽于战,府库尽于葬,此之谓内攻之。”孔青曰:“敌齐不尸则如何?”宁越曰:“战而不胜,其罪一。与人出而不与人入,其罪二。与之尸而弗取,其罪三。民以此三者怨上。上无以使下,下无以事上,是之谓重攻之。”宁越可谓知文武矣。(《不广》)
【考订】《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宣公五十一年卒,田会自廪丘反。
《孔丛子·论势》:齐攻赵,围廪丘。赵使孔青帅五万击之,尅齐军,获尸三万。
赵王诏:“勿归其尸,将以困之。”子顺聘赵,问王曰:“不归尸,其困何也?”曰:“其父兄子弟悲苦无已,废其产也。”子顺曰:“非所以穷之也,死,一也。归尸与不归,悲苦胡异焉?以臣愚计,贫齐之术,乃宜归尸。”王曰:“何谓?”对曰:“使其家远来迎尸,不得事农,一费也。归所葬,使其送死终事,二费也。一年之中,丧卒三万,三费也。欲无困贫,不能得已。”王曰:“善。”
按:许维遹引苏时学曰:“今以《纪年》考之,此事在魏文侯时,宁越为周威公师,正其时人也。”[4]《史记·六国表》,齐宣公五十一年,“田会以廪丘反。”齐宣公五十一年,即魏文侯二十年,前405年。
【系年】前4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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