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果类的祝寿意象中,同样有直接表达寿意的母体符号,如仙桃、安期枣等;亦有间接表达寿意的瓜、葫芦等意象,另外还有作为祝寿图像辅材出现的,如石榴、葡萄等。
(一)桃
桃子是祝寿图像中最为重要的题材与物象之一,有关作品数量繁多,其应用之广,地位之显著,几乎与寿星(南极仙翁)、西王母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
桃本来是一种常见的可口水果,但在仙话文化情境下,桃和桃木被凝聚了特殊的巫术意义和功能,在接受和传播的过程中,其巫术功能被不断地放大。在祝寿文化中,桃的意象本身就是神异的仙药,有延年益寿之功效。杜光庭的《墉城集仙录》中,极富夸张地描写西王母的仙桃形与色的神异:“大如头,半赤半黄半红。”[33]因此,从元典意义上看,桃子的长寿象征意义,正是源自于西王母神话中的“蟠桃”,可以说,桃子作为长寿文化的标志性符号,在汉代西王母神话传说中就已经基本定型和成熟了,甚至在有的祝寿图像中,有人干脆直接题写“仙桃”、“王母桃”来指代桃所潜含的长寿寓意。从此也奠定了至今两千多年人们对于它作为长寿符号的思维定式,在后世的祝寿图像中,无不把桃子作为最基本和最典型的祝寿文化元素看待,而且,在这种文化情境中,桃子作为植物果实原有的实用价值也被寓意长寿的民俗文化内涵所替代。
在寿文化中,桃的主要意象是“仙桃”,能延年益寿。《神农经》中有:“玉桃服之,长生不死。若不得早服之,其尸毕天地不朽。”[34]《太平御览》引东方朔《神异经》云:“东北有树焉,高五十丈,其叶长八尺,广四五尺,名曰桃。其子径三尺三寸,小狭核,食之令人知寿。”元人柳贯在《题宋徽宗献寿桃核图》中言:“青鸟衔书昨夜来,蟠桃如斗核如杯。蓬莱殿上三千寿,不及春风梦已回。”[35]而在宋人无名氏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的第十一节《入王母池之处》中写道:“师徒二人来到王母池,行者曰:‘我八百岁时,到此中偷桃吃了,至今二万七千岁,不曾来也。’法师曰:‘愿今日蟠桃结实,可偷三五个吃。’法师曰:‘此莫是蟠桃树?’行者曰:‘不要高声!我小年曾此作贼了,至今犹怕。’法师道:‘何不去偷一颗?’猴行者曰:‘此桃种一根,千年始生,三千年方见一花,万年结一子,子万年始熟。若人吃一颗,享年三千岁。’”类似的传说还有很多,很明显,桃子在古代文献中被神秘化,并成为祝寿文化中最具长寿意味的一个文化符号。所以,在祝寿图像中,桃子是最具典型意义的植物果实形象,具有长生的民俗文化意蕴,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在祝寿图案中八颗仙桃可以指代“八仙祝寿”。
不过,古籍中除了诸多关于桃子长寿的记述外,对于其辟邪、镇鬼的记载也数量众多,这无疑增加了它的神秘性。《太平御览》引《典术》:“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厌伏邪气者也。桃之精,生在鬼门,制百鬼,故今作‘桃人梗’,著以压邪,此‘仙木’也。”《种树书》:“桃者五行之精,制百鬼,谓之‘仙木’。”这些文献中的桃子皆赋予以神奇的寓意,使它已经远远超越了植物界中桃子本身原先所具有的自然属性,而具有更为深厚的民俗文化意义。由桃长寿到桃木的辟邪功能,本来是不同的。后来,因为二者本为一体,逐渐混溶、泛化,使桃形象在祝寿图像中隐含着多层次、多需求的吉祥文化心理。在祝寿图像的创作中,吴昌硕和齐白石等人笔下的桃子,把原本作为食物的自然属性融入了神话传说和生命信仰的祝寿意念,成为一种具有文化属性的独立审美对象。仙桃作为祝寿寓意浓厚的民俗符号,恽南田在其祝寿绘画《绛桃结双实图》的题跋中写道:“王母千年实,秦人几代孙。”[36]在祝寿图像的果物类意象中,桃子无疑是位列第一的主要母题元素。唐寅画过《西王母蟠桃图》和《蟠桃献寿》等多幅祝寿图,其中在《蟠桃献寿》中,画家描绘的图景是在结满桃子的树下,立有一位手托仙桃的老人,以此来传递祝颂长寿之吉祥寓意。民间剪纸中的祝寿图像还有“十二生肖寿桃”题材,民间年画中则有《童子寿桃图》《蟠桃寿星》,北方过寿时的物品中,经常有面塑“桃子”的出现。
(二)枣
枣本是一种普通的水果,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神农本草经》中记述:“大枣,味甘,平。主心腹邪气,安中养脾,助十二经,平胃气,通九窍,补少气、少津液,身中不足,大惊,四肢重;和百药。久服轻身长年。”[37]大枣能生血养颜、补虚益气,民间就有“一日三枣,一辈不老”的说法。据北宋孙光宪的《北梦琐言》记载:河南淇县曾有一位名叫青姑的女子,年过半百依然年轻靓丽,娇美的容颜常驻,养生秘诀就是因为她最爱吃当地的无核枣。这则故事虽然很夸张,但枣能生血补气,常食的确是食疗的佳品。“枣”作为祝寿图像谱系中长寿的意象符号,其信仰渊源主要源自蓬莱仙岛的神话。《史记·封禅书》载:方士李少君对天子吹嘘其海上神奇的见闻时说:“臣游于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枣,大如瓜。安期生贤者,蓬莱中人,合则见人,不合则隐。”[38]显然,这位方士为了骗取皇帝的信任,着意地夸饰俗事的神秘和荒诞。王嘉的《拾遗记》记载一种神奇的“黑枣”:“黑枣者,其树百寻,实长二尺,核细而柔,百年一熟。”[39]另外,汉代郭宪的《洞冥记》中,也以极尽夸张的语言描写了枣的神奇:“细枣出(山房)嵻山,山临碧海上,万年一食,如今之软枣。咋之有膏,膏可燃灯。西王母握以献帝,燃芳苡,灯光色紫。”[40]枣的百年一熟,或万年一熟,或长二尺,或大如瓜,都是在着意地夸大“软枣”作为长寿食物的存在基础,及其非同寻常的仙化色彩。在早期的神话传说中,枣有一份神秘的色彩,成为长生不老和祈祝寿延的常见意象符号,出现在多种载体的寿意图像中。1997年在西安乡镇出土了新莽时期的司神博局镜,有一面铜镜的铭文写道:“作佳镜哉真大好,上有仙人不知老,渴饮玉泉饥食枣,浮游天下遨四海,寿如金石保。”[41]绍兴博物馆收藏的东汉一面博局禽兽镜铭文则为:“尚方作镜真大巧,上有仙人不知老,饮玉泉,饥食枣。”[42]可见,在我国的早期社会,枣不仅是人们的果腹充饥之物,也经常会被视为一种长寿的信物而存在。(www.xing528.com)
(三)葫芦
葫芦藤蔓交错,蔓长多子,瓜瓞绵绵,常被视为生殖繁衍的象征,也蕴含子孙绵延之意。其藤蔓中的“蔓”与“万”谐音,在祝寿情境下创作的葫芦意象,则含有祝颂寿主“千秋万代”之意。另外,葫芦由于与“福禄”谐音,这类祝寿题材则又含有“福、禄、寿”齐至寿主之门的全福吉祥寓意。葫芦在祝寿图像中常见的主要有《天长地久图》,上面画一两枝天竺,下面绘一只瓜藤绵绵的瓜果;《万代长春》图的一两颗葫芦上结有数条秧藤,一旁为月季花,或是由万字纹和月季组成。在祝寿图像中还经常把缠枝和藤蔓作为辅助意象出现,二者都洋溢着勃勃生机和不息的生命力,成为该图像中子孙昌盛、福寿绵长的文化象征的延伸喻象。
(四)枸杞
枸杞,一名羊乳,又称仙人杖、西王母杖等,它全身是宝,历来为医学家和养生学家所推崇。道教还认为有千年枸杞的存在,甚至以为服食这种枸杞的根,长寿功效更佳。《神农本草经》将枸杞列为上品,并云:“枸杞,味苦,寒。主五内邪气,热中消渴;周痹,久服坚筋骨,轻身不老。一名杞根,一名地骨,一名杞忌,一名地輔。”[43]相传古代有一老翁受到赤脚大仙的点拨,春天采枸杞苗,夏季采枸杞花,秋季采枸杞果,冬季采枸杞根,阴干后以酒浸泡,再晾干后制成蜜丸服用,便可寿命百岁,健康如年轻人。枸杞还经常被泡制成能够长寿健体的枸杞药酒,历来为人们所青睐。苏轼在《周教授索枸杞,因以诗赠》中曾言及枸杞的功能:“扶衰赖有王母杖,名字于今挂仙录。荒城古堑草露寒,碧叶丛低红菽粟。春根夏苗秋著子,尽付天随耻充腹。……外泽中干非尔俦,敛藏更借秋阳曝。”[44]祝穆的《古今事文类聚》中有关于枸杞长寿的记载:“东坡云:‘旧说南阳有菊水,水甘而芳,居民三十余家饮其水,皆寿至百二三十岁。蜀青城山老人村,见有五世孙者。道路险远,生不识盐酰,而溪中多枸杞,根如龙蛇,饮其水故寿。近岁道稍通,渐能致五味,而寿亦益衰。’”[45]祝寿图像中作为长寿意象的枸杞,经常是枸杞、菊花和石头组合成《杞菊延年图》。
(五)石榴
石榴也经常是作为祝寿图像中一种辅助意象出现的。《北史·魏收传》:“齐安德王延宗。纳赵郡李祖收之女为妃。市到李宅赴宴,妃母宋氏献二石榴于帝前,诸人莫知其意,帝投之,收曰:石榴多子。帝大喜。”这就是民间美术中常见的《榴开多子》题材。
祝寿图像中石榴的出现经常和多子、多寿喻意相联系,表达祝福寿主数代共济一堂、多子多寿的吉祥寓意。清代画家李鳝在为“翁年长兄七十大庆”所创作《石榴图》的题画诗中写道:“红粉图花四季鲜,宜男草画石榴边。榴开子见多多颗,一颗期公寿一年。”可见,在这里李鳝还把石榴的多籽和多寿之意巧妙结合,诗写的通俗平白,雅俗共赏,由此也能够见出祝寿图像创作中的灵活性。齐白石老人在1948年创作的《仙桃石榴》,其意象构成主要是石榴与桃子的组合,喻老者多寿、少者多子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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