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唯倜傥①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②；仲尼厄而作《春秋》③；屈原④放逐，乃赋《离骚》；左丘⑤失明，厥有《国语》；孙子⑥膑脚，兵法修列；不韦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⑧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⑨，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仆窃不逊，近自托于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⑩旧闻，略考其事，综其终始，稽其成败兴坏之纪，上计轩辕，下至于兹，为十表、本纪十二、书八章、世家三十、列传七十，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草创未就，会遭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⑪色。仆诚已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注释】
①倜傥：豪迈不受拘束。
②文王拘而演《周易》：传说周文王被殷纣王拘禁，把古代的八卦推演为六十四卦，成为《周易》的骨干。
③仲尼厄而作《春秋》：孔丘字仲尼，周游列国宣传儒道，在陈地和蔡地受到围攻和绝粮之苦，返回鲁国作《春秋》一书。
④屈原：曾两次被楚王放逐，幽愤而作《离骚》。(www.xing528.com)
⑤左丘：春秋时鲁国史官左丘明。《国语》：史书，相传为左丘明撰著。
⑥孙子：春秋战国时著名军事家孙膑。膑脚：孙膑曾与庞涓一起师从鬼谷子习兵法。后庞涓为魏惠王将军，骗膑入魏，割去了他的膑骨（膝盖骨）。孙膑有《孙膑兵法》传世。
⑦不韦：吕不韦，战国末年大商人，秦初为相国，曾命门客著《吕氏春秋》（一名《吕览》）。始皇十年，令吕不韦举家迁蜀，吕不韦自杀。
⑧韩非：战国后期韩国公子，曾从荀卿学，入秦被李斯所谗，下狱死。著有《韩非子》，《说难》《孤愤》是其中的两篇。
⑨《诗》三百篇：今本《诗经》共有三百零五篇，此举其成数。
⑩失：读为“佚”。
⑪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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