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设立了丞相,众人认为,既然设了这个职位,那就非张昭莫属了(众议归昭),结果却让众人大吃一惊——孙权任命孙邵为丞相。
在正史里居然查不到这位孙吴第一任丞相的列传,可见他的知名度和影响力相当低。在其他史书里有孙邵的记载,他是青州刺史部北海国人,当年孔融在北海国当国相,任命孙劭为人事处处长(功曹),后来跟随刘繇到了江东,刘繇死后,依附于孙策。
孙权掌权后,孙劭提出过不少好建议,得到孙权的赏识,后被任命为庐江郡太守,孙权组建车骑将军府,选全柔为秘书长(长史),全柔死后,调孙劭接任。
现在,孙秘书长直接成了孙总理,众人的吃惊程度可想而知。孙权在任命孙劭为丞相的同时,还任命他为威远将军,封阳羡侯。
孙权知道大家的疑虑,解释说:“如今是多事之秋,丞相的职责繁重,让张昭当丞相并不是对他好(方今多事,职统者责重,非所以优之也)。”
这当然不是理由,只算个说法,张昭不信,大家不信,孙权自己也不会信。
在大家私下里看来,张公的确太耿直,经常批评孙权,让孙权下不了台,所以孙权有意疏远他。
孙权像他哥哥一样也喜欢打猎,曾经发生过骑马射虎时老虎突前攀持马鞍的危险情况。
张昭曾就此变色进谏:“将军何必这样做?为人君者善于驾驭英雄豪杰,而不是在原野上跟猛兽比试勇气(岂谓驰逐于原野,校勇于猛兽者乎),一旦发生不测,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孙权赶紧赔不是:“我年少虑事不周,愧对先生厚望。”
但说归说,孙权依然不改,尤其酷爱打虎。
孙权为此还让人发明了一种射虎车,这种车设有方孔,没有车盖,一个人驾驭,坐在车中射虎(方目,间不置盖,一人为御,自于中射之)。这当然很危险,有离群的野兽常往车上扑,孙权就用手与它们搏击,以此为乐(时有逸群之兽,辄复犯车,而权每手击以为乐)。
对于这个“打虎英雄”,张昭一点儿不留面子,他多次谏争,孙权干脆来个笑而不答。
孙权不仅喜欢打猎,而且喜欢喝酒,打了大胜仗或者遇到其他高兴的事就设宴痛饮。
一次,孙权在武昌的钓台上设宴,告诉大家:“今日酣饮,只有醉后落入水中才可停止。”
张昭听完正色不言,站起来就出去,坐在外面的车中。
孙权赶紧派人请张昭回来,对他说:“大家一起高兴,您又何必发怒?”
张昭毫不客气地回答说:“以前纣王做糟丘酒池一夜宴饮,当时也以为只是高兴而已,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孙权听后再次默然,十分惭愧,于是罢酒。
在大家看来,孙权不喜欢张昭,不让他当丞相,大概就是由于他这种过于耿直的性格吧。
然而,这仅是问题的一个方面。
孙权是一个集权的君王,所以需要一位相对较弱的丞相。
孙权任命张昭为绥远将军,封由拳侯,让张昭和孙绍、滕胤、郑礼等人参照周、汉两朝的做法撰定本朝礼仪。
丞相以下最重要的职位是尚书令,相当于王国的秘书长,孙权选了顾雍,同时任命他为大理奉常,这是九卿之一,相当于部长。
九卿里其他几位部长无法考全,也可能孙权没有全设,能考证的还有卫尉和大农,那位不敢接替吕蒙的严畯被任命为卫尉,大农是刘基。
这位刘基不是大名鼎鼎的刘伯温,他字敬舆,是刘繇的长子,刘繇死时他才14岁,孙权很欣赏他,把他留在身边任职,担任过辅义校尉、建忠中郎将等。孙权提拔他为九卿,既出于对他的欣赏,同时也出于平衡各种关系的需要。(www.xing528.com)
孙权让是仪、胡综、徐详等人掌管机要,这几人都被封为亭侯。
之前也有人因功被封为侯爵,但那都是个例,现在孙权有了吴王的身份,又有九锡等特权,为部下封侯就有了依据,所以这一次受封侯爵的人不少,孙权手下重要将领及有功人员多受封,这是对大家多年以来追随孙氏的褒奖。
有一个人,原来也在封侯的名单上,诏书快要下达了,孙权又把他的名字删了,这个人是吴范。
之前说过,这是一位术士,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
孙权还是讨逆将军时,善于占卜观气的吴范曾对他说,江南有王气,亥子年将有大喜事。
孙权听了很高兴,顺口道:“如果真的应验,就封你为侯爵。”
孙权当上吴王,让吴范以骑都尉的身份兼任太史令,孙权设宴庆贺。
席间吴范瞅机会对孙权说:“当初在吴中我曾对大王说过此事,大王还记得吗?”
孙权回答说:“记得。”
孙权马上叫人取侯爵的绶带要给吴范戴上,吴范知道孙权不一定出于情愿,于是推而不受。
吴范经常料事如神,孙权很想知道他的预测方法,曾多次向他请教(数从访问,欲知其决)。但吴范不把最重要的东西告诉孙权,让孙权很不高兴。
在这次庆贺宴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让孙权不痛快。
宴会快结束时,孙权起身为众人敬酒,走到虞翻跟前,这位仁兄突然倒地,像是喝多了,不去接酒(伏地阳醉,不持)。
孙权刚离开,他又坐了起来。
孙权大怒,这时候他也喝得有点多,拔剑就要杀虞翻,在座的莫不大惊失色,大农刘基离得最近,一下子抱住孙权。
刘基为虞翻求情道:“大王喝多了就亲手杀善士,虞翻即使有罪,但天下人谁知道(大王以三爵之后手杀善士,虽翻有罪,天下孰知之)?大王以能容贤服众,所以海内望风,现在放弃这些,行吗?”
孙权酒劲还没下去:“曹孟德还杀过孔文举,我杀个虞翻又有什么呢?”
刘基说:“曹孟德轻害士人,已招来天下非之。大王躬行德义,欲与尧、舜比隆,如果这样怎能和他们相比?”
好说歹说,总算保了虞翻一命。
孙权彻底酒醒后,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自觉不妥,告诉身边的人,今后凡是他酒后下令杀人,都不得执行(因敕左右,自今酒后言杀,皆不得杀)。
孙权曾跟张昭在一起谈论神仙,虞翻当时也在座。
虞翻突然指着张昭对孙权说:“他自己都是死人,还谈什么神仙,世上哪有神仙(彼皆死人,而语神仙,世岂有仙人)?”
虞翻这些怪诞行为让人费解,按说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也不是祢衡那种为耍酷而耍酷的二货青年,他一再招惹孙权,确实难猜其意。史书对此解释说,这是因为虞翻生性耿直,而且容易酒后失礼(翻性疏直,数有酒失)。
酒品重要,看来酒量也很重要,虞翻其实没有什么问题,他不反对孙权,不然当初就跟王朗、华歆一样应曹操召唤跑到许县任职去了。他既不是孔融那样的老愤青也不是祢衡那样的小愤青,他是一个有真才实学也乐意建功立业的人,但就因为臭脾气和一次次酒后失言,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虞翻屡次在公开场合对孙权进行冒犯,如不惩戒,怎能维护领导的权威?孙权最后下令把虞翻流放交州,除诸葛瑾外,其他人都不敢替虞翻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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