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昌闻人卷：台和与白鹿洞的李秀峰

闵正国

李秀峰（1833年—1903年），名乘时，字子和，号秀峰，李士衡之子，都昌县苏山人。少年时他曾于白鹿洞读书，白鹿洞的求学生活给他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和不舍的情结。与父亲一样，他也是廪贡生。清同治己巳年（1869年）后，李秀峰历署江西东乡县训导、崇仁县教谕。中举人之后他又被调为安徽督办三河税务。这在他人眼中本为美差，但李秀峰为官清廉，忠于职守，故一生仍然穷困潦倒。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李秀峰客死上海。修水陈三立对他极为赏识，为他题写挽诗：“秀峰哦诗浩千万，泥砾飒沓奔河潭。去为小吏踣倔强，晚耽神仙攀渺茫。乡国此士憨可取，羁旅遂死吁谁伤。平生臭味放蛮海，魂魄依人烽燧长。”1993年版《都昌县志》载：“李秀峰，善诗，有《妙香斋诗钞》两卷传世。”至今，我们在国内许多著名风景区偶尔还能看到李秀峰所题书的楹联，如九江名胜——烟水亭就有他的一副楹联：“晚上孤亭，影倒一湖烟水；夜横高枕，声来九派风涛。”

李秀峰在《闲居》诗中写道：“酒作伴侣，诗是情人。”嗜酒好诗，乃历代大文豪之所为，陶渊明、李白等概莫能外。李秀峰读书刻苦用心，年少时作诗即求新避俗，呕心沥血经营之。他说“得句莫求流俗谅，用心须避古人知”“能开奇境才真卓，怕覆前人笔已低”（论诗偶作），又说“低徊咏叹费多时，百炼方成七字诗”（《作诗杂题》）。如他的《游开先寺》：“万树拥孤寺，客来苍翠巅。路腥知虎过，潭黑骇龙眠。峰势欲离地，瀑声如在天。回头隔尘世，此地合参禅。”诗写得景奇貌异，令人有一游方罢的冲动。开先寺坐落于庐山秀峰脚下，李乘时以秀峰为自号，想必自有其纪念意义。又如他的《鞋山》有一句“摩天千古峭，矗水一峰孤”，很是贴切新奇。

李秀峰生在鄱湖之滨，对鄱湖水和故乡人有着不了的情怀和深切的体味。其诗写鄱湖水的居多，如《途中见水灾感作》：“一白何空阔，滔滔世界浮。有村皆水面，无路不山头。客守堤边渡，人撑树杪舟。苍生呼吸里，怅望泪双流。”其故乡本为鱼米之乡，反受水灾之害，惨状历历在目，挥之不去。又如“风斜蝶与人争路，雨涨鱼随水出池”（《南园遗兴》），“水欧随浪起，水鸟带云飞”（《湖上偶成》），“崩树每当道，陷田多傍湖”“鸥鹭亲江市，鱼虾贱水乡”“窄室分眠榻，颓垣界比人邻”（《道中杂日诗》）。这些诗歌较深刻地反映了底层劳苦大众的生活情景和水乡风貌，是诗人作品中的精华。

现选录李秀峰的几首诗作以做赏析：

观音桥

天半一桥横，雷霆足底生。

只闻风与水，不辨雨兼晴。

仙籁虚空满，尘心顷刻清。

石梁高倚处，俯瞰雪涛明。

本诗写得气势开阔，不同凡响，读者读后确有一睹为快的欲望。

鄱阳道中

仆仆风尘满，悠悠道路长。

雨余村径滑，水断野桥荒。

名利催人老，山川送客忙。

鲈鱼闻正熟，应羡尔江乡。

这首诗开头写的是鄱阳湖边的景致，落脚于赞美家乡。诗人对家乡的热爱之情尽在字里行间。

舟行杂诗

日日鲜鱼入馔香，水程如此未嫌长。(www.xing528.com)

舟行博得湖山趣，满载诗情返故乡。

风顺开船雨泊船，人生到处总随缘。

行舟一似行吾道，去往无心听自然。

上诗写出了很多人的心态，亦体现了诗人豁达乐观的处世哲学。本诗写的是对生活的感悟，还是对现实的无奈？或许只有诗人自己才知晓。

咏　雪

围炉销受岁寒身，谁念袁安彻骨贫。

门外忽无黄叶路，客来都是白头人。

定池昨夜全倾满，老屋今年特换新。

照我三冬读书处，明窗几净绝纤尘。

这首《咏雪》诗看似平常，却很有韵味，耐人咀嚼。雪天读书，窗明几净，围炉取暖，彻夜不眠，这是很多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精神享受。

较早收录李秀峰集字题署白鹿洞书院楹联的，是清末民初湘人吴恭亨所著的《对联话》（1984年三版点校本，岳麓书社）一书。其收录了李秀峰的三副集字联：“傍百年树；读万卷书。”“泉清可饮我欲隐；树老如此人何堪。”“玉树千山，风泉万壑；洞门一扇，石室半重。”（有以“室”为“屋”者，以与明紫霞真人《游白鹿洞歌》相对，因《游白鹿洞歌》中只有“屋”字而无“室”字。）吴恭亨在联语前的题签是：“李秀峰读书庐山，集白鹿洞歌为联，亦洗尽铅华。”评价可谓高矣。

除此之外，粲花轩明主编著的《分类古今联海》还补充收录了另两副李秀峰以《游白鹿洞歌》集字的对联，联文为：“泻石清泉堪一饮，倚门老树欲千年。”“泉石可人，烟霞老我；青山傍屋，绿树盈门。”

仅《分类古今联海》一卷收录的李秀峰集《游白鹿洞歌》字联就达五副之多。这五副联语中凡涉及“室”字和“屋”字者，并未出现如《白鹿洞楹联诗词精萃》（白鹿洞书院自选印本）、《中国书院楹联》（湖南大学出版社）、《对联话》中那样的讹误，应当识之为“善本”。

谨录明万历年间（1573年—1620年）紫霞真人《游白鹿洞歌》碑刻如下，以供识者鉴赏，亦可作为对李秀峰以上五联的诠释：

何年白鹿洞，正傍五老峰，五老去天不盈尺，俯窥人世烟云重。我欲揽秀色，一一青芙蓉，举手石扇开半掩，绿鬟玉女如相逢。风雷隐隐万壑泻，凭岸倚树闻清钟。洞门之外百丈松，千株尽化为苍龙。驾苍龙，骑白鹿，泉堪饮，芝可服。何人肯入空山宿，空山空山即我屋，一卷黄庭石上读。

辛已三月，紫霞真人宿此洞编蒲为书

《游白鹿洞歌》以大手笔和拟人的手法尽情描述了白鹿洞及其周边的绮丽风光和自然风貌，抒发了作者归隐林泉、超尘脱俗、读书最乐的思想情感。其文风清新，诗韵悠然，朗朗上口，一气呵成；其书法飘逸流畅，庄重苍劲；其中心紧结而外向纵横，疏密有致。《游白鹿洞歌》碑已被列为国宝级文物，而紫霞真人何许人也？罗洪先乎？王阳明乎？数百年来，莫衷一是，至今仍然是个不解之谜。李秀峰能从歌中集字成五副楹联，可谓联坛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