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经济自主自律精神的重要性

一般来说，某种观念之所以被人们所重视，总是因为这种观念在人们的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对某种困难提出了有益的解决方案。而从亚里士多德开始，人们就注意到，经济生活是人们生活的关键环节。它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人们的生活环境，以及在这个环境中所需要解决的具体问题。因此，要考察现代法治的基础，势必首先从这种观念所依赖的经济社会生活开始。

从既有的讨论看，绝大多数学者都承认，市场经济是孕育现代法治的经济基础。我们考察法治在古希腊的起源时已经看到，古希腊城邦中较为发达的商品经济，削弱了城邦中氏族关系对人们的束缚。走出家门的古希腊人，都是独立平等的希腊公民，因此让其中一部分人单方面服从于另一部分人的意志，这被认为是显然不合理的，而法治就成了解决城邦治理难题的妥当方案。然而，有读者会指出，在中国古代的很多朝代（如唐宋），也有很丰富繁荣的商品经济，为何这未能导致法治的出现呢？这是因为，今天我们说唐宋的商品经济非常繁荣，是相较于同时代世界的其他地区和文明。而相较于当时中国庞大的自然经济，商品经济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且只集中在少数地区。相反，尽管横向比较古希腊罗马时代的商品经济远不如中国繁荣，但它对当地人的生活却有更大的影响力。人们的生活在根本上围绕商业和商品经济展开，自然会在政治观念上有所反映。从定义上说，商品经济的高级阶段就被称之为市场经济，后者是指完全由市场进行资源调配的经济模式。现代法治观念建立在这种高级的商品经济模式上，似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这并不是全部解释。商品经济令社会复杂化、陌生化，这只是一个社会事实。面对这个事实，如果人们觉得它是不好的、糟糕的，那么就会自觉抵制它或限制它。在古代，无论东西方都曾经出现过对商业加以抵制的文化倾向。因此，如果不存在一套完全和商业生活相契合的理想生活观念和精神气质，那么商业活动不可能深入发展，现代法治也将不可能出现。市场经济作为较高阶段的商品经济，它对我们最深刻的影响，就在于它包含了某种理想生活观念和精神气质。它的核心就是自主自律的精神。(www.xing528.com)

从最基本的层面看，自主意味着一种能力。这种能力使得我们能够主动地去做正确的事情，而不需要外界的强制。自主的生活则意味着，我们运用自主的能力，去过自己所选择的合理生活，而不服从于任何外在的权威或传统的习俗。有读者会意识到，这非常接近于上一章提到的苏格拉底的观念。市场经济下的现代自主意识，则更具广泛性。不论种族、肤色、社会阶层等，每个人都拥有这种能力去决定自己的理想生活，而无论是古希腊还是中世纪，自主只是一部分人所享有的，如希腊的奴隶主或中世纪的基督徒，其余人等则不被认为拥有这种能力。进而，既然自主意味着主动去做正确之事，那么它同样意味着自律。从字面上就能看出，所谓“自律”就是自我约束，对应的概念是“他律”。我们遵循正确理性的要求，实际上也就是受到正确理性的约束。自主和自律在这个意义上，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

既然自主意味着主动过上合理的生活，而不盲从于任何传统习俗，那么这种观念显然是对市场经济模式强有力的支持。因此，市场经济孕育了自主的精神气质，而它又促进了市场经济的发展。包含自主自律精神的市场经济，则构成了现代法治的经济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