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以来的近70年间,南京周边地区调查发掘的东晋墓葬数量非常多,据已公开发表的发掘简报,可整理成文末的表3“南京地区东晋墓葬统计表”。[59]根据表3制成图六“南京地区东晋墓葬分布图”。虽然还有部分资料如雨花台区板桥綦毋邃家族墓、江宁区上峰张府仓东晋墓等尚未发表,但总体上不会影响下文的分析。
图六 南京地区东晋墓葬分布图
建康周边地区东晋墓的形制相对单一,就砖室墓而言,前期尚存部分墓室稍宽的四隅券进顶墓(3-024、3-025、3-045、3-046、3-047、3-051、3-073、3-077,数字为表3“南京东晋墓葬统计表”序号),亦可见极少数的无甬道砖室墓(3-020、3-034、3-037),而数量最多的是凸字形长方形券顶结构。关于东晋时期建康周边地区墓葬的类型学分析,可参见韦正《六朝墓葬的考古学研究》《魏晋南北朝考古》及吴桂兵《两晋墓葬文化因素研究》的相关章节,[60]此处不再赘述。
对照图六与图三“南京地区孙吴墓葬分布图”、图四“南京地区西晋墓葬分布图”,总的感觉是,孙吴西晋时期与东晋时期的墓葬,虽然在密度上存在着一定的差异,但在空间的分布上却没有明显的变化,葬地主要集中在城南的石子冈及其南延线、城北的幕府山及其东延线,城内和城东有零星分布。这是否可以说明,除传统的乡居者随近而葬外(这类墓葬应该数量最多,但因形制狭小且多采用竖穴土坑葬,保存至今的非常罕见),建康城中居民的墓葬择地原则已渐趋稳定。
尽管在空间分布上看不出明显的变化,但就其内涵而言,东晋时期建康都城周边的墓葬,与吴晋时期相比发生了诸多重要的变化,这些变化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帝陵区的形成
孙吴立国58年,历四帝。大帝孙权蒋陵在钟山之阳,废帝孙亮葬江宁赖乡,景帝孙休定陵传在当涂,末帝孙皓归降西晋后病死于洛阳,废太子孙登先葬句容,后移葬钟山蒋陵。孙吴没有形成统一的帝陵区,与其宗室相残、皇统屡变有很大的关系。
关于东晋诸帝的葬地,许嵩在《建康实录》卷8《穆皇帝》的最后作了总结:“案,晋十一帝有十陵,元、明、成、哀四陵在鸡笼山之阳,阴葬不起坟。康、简文、(孝)武、安、恭五陵在钟山之阳,亦不起坟。惟孝宗一陵,在幕府山,起坟也。”许嵩是在意识到了穆帝永平陵与其他诸陵在葬地、葬制上的不同,特意在此加上案语的。鸡笼山诸陵,是元帝建平陵、明帝武平陵、成帝兴平陵和哀帝安平陵。钟山诸陵,是康帝崇平陵、简文帝高平陵、孝武帝隆平陵、安帝休平陵(推定为南京富贵山大墓,1964年发掘)和恭帝冲平陵(1960年在富贵山南麓发现晋恭帝玄宫石碣)。元、明、成三帝是嫡长子继承,成帝临终前,权臣庾亮以国有强敌宜立长君为名,责令成帝将帝位传给了弟弟司马岳,即康帝。康帝在位仅3年,死时23岁。康帝死后,帝位并没有回到成帝一方来,而是由康帝2岁的儿子司马聃即位,是为穆帝,康帝皇后褚氏以皇太后身份临朝称制。康帝崇平陵没有安排在鸡笼山陵区,而是在钟山之阳新辟了陵区,这样的行为,应当受到了皇统思想的影响,意在另外建立起一个皇统来。但是,始于康帝的新皇统只维持了两代,穆帝死后因无子嗣,由成帝长子司马丕继位为帝,是为哀帝。正像褚皇太后令文中所说的那样,哀帝是“中兴正统,明德懋亲,昔在咸康,属当储贰,以年在幼冲,未堪国难,故显宗高让。今义望情地,莫与为比,其以王奉大统”[61],故哀帝死后在鸡笼山之阳建安平陵,正是鸡笼山陵区是元、明、成、哀四代,即“中兴正统”嫡长子继承制皇统的体现。哀帝继位后营建的穆帝永平陵,既没有安排在鸡笼山陵区,也没有被安排到康帝始建的钟山陵区,而是被安排到了北郊幕府山之阳,成为唯一葬在幕府山陵区的皇帝。哀帝、废帝兄弟之后,东晋的皇位传给了元帝少子司马昱,即简文帝。简文帝作为元帝少子,在孙辈哀帝、废帝之后继承了皇位,葬地的选择必定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或许是无奈之下利用了康帝选定的空旷的钟山陵区。钟山陵区此后成为简文帝、孝武帝、安帝、恭帝这一支皇统的陵区。[62]
鸡笼山的主峰是今南京市偏北的北极阁,作为钟山的余脉,向西一直逶迤到今北京西路和上海路交界处。由于历代地貌的变化,山体现已基本被削平,成为繁华都市的一部分。然而,这一带以鼓楼为中心,高亢的地势依然可见。1972年,在南京大学北园的建设现场发现了一座东晋前期的大墓(3-025),墓中虽然没有出土明确的文字材料,但从墓葬形制规模、甬道内安置两道木门以及随葬品的特征上可以判断,这应该是一座帝陵。这座帝陵的主人,有学者推测是元帝,也有人推测是成帝。[63](参见图六)(www.xing528.com)
1960年,南京博物院在钟山西南的富贵山南麓发现晋恭帝玄宫石碣(3-013),上刻“宋永初二年太岁辛酉十一月乙巳朔辛亥晋恭皇帝之玄宫”,证明禅位后被杀的恭帝冲平陵位于附近。1964年,南京博物院又在发现晋恭帝玄宫碑碣地点的西约400米处发掘了一座东晋晚期的大墓(3-015),其墓主人有恭帝、孝武帝或安帝之争,[64]但作为东晋钟山陵区内的诸陵之一是没有问题的。(参见图六)
1981年在南京幕府山南侧的南京汽轮电机厂内发现了一座东晋大墓(3-051),墓上封土高约20米,虽经多次盗掘,仍留下了丰富的随葬遗物,甬道中设置两道木门以及陶质明器中的龙、虎形帷帐座和玻璃器等,证明了这座大墓属帝陵级别。[65]从地望上推定该墓为穆帝的永平陵。(参照图六)再者,汽轮电机厂大墓在形制上也与诸陵不同。东晋帝陵原则上均选择向阳山腹开凿墓穴,不起不封,即所谓的“阴葬”,这是西晋以来的惯例,而该墓却例外地起了坟,与上引《建康实录》穆帝永平陵有高大封土的记载亦可对应。
至此,东晋鸡笼山、钟山、幕府山三个陵区的位置基本得到了确认。富贵山南麓此后陆续发掘的2号墓(3-080。甬道内设一道木门)、4号墓(3-081。甬道内设一道木门)、5号墓(3-082)、6号墓(3-083),应是钟山陵区内的宗室成员墓;南京汽轮电机厂稍北的幕府山3号墓(3-053)、4号墓(3-054。甬道内设一道木门),则应该是幕府山陵区内的宗室成员墓。
(二)家族墓地的形成
上述东晋三处帝陵区以及宗室成员墓,是东晋帝室司马氏聚族而葬的反映。当然随着宗室分支的增多,在帝陵区以外新设司马氏家族墓地的可能性完全存在。东晋是典型的贵族制社会,帝室司马氏只是当时诸多贵族中的特殊家族,帝室以外的各大家族,聚族而葬的风气非常盛行,这也成为东晋建康周边葬地的一大时代特征。
建康周边地区迄今已确认的东晋世家大族墓地有:象山琅邪王氏王彬一支家族墓地(3-018、3-019、3-020、3-021、3-022、3-023、3-024、3-084、3-085、3-086、3-093)、老虎山琅邪颜氏家族墓地(3-009、3-010、3-011、3-012)、郭家山太原温氏家族墓地(3-097、3-098、3-099、3-100)、司家山陈郡谢氏家族墓地(3-061、3-062、3-063、3-064)、仙鹤观广陵高氏家族墓地(3-087、3-088、3-089)、吕家山广平李氏家族墓地(3-090、3-091、3-092)、孙氏家族墓(3-073、3-074、3-126、3-127、3-128、3-129)、张迈家族墓地(3-130)、綦毋邃家族墓地(资料未发表)、江宁上峰张府仓东晋墓地(资料未发表),等等。尤其是琅邪王氏、陈郡谢氏这样的高门贵族,族人众多,不同分支必定会营建各自的聚葬地。城北临近象山的郭家山可能存在着琅邪王导一支的家族墓地、[66]燕子矶附近明确有琅邪王彪之及其子孙的墓葬、[67]城南戚家山有谢氏家族墓地,[68]等等,都可以通过考古资料获得相关信息。此外,因未出土有效文字资料,但从排葬形式上可以判断为家族墓地的数量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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