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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九世纪:第一次反击的惨败

时间:2023-09-2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一次反击尚未完全发动就已经失败。这一日,正在休假的宰相们被宫中传唤:天子在延英殿召见,有要事相商。文宗见状,鼓起勇气,命召回宰相再议。这一次牛僧孺终于委婉地表示了对这件冤案的反对意见。马玄亮当日就请求卸职退休。三月的宋申锡事件是主要起因。十一月份,回京任枢密使的原西川监军、宦官王践言向文宗报告了这一情况。文宗对这几位宰相已差不多彻底失望。

日落九世纪:第一次反击的惨败

第一次反击尚未完全发动就已经失败。无所作为的朝臣,令天子彻底失望。

刹那间,紫宸内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宋申锡命不该绝。与王守澄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位宦官,这就是当年在敬宗时平定苏玄明、张韶叛乱立下大功的马玄亮。马氏虽然也做过神策中尉——平乱时即任左神策中尉——而且还有勤王救难之功,但此人与王守澄等人不同,他并不十分热衷于权力,为人既颇忠厚,对传统伦理道德的信仰也甚为坚定。此际,他的官职是飞龙使,这是一种很重要的使职,往往以宦官中颇承恩遇者担任,专领原来由殿中省、太仆监主掌的天子舆辇牛马之务。马玄亮是受皇上的传呼入殿议事的,正巧遇到王守澄奏报机密,宋申锡便有救了。

玄亮觉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尚无确证,就要屠戮宰相全家,这将置国家法令于何顾?他当然要表示反对。

“陛下,千万不可草率!遽出禁军,城中不乱而乱。”

玄亮说出此话只思忖了片刻,但这一会对皇上来说,简直就像熬过了一年时间一样。

文宗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暗自吁出一口长气。

守澄瞪着玄亮:“如足下之言,难道让逆贼逍遥法外不成?”

玄亮不让步:“即使申锡或有不轨,也应召宰相廷议其罪。”

文宗赶紧发话:“言之有理!明日召宰相延英廷对,共议此事。”

至此,王守澄只得罢休,他恨恨地看了马玄亮一眼,朝天子匆匆施礼便掉头而去。皇上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不知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是旬休日。本朝官员在职期间可以休假,称之为“休沐”,除节令假外,百官每十日一休假,名为“旬休”,时间是每旬的最后一天。这一日,正在休假的宰相们被宫中传唤:天子在延英殿召见,有要事相商。几位宰相得命后急忙赶赴大明宫,宋申锡不明就里,也随之来到。四人在中书省东门,遇到了前来迎候的一位宫使,这人一看到申锡便道:

“圣上所召,并无宋公之名。”

路随、李宗闵、牛僧孺都是莫名其妙,申锡陡听此话,心里先是一惊,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事情泄露了!”他极力控制着情绪。转过身来朝着延英殿的方向,郑重地抱笏叩头,行遥觐之礼。“臣不能克竣大事,罪该万死!……望陛下保重!”申锡心内是一阵辛酸,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申锡作罢,起身缓缓退下。旁边的三位宰相看着,满腹狐疑。

进入延英殿,文宗早已升座,班立者除王守澄外,尚有左右枢密使在列。殿内气氛肃然。

文宗见宰相们到齐,出示豆庐著的奏疏道:“神策右军告宋申锡与漳王谋反。”

路、李、牛三人相顾愕然,这怎么可能?接过奏疏一看,简直就像是传奇故事一般,横竖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大家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到其中有故,但却说不出一句话。

文宗的话浑无声调,有气无力:“朕已命中尉王守澄系捕豆庐著所告之晏敬则、王师文二人。”皇上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申锡等有无反状,不久自明,卿等不必惊骇。”这就是话中有话了,可这几位不知前因后果,哪里省得。

王师文是申锡的随从,知道一些其中的内幕,见事情不妙,立即逃亡。可怜那位晏敬则根本就不知内情,糊里糊涂地就被抓到了宫中。三月初二,申锡先被罢为左庶子,等候处理。

事情正式宣布后,朝官们都是莫名惊诧,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说话,只有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觉得案子的进行有违制度,接连上疏请求将此案交付外廷司法部门审理。皇上顺水推舟,诏准其奏,可还是晚了,晏敬则在禁中已经屈打成招。

文宗再次被逼到无奈的境地,只得孤注一掷。初四,皇上诏开延英,命三师以下及各台、省、府、寺诸大臣悉赴殿合议,指望朝官的力量使事情有所缓解。

谁知宰相们使皇上大为失望,李宗闵不出一语,牛僧孺、路随的反应也很微弱,宰相退下后,案子几乎已经定谳。中午时分,其他朝臣进入延英,皇上甚至都不抱希望了。

可谏官们的意见却十分强烈,一致请求将案子交付外廷重新按核。皇上心想:“宰臣都不表态,谏官毕竟言轻,王守澄岂能善罢!”到此,文宗极为担心神策右军会弄出大事,这可就非同小可!皇上想到这一节,不免犹豫不决。但十几位谏官坚决不退,马玄亮更是叩头不止,流着眼泪道:“杀一匹夫犹不可不慎重,何况宰相!”文宗见状,鼓起勇气,命召回宰相再议。

这一次牛僧孺终于委婉地表示了对这件冤案的反对意见。(www.xing528.com)

“人臣不过宰相,申锡已为宰相,假使如其所谋,所为何来?申锡当不至于谋反!”僧孺这话说得倒也恳切,皇上觉得有点分量,可以与守澄讨价还价,至少能保住申锡的性命。于是,文宗命众臣退下,听俟诏制。

郑注听说了延英辩论的情形,觉得这样下去反而不好,届时定会重审,事情弄不好要败露。当天下午便立即来到王宅,劝说王守澄止行贬黜就可以了。守澄想想也有道理,遂不再坚持处死宋申锡。初五,诏旨就下来了,贬漳王为公爵,宋申锡为开州司马,其余案犯或处死或流贬不等。

马玄亮当日就请求卸职退休。宋申锡虽免于横死当时,可不久也在贬所郁郁而终。临死之前,他一直都在恨恨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他没有忘记,这件事情除了自己以外,只有一个人知道,这就是王璠,他要诅咒这个小人,让其也不得善终。

这第一次行动尚未开始就彻底失败了。

文宗虽然沮丧万分,但他的信念却并未因这次的失败而消歇,五年来的日日夜夜,皇上的心里只有这件事情,它关系到天子的名誉和社稷的安危,如何又能轻易割舍!文宗所不能忘怀的,是这几个不能为天子主持正义的宰相。到了这一年的年底,皇上的不满越来越重。

三月的宋申锡事件是主要起因。在整个事情的过程中,李宗闵、路随竟是一言不发,牛僧孺也没有表现出国家宰臣所应有的风范,结果是由家奴们说了算,皇上的愿望彻底破灭。九月份,在与吐蕃的边境上发生了“维州事件”,牛僧孺又不同意前敌指挥官李德裕采取强硬对策,坚持走和平妥协的路子,结果却是让帝国丢尽了颜面。吐蕃就在边境之上,当着使节的面,将我方交还的维州投诚将士全部处死,场面极其酷烈。

十一月份,回京任枢密使的原西川监军、宦官王践言向文宗报告了这一情况。作为参与其事者之一,他对朝廷的这一举措十分不解:“缚送投降者以归,绝后来投诚者之路,岂是良计?”皇上听了,也甚为后悔,对牛僧孺就更是不满。

文宗对这几位宰相已差不多彻底失望。他在延英殿当面就问他们:“天下何时当太平?卿等究竟有无佐理兴化之心?”这话显然说得很重了。皇上也是郁闷之极,才如此责备宰相。照皇上的意思,眼下不仅河北诸镇不得安宁,四夷骚扰不绝,更要紧的是天子身边的现实简直不成体统,尔等作为宰辅之臣,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心吗?

李、路答不出来,僧孺居然还有理由:“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散,虽非至治,亦可谓小康。陛下若别求太平,非臣等所能及。”满足于现实,成就感十足,这是无能者固有的嘴脸。僧孺虽非庸碌小人,但陷在朝臣党派圈子里难以自拔,有这个想法不足奇怪。可他作为一位儒士,不能对宦官持政的局面有所批评,反而拿“小康”来搪塞,还委婉地指责天子“别求”,这就很不像话。比起宋申锡为天子分忧而不惜牺牲的勇气,就差得太远了。

天子有何“别求”?不外乎剪除宦官而已。当然首先得清除朝官的内讧,团结一致,合力对外。当朝宰臣既不能理解这一层,皇上自然便要换人。十二月,文宗罢牛僧孺出朝,又召回了在西川任职期间政绩颇著的李德裕

但李德裕也很难有所作为。作为李吉甫的后代,一位有主见的大臣,他就一定会有很多政敌,尽管他的品行无可指责并又富于才干,但同牛僧孺一样,一旦卷入党派政治的旋涡,便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更何况,宦官对这种严格按正统观念行事的人,天生就有一种抵触情绪,在此局面下,文宗要靠德裕达成治理,绝对是个空想。

但是皇上心切,人情望治,大和七年(公元833年)二月二十八日,文宗任李德裕为相。这一天,久旱的京城忽降大雨,这是一个难得的佳兆,连禁中的有些宦官都说,李德裕该称“李德雨”了。朝野对德裕此次入相,确实是期望甚高。

李宗闵却没有这样的心情,他是自李逢吉之后最不满李德裕的人,也是结党最厉害的一个。他的周围不少人,比如给事中杨虞卿、萧澣,中书舍人杨汝士、张元夫,户部侍郎杨汉公都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其中三杨还是从兄或亲兄弟。德裕一入相,第一件改革之举就是清除“朋党”,李宗闵又岂能坐视。

两人展开斗争,互不相让。先是德裕在天子面前提出,三杨及萧、张等人结党营私,舆论最为不满。文宗同意,“据朕所知,众人皆以杨虞卿、张元夫、萧澣为党魁。”皇上如此说,宗闵只能寻找遁词,便否认自己曾主张授他们以美官。德裕当庭就一条条予以驳斥,事实俱在,宗闵无话可说,大为窘迫。

此后德裕连贬三人出京,又提升先前被李、牛贬抑的郑覃出任御史大夫。宗闵再度反击,在皇上面前力言其不可。但文宗喜欢读书,很欣赏郑覃对经术有独到的理解和议论,坚持任命郑覃,甚至见到因宗闵反对而导致宰相们不能一致通过,干脆不通过中书门下,直接宣布了这一任命。

宗闵气得不行,对枢密使崔潭峻发牢骚道:“圣上事事宣出,要宰相何用!”

崔潭峻一语双关:“八年的天子了,就让他做一回主吧。”文宗即位,至此正好八年。

话怎么能这么说?连宗闵听了都不是滋味。

宗闵在第一回合失败了,六月,罢相,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七月,右仆射王涯被命为宰相,并兼度支、盐铁转运使,主掌财政。王涯博学多才艺,贞元八年(公元792年)就得中进士,历仕宪、穆、敬、文宗四朝,在中央、地方都担任过要职,对财政也有一些办法。王涯这次为能够入相,花了不少钱物,托郑注打通了王守澄的关节,才得以实现。他没有想到的是,到头来却是自己给自己买了个大大的不幸,正是这次人相,造成了他最后的悲剧命运。

德裕在宗闵出京后继续推行他的方针,包括改革进士科考试的内容;使宗室诸王出使外任等等。不过,这一年又很快到头了,德裕在清除李宗闵之辈的过程中手法过重,没有采取更为圆滑的手段,遂又一次地树立了对立面,从而也给自己堵死了退路。远的不论,就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德裕能否安于其位,也都成了一个未知数。

十二月十八日,皇上突然中风,口不能言。为此,王守澄紧急招来郑注,这位既有谋术,又通医道的奇士,为皇上治病。结果,疗效极佳,虽然还未能完全治愈,但皇上在十六天以后,新年(大和八年,公元834年)的正月初五便能在太和殿召见群臣。

尽管中风是天子家族几代以来的老毛病了,但这仍然算是个偶然的事件,不过,郑注能药到病除,却是偶然中的必然。上天注定要给郑注这么一个机遇,因为这个机遇,先是他本人,然后是李仲言,走上了帝国政治舞台中心。他们二人在未来的一年里进而得以主宰了朝政,甚至成为文宗百挑千选之下的最后垂青者,为天子发动了第二次也是最主要和最后一次反击,这一次反击更为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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