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宋朝如此慷慨地“以养兵来救助破产民众”,代价就是给国家财政带来沉重负担。
宋真宗咸平元年(998年),刑部郎中王禹偁上奏,建议“简锐卒,去冗兵”。到了宋仁宗时,冗兵问题更加突出。据学者统计,宋仁宗嘉祐年间(1056—1063年),军费开支每年约3257万贯,比真宗时岁增约2000万贯,给北宋朝廷造成了巨大的财政压力。
宋仁宗时,蔡襄曾一度掌管中央财政,抱怨财政被军费绑架,“一岁所用,养兵之费常居六七,国用无几矣”。北宋中期的军费开支占到了财政开支的60%以上,所以虽然后世常常吹捧宋朝经济发达,但经济发达并不等于财政宽裕。蔡襄对宋朝财政困局的总结可谓一针见血:
天下之入不过缗钱六千余万,而养兵之费约及五千[万]。是天下六分之物,五分养兵,一分给郊庙之奉、国家之费,国何得不穷?民何得不困?
——《国朝诸臣奏议》卷一百四十八《上英宗国论要目十二事》
养兵简直成了财政“黑洞”,大量的财政资源被耗在军队里,民困财乏,国事维艰。
这种情况下,自然有不少人建议裁兵。仁宗时宋夏爆发战争,宋朝军队扩编到了125万,朝廷不堪重负,枢密使庞籍奏称:“世养兵务多而不精,请与中书议拣汰之法”,并建议“汰其罢老者”。嘉祐七年(1062年),宰相韩琦又上言建议:“诏枢密院同三司量河北、陕西、河东及三司榷货务,岁入金帛之数,约可赡京师及三路兵马几何,然后以可赡之数立为定额,额外罢募,缺即增补,额外数已尽而营数畸零,则省并之。”
在群臣纷纷呼吁下,宋仁宗对兵额有所裁减,但每次裁军不过“数万人”。实际上,在宋仁宗在位的四十余年里,冗兵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这套募兵制的制度设计始终有一个明显的缺陷。毕竟“养兵”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打仗,而不是解决就业问题,北宋的军队战斗力弱是不争的事实,面对契丹、西夏屡战屡败的尴尬局面,绝不是几句漂亮话能遮盖过去的。
北宋朝廷养了80万禁军,为何在对辽、对西夏的战争中打不了胜仗?宋人自己也在总结经验教训。知谏院范镇在所上《论益兵困民》的奏章中承认,朝廷养的兵多半是老弱怯懦之辈,本来当兵就是为了拿个编制、混口饭吃,怎么会有心思去打仗?老兵油子一多,还会带坏风气,劣币驱逐良币,本来骁勇善战的“愣头青”也会跟着油滑起来。宋朝这个养兵策略既宅心仁厚又花费巨大,到头来却养了一帮酒囊饭袋,根本起不到保家卫国的作用。
再者,宋朝军事制度的顶层设计也有问题。为了防止地方军队尾大不掉,朝廷发明了一套“兵无常帅,帅无常兵”的更戍制,各地禁军每三年左右变更一次驻防地,最大限度防范将帅拥兵自重,预防唐末以来藩镇割据的悲剧重演。只是这套逻辑预设的前提是天下太平。一旦打起仗来,如果兵将彼此不熟悉,就会出现指挥不畅、号令不行的情况。(www.xing528.com)
仁宗庆历元年(1041年),北宋与西夏进入了长期军事相持状态。在这次长达数年的大战役中,总以宋军吃败仗为多。陕西经略安抚判官田况亲历前线的战况,生动地吐槽了宋军与西夏军的战斗情况:
主将用兵,非素抚而威临之,则上下不相附,指令不如意……适值贼至,麾下队兵逐急差拨,诸军将校都不识面,势不得不陷覆。
而西夏军队的组织程度和纪律性,与宋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西贼首领,各将种落之兵,谓之“一溜”,少长服习,盖如臂之使指,既成行列,举手掩口,然后敢食,虑酋长遥见,疑其语言,其整肃如此。
——《国朝诸臣奏议》卷一百三十二《上仁宗兵策十四事》
还有,就是军队的训练问题。《水浒传》里勤勤恳恳工作的80万禁军教头林冲,业务能力虽强,却还是被“官二代”略施手腕给挤对走了。这虽是小说情节,但确实反映了宋朝军队缺乏良将练兵的情况。骑兵作为军中精锐,本来应该经过充分的训练,可根据田况的描述,与西夏作战的北宋骑兵有的不能披甲上马,有的骑马时挽弓不过五六斗,[1]有的射箭只会放空箭,有的骑马走一二十步就坠马……这样水平的骑兵去跟西夏精悍且号令如一的骑兵对抗,安能不败!
苏辙也很不客气地指出朝廷募兵制的诡异处境:
今世之强兵,莫如沿边之土人,而今世之惰兵,莫如内郡之禁旅。其名愈高,其廪愈厚;其廪愈厚,其材愈薄。往者西边用兵,禁军不堪其役,死者不可胜计,羌人[即西夏人]每出,闻多禁军,辄举手相贺;闻多土兵,辄相戒不敢轻犯。
——《国朝诸臣奏议》卷一百三《上神宗乞去三冗》
朝廷用高官厚禄养活的禁军都是酒囊饭袋,西夏兵一听是北宋的“正规军”来了,都高兴地“举手相贺”,简直活生生地打脸宋朝的募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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