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历史上大规模的人口迁入有七次:秦灭巴蜀后,迁秦民万家充实巴蜀,以便控制巴蜀;东汉末到西晋,大规模境外移民迁居四川,导因是战乱;唐末五代、南宋初年,大批北方人迁入四川,亦因战乱;元末明初,长江中下游的移民大批入川;明末清初,因为战乱,四川人口大减,土地荒芜,大批长江中下游及南方移民迁入;全民族抗战爆发后长江中下游为主的移民大量迁入;1949年后,为加强国家工业布局的合理及三线建设,大量的技术人员移民迁入。
在北方中原大地诸侯割据、群雄争霸的壮怀激烈之时,巴蜀大盆地却因为地理的四周阻隔“无事偷着乐”……只是后来却被战国后期一个叫司马错的人中止了。秦惠文王更元九年(公元前316年),秦使司马错与张仪伐蜀,据有巴蜀之地,以“戎伯尚强,移秦民万家以实之”,从而改变了巴蜀的人口构成元素。秦始皇的“相父”吕不韦失势后被贬往蜀地,他的家人和众多门客随行入蜀。司马迁说“不韦迁蜀,世传《吕览》”,即吕不韦的思想学说在蜀中流传下来。嫪毐一案,除二十人袅首、车裂和灭宗之外,“夺爵迁蜀者四千余家”(《史记·秦始皇本纪》)。“不遵先王之法,不循孔子之术”的思想家尸佼,按照《史记·孟子荀卿列传集解》所引刘向《别录》的说法是:“商君被刑,佼恐并诛,乃亡逃入蜀。自为造此二十篇书,又六万余言。卒,因葬蜀。”吕不韦、嫪毐、尸佼等门下的文化人,以及难以接受“以吏为师”的异端邪说者,每次上千人被流放进巴蜀,这就是《汉书·高帝纪》注引如淳语:“秦法:有罪,迁徙于蜀汉。”还有将关中豪门强行迁移入蜀以及“移秦民万家实之”等。这次大规模向蜀地移民一直持续到西汉。其中最为人知的,是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以全国富豪排行榜方式,记载了一个被强迫迁移入蜀却因此发大财的案例:司马相如的岳父卓王孙被迁移入蜀在临邛,“运筹策,倾滇蜀之民,富至僮千人。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这些移民措施,对加强华夏民族的融汇,对改良巴蜀人口素质和基因,以及对巴蜀文化的发展和特色的形成,都起到直接作用。
“鸿门宴”后的刘邦,被迫移往蜀、汉之地,一大批北方军人以及相关人员跟随进入巴蜀大地,这又一次促进了南北文化的交流。在刘汉王朝建立之初的社会危机中,刘邦曾下令饥民“就食蜀、汉”,导致有相当数量的人群迁徙进入巴蜀地区。类似的情况,在唐代也多次发生,大唐王朝一旦出现危机,皇帝就躲往巴蜀大地,或下诏让民众进入巴蜀“就食”。《旧唐书·高适传》记载唐代主政蜀中的高适之言:“比日关中米贵,而衣冠士庶,颇亦出城,山南、剑南,道路相望,村坊市肆,与蜀人杂居,其升合斗储,皆求于蜀人矣。”安史之乱时,唐玄宗曾入蜀避难,之后又有多位唐朝皇帝入蜀避难,如唐德宗避朱泚之乱、唐僖宗避黄巢起义等。几位皇帝进入蜀地带来一些高僧、画家和能工巧匠,使已在北方开始衰落的石窟艺术在四川以摩崖造像的形式继续发展,尤以安岳、大足、荣县等地石窟造像为代表。这就是宋代司马光所指出的“是时唐衣冠之族多避乱在蜀”现象。
蜀道线路(源自2017年12月1日《四川日报·蜀道往事并不如烟》)
前蜀王建招贤纳士,韦庄、毛文锡、牛峤、牛希济、孙光宪等晚唐时期优秀的文化人,因缘际会,集结于蜀中。这批其时悠闲地漫步在成都街头的文学家吟出的小令及中调,被时人汇编成《花间集》并刻印出版,这就是震响文坛的“花间词”。它后来导引出宋代文学的主流诗体“词”;“青城道士”杜光庭、诗僧贯休等人也被吸引到了成都。贯休的《陈情献蜀皇帝》说得很清楚:“河北河南处处灾,唯闻全蜀少尘埃。一瓶一钵垂垂老,万水万山得得来。”这使得前蜀成为当时中国少有的文化中心之一。晚唐时期已经在蜀中生活三代的著名“花间词”作家李珣,“本蜀中土生波斯也”,其妹子李舜弦是后蜀皇帝王衍的昭仪。文友尹鹗曾有诗笑他:“异域从来不乱常,李波斯强学文章。假饶折得东堂桂,胡臭薰来也不香。”西蜀历来,就是文人避难之所,如扬雄祖上逃罪入蜀,李白父亲避仇入蜀以及陆贽、元稹、白居易、刘禹锡等皆遭贬至蜀中短暂生活;至于像遭贬至蜀的苏味道留居下来,还繁衍出苏轼一脉,则成为美谈。余如游学、为官履职、经商等原因入蜀而发达者,为数也不少。
西晋元康八年(公元298年),在僚人原籍“巴西宕渠(今渠县)人”李特、李雄父子率领下,天水、略阳、扶风、始平、武都、阴平等6郡流民南下入蜀乞食求生,6年后在成都建立起李氏成汉政权,其中不少是祖籍巴郡的濮僰賨人。李特引50万僚人入蜀,使得整个巴蜀“尽为僚居,大为民患”。《华阳国志·李特雄期寿势志》说:“蜀土无獠,至是始从山出,自巴至犍为、梓潼,布满山谷。”甚至形成误解如晋张华之《博物志》卷二言:“荆州极西南至蜀,诸民曰僚子。”西晋秦雍6郡流民入蜀,使得巴蜀原住之民四处流散,即《资治通鉴·晋纪》所说的:“蜀民皆保险结坞,或南入宁州(今云贵地区),或东下荆州,城邑皆空,野无烟火。”如此说来,西晋时的僚人入蜀运动,让巴蜀原住民消失殆尽,简直成了一次人口大换血。宋代《太平寰宇记》卷七十九载,戎州(今宜宾)的僚人,还保留着“椎髻跣足,凿齿穿耳”等习俗。(www.xing528.com)
宋末巴蜀大地顽强抗击蒙元铁骑的战争,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元代蜀籍文人虞集说得很清楚:“蜀人受祸惨甚,死伤殆尽,千百不存一二。”[3]《元史·汪惟正传》载:“蜀土数罹兵革,民无完居,一闻马嘶,辄奔窜藏匿。”《续资治通鉴·宋纪·嘉熙元年》载:“淮蜀重遭于侵扰,道路流离之重,惨不聊生;室庐焚毁之余,茫无所托。”吴昌裔《内江县志》载:“宋元争蜀,资、内三得三失,残民几尽。迨元一统,则己地荒民散,无可设官。一时资州、内江、资阳、安岳、隆昌、威远,州县并省,终元代九十年未复。”如此,应该有一个大规模的移民入蜀活动。
汉画像砖(成都市羊子山出土)
内迁与外移,促进各地域文化的碰撞交汇,例如四川汉画像砖、石上的画面,便描绘了有显著外域特点的乐舞和乐器。1978年新都东汉墓出土的“驼舞”画像砖,砖高36厘米、宽42厘米。图中骆驼身披羽饰,背上两驼峰之间置鞍,鞍上树一建鼓,鼓上饰有羽葆,鼓座两端兽头上翘,丝帛从兽头束至驼脖及驼尾,成八字形,既可以固定建鼓,又能起装饰作用。鼓两侧各有一名舞者,头戴高冠,身着长袖舞衣,一边击鼓一边起舞。五代前蜀王建墓中石刻浮雕“二十四乐伎图”,其乐伎演奏的乐器有中国传统的古筝、箜篌、笛、笙等,又有来自西域如古龟兹国的琵琶、羯鼓、鞉牢鼓、答腊鼓等20种,共有23件。
汉代扬雄在《方言》中把巴、蜀、汉中划为一个方言文化区,他说:“蜀”就是“獨”,就是“不与外方同”,说明至少在汉代,巴蜀大地包括长时期属于巴蜀的汉中(元代始将汉中—南郑,从巴蜀行政区划中划出给陕西),经过一定时间长度的融汇,已经基本形成极具地域特征的巴蜀文化,如“好文讥刺”(汉·班固)、“嗜好语言”(宋·何郯)等。杜甫当年进入蜀道后,满眼都是“新人民”的“殊俗”:“仰凌栈道细,野人半巢居。”他或许对黄土高坡的窑洞以及北方的平顶屋很熟悉,却难以理解那种干栏建筑、吊脚楼等建筑形制。直至清代乃至于民国时期,四川地区诸如祭蚕丛、祭杜主,祀灌口二郎神、马头娘、金马碧鸡神以及都江堰“放水节”,成都人日游草堂、春游锦江、举办花会等民俗活动,仍然还在流布、延续。它们中有的是蜀中古已有之的民俗,有的是属于“新人民”及以后的民俗,古今交织,顽强传承,使蜀地风俗底蕴深厚而又丰富多彩, 为广大民众所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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