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从蒙昧状态开始睁开眼睛,对自己所在的环境,对寒暑交替和日月星辰运行的形态,开始了思索和探寻。从“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到盖天说、浑天说和宣夜说,再到《老子》《周易》《庄子》《墨子》《尸子》等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都对世界本源和宇宙起始等根本性的哲学问题,进行探索和阐释。先秦思想家首先是对“宇宙”这个概念进行过科学的界定。“宇宙”一词最早见于《庄子·齐物论》,即“旁日月,挟宇宙,为其吻合”;《庄子·知北游》还说“以无内待问穷,若是者,外不观乎宇宙,内不知乎太初”。《尸子》一书解释说:“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宇”指无限的空间,后来多以双音节“寰宇”指称;“宙”即无限的时间。“宇宙”是无限的时间和空间的总和,这就与今天现代科学所说的“时空”完全一致。汉代的《淮南子·齐俗篇》亦云:“往古来今谓之宙,天地上下谓之宇。”所谓天文,是日月星辰在天幕上有规律运动的“天象”。而历法,则是人为根据“天象”变化,推算出调配生产生活作息制定的法则;反过来,一套正确的历法必然可以准确无误地预报天文现象(比如日、月食等)。湖南长沙马王堆出土的帛书“五星占”观测记录,便是以五星行度的异常和云气星慧的变化来占卜吉凶的术数类记录,是秦汉时期天文学研究的成果。
阴阳家是先秦诸子百家中专精于天文历算的一家。汉代司马谈《论六家要旨》把阴阳家列为六家之首,认为其特长是“序四时之大顺”,而他的儿子司马迁则是这一学派的正宗传人。天文学是需要计算的,中国古代著名的天文学家中有许多同时又是著名的数术大师,如唐代李淳风、僧一行等。而汉代著名天文学家落下闳在数学方面,发明“连分数(辗转相除)求渐进分数”的“通其率”,被现代学者称之为“落下闳算法”。这比采用类似方法的印度数学家爱雅哈塔早600年,比提出连分数理论的意大利数学家朋柏里早1600年。它影响中国天文数学长达2000年。又如陈继文的《中国数术结构》第五章第十节,就是专门论述《中国古代天文历法》。就“数”算之学而言,《算经十书》标志着中国古代数学的高峰,它包括汉唐时期的《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张丘建算经》《夏侯阳算经》《五经算术》《缉古算经》《缀术》《五曹算经》《孙子算经》。
盖天说模型
因此,古人把“天文历算”命名为“天数”,用今天的话说,大约就是天文学与数学的结合。作者已不可考的《周髀》(唐代将之经典化,称《周髀算经》)是中国最古老的天文学和数学著作,约成书于公元前1世纪,主要阐明当时的“盖天说”和四分历法。它在数学上的主要成就是介绍了勾股定理,及其在测量上的应用以及怎样应用到天文计算。该书采用最简便可行的方法确定天文历法,揭示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囊括四季更替,气候变化,包含南北有极,昼夜相推的道理,给后来者生活作息安排提供有力的保障。盖天说是华夏民族对宇宙最早的猜想解说,认为“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这是讲穹隆状的天覆盖在呈正方形的平直大地上。共工怒触不周山和女娲氏炼石补天的神话背后所支持的正是这种盖天说。魏晋时期的北朝民歌《敕勒歌》唱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其所展示的就是这种宇宙观。(www.xing528.com)
《周髀》诞生以后,历代“天数”学家无不以之为参考。《周髀》卷下第9节有这样的描述:“中衡去周七万五千五百里,中衡左右,冬有不死之草,夏长之类。此阳彰阴微,故万物不死,五谷一岁再熟”等。这里所说的“中衡”应该就是赤道热带地区。而记载和描绘成都平原的《山海经·海内经》(它虽然长时期被视为荒诞不经的神话)也有同样的描绘:“西南黑水之间,有都广之野,后稷葬焉。爰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百谷自生,冬夏播琴。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灵寿实华,草木所聚。爰有百兽,相群爰处。此草也,冬夏不死。”令人惊奇的是《周髀》卷下所言“极下不生万物……北极左右,夏有不释之冰”“凡北极之左右,物有朝生暮获,冬生之类”等——这是直到明朝末年,来华的耶稣会传教士在他们的中文著作中,才使中国学者接受的地球寒暑五带之说。[1]
先秦各诸侯国都有自己的天文星象占卜专家,承担着沟通鬼神、解释天象、规划政治政策等职责。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春秋时期的蜀籍天文历算学家苌弘。汉代《淮南子·氾论训》记载说“昔者苌弘,周室之执数者也。天地之气,日月之行,风雨之变,律历之数,无所不通”;乃至于“周人之言方怪者,自苌弘”(《史记·封禅书》)。苌弘的主要才能和工作职责是观测天象、推演历法、占卜凶吉,并依此对周王室的出行起居、祭礼战事等重要政治活动做预测和安排,对自然变迁、天象变化进行预报和解释。作为一个著名的政治家,他不仅“以方术(鬼神之术)事周灵王”和“明鬼神事,设射《狸首》”,还首创了“岁星纪年法”,测知木星12年围绕太阳公转1周,这与用现代科学方法测出的11.86年的真实值已很接近。他又把周天分为12分,这在成都金沙遗址出土的“太阳神鸟”图像上得到确证。该图像上有四只金乌驮着太阳旋转,散发着12道光芒,显示每年分为春夏秋冬4季共计12个月。这说明古蜀人在天文学领域具有领先卓识。古代史籍与地下出土文物的互证,表明苌弘在天文学领域所提出的对宇宙运行规律的猜想合乎科学,在人类天文学史上具有开创意义。
先秦史专家蒙文通在《巴蜀古史论述》一书中指出:“词赋、黄老和卜筮、历数,这才是巴蜀古文化的特点。”[2]苌弘是春秋时代音乐大师(孔子曾向他求教音乐问题)、阴阳家、术士、周景王的王畿大夫和敬王时内史大夫,又是先秦四川地区最著名的大学者,《左传》《国语》《庄子》和《史记》《淮南子》《华阳国志》等皆有关于他的记载。《庄子·外物》就说:“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化为碧。”唐代成玄英注释为“被放归蜀”。在蒙昧的洪荒时代,为了避免灾厄,人们总是希望能预先得知天地变迁和社会人事异动,“阴阳五行说”的出现将这一愿望变成了现实。从这个角度来所,苌弘是中国先秦时期擅长“阴阳五行”研究的一个哲学家。《汉书·艺文志》在“兵阴阳家”归类中,收有《苌弘》15篇,今佚。回到蜀中的苌弘,必然要将自己的学说传播开去,影响蜀中。据重庆大学创始人、中国科技史研究专家吕子方教授统计,巴蜀通晓天文历法的学者,仅在汉代就有落下闳、扬雄、谯周、梁令瓒、胡秀林、张思训、黄裳、任文公、杨由、李郃、段翳、折象、董扶、杨厚、翟酺、任安、景鸾、何宗、杨宣、段恭、任永、周群、杜琼等。[3]这就是世人公认“天数在蜀”的一个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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