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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租界公共防卫措施研究:铁门关闭与行人通行

时间:2023-09-2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接到电话命令之后,华法毗连处的铁门大多已告关闭,仅留出延伸至人行道上的边门供行人通行。日军不仅在闸北地区狂轰滥炸,对南市也是如此,故而邻近的法租界地区亦遭波及。于是,法租界当局向日本领事馆提出强烈抗议,亦提请中国当局注意,并下令“各铁栅完全紧闭,大世界游戏场及各影戏院一律停止营业,入晚警备更严,行人无特种通行证者,概不放行”。

上海租界公共防卫措施研究:铁门关闭与行人通行

“一·二八”中日战争是1月28日午夜在闸北虬江路、宝兴路和天通庵路一带正式打响的。但鉴于战云密布、形势紧张,早在是日上午,南市及老城厢居民便互相探询,呈现一片恐慌之色,有的纷纷将贵重衣物雇车运入租界寄藏,有的索性举家搬迁,一路之上逃难之人络绎不绝。中午时分,准备已久的法租界开始实施戒严,当局用卡车分批运送铁丝网木架、沙包至各重要路口设置障碍,并加派警员来回巡逻,特别是严密监视与华界的交接处。在接到电话命令之后,华法毗连处的铁门大多已告关闭,仅留出延伸至人行道上的边门供行人通行。只有南市十六铺及新开河两处铁门尚在正常开启之中,各种车辆也因此专从该两处进出,以致拥挤异常,“一切武装人员严禁进入租界,但当大批华界居民逃往租界时,经搜身后可以逐个放行”[1]。沿民国路来回的5、6路电车早已前进受阻,光停在新开河站一带的先后有十数辆之多,后面的司机见机不妙,便临时缩短路线,从小北门铁门处调头折返。[2]

下午4时起,公共租界亦宣布实施戒严,按照数月前租界当局确定的防卫计划,各国防军随即进驻公共租界各地段,大旨是:英军守卫虹桥防线,美军第4陆战队守卫海格路(今华山路)与苏州河一段、日本海军陆战队守卫虹口(北区)与杨树浦(东区),万国商团防守黄浦江至海格路的中区,各捕房巡捕与特别巡捕则协助军队守卫各铁门与防御物。克能海路(今康乐路)、北河南路(今河南北路)及海宁路三处铁门随即遭关闭,其他铁门则由万国商团严密把守。一些紧连华界的里弄,如公益里、华通坊、华兴坊等,因未装置铁门则以铁丝网隔绝。相比南市地区,是日,闸北一带更显人心惶惶,商店纷纷关闭,居民争先奔避、举家南迁,宝山路一带车马行人如织,交通紊乱,人力车见机抬价,但仍是供不应求。虹口地区弃家而出的难民,也像一条河流一样,争着奔过外白渡桥。[3]

由于将公共租界北部划给日本海军陆战队驻守,导致中、日两军毗邻,故而战端一开,苏州河北岸很快沦为战区。对南逃居民来说,最大的障碍就是如何穿过苏州河各桥梁北堍或南堍的铁门,然而这些铁门已经被关闭了,并配备以铁丝网拦截。难民们无法过桥,只能下河坐船到南岸,在若干热心人士的救助下,约有数万人得以上岸。

1月30日,难民吴根理向《申报》记者述说了闸北战事和逃难之旅,从中可见一斑:

渠有父母妻女向住闸北沈家湾,自二十八日晨闻得本埠消息恶化后,当即只身专往迎接拟迁居租界暂避,当日因不及摒挡。至入夜十一时,而战事已作,欲归不得矣。该处适在最前线,曾亲见公安局警士竭力抵抗,流弹有如急雨,居民惊骇欲绝。翌晨,日飞机两架飞往该处掷弹,而飞度甚低,致有一机为我军步枪射落,机师当场堕毙。于是同来一机遂不顾一切,任意乱掷,一弹适落在吴之对门草屋上,幸未爆炸,否则阖家将同为齑粉矣。此后几度设法脱离虎口,绝未如愿。昨晨六时许,有警士五人退下休息,但见众警气如牛喘,汗流浃背已疲不能支,盖已两日一夜未进一粟矣。直至今晨(昨晨)始舍命逃出战地,以每人一元四角之代价渡过河南,阖家始庆甦生……[4]

1月29日晨,携家从闸北南逃的商务印书馆员工方叔远,对于过桥受阻而不得不登舟渡河的曲折经历则描述得更为细致:

乃分家人为二队,令次女安偕其同学雷女士率幼小儿女辈先行。余与同居张君及长次两儿在家稍事收拾,并封闭门户。在飞机威胁下突出,拟步行至新闸桥,经过湖州会馆,房屋已摧毁过半。再前进里许,出巨金尚有洋车可雇,乃以每车一元雇至新闸桥,又以每人两元得登渡舟。时飞机在顶上摩旋,正挥肥而噬。以舟近租界,未敢掷弹。新闸桥南岸因与华界毗连,皆密布铁网,不能登岸。舟东行泊新垃圾桥北岸,理已达租界,而租界中华捕乃不允登岸。是时苏州河交通并未中断,苏杭小轮仍逐日往来,民船停泊者尤众。乃不允舟中人登岸,殊无理由。而华捕持枪相向,谓系得洋人命,虽争辩无效。相持良久,避难者转辗移入他舟,由间道登岸,舟中人数渐渐减少,最后止剩余家五六口,华捕亦觉得无如临大敌之必要,余始得挈儿女辈得间以登。迤逦至老垃圾桥北口,乃与安女等一组相遇,据述其渡河景况,更为艰险,因所携皆十龄左右之小孩,不敢涉仄狭之艞板,又势不能中止。避难者不顾一切蜂涌登舟,舟小人众,几至倾覆,水盈半舟,持舟者惊惶失措,号哭呼援,儿女等皆大愕,以为暂离火窟者,又将入水宫矣。幸途经至迩,虽漏舟亦得达岸,又连经波折始与余等遇,如庆更生,乃合队前进。时租界当局有止保苏州河以南之主张,余等虽入租界,尚不易达到苏州河南岸,因各桥均有洋兵把守,许出不许入,惟电车尚通,又拥挤无法可上,更相持至数刻钟,乃得随电车过桥之便阑入,始达安全地带……[5]

尽管如此,仍有大批人员无法南渡,只见“苏州河北岸难民麇集,露宿达旦,餐风饮露,转辗哀号,情形之惨无与比拟”[6]。于是,国民党上海市党部6区14分部便会同市公安局四区各区所,在共和路、恒丰路口的陆家巷庙开辟了难民收容所,使避灾难民得以暂住,并同时呼吁各界捐助食品。

日军不仅在闸北地区狂轰滥炸,对南市也是如此,故而邻近的法租界地区亦遭波及。1月29日晨7时至7时半,法租界境内的4处地点遭日机投弹,分别位于招商局金利源码头H第8号堆栈门口、新开河7号门牌门口、公馆马路(法大马路,今金陵东路)东新桥街口10号弄得善里17号、新开河南台湾路北民国路(今人民路)125号门口,炸死炸伤许多平民。[7]与之相应,中国方面的一些高射炮弹也落在了界内。于是,法租界当局向日本领事馆提出强烈抗议,亦提请中国当局注意,并下令“各铁栅完全紧闭,大世界游戏场及各影戏院一律停止营业,入晚警备更严,行人无特种通行证者,概不放行”。[8]由于法租界方面预先做了较为充分的准备工作,界内“大米面粉、盐、腌货、罐头等各种主要食用品还相当丰富,估计供应居民一个月的日常需要大概不成问题”[9],因此铁门的关闭以及之前大量难民的涌入,暂时还不至于对日常供应造成重大障碍。然而,交通继续受到了影响,5、6、7路电车仍然临时缩短路线,而“十八路无轨电车因南阳桥铁门日夜关闭,临时改用公共汽车,更改路线,由大世界敏体尼荫路转入安纳金路,至西门路转弯,再转入菜市路,至斜桥为止,调头开回来”[10]。公共租界方面的交通也是如此,凡是须平日里通往虹口或租界以外的电车或完全停开,或半途折返,晚上8时以后则相继停驶。

1月31日中午起,公共租界当局为防日军退入租界,派人沿爱而近路(今安庆路)、克能海路(今康乐路)、北浙江路(今浙江北路)、北山西路(今山西北路)、北河南路(今河南北路)口一线,装置严密铁丝网,并打木桩,配合铁门,进一步断绝了交通。[11]

经英、美驻沪领事从中调停,中、日双方议定于2月1日起停战三天,但实际并未实施,两军仍在闸北、吴淞、真如、张华浜、蕴藻浜等地展开激战。是日晚,曾有一批日本浪人在劳勃生路(今长寿路)一带受中国警察武力驱逐,纷纷往租界方面逃窜,“俟至铁门旁,欲求驻守美军开放时,美军即将该浪人所携杂色枪支一律缴械,徒手后始放入”。[12]

2月1日,公共租界和法租界还共同宣布实施宵禁,除警方、军方人员外,其他人等“夜间十时起至次晨四时止,概须留居户内,不得外出”[13],否则予以逮捕。同日,法租界当局除续封闭了华法交界处之铁门,甚至还用铁丝网和三排木桩封锁了界北爱多亚路(今延安东路)从东到西一线,两租界之间的交通仅留天主堂街(今四川南路)、敏体尼荫路(今西藏南路)、亚尔培路(今陕西南路)等少数路口可通。两租界之间设置如此严密的防御工事,自1843年上海开埠以来尚属首次。

2月3日下午1时35分,两架日军战机飞临法租界上空,居民遂大起恐慌,纷纷向屋内逃避,不想一枚炸弹竟落在了朱葆三路(今溪口路)14号平安旅社4层楼顶,将屋顶铁皮炸出一个大洞,并炸伤该社招待员一名。此事件令法租界的气氛更显紧张,不仅铁门继续关闭,而且晚9时左右即行提前戒严,严禁通行。警方凡遇形迹可疑或违章私越铁网者,均押往捕房,至次晨始可释出。(www.xing528.com)

2月5日晚,曾有一支日军便衣队试图在南市大通码头一带登陆,随即遭华界警察驱逐。有因于此,法租界方面进一步加强了邻近的十六铺外滩和里马路(今中山南路)铁门的防务。除铁门在第一线外,内部又增加了两道防御工程,即木桩铁丝网一道和沙泥麻袋一道。里马路铁门终日紧闭,外滩铁门虽未关闭,但车辆经过却只准出不许进。与此同时,在公共租界北区担任防务的美国士兵,为防日军败兵退入租界,特地制作长约4尺、宽约1尺余的木牌数块,上书“抛弃枪械可入此门”8个字,立于各处铁门之旁,以便解除败兵们的武装。[14]

2月12日上午8点至12点,中日两军在闸北地区约定停战4小时,沪上各慈善团体便利用休战时机踊跃营救落难同胞。公共租界各处铁门因此暂时开放,以利救护团体进出。红十字会及红万字会等特派大汽车数十余辆,分往公兴路、江湾路、青云路、大场、宝山路、刘行、吴淞等处救护。救出难民将近2 000人,均已面黄肌瘦,十分可怜。[15]与此同时,法租界方面则继续加强防御,雇工在各铁门内,加打木桩,增添铁网。有人若想从华界进入法界,则只能走水路绕道,即在十六铺一带登上摆渡船,沿黄浦江北行至法大马路(今金陵东路)外滩后登陆上岸。[16]

北浙江路、海宁路一带,虽属公共租界,但毗连闸北战区,故自公共租界当局宣布戒严后,该处里弄渭安坊、元亨里等,两端均被电网封锁,导致交通断绝,坊内居民备受饥馁,经多方呼吁,工部局终于允许开放,于2月17日上午10时派万国商团团员及该会救护车驶至海宁路,将渭安坊口电网撤除,并将铁栅开放,从而救出坊内居民二百余人,但仍有4人因饥饿已经毙命,只能交由普善山庄收殓。[17]

随着3月初日本大批援军抵达上海,19路军自闸北、吴淞、江湾、大场、庙行、真如全线后撤,退守嘉定、黄渡一带的第二道防线。稍后,上海停战会议亦开始在英国领事馆举行座谈会,至5月5日中日双方最终签订了停战协定。这一时期,随着战事西移,市内战事渐趋平静,租界铁门逐步重启,直至恢复常态。

在城北,3月初北浙江路底与泥城桥堍等处的铁门已可开放,但仍有时间规定,即上午8时至12时,下午2时至5时,过时则不准行人往来。3月5日晨,《申报》某记者通过北泥城桥铁门前往闸北,只见驻防之万国商团“检查至严,虽一火柴,亦不许带进”。到闸北时,“路上行人绝少,日兵之乘汽车巡行者颇多,沿途败壁颓垣,触目皆是,其凄凉之状,有非言语所可述者”。[18]

从3月23日上午起,新桥、新闸桥等处大铁门已经开放,一切汽车、马车等完全可以通行,虽然夜间依然关闭,但中外居民已经“无不大称便利矣”。[19]

3月31日上午4时,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经协商一致,同时取消了宵禁。

4月14日中午,公共租界捕房拆除了战时设立于华租交界处,从海宁路西首直至北车站界路一线的铜丝木桩障碍物,爱而近路口的铁门亦告开启,以便各店铺迁回复业。[20]

4月21日,当局又派出大批工人将这一带的铁网、沙袋全数搬除,由此北河南路底和北浙江路底,6路电车出入的铁门得以开放。而宝山路口出口处的铁门,以及北浙江路底丰裕里的铁门,却早已被炮弹炸断中柱,一片残垣断壁,焦木烂铁。[21]

直至5月20日左右,经华界警方多次交涉后,封闭已久的新疆路口、蒙古路口、新闸桥、乌镇桥等处铁门才最终拆除全部障碍物,大开阵门,恢复了常态。避难至租界的原闸北居民纷纷运载家具、提携箱笼,回家查看。附近的商店也均在门首悬挂国旗,开门营业。[22]5月25日,市民联合会虹口各区分会等组织又联名向工部局交涉,要求扫除海宁路锡金公所一带铁丝网,并且开放铁门,以利附近商人运作。[23]

与此同时,随着时局渐平,法租界内部要求搬离障碍物、开启大铁门的呼声亦日益昭著。先是民国路(今人民路)、华成路(今会稽路)口一带余恒昌绸布庄等20家商店联名致函[24]南阳桥商界联合会,要求转呈法租界当局开启华成路口铁门。继而裕大押当、鸿生等商号亦来函要求开放辣斐德路(今复兴中路)口铁门。故而南阳桥商界联合会于5月11日一并致函法租界总巡捕房总监费伯迩(Louis Fabre,又译法勃尔、法布尔、法伯尔),请求迅速开放上述两道铁门。稍后,糖业公会和海味杂货业公会又联名致函上海市商会,请其转呈法租界公董局称:“本月份又为我商总结账之期,办理账务夜以继日,敝会会员等伙友,大都住在华界,因是深夜返家,欲归不得”[25],为此要求开放舟山路和小东门大街之铁门。

直至5月28日,法租界内各马路中沙包、麻袋终于全部拆除,华法交界各铁门亦全部开放,恢复了常态。[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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