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河姆渡人的文明的乐园,随着大暖期而来。
然而“福兮祸之所伏”,跟着大暖期来的,还有持续不断的海侵。
约一万年前,东亚大陆海岸线还是朝鲜、日本、台湾地区相连,因大暖期到来,海面上升,才成了海,而化陆为海的过程,就叫作海侵,我国现有海岸线就由海侵造成。
海进海退具有一种长时间的节奏,或曰“脉动”,一次大的整体性“脉动”,包含了多个地区局部海岸线进退,亦称“颤动”。这一地层学原理,也可用作文明的原理。
在人类文明的全新世脉动中,有不同的文化圈、文化带和文化板块的颤动。颤动,表现为不同文化此消彼长,形成了兴衰交替的历史周期,呈现出文化类型的样子。
在人类文明进程的大脉动中,历史的周期性颤动明显加快了。七千多年前,河姆渡文化与仰韶文化几乎同时出现,一东南,一西北,一沿海,一内陆,两种风貌迥异的文化,分别存在了大约两千年,继之而起的良渚文化和龙山文化,也各自存在了上千年。
可进入王朝时期,一代王朝,寿命最长,也不过数百年,短则,仅有数十年,历代中央集权的王朝全部加起来,除去乱世,其长度还是比不上河姆渡与仰韶时期。
能让一种文化在一个地方和同一人群中存在两千多年,那地方,便是文明的乐园。若谓人类真有过那么一个黄金时代,就应该在那个时期,它们处于文明“脉动”的起点,还没有那么多的文化“颤动”干扰它们兴起。它们于大暖期里最温暖的时刻产生,还有诞生地,当然也要适宜,试看杭州湾,原就是个天然的文明子宫和出口,可谓得天独厚。
西方文化里有个“伊甸园”的古老说法,这一说法,同人类命运和文明的起源有关。所以,从古到今,总有人不断提起和追问:“伊甸园”究竟在哪里?寻找“伊甸园”,找到一个文明最原始的样子,以便我们建立同先祖的联系,似乎成了历史目的论的不懈追求之一,即便近代以来的科学的“进化论”早已取代了中世纪神学的“创世记”,人们还是要这样去问,并试图为“创世记”那一套说教,建立一个确定性的历史地理的坐标。(www.xing528.com)
古代西方人最相信的还是《圣经》,每一次确认,人们都要回到《圣经》,回到那一句“有河从伊甸流出,滋润那园子,从那里分为四道”,并以之为历史地理的索引。
殊不知神学地理就如同神话地理一般,也是诉诸无限与永恒,既可以实指,如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也不妨虚拟,如基训河、比逊河。因此,最好不要将神学思维还原为科学思维,把神创之河还原为历史地理的河。不过,还真有人去考证基训河就是发源于伊朗进而注入波斯湾的库伦河,而比逊河就在沙特阿拉伯,在沙漠里,河床早已干涸。神创之物,皆为虚拟,虽非实体,却是存在,就如同当下网络化的虚拟世界,不以实体形式表现为实在,而以信息化的方式表现其存在。虚与实,本来就是相对的,若以物质为本体,那么信息就是虚拟的,如以信息为本体,那么信息为实,而物质本身亦须适应信息化生存。
因此,我们对于“伊甸园”一类的说法,只要知道,那是神赐的乐园就够了,没有必要非得搞清楚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更没必要将它与人类文明起源地混为一谈。
即便从神学的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说文明的起源,并非由神所赐,而是出于神对人的惩罚。人之初,被蛇诱惑,偷吃禁果,从此开眼,知羞耻,识善恶,天真烂漫,应有尽有的好日子,终于结束了。应该说,蛇是人类最早的启蒙者,可结果便是有了原罪。蛇与人类都遭了神的惩罚,蛇就别提了,而人,从此就有了生与死的问题,被死亡纠缠着。为了生,人必须开始生产,才能养活自己;因为死,人必须以生儿育女来延续自己的生命。然而,正是由于生死立定了文明根底,文明从对原罪的惩罚开始,老子说,这叫作“智慧出,有大伪”,“伪”就是人为,人一动,就有为,就有了原罪。站在文明的立场上,从文化的角度上来说,老子还有一说,那就是“祸兮福之所倚”,也适用于文明起源时的人类状况。
有人据《圣经·创世记》推断,说伊甸园就位于波斯湾域内四条河流的交汇处,大约在七千年前,因冰川融化,遭遇海侵,而沉入波斯湾底。这一说法,很有代表性,是假设伊甸园在海边,而文明的起源,就是人类始祖栖息地从海边转移到河边,从出海口转向依山傍水的内河平原,在山海之间,展开了从自然进化走向文明开化的历史进程。还有人从苏美尔神话与《圣经》故事的相似性中,寻找伊甸园的遗迹,或曰,楔形文字中,也有“伊甸”和“亚当”等词,“伊甸”,意为“未垦之土”;“亚当”,意为“荒原居者”等。更有人因为《圣经·创世记》里还提到了“伊甸园在东方”,而将文明起源的目光转向东方。
我们知道,现代西方人关于“东方”有近东、中东和远东的说法,这一说法,取决于西方立场,用了西方中心论的尺度来衡量。然而,《圣经》所谓“东方”,应未有近、中、远之分,若以三分法之“东方”来定位伊甸园,那么相应的便有三处。事实上,人们对于伊甸园的追寻正是如此,不光围绕着近东和中东寻根,还把追寻的目光投向了远东。自马可·波罗自称到过中国以来,远东便出现在传教士的视野里,人们对伊甸园的追寻,也随着传教士的脚步向东,向东,再向东了。于是,中国也被西方纳入关于伊甸园的想象中了。
为什么《圣经》说“伊甸园在东方”?抑或与大暖期到来有关?
我们看那创世记的园子里,果物应有尽有,取之不竭,便知其已非冰期的产物,而应为大暖期的文明成果,也许大暖期的到来,是从东向西渐次进展的,中国全新世大暖期比大西洋大暖期来得早,寻根“人之初”,自然会对中国产生联想。其实,伊甸园就如同昆仑山,如果说昆仑山道路通天下,那么伊甸园所在就遍世界了。神话思维和神学思维有相似处,那就是都有个神在。有神的时间,都趋于永恒;有神的空间,都归于无限。昆仑山也好,伊甸园也罢,都应该去求那永恒和无限的解,没有必要还原为何时何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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