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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亮工与顾炎武关系考:传统中国研究集刊第十六辑成果

时间:2023-09-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笔者在阅读周亮工《书影》时,发现该书卷一、卷八、卷九中20余条均见于顾炎武《日知录》,而详略稍有不同。

周亮工与顾炎武关系考:传统中国研究集刊第十六辑成果

□王献松

摘 要:顾炎武《日知录》是清代学术著作的典范之作,其考据成就为历代学者称颂,但其中也有因袭他人考据成果之处。本文通过文本对照的方式,分析了顾炎武《日知录》对周亮工《书影》的因袭情况,认为文中所举23条例证是顾炎武因袭周亮工《书影》而来。《日知录》相对于《书影》虽然在考据上“后出转精”,但也不排除掠人之美的嫌疑。

关键词:《书影》;《日知录》;周亮工;顾炎武;辨伪

作者简介:王献松,历史学博士,安徽大学徽学研究中心研究人员,230039

一、问题的提出

周亮工(1612—1672年),字元亮,号减斋、栎园,江西金溪人,崇祯十三年(1640年)进士,明亡后降清,官至福建布政使、户部侍郎。《书影》,又称《因树屋书影》,是周亮工“官户部侍郎缘事逮系时,追忆平生见闻而作”,书名取“老人读书,只存影子”之语,书中“大抵记述典籍,议论平允,遗闻旧事,颇足以为文献之征”。[211]《书影》于康熙六年(1667年)初刻于金陵,今《续修四库全书》中所收即据此初刻本影印。顾炎武(1613—1682年),字宁人,号亭林,江苏昆山人,明亡以后矢志反清,后北游山东、北京、山西等地,以著述为志。《日知录》是其代表作,该书初刻本八卷,刻于康熙九年(1670年),顾炎武卒后,其弟子潘耒据其稿本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刻成《日知录》三十二卷。

笔者在阅读周亮工《书影》时,发现该书卷一、卷八、卷九中20余条均见于顾炎武《日知录》,而详略稍有不同。那么,两书是不谋而合呢?还是有因袭关系呢?其关系到底如何?

二、文本比对

今以周亮工《书影》中条目为序(据《续修四库全书》影印初刻本),以按语形式列顾炎武《日知录》相关内容于下,对两者文本进行比对,其中《日知录》与《书影》相同部分以下划线表示,逐一对比如下,以便分析两者之关系。

1.《书影》卷一:

《易》有七、八、九、六,而爻但系九、六者,举隅之义也。故发其例于《乾》、《坤》二卦,曰“用九”、“用六”,用其变也。亦有用其不变者,《春秋传》穆姜“遇《艮》之八”是也。今即以《艮》言之,二爻独变,则名之“六”;余爻皆变而二爻独不变,则名之“八”,是知《乾》、《坤》亦有“用七”、“用八”时也。《乾》爻皆变,而初独不变,曰“初七,潜龙勿用”可也。《坤》爻皆变,而初独不变,曰“初八,履霜坚冰至”可也。占变者其常也,占不变者其反也。故圣人系之九、六,如近日占家之有重交单拆,不可以定名也。举重交以包单拆,此临文之不得不然,读者固不可以执一也。○《国语》:“晋公子筮,得贞《屯》悔《豫》,皆八。”注:“《震》下《坎》上《屯》,《坤》下《震》上《豫》,得此两卦,《震》在《屯》为贞,在《豫》为悔,八谓《震》,两阴爻在贞在悔皆不动,故曰皆八。”又:董因对公曰:“臣筮之,得《泰》之八。”注:“《乾》下《坤》上《泰》,阴爻不动,其数皆八。”[212]

按:《日知录》卷一“七八九六”条曰:

《易》有七、八、九、六,而爻但系九、六者,举隅之义也。故发其例于《乾》、《坤》二卦,曰“用九”、“用六”,用其变也。亦有用其不变者,《春秋传》穆姜“遇《艮》之八”,《晋语》董因“得《泰》之八”,是也。(杜元凯注谓“杂用《连山》《归藏》,二《易》皆以七、八为占,故言遇《艮》之八”者,非。《晋语》:“公子筮,得贞《屯》悔《豫》,皆八。”本卦为贞,之卦为悔。沙随程氏曰:“初与四、五凡三爻变,其不变者二、三、上,在《屯》为八,在《豫》亦八。”)今即以《艮》言之,二爻独变,则名之六;余爻皆变,而二爻独不变,则名之八,是知《乾》、《坤》亦有“用七”、“用八”时也。《乾》爻皆变而初独不变,曰“初七,潜龙勿用”可也。《坤》爻皆变而初独不变,曰“初八,履霜坚冰至”可也。占变者,其常也,占不变者,其反也。故圣人系之九、六。欧阳永叔曰:“《易》道占其变,故以其所占者名爻,不谓六爻皆九、六也。”得之矣。[213]

2.《书影》卷八:

礼称曾祖之父为高祖。《左传·昭公十七年》:郯子来朝曰:“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则以始祖为高祖。《昭公十五年》:王谓籍谈曰:“昔而高祖孙伯黡司晋之典籍。”则谓其九世祖为高祖。[214]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四“高祖”条曰:

汉儒以曾祖之父为高祖。考之于传,高祖者,远祖之名尔。《左传·昭公十七年》:郯子来朝曰:“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则以始祖为高祖。《书·盘庚》:“肆上帝将复我高祖之德,乱越我家。”《康王之诰》:“张皇六师,无怀我高祖寡命。”则以受命之君为高祖。(文、武至康仅四世。)《左传·昭公十五年》:王谓籍谈曰:“昔而高祖孙伯黡司晋之典籍。”则谓其九世祖为高祖。(十二年,楚灵王谓右尹子革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亦谓其始祖之昆弟。)[215]

又《日知录》初刻八卷本卷七亦有“高祖”条,较此简略。

3.《书影》卷八:

《书》:“归格于艺祖。”注以艺祖为文祖,不详其义。人知宋人称太祖为艺祖,不知唐、金二代,亦皆称其太祖为艺祖。唐明皇开元十三年,封泰山,其序曰:“惟我艺祖文考,精爽在天。”金世宗大定二十五年,封混同江神,册文曰:“仰艺祖之开基,佳江神之效灵。”然则,是历代太祖之通称也。[216]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四“艺祖”条曰:

《书》:“归格于艺祖。”注以艺祖为文祖,不详其义。人知宋人称太祖为艺祖,不知前代亦皆称其太祖为艺祖。唐玄宗开元十一年,幸并州,作起义堂,颂曰:“东西南北,无思不服。山川鬼神,亦莫不宁。实惟艺祖,储福之所致。”十三年,封泰山,其序曰:“惟我艺祖文考,精爽在天。”此谓唐高祖。张说作《享太庙乐章》曰:“肃肃艺祖,滔滔濬源,有雄武剑,作镇金门,玄王贻绪,后稷谋孙。”此谓高祖之高祖,讳熙,追尊宣皇帝者也。后汉高祖乾祐元年改元制曰:“昔我艺祖神宗,开基抚运,以武功平祸乱,以文德致升平。”此谓前汉高祖。金世宗大定二十五年,封混同江神,册文曰:“仰艺祖之开基,佳江神之效灵。”此谓金太祖。然则,是历代太祖之通称也。[217]

又《日知录》初刻八卷本卷七亦有“艺祖”条,较此简略。

4.前代拜相者必封公,故称之曰相公。若封王,则称相王。(晋简文帝称相王,武帝在魏时亦称相王。)自洪武中革去丞相之号,则有公而无相矣。即初年之制,亦不全沿唐宋:有相而不公者,胡惟庸是也;有公而不相者,常遇春之伦是也。封公拜相,惟李善长、徐达,三百年来,只二位相公耳。魏王粲《从军行》:“相公征关右,赫怒震天威。”《羽猎赋》:“相公乃乘轻轩,驾四骆。”“相公”二字,似始见此。[218]

今按:《日知录》二十四“相公”条曰:

前代拜相者必封公,故称之曰相公。若封王,则称相王。(司马文王进爵为王,荀恺曰“相王尊重”是也。晋简文帝及会稽王道子亦称相王。)自洪武中革去丞相之号,则有公而无相矣。即初年之制,亦不尽沿唐宋:有相而不公者,胡惟庸是也;有公而不相者,常遇春之伦是也。封公拜相,惟李善长、徐达,三百年来,有此二相公耳。魏王粲《从军行》:“相公征关右,赫怒震天威。”《羽猎赋》:“相公乃乘轻轩,驾四骆。”“相公”二字,似始见此。[219]

5.古人二名,止用一字。晋侯重耳之名见于经,而践土之盟,载书止曰“晋重”,岂古人二名亦有可但称一字者与?潘岳《西征赋》:“重戮带以定襄,弘大顺以霸世。”文公名止用一字,本于践土载书,却非翦截古人名字之比。其《关中诗》云:“纷纭齐万,亦孔之丑。”则不通矣。岂有以齐万年为“齐万”者邪?《吕氏春秋》:“干木光乎德。”去“段”字;《惜誓》:“来革顺志而用国。”去“恶”字。此为翦截名字之祖。文中并称两人,而一氏一名,尤为变体。杞殖、华还,二人也,而《淮南子》称为“殖、华”;贾谊《新书》:“使曹、勃不能制。”曹,曹参;勃,周勃也。汉《厈彰长碑》云:“丧父事母,有柴、颍之行。”柴,高柴;颍,颍考叔也。郤正《释讥》:“褊彝、叔之高怼。”陶潜诗:“积善云有报,彝、叔在西山。”语亦类此。[220]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三“古人二名止用一字”条曰:

晋侯重耳之名见于经,而定四年祝佗述践土之盟,其载书止曰“晋重”,岂古人二名可但称其一欤?昭二年,莒展舆出奔吴,《传》曰:“莒展之不立。”《晋语》:曹僖负羇,称叔振铎为“先君叔振”,亦二名而称其一也。昭二十一年,蔡侯朱出奔楚,《谷梁传》作“蔡侯东出奔楚”,乃为之说曰:“东者,东国也。(东国,隐太子之子,平侯庐之弟,朱叔父也。)何为谓之东也?王父诱而杀焉,父执而用焉,奔而又奔之。曰东,恶之而贬之也。”然则以削其一名为贬也。(定六年:“季孙斯、仲孙忌帅师围郓。”杜氏注:“何忌不言何,阙文。”)王莽孙宗,得罪自杀,复其本名会宗,贬厥爵,改厥号,是又以增其一名为贬也。班固《幽通赋》:“发还师以成命兮,重醉行而自耦。”潘岳《西征赋》:“重戮带以定襄,弘大顺以霸世。”文公名止用一字,本于践土载书,却非翦截古人名字之比。至岳为《关中诗》云:“纷纭齐万,亦孔之丑。”《马汧督诔》云:“齐万哮阚,震惊台司。”则不通矣。岂有以齐万年为“齐万”者邪?若梁王肜为征西大将军,而诗云“桓桓梁征”,尤不成语。班固《幽通赋》:“巨滔天而泯夏。”王莽字巨君,止用一“巨”字。王逸《九思》:“管束缚兮桎梏,百贸易兮传卖(音鬻),遭桓缪兮识举,才德用兮列施。”百里奚止用一“百”字,此体后汉人已开之矣。《吕氏春秋》:“干木光乎德。”去“段”字。(今本《吕氏春秋》有“段”字。)《惜誓》:“来革顺志而用国。”去“恶”字。此为翦截名字之祖。文中并称两人,而一氏一名,尤为变体。杞植、华还,二人也,而《淮南子》称为“殖、华”;贾谊《新书》:“使曹、勃不能制。”曹,曹参;勃,周勃也。《史记·孟子荀卿传》:“管、婴不及。”管,管仲;婴,晏婴也。司马迁《报任安书》:“周、魏见辜。”周,周勃;魏,魏其侯窦婴也。扬雄《长杨赋》:“乃命骠、卫。”骠,骠骑将军霍去病;卫,大将军卫青也。《杜钦传》:“览宗、宣之飨国。”韦昭曰:“宗,殷高宗也;宣,周宣王也。”《徐乐传》:“名何必夏、子,俗何必成、康?”服虔曰:“夏,禹也;子,汤也,汤子姓。”班固《幽通赋》:“周、贾荡而贡愤。”周,庄周;贾,贾谊也。汉《厈彰长碑》云:“丧父事母,有柴、颍之行。”柴,高柴;颍,颍考叔也。夏侯湛《张平子碑》云:“同贯宰、贡。”宰,宰我;贡,子贡也。《风俗通》:“清拟夷、叔。”郤正《释讥》:“褊夷、叔之高怼。”《傅子》:“夷、叔迂武王以成名。”杜预《遗令》:“南观伊、洛,北望夷、叔。”陶潜诗:“积善云有报,夷、叔在西山。”皆谓伯夷、叔齐。汉《广汉属国侯李翊碑》:“夷、史之高。”《巴郡太守樊敏碑》:“有夷、史之直。”皆谓伯夷、史鱼。陶潜《读史述九章》“程、杵”是程婴、公孙杵臼。《新唐书·尉迟敬德传》“隐、巢”是隐太子、巢刺王,一谥一爵。[221]

6.古人谥有二字、三字,而后人相沿止称一字者。卫之睿圣武公止称“武公”,贞惠文子止称“公叔文子”,楚顷襄王止称“襄王”,秦昭襄王止称“昭王”,汉诸葛忠武侯止称“武侯”。[222]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三“古人谥止称一字”条曰:

古人谥有二字、三字,而后人相沿止称一字者。卫之睿圣武公止称“武公”,贞惠文子止称“公叔文子”,晋赵献文子止称“文子”,(《檀弓》:“晋献文子成室。”注谓:“晋君献之。”庐陵胡氏曰:“或赵武谥献文尔。”)魏惠成王止称“惠王”,楚顷襄王止称“襄王”,秦惠文王止称“惠王”,悼武王止称“武王”,昭襄王止称“昭王”,庄襄王止称“庄王”,韩昭厘侯止称“昭侯”,宣惠王止称“宣王”,赵悼襄王止称“襄王”,汉诸葛忠武侯止称“武侯”。[223]

7.子孙得称祖、父之字。子称父字,屈原之云“朕皇考曰伯庸”是也;孙称祖字,子思子云“仲尼祖述尧舜”是也。《颜氏家训》:“古者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名终则讳之,字乃可以为孙氏。孔子弟子记事者,皆称仲尼。吕后微时,尝字高祖为季。汉袁种字其叔曰丝;王丹与侯霸子语,字霸为君房,江南至今不讳字也。河北士人全不辨之,名亦呼为字,字固因呼为字。王元之兄弟皆号名人,其父名云,字罗汉,一皆讳之,其余不足怪也。”[224]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三“子孙称祖父字”条曰:

子孙得称祖、父之字。子称父字,屈原之言“朕皇考曰伯庸”是也;孙称祖字,子思之言“仲尼祖述尧舜”是也。(朱子曰:“古人未尝讳字。程先生云:‘予年十四五从周茂叔。’本朝先辈尚如此,伊川亦尝呼明道字。”)《仪礼》筮宅之辞曰:“哀子某为其父某甫筮宅。”又曰:“哀子某来日某卜葬其父某甫。”字父也。虞祭之祝曰:“适尔皇祖某甫。”卒哭之祝曰:“哀子某来日某祔尔于尔皇祖某甫。”字祖也。祔祭之祝曰:“适尔皇祖某甫,以隮祔尔孙某甫。”两字之也。字为臣子所得而称,故周公追王其祖曰王季,王而兼字。[225]

又《日知录》卷二十三“以字为讳”条曰:

古人敬其名,则无有不称字者。《颜氏家训》曰:“古者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名终则讳之,字乃可以为孙氏。孔子弟子记事者,皆称仲尼。(子贡曰:“仲尼,日月也。”魏鹤山云:“《仪礼》,子孙于祖祢皆称字。”)吕后微时,尝字高祖为季。汉袁种字其叔父盎曰丝。王丹与侯霸子语,字霸为君房。江南至今不讳字也,河北士人全不辨之。”故有讳其名,而并讳其字者。[226]

8.古人有名父、名君、名祖。《金縢》周公之祝辞曰:“惟尔元孙某。”名君也。《左传》楚子围宋,申犀对王称“无畏”,知罃对楚王称“外臣首”;鄢陵之战,栾针曰“书退”。名父也。栾盈辞于周行人曰“陪臣书”、曰“其子黡”。名祖若父也。[227]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三“名父名君名祖”条曰:

《金縢》周公之祝辞曰:“惟尔元孙某。”《左传》荀偃济河而祷,称“曾臣彪”。名君也。(《淮南子》曰:“祀则名君。”)《左传》楚子围宋,申犀见王称“无畏”,知罃对楚王称“外臣首”;鄢陵之战,栾针曰“书退”。名父也。华耦来盟,称“君之先臣督”;栾盈辞于周行人曰“陪臣书”、曰“其子黡”。名祖若父也。[228]

9.古人生不讳名,同辈皆面称其名。《书》周公若曰“君奭”,《礼记·曾子问》篇老聃曰“丘”,《檀弓》篇曾子曰“商”,《论语》微生亩谓孔子曰“丘”,是也。[229]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三“同辈称名”条曰:

古人生不讳名,同辈皆面称其名。《书》周公若曰“君奭”,《礼记·曾子问》篇老聃曰“丘”,《檀弓》篇曾子曰“商”,《论语》微生亩谓孔子曰“丘”,是也。[230]

10.古人敬其名,则无有不称字者。陆务观曰:“字所以表其人之德。故儒者谓夫子曰仲尼,非慢也。”后世不唯讳其名,而并讳其字。《晋书·儒林·刘兆传》:“尝有人着靴骑驴,至兆门外曰:‘吾欲见刘延世。’兆儒德道素,青州无称其字者,门人大怒。兆曰:‘听前。’”又:“常林年七岁,有父党造门,问林:‘伯先在否?’林不答。客云:‘何不拜?’林曰:‘虽当下拜,临子字父,何拜之有?’”[231]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三“以字为讳”条曰:

古人敬其名,则无有不称字者。《颜氏家训》曰:“古者名以正体,字以表德。……”故有讳其名,而并讳其字者。《三国志·司马朗传》:“年九岁,人有道其父字者,朗曰:慢人亲者,不敬其亲者也。客谢之。”《常林传》:“年七岁,有父党造门,问林:‘伯先在否?’林不答。客曰:‘何不拜?’林曰:‘虽当下拜,临子字父,何拜之有?’”《晋书·儒林·刘兆传》:“尝有人着靴骑驴,至兆门外曰:‘吾欲见刘延世。’兆儒德道素,青州无称其字者,门人大怒。兆曰:‘听前。’”《旧唐书·韩愈传》:“拜中书舍人。有不悦愈者,言愈前左降为江陵掾曹,荆南节度使裴均馆之颇厚,近者均子锷还省父,愈为序饯锷,仍呼其字。此论喧于朝列,坐是改太子右庶子。”至于山阳公《载记》言:“马超降蜀,尝呼先主字,关羽怒,请杀之。”此则面呼人主之字,又不可以常侪论矣。[232]

11.古人有以父名子者:《左传·成十六年》:“潘尫之党。”潘尫之子名党也。《襄二十三年》:“申鲜虞之傅挚。”申鲜虞之子名傅挚也。意必当时有同名者,故特举其父以别之。[233]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三“以父名子”条曰:

《左传·成十六年》:“潘尫之党。”潘尫之子名党也。《襄二十三年》:“申鲜虞之傅挚。”申鲜虞之子名傅挚也。按《仪礼·特牲馈食礼》:“筮某之某为尸。”注曰:“某之某者,字尸父而名尸也。”亦此类也。[234]

12.名以同事而晦者:《淮南子》言:“秦穆公使孟明举兵袭郑,过周以东,郑之贾人弦高、蹇他相与谋,矫郑伯之命,以十二牛劳师。”是蹇他为弦高之友,而《左氏传》不载。又言:“荆轲西刺秦王,高渐离、宋意为击筑而歌于易水之上。”宋玉《笛赋》亦以荆卿、宋意并称。是宋意为高渐离之侣,而《战国策》、《史记》不载。《战国策》:“东孟之会,聂政、阳坚,刺相兼君。”注云:“坚,政之副。”按聂政吿严仲子曰:“其势不可以多人。”未必有副。[235]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五“名以同事而晦”条曰:

《吕氏春秋》言:“秦穆公兴师以袭郑,过周而东。郑贾人弦高、奚施将西市于周,遽使奚施归告,乃矫郑伯之命,以十二牛劳师。”是奚施为弦高之友,(《淮南子》作蹇他。)而《左氏传》不载。《淮南子》言:“荆轲西刺秦王,高渐离、宋意为击筑而歌于易水之上。”宋玉《笛赋》亦以荆卿、宋意并称。是宋意为高渐离之侣,而《战国策》、《史记》不载。《战国策》:“东孟之会,聂政、阳坚,刺相兼君。”注云:“坚,政之副,犹秦武阳。”按聂政告严仲子曰:“其势不可以多人。”未必有副。《淮南子》注:“秦皇帝二十六年,初兼天下,有长人见于临洮,其高五丈,足迹六尺。放写其形,铸金人以象之。翁仲、君何是也。”今人但言翁仲,不言君何。[236](www.xing528.com)

13.名以同事而章者:《孟子》:“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考之《书》曰:“启呱呱而泣,予弗子。”此禹事也,而稷亦因之以受名。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考之《列女传》曰:“哭于城下,七日而城为之崩。”此杞梁妻事也,而华周妻亦因之以受名。[237]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五“名以同事而章”条曰:

《孟子》:“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考之《书》曰:“启呱呱而泣,予弗子。”此禹事也,而稷亦因之以受名。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考之《列女传》曰:“哭于城下,七日而城为之崩。”此杞梁妻事也。而华周妻亦因之以受名。(《左传》但言获杞梁,不言获华周。)[238]

14.人以相类而误者:《墨子》:“文王举闳夭、泰颠于罝网之中,授之政,而西土服。”于传未有此事,必太公之误也。《吕氏春秋》:“箕子穷于商,范蠡流乎江。”范蠡未尝流江,必伍员之误也。《淮南子》:“吴起、张仪,车裂支解。”张仪未尝车裂,必苏秦之误也。《易林》:“贞良得愿,微子解囚。”微子未尝囚,必箕子之误也。《晋书·夏统传》:“子路见夏南,愤恚而忼忾。”子路未尝见夏南,盖卫南子之误。[239]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五“人以相类而误”条曰:

《墨子》:“文王举闳夭、泰颠于罝网之中,授之政,而西土服。”于传未有此事,必太公之误也。《吕氏春秋》:“箕子穷于商,范蠡穷乎江。”范蠡未尝流江,必伍员之误也。《史记》:“孙叔敖三得相而不喜,三去相而不悔。”孙叔敖未闻去相,必令尹子文之误也。《淮南子》:“吴起、张仪,车裂支解。”张仪未尝车裂,必苏秦之误也。《易林》:“贞良得愿,微子解囚。”微子未尝被囚,必箕子之误也。晋潘岳《太宰鲁武公诔》:“秦亡蹇叔,舂者不相。”蹇叔之亡,不见于书,必百里奚之误也。(《吕氏春秋》:“蹇叔有子曰申与视。”注:“申,白乙丙也;视,孟明视也,皆蹇叔子也。”按:孟明视,百里奚之子。)后魏穆子容《太公吕望碑文》:“大魏东苞碣石,西跨流沙南极班超之柱,北穷窦宪之志。”班超未尝南征,必马援之误也。后周庾信《拟咏怀诗》:“麟穷季氏罝,虎振周王圈。”季氏未尝获麟,必叔孙之误也。《晋书·夏统传》:“子路见夏南,愤恚而忼忾。”子路未尝见夏南,盖卫南子之误。[240]

15.《史记·万石君传》:“长子建,次子甲,次子乙,次子庆。”甲、乙非名也,失其名而假以名之也。《张汤传》:“长安富贾田甲。”《韩安国传》:“狱卒田甲。”疑亦同此。《汉书·魏相传》:“中谒者赵尧举春,李舜举夏,兒汤举秋,贡禹举冬。”不应一时四人,同以尧、舜、禹、汤为名,若有意撰而名之者。及读《急就章》有云:“祖尧、舜,乐禹、汤。”乃悟,若此类,皆古人所假以名之也。或曰:高帝时,实有赵尧,然非谒者。梁范缜神灭论》,有张甲、王乙、李丙、赵丁。后人假设之辞,以此为祖。[241]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三“假名甲乙”条曰:

《史记·万石君传》:“长子建,次子甲,次子乙,次子庆。”甲、乙非名也,失其名而假以名之也。《韩安国传》:“蒙狱吏田甲。”《张汤传》:“汤之客田甲。”《汉书·高五王传》:“齐宦者徐甲。”《严助传》:“闽越王弟甲。”疑亦同此。(《孟尝君传》:“田甲劫愍王。”当是其名。)《任安传》:“某子甲何为不来乎?”《三国志注》:“许攸呼魏太祖小字曰:某甲,卿不得我,不得冀州也。”《左传·文十四年》:“齐公子元,不顺懿公之为政也,终不曰‘公’,曰‘夫己氏’。”注:“犹言某甲。”(《文选·为齐明帝让宣城郡公表》:“谨附某官某甲,奉表以闻。”《宣德皇后令》:“命遣某位某甲等。”)《汉书·魏相传》:“中谒者赵尧举春,李舜举夏,兒汤举秋,贡禹举冬。”不应一时四人,同以尧、舜、禹、汤为名,若有意撰而名之者。及读《急就章》有云:“祖尧、舜,乐禹、汤。”乃悟,若此类,皆古人所假以名之也。或曰:高帝时,实有赵尧,然非谒者。蜀汉费祎作《甲乙论》,设为二人之辞。(《世说》云:“黄初中有《甲乙疑论》。”)晋人文字,每多祖此,虚设甲乙。中书令张华造甲乙之问云:“甲娶乙为妻,后人娶丙。”博士弟子徐叔中《服议》,以母为甲,先夫为乙,后夫为丙,先子为丁,继子为戊。梁范缜《神灭论》,有张甲、王乙、李丙、赵丁。而《关尹子》云:“甲言利,乙言害,丙言或利或害,丁言俱利俱害。”《关尹子》,亦魏晋间人所造之书也。先秦以上,即有以甲乙为彼此之辞者,《韩非子》:“罪生甲,祸归乙,伏怨乃结。”[242]

16.《汉书·张敖传》:“吕后数言张王以鲁元故,不宜有此。”刘攽曰:“史家记事,或有如此追言谥者。”《史记》:贯高与张敖言,谓帝为高祖。《公羊传》:公子翚与桓公言:“吾为子白隐矣。”皆此类。今按传记中此例尚多。如《左氏传》:石碏曰:“陈桓公方有宠于王。”《国语》:鲍国谓子叔声伯曰:“子何辞苦成叔之邑?”《淮南子》:先轸曰:“昔吾先君与穆公交。”《吴越春秋》:子胥曰:“报汝平王。”《说苑》:景公曰:“善为我浮桓子也。”屈宜咎曰:“昭侯尝利矣,不作高门。”并是生时,不合称谥,乃后人追为之辞也。《史记·田敬仲世家》:“齐人歌之曰:‘妪乎采芑,归乎田成子。’”《史通》曰:“田常见存,而遽呼以谥。”苏氏曰:“田常之时,安知其为成子而称之?”[243]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三“生称谥”条曰:

《汉书·张敖传》:“吕后数言张王以鲁元故,不宜有此。”刘攽曰:“史家记事,或有如此追言谥者。”《史记》:贯高与张敖言,谓帝为高祖。《公羊传》:公子翚与桓公言:“吾为子口隐矣。”皆此类。(《公羊传》注:“谥者传家所加。”)今按传记中此例尚多。如《左氏传》:石碏曰:“陈桓公方有宠于王。”《国语》:鲍国谓子叔声伯曰:“子何辞苦成叔之邑?”《战国策》:智过曰:“魏桓子之谋臣曰赵葭,韩康子之谋臣曰段规。”《史记·秦本纪》:晋文公夫人请曰:“缪公怨此三人,入于骨髓。”《鲁世家》: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宋世家》:华督使人宣言国中曰:“殇公即位十年耳,而十一战。”《楚世家》:国人每夜惊曰:“灵王入矣。”随入谢吴王曰:“昭王亡,不在随。”齐泯王遗楚王书曰:“今秦惠王死,武王立。”《郑世家》:庄公曰:“武姜欲之楚。”共王曰:“郑成公,孤有德焉。”《赵世家》:吴延陵季子使于晋曰:“晋国之政,卒归于赵武子、(赵文子名武。)韩宣子、魏献子之后矣。”《韩世家》:屈宜臼曰:“昭侯不出此门。”《吴起传》:公叔之仆曰:“君因先与武侯言。”《仲尼弟子传》:子羔曰:“出公去矣,而门已闭。”《鲁仲连传》:新垣衍谓赵王曰:“赵诚发使尊秦昭王为帝。”褚先生补《梁孝王世家》:窦太后谓景帝曰:“安车大驾,用梁孝王为寄。”《三王世家》:公户满意谓燕王曰:“今昭帝始立。”《荀子》:周公谓伯禽之傅曰:“成王之为叔父。”《吕氏春秋》:豫让欲杀赵襄子,其友谓之曰:“以子之才,而索事襄子。”《淮南子》:先轸曰:“昔吾先君与缪公交。”诸御鞅复于简公曰:“陈成常、宰予二子者甚相憎也。”《吴越春秋》:子胥曰:“报汝平王。”《说苑》:景公曰:“善为我浮桓子也。”卫叔文子曰:“今我未以往,而简子先以来。”并是生时,不合称谥。又如《礼记·曾子问》:孔子曰:“季桓子之丧,卫君请吊。哀公辞不得命。公为主,客入吊,康子立于门右。”孔子没时,哀公、康子俱存,此皆后人追为之辞也。自东京以下,即无此语。文益谨而格益卑矣。《史记·田敬仲世家》:“齐人歌之曰:‘妪乎采芑,归乎田成子。’”《史通》曰:“田常见存,而遽呼以谥。”苏氏曰:“田常之时,安知其为成子而称之?”[244]

17.称晋文公为文君,《楚辞·惜往日》:“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称楚庄王为庄君,《荀子》:“庄君之曶。”称鲁昭公为昭君,《焦氏易林》:“乾侯野井,昭君丧居。”[245]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三“称王公为君”条曰:

周文王为文君,《焦氏易林》:“文君燎猎,吕尚获福,号称太师,封建齐国。”汉张衡《思玄赋》:“文君为我端蓍兮,利飞遁以保名。”称晋文公为文君,《楚辞·惜往日》:“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淮南子》:“晋文君大布之衣,牂羊之裘。”又云:“介子歌龙蛇,而文君垂泣。”称宋文公为文君,《墨子》:“昔者宋文君鲍之时。”称楚庄王为庄君,《荀子》:“庄君之曶。”称齐庄公为庄君,《墨子》:“昔者齐庄君之时。”称鲁昭公为昭君,《焦氏易林》:“乾侯野井,昭君丧居。”称齐景公为景君,宋何承天《上陵篇》:“指营丘,感牛山,爽鸠既没景君叹。”称宋襄公为襄君,周庾信《入彭城馆诗》:“襄君初建国。”称宋元公为元君,《庄子》:“宋元君夜半而梦。”[246]

18.《管子》称“三晋之君”,其时未有三晋;《轻重篇》称“鲁梁”,其时未有梁;《国语》句践之伯,陈蔡服从,其时有蔡无陈。《说苑》句践聘魏,其时未有魏;又言“仲尼见梁君”,“孟简子相梁”,其时未有梁,鲁亦无孟简子。《吕氏春秋》:“晋文公师咎犯、随会。”随会不与文公、咎犯同时。《史记·扁鹊传》“虢太子”,其时虢亡已久;《龟策传》“宋元王”,宋无此君。《越绝书》“晋、郑王”,晋、郑未尝称王。《列子》:“晏平仲问养生于管彝吾。”平仲去管子百余年。《韩诗外传》:“孟尝君请学于闵子。”闵子、孟尝君相去几二百岁。[247]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五“传记不考世代”条曰:

张衡言:“《春秋元命苞》有公输班与墨翟,事见战国,非春秋时。又言别有益州,益州之置在于汉世。”以证图谶为后人伪作。今按传记之文,若此者甚多。《管子》称“三晋之君”,其时未有三晋;《轻重篇》称“鲁梁”、“秦赵”,其时未有梁、赵;称“代王”,其时未有代王。《国语》句践之伯,“陈蔡之君,皆入朝”,其时有蔡无陈。《说苑》句践聘魏,其时未有魏;又言“仲尼见梁君”,“孟简子相梁”,其时未有梁,鲁亦无孟简子;又言韩武子出田,栾怀子止之,韩氏无武子;又言楚庄王以椒举为上客,椒举事灵王,非庄王。《吕氏春秋》:“晋文公师咎犯、随会。”随会不与文公、咎犯同时;赵襄子攻翟,一朝而两城下,有忧色,孔子贤之,赵襄子为晋卿时,孔子已卒;颜阖见鲁庄公,颜阖,穆公时人,去庄公十一世。《史记·孔子世家》:“使从者为宁武子臣于卫。”孔子时宁氏已灭;《扁鹊传》虢君“出见扁鹊于中阙”,其时虢亡已久;《龟策传》“宋元王”,宋有元公无元王。“庄子见鲁哀公”,而其书有魏惠王、赵文王,鲁哀公去赵文王一百七十岁。《韩非子》:“扁鹊见蔡桓侯。”桓侯与鲁桓公同时,相去几二百岁。《越绝书》“晋、郑王”,晋、郑未尝称王;又言孔子奉雅琴见越王,越灭吴,孔子已卒。《列子》:“晏平仲问养生于管夷吾。”《盐铁论》:“季桓子听政,柳下惠忽然不见。”又言:“臧文仲治鲁,胜其盗而自矜,子贡非之。”平仲去管子,季桓子去柳下惠,子贡去臧文仲,各百余岁。《韩诗外传》:“孟尝君请学于闵子。”闵子、孟尝君相去几二百岁;冉有对鲁哀公言:“姚贾,监门子。”姚贾,秦始皇时人,相去二百余岁。[248]

19.《集古录》有五代时帝王将相等署字一卷。所谓署字者,皆草书其名,今俗谓之画押,不知始于何代。《桯史》谓晋已有之,然不可考。《南史》:齐高帝“在领军府,令纪僧真学手迹下名,报答书疏,皆付僧真。上观之,笑曰:‘我亦不复能别。’”何敬容“署名,‘敬’字则大作‘苟’,小为‘文’,‘容’字大为‘父’。陆倕戏曰:‘公家苟既奇大,父亦不小。’”《北史》:“斛律金不识文字,初名敦,苦其难署,改名为金,从其便易,犹以为难,神武乃指屋角令识之。”《北齐书》:“库狄干不知书,署名乃干字,逆上画之,时人谓之穿椎。又有武将王周,署名先为吉,而后成其外。”《世说》:萧引书法遒逸,陈宣帝尝指其署名,语诸人曰:“此字笔势翩翩,似鸟之欲飞。”《唐书》:董昌僭位,“下制诏,皆自署名。或曰:‘帝王无押诏。’昌曰:‘不亲署,何由知我为天子?’”今人亦谓之花字。《北齐书·后主纪》:“领军一时二十,连判文书,各作花字,不具姓名,莫知谁也。”○《东观余论》云:“唐人及国初前辈与人书牍,或只用押字,与名用之无异,上表章亦或尔。近世遂施押字于檄移。或不书己名字,而别作形模,非也。”[249]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八“押字”条曰:

《集古录》有五代时帝王将相等署字一卷。所谓署字者,皆草书其名,今俗谓之画押,不知始于何代。岳珂《古冢盆杅记》言:“得晋永宁元年甓,有匠者姓名,下有文如押字。”则晋已有之,然不可考。《南齐书》:“太祖在领军府,令纪僧真学上手迹下名,报答书疏,皆付僧真。上观之,笑曰:‘我亦不复能别也。’”何敬容署名,“敬”字则大作“苟”,小为“文”,“容”字大为“父”。陆倕戏曰:“公家苟既奇,大父亦不小。”《魏书》:崔玄伯尤善行押之书,“特尽精巧,而不见遗迹”。《北史》:“斛律金不识文字,初名敦,苦其难署,改名为金,从其便易,犹以为难,神武乃指屋角令识之。”《北齐书》:“厍狄干不知书,署名为‘干’字,逆上画之,时人谓之穿锥。又有武将王周,署名先为吉,而后成其外。”《陈书》:萧引善隶书,“高宗尝披奏事,指引署名曰:此字笔势翩翩,似鸟之欲飞”。《唐书》:董昌僭位,“下制诏,皆自署名。或曰:‘帝王无押诏。’昌曰:‘不亲署,何由知我为天子?’”今人亦谓之花字。《北齐·后主纪》:“开府千余,仪同无数,领军一时二十,连判文书,各作花字,(《北史》“各作依字”。)不具姓名,莫知谁也。”黄伯思谓:“魏晋以来法书,梁御府所藏,皆是朱异、唐怀克、沈炽文、姚怀珍等题名于首尾纸缝间,故或谓之押缝,或谓之押尾。后人花押,盖沿于此。”又云:“唐人及国初前辈与人书牍,或只用押字,与名用之无异,上表章亦或尔。近世遂施押字于檄移。”(《癸辛杂识》:“古人押字谓之花押印,是用名字稍花之,如韦陟五云体是也。”)不知南北诸史,言押字者如此之多,而《韩非子》言:“田婴令官具押券斗石参升之计。”则战国时已有之,又不始于后世也。《三国志·少帝纪》注:“《世说》及《魏氏春秋》并云:‘姜维寇陇右,时安东将军司马文王镇许昌,征还击维。至京师,帝御平乐观以临军,过中领军许允与左右小臣谋,因文王辞杀之,勒其众以退。大将军已书诏于前,文王入,帝方食栗,优人云午等唱曰:青头鸡,青头鸡。青头鸡者,鸭也。帝惧不敢发。’”按鸭者,劝帝押诏书耳。是则以亲署为押,已见于三国时矣。(南北朝谓之画敕。)[250]

20.《宋史·刘奉世传》:“先是,进奏院每五日具定本报状,上枢密院,然后传之四方。而邸吏辄先期报下,或矫为家书,以入邮置。奉世乞革定本,去实封,但以通函腾报。从之。”《吕溱传》:“侬智高寇岭南,诏奏邸毋得辄报。溱言一方有警,使诸道闻之,共得为备,今欲人不知,此何意也?”《曹辅传》:“政和后,帝多微行。始民间犹未知,及蔡京谢表,有‘轻车小辇,七赐临幸’,自是邸报闻四方。”“邸报”字见于史书始此。[251]

今按:《日知录》卷二十八“邸报”条曰:

《宋史·刘奉世传》:“先是,进奏院每五日具定本报状,上枢密院,然后传之四方。而邸吏辄先期报下,或矫为家书,以入邮置。奉世乞革定本,去实封,但以通函腾报。从之。”《吕溱传》:“侬智高寇岭南,诏奏邸毋得辄报。溱言一方有警,使诸道闻之,共得为备,今欲人不知,此何意也?”《曹辅传》:“政和后,帝多微行。始民间犹未知,及蔡京谢表,有‘轻车小辇,七赐临幸’,自是邸报闻四方。”“邸报”字见于史书,盖始于此时。然唐孙樵集中有《读开元杂报》一篇,则唐时已有之矣。[252]

21.《书影》卷九:

江西之名,殆不可晓。全司之地,并在江南,不得言西。考之六朝以前,其称江西者,并在秦郡(今六合)、历阳(今和州)之境。盖大江自历阳斜北下京口,故有东西之名。《史记·项羽本纪》:“江西皆反。”扬子《法言》:“楚分江西。”《三国志·蒋济传》:“民转相惊,自庐江、九江、蕲春、广陵,户十余万,皆东渡江,江西遂虚。”《晋书·武帝本纪》:“安东将军王浑岀江西。”《穆帝本纪》:“江西乞活郭敞等,执陈留内史刘仕而叛。”(时分北谯置陈留郡。)《顾荣传》:“使江西诸军函首送洛。”则兼指今江北、淮南等处。至宋以后,始以九江、豫章、庐陵为江西,不得其解。考之《唐书》,贞观十年,分天下为十道,其八曰江南道;开元二十一年,又分天下为十五道,而江南为东西二道,江南东道理苏州,江南西道理洪州。后人省文,直称江东、江西,此江西二字之所本也。今之作文者,乃曰大江以西,可发一笑。[253]

今按:《日知录》卷三十一“江西广东广西”条曰:

江西之名,殆不可晓。全司之地,并在江南,不得言西。考之六朝以前,其称江西者,并在秦郡(今六合)、历阳(今和州)、庐江(今庐州府)之境。盖大江自历阳斜北下京口,故有东西之名。(胡三省《通鉴注》:“大江东北流,故自历阳至濡须口,皆谓之江西,而建业谓之江东。”)《史记·项羽本纪》:“江西皆反。”扬子《法言》:“楚分江西。”《三国志·魏武帝纪》:“进军屯江西郝溪。”《吴主传》:“民转相惊,自庐江、九江(今寿州)、蕲春、广陵,户十余万,皆东渡江,江西遂虚,合肥以南,惟有皖城。”《孙瑜传》:“宾客诸将,多江西人。”《晋书·武帝纪》:“安东将军王浑出江西。”《穆帝纪》:“江西乞活郭敞等,执陈留内史刘仕而叛。”(时分北谯置陈留郡。)《郗鉴传》:“拜安西将军、兖州刺史,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镇合肥。”《桓伊传》:“进督豫州之十二郡,扬州之江西五郡军事。”今之所谓江北,昔之所谓江西也。故晋《地理志》以庐江九江,自合肥以北至寿春,皆谓之江西。(《南齐书·州郡志》:“左仆射王检启,江西连接汝颍。”)今人以江、饶、洪、吉诸州为江西,是因唐贞观十年,分天下为十道,其八曰江南道;开元二十一年,又分天下为十五道,而江南为东西二道,江南东道理苏州,江南西道理洪州。后人省文,但称江东、江西尔。(始见于《旧唐书·李峘传》:“乾元初,兼御史大夫,持节都统淮南江东江西节度宣慰观察处置等使。”《德宗纪》:“建中三年十月辛亥,以嗣曹王皋为洪州刺史、江西节度使。”刘禹锡《和吴方之》诗:“今岁洛中无雨雪,眼前风景是江西。”亦是中唐以后始有此称。)今之作文者,乃曰大江以西,谬矣。今之广东、广西,亦广南东路、广南西路之省文也。《文献通考》:太宗“至道三年,分天下为十五路,其后又增三路”,其十七曰广南东路,其十八曰广南西路。[254]

又按:《日知录》初刻八卷本亦有“江西广东广西”条,较此简略。

22.江汉石使君座上询予前代用银之始。予按:唐宋以前,上下通行之货,一皆以钱而已,未尝用银。《汉书·食货志》言:“秦并天下,币为二等,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不为币。”孝武始造白金三品,寻废不行。《旧唐书》:宪宗元和三年六月,诏曰:“天下有银之山,必有铜矿。铜者,可资于鼓铸;银者,无益于生人。其天下自五岭以北,见采银坑,并宜禁断。”至韩愈奏状,始言“五岭买卖一以银”。《宋史·仁宗纪》:景祐二年,“诏诸路岁输缗钱,福建、二广易以银,江东以帛”。《金史·食货志》:“旧例:银每铤五十两,其直百贯。民间或有截凿之者,其价亦随低昻,遂改铸银,名承安宝货,一两至十两,分五等,每两折钱二贯,公私同见钱用。”又云:“更造兴定宝泉,每贯当通宝五十。又以绫印制元光珍货,同银钞及余行之。行之未久,银价日贵,宝泉日贱,民但以银论价,至元光二年,宝泉几于不用。哀宗正大间,民间但以银市易。”此今日上下用银之始。今民间输官之物皆用银,而犹谓之钱粮,盖承宋代之名,当时上下皆用钱也。[255]

今按:《日知录》卷十一“银”条曰:

唐宋以前,上下通行之货,一皆以钱而已,未尝用银。《汉书·食货志》言:“秦并天下,币为二等,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不为币。”孝武始造白金三品,寻废不行。(谢肇淛曰:“汉银八两,直钱一千,当时银贱而钱贵。今银一两,即直千钱矣。”)《旧唐书》,宪宗元和三年六月,诏曰:“天下有银之山,必有铜矿。铜者,可资于鼓铸;银者,无益于生人。其天下自五岭以北,见采银坑,并宜禁断。”(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奏云:“去二月中,奉宣令进盝子,计用银九千四百余两,其时贮备,都无二三百两。”)然考之《通典》,谓:“梁初唯京师及三吴、荆、郢、江、湘、梁、益用钱,其余州郡,则杂以谷帛交易。交广之域,则全以金银为货。”而唐韩愈奏状,亦言“五岭买卖一以银”。元稹奏状言:“自岭已南,以金银为货币。自巴已外,以盐帛为交易。黔巫溪峡,用水银朱砂、缯彩巾帽,以相市。”(杜氏《通典》载:“唐度支岁计之数,粟则二千五百余万石,布绢绵则二千七百余万端、屯、疋,钱则二百余万贯。”未尝有银。其土贡则贵州贡银百两,鄂、新、党三州各贡银五十两,贺州贡银三十两,邵、端、昭、潘、辨、高、龚、浔、严、封、春、罗、牢、窦、横、象、泷、藤、平、琴、廉、义、柳、勒、康、恩、崖、万安二十七州,各贡银二十两。是唐人以银为贡,而不以为赋也。张籍诗:“海国战骑象,蛮州市用银。”)《宋史·仁宗纪》:景祐二年,“诏诸路岁输缗钱,福建、二广易以银,江东以帛。”于是有以银当缗钱者矣。《金史·食货志》:“旧例,银每铤五十两,其直百贯。(《旧唐书·哀帝纪》:“内库出方圆银二千一百七十二两,充见任文武常参官救接。”是知前代银,皆是铸成。)民间或有截凿之者,其价亦随低昂,遂改铸银,名承安宝货,一两至十两,分五等,每两折钱二贯,公私同见钱用。”又云:“更造兴定宝泉,每贯当通宝五十。又以绫印制元光珍货,同银钞及余钞行之。行之未久,银价日贵,宝泉日贱,民但以银论价。至元光二年,宝泉几于不用。哀宗正大间,民间但以银市易。”此今日上下用银之始。今民间输官之物皆用银,而犹谓之钱粮,盖承宋代之名,当时上下皆用钱也。[256]

又《日知录》初刻八卷本卷四亦有“银”条,较此简略。

23.《孟子》:“望道而未之见。”《集注》:“而,读为如,古字通用。”朱子答门人,引《诗》“垂带而厉”、《春秋》“星陨如雨”为证。今考之,又得数事。《左传·隐七年》:“歃如忘。”服虔曰:“而也。”《昭四年》:“牛谓叔孙,见仲而何?”注:“而何,如何。”《战国策》:“威王不应,而此者三。”《吕氏春秋》:“静郭君泫而曰不可。”《荀子》:“黤然而雷击之,如墙厌之。”《说苑》:越诸发曰:“意而安之,愿假冠以见;意如不安,愿无变国俗。”《新序》引《邹阳书》:“白头而新,倾盖而故。”皆当作“如”。《战国策》:“昭奚恤曰:非故如何也?疪曰:是非反如何也。”《大戴礼》:“不赏不罚,如民咸尽力。”《春秋繁露》:“施其时而成之,法其命如循之。”《淮南子》:“尝一哈水,如甘苦知矣。”汉乐府《艾如张》,后汉《郭辅碑》:“其少也孝友而悦学,其长也宽舒如好施。”皆当作“而”。《汉书·地理志》“辽西郡肥如”,莽曰“肥而”。唐人诗多用“而今”,亦作“如今”,今余乡人言“如何”亦曰“而何”。《周礼·旅师》:“而用之以质剂。”注:“而读为若,声之误也。”陆德明《音义》云:“而音若。”《仪礼·乡饮酒礼》:“公如大夫入。”注:“如读为若。”[257]

今按:《日知录》卷三十二“而”条曰:

《孟子》:“望道而未之见。”《集注》:“而,读为如,古字通用。”朱子答门人,引《诗》“垂带而厉”、《春秋》“星陨如雨”为证。(《诗》:“垂带而厉。”笺云:“而,亦如也。”《春秋·庄七年》:“夜中星陨如雨。”注:“如,而也。”)今考之,又得二十余事。《易》:“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虞翻解:“而,如也。”《书·顾命》:“其能而乱四方。”《传》释为“如”。《孟子》:“九一而助。”赵岐解:“而,如也。”(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篡也。刘郯曰:“而,当读作如。”今按:“而主痈疽与侍人瘠环,是无义无命也。”“而”字亦当读“如”。)《左传·隐七年》:“歃如忘。”服虔曰:“如,而也。”《僖二十六年》:“室如悬罄。”注:“如,而也。”《昭四年》:“牛谓叔孙,见仲而何?”注:“而何,如何。”《史记·贾生传》:“化变而嬗。”韦昭曰:“而,如也,如蝉之蜕化也。”《战国策》:“威王不应,而此者三。”《韩非子》:“嗣公知之,故而驾鹿。”《吕氏春秋》:“静郭君泫而曰不可。”(近本为不通者添作“泫泣而曰”。)又曰:“而固贤者也,用之未晚也。”《荀子》:“黤然而雷击之,如墙厌之。”《说苑》:越诸发曰:“意而安之,愿假冠以见;意如不安,愿无变国俗。”又曰:“而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新序》引《邹阳书》:“白头而新,倾盖而故。”后汉《督邮斑碑》:“柔远而迩。”皆当作“如”。《战国策》:昭奚恤曰:“请而不得,有说色,非故如何也?”絺疵曰:“是非反如何也。”《大戴礼》:“使有司日省如时考之。”又曰:“然如曰礼云礼云。”又曰:“安如易,乐而湛。”又曰:“不赏不罚,如民咸尽力。”又曰:“知一如不可以解也。”《春秋繁露》:“施其时而成之,法其命如循之。”《淮南子》:“尝一哈水,如甘苦知矣。”汉乐府《艾如张》,后汉《济阴太守孟郁修尧庙碑》:“无为如治,高如不危,满如不溢。”《太尉刘宽碑》:“去鞭拊如获其情,弗用刑如弭其奸。”《郭辅碑》:“其少也,孝友而悦学;其长也,宽舒如好施。”《易》王弼注:“革而大亨以正,非当如何?”皆当作“而”。《汉书·地理志》辽西郡肥如,“莽曰肥而”。《左传·襄十二年》:“夫妇所生若而人。”注云:“若如人。”《说文》:“需,从雨,而声。”盖即读“而”为“如”也。唐人诗多用“而今”,亦作“如今”。今江西人言“如何”亦曰“而何”。(《左传·襄三年》,齐侯与士匄盟于耏外。《水经注》云:“即《地理志》之如水矣。耏、如声相似。”古“而”字即读为“如”。故“耎”字,《说文》曰:“从大,而声。”)《周礼·旅师》:“而用之以质剂。”注:“而读为若,声之误也。”陆德明《音义》云:“而音若。”《仪礼·乡饮酒礼》:“公如大夫入。”注:“如读为若。”[258]

三、分析与结论

(一)顾炎武《日知录》袭自周亮工《书影》

从《书影》与《日知录》雷同部分的行文看,两者基本一致,只是在个别字词上,由于行文而稍作修改。可以看出,两者之间必有因袭的关系,绝非“不谋而合”。笔者认为,两者的因袭关系是:顾炎武《日知录》袭自周亮工《书影》。理由如下:

1.从两书的刊刻时间来看,《书影》初刻于康熙六年(1667年),而《日知录》八卷本初刻于康熙九年(1670年),三十二卷本刻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书影》较《日知录》刊刻时间早。并且在《日知录》初刻八卷本中,已有“高祖”“艺祖”“江西广东广西”“银”四条。所以,《日知录》应该是因袭周亮工《书影》而来。

2.从两书内容相似条目的内容繁简来看,明显是《书影》简而《日知录》繁,且这些条目都是考证性文字,也符合考据学“后出转精”的特点。所以,《日知录》应该是在因袭《书影》的基础上增加考证证据而成。

3.从某些细节也可以看出《日知录》对《书影》的因袭痕迹。如第20条,《日知录》相较《书影》仅多末尾“然唐孙樵集中有《读开元杂报》一篇,则唐时已有之矣”一句,而前面文字完全相同,这完全可以看作顾炎武在引用《书影》观点之后,进而提出新的证据,对周氏观点进行修正,只是未能直接说明所修正的为周亮工《书影》中的观点而已。否则,顾炎武也不必在论证自己的观点之后再进行自我否定。又如第22条,周亮工在叙述用银的历史前,称:“江汉石使君座上询予前代用银之始。”可见此条是周亮工为解答石使君而作,而顾炎武则将此叙述原委的句子删去。又如第23条,周亮工称:“今余乡人言‘如何’亦曰‘而何’。”而顾炎武则改为“今江西人言‘如何’亦曰‘而何’”,周亮工为江西金溪人,其观点是根据自己的方言而来,而顾炎武一生未曾游历江西,其观点应该是从周亮工而来,而改周亮工的“余乡人”为“江西人”。

4.郑方坤(1693—?)《经稗》是一部荟萃诸家笔记中说经内容的著作,其中对顾炎武《日知录》和周亮工《书影》都有引及。而在引《书影》的内容中,就包括上文中的第2、5、9、13等四条的内容,而所引《日知录》未见有与上文《日知录》中条目相同的。《经稗》在涉及以上条目时,引《书影》而不引《日知录》,可以作为旁证,证明顾炎武《日知录》确实是因袭周亮工《书影》的。

(二)顾炎武《日知录》考证优于周亮工《书影》

虽然顾炎武《日知录》的这些条目都是因袭周亮工《书影》而来,有明显地掠人之美的嫌疑,但顾炎武《日知录》的考证明显优于周亮工《书影》,这些条目可以看作是对周亮工《书影》考证成果的后出转精。这主要表现在:

1.大量地增加支撑论点的证据。在以上23条中,顾炎武未在《书影》基础上增加证据的只有第4条、第9条、第13条,其他大都增加证据,使周亮工提出的观点得到进一步证明。

2.修正周亮工《书影》的观点。顾炎武在对周亮工的观点进一步证明的同时,也对其观点进行了修正。如第15条,周亮工引《史记》《汉书》《神灭论》等书,认为汉代以来才有以“甲、乙、丙、丁”等为假设之辞。而顾炎武则在依据周氏所引并增加证据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先秦以上,即有以甲乙为彼此之辞者。”并引《韩非子》中“罪生甲,祸归乙,伏怨乃结”一句为证。这就修正了周氏的观点,将这一现象向前推到战国时期。

3.进一步阐发周亮工《书影》的观点。如第2条,周亮工举出以“始祖为高祖”“九世祖为高祖”的例证,作为“称曾祖之父为高祖”的反例,而顾炎武则在此基础上,进一步举出“以受命之君为高祖”的例证,进而提出“高祖者,远祖之名”的观点。又如第17条,周亮工只是列举了文献中称晋文公为文君,称楚庄王为庄君,称鲁昭公为昭君这三种现象,而顾炎武则不仅为周氏增加了证据,而且进一步列举文献中称周文王为文君、称宋文公为文君、称齐庄公为庄君、称齐景公为景君、称宋襄公为襄君、称宋元公为元君等现象,进而归纳出古代有“称王公为君”的习惯。又如第21条,顾炎武在因袭“江西”是对“江南西道”简称的观点上,进一步指出:“今之广东、广西,亦广南东路、广南西路之省文也。”并引《文献通考》为证。

4.订正周亮工的引文。周亮工《书影》是他在狱中所作,在引文中难免有张冠李戴的现象。如第10条,周亮工引《晋书》中常林之事,其实《晋书》中本无《常林传》,《常林传》在《三国志》,而周氏误记,所以顾炎武《日知录》引《常林传》时,列在《三国志·司马朗传》之后,《晋书·儒林·刘兆传》之前。又如第19条,周亮工引《世说新语》中关于萧引书法的记载,其实《世说新语》中本无此材料,顾炎武改为最早记录此事的《陈书》。此外,顾炎武在引用文献时,非常注重对文献时代的考察,引用最早的文献,所以顾炎武对周亮工引文出处也有修改。如第12条,周亮工引《淮南子》中秦穆公袭郑之事,而顾炎武则据《吕氏春秋》引此事,并在小注中注明《吕氏春秋》与《淮南子》之异文。又如第19条,周亮工引用的是唐代编纂的《南史》,而顾炎武改为南朝梁代所编《南齐书》中的相同材料。

此外,顾炎武还删去了周亮工的某些推测之词,说明他并不认同周氏的推测,如第11条,论古代人以父名子的现象,周亮工认为:“意必当时有同名者,故特举其父以别之。”

《日知录》一书体大思精,考据精确,从以上几种情况来看,顾炎武的相关考证确实较周亮工更加翔实、精准,远出《书影》之上。但顾炎武袭用周亮工《书影》20余处,而无一字提及周氏,掠人之美,不免白璧微瑕之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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