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与《定山集》关系考证

《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与《定山集》关系考证

时间:2023-09-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朱志先摘要:李承箕与庄昶均为明代中叶的理学名士,但李承箕《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与庄昶《定山集》中有70余篇诗文的内容是相同的。但《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中《刘媪送酒三绝》为三首诗,而《定山集》中《刘媪送酒》仅为一首。

《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与《定山集》关系考证

□朱志先

摘 要:李承箕与庄昶均为明代中叶的理学名士,但李承箕《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与庄昶《定山集》中有70余篇诗文的内容是相同的。两人有共同的交友圈子,仅凭诗文篇名,难以断定这些相同诗文为何人所作。通过梳理辨析两书相同部分之归属,并探析其原因,有益于学界对李承箕、庄昶学术思想之进一步探究。

关键词:李承箕;庄昶;《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定山集》;异同考

作者简介:朱志先,历史学博士,历史学博士后,湖北科技学院人文与传媒学院副教授,437005

一、缘  起

李承箕(1452—1505),字世卿,号大厓先生,湖北嘉鱼人。李承箕之著述由其友人吴廷举搜集整理,有诗集十二卷,文集八卷,附录一卷,名为《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刻于正德五年(1510年)。李承箕诗文集的传世本子名称各异,有《李大厓集》《李大崖诗集》《李大厓诗文集》《大崖李先生集》等。李承箕师从陈献章,系陈献章的得意门生,以理学著称于世,《大厓李先生诗文集》是学界研究其生平及其思想的重要史料。

与李承箕同时代的庄昶(1437—1499),字孔旸,号定山先生,江浦(今属江苏南京)人,成化进士,官南京礼部郎中。庄昶与陈献章过往较多,备受陈献章称赞,著有《定山集》十卷,最初由其同乡弓元刻于1507年。因庄昶学问影响较大,后世刊刻其诗文较多,目前传于世的《定山集》有嘉靖十四年本、康熙四十一年庄清佐刻本、乾隆五年本、四库全书本(以康熙四十一年本为底本)、1914—1916年上元蒋氏慎修书屋铅印本(金陵丛书本)、丛书集成续编本及《盛明百家诗》之节选本等。学界研究庄昶相关问题大多依据四库全书本《定山集》而论[1]

学界无论是研究李承箕及其著述,或是庄昶及其著述,多是直接予以征引、论析,就史料而论问题,但两者著作中却有许多雷同之处,雷同部分多为诗文,仅从诗文篇名很难断定这些诗文到底是因何人、何事而写,这就需要从史源学、编纂学的角度考察两人著述之关联。为使学界了解此问题,笔者悉列其相同之文如下,能断定其著者则予以断定,无法断定者则存疑,进而分析两本书出现雷同之原因。

二、《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与《定山集》相同部分关系辨析

李承箕《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和庄昶《定山集》皆有诗、文构成,但在这两部著作中有近80个条目存在雷同,为更好了解这一情况,逐条兹录如下。

1.《定山集》卷二《石翁见寄次韵》[2],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石翁见寄次韵》后两首完全相同[3]

按:《石翁见寄次韵》之文为:

逍遥游侣却来寻,万仞烟霞一片心。难向眼前人说得,眼前人只解乡音。

山盟投老会相寻,无复人间不了心。铁笛试吹峰顶月,山灵依旧是知音。

据陈献章《寄李世卿》“衡岳千寻云万寻,丹青难写梦中心。人间铁笛无吹处,又向秋风寄此音。”[4]

李承箕言是次韵陈献章之文,即押“寻”“心”“音”韵,故此两首应为李承箕所作。

2.《定山集》卷二《春日郊行》[5],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春日郊行》完全相同[6]。著者待定。

3.《定山集》卷二《入洪山》[7],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入洪山》[8]完全相同。

按:《定山集》卷二有《上洪山顶》《入洪山》《宿洪山寺》。但李承箕诗文中论及洪山一事仅此一首。庄昶对洪山一事描述更为详尽,此首可能为庄昶所作。

4.《定山集》卷二《登山》[9],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登山》仅一字之差[10],“千里禾麻压亩低”,《定山集》“禾”作“桑”。著者待定。

5.《定山集》卷二《刘媪送酒》[11],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刘媪送酒三绝》仅个别字差异[12],“美醖三升殊可恋”,《定山集》“三”作“二”;“十五桥边觅酒垆”,《定山集》“觅”作“卖”。但《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中《刘媪送酒三绝》为三首诗,而《定山集》中《刘媪送酒》仅为一首。著者待定。

6.《定山集》卷二《承嘉弟遣弟承规挈舟送客武昌,舟还金矶,适族弟承敬会矶下许相挽而上。舟覆,规与敬得拯,规遂舍舟而归,承嘉欲令规求舟,止以诗》[13],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承嘉弟遣弟承规挈舟送客武昌,舟还金矶,适族弟承敬会矶下许相挽而上。舟覆,规与敬得拯,规遂舍舟而归,承嘉欲令规求前舟,止以诗》仅个别字差异[14]

按:李承箕文为“两弟矶头真陆沉,茫茫不记此来心。扁舟直得曾多少,天与平安抵万金。”庄昶文为“尔弟矶头真陆沉,茫茫不记此来心。扁舟值得曾多少,天与平安抵万金。”李承嘉、李承规均为李承箕大伯父李官之子,李承敬系其同门族弟。因此,庄昶在书写时,不应该称李承敬为族弟,“两弟”与“尔弟”相较,“两弟”更符合实情,故此首诗应为李承箕所作。

7.《定山集》卷二《寄严先生罢任》[15],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寄严先生罢任》完全相同[16]。著者待定。

8.《定山集》卷二《和沈大有国宾韵二首》[17],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和沈大有国宾韵》相同[18]。见下面第10条,可知此诗为李承箕所作。

9.《定山集》卷二《次韵升卿弟》[19],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次韵升卿弟四首》完全相同[20],仅个别字差异。“长路自来还自去”,《定山集》“长”作“弋”;“天损分明不受多”,《定山集》“受”作“爱”;“午牕忽起初晴日”,《定山集》“起”作“启”。

按:李承阶,字升卿,系李承箕叔父李田之子。《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中还有李承箕与李承阶往来的诗文,如《和升卿》[21],而《送升卿弟赴太学》一文,则论及道对李承阶的期望,“骎骎令弟文章进,楚楚贤关步履趋”[22]。此诗应为李承箕所作。

10.《定山集》卷二《寄沈大有》[23],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寄沈大有二首》完全相同[24]

按:据“鄂城今夜思千里,一首书残一炷香。”鄂城即指湖北。另,“祝融风满游人袖,一片崖兰万斛香”,李承箕曾游过祝融峰。此诗应为李承箕所作。

11.《定山集》卷二《次韵喻祁阳子乾见赠六首》[25],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次韵喻子乾见赠六首》仅个别字差异[26]

按:《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答喻析阳子乾惠鲁公石刻并九疑茶》中有“面隔来去,几枉书问。箕山林放诞,明公何取于斯”,“小诗闲令吏人隔墙歌之,而明公和焉”,说明李承箕与喻子乾之间有诗文往来[27]。但《定山集》中《次韵喻祁阳子乾见赠六首》前一条是《寄喻祁阳子乾》,而《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中无此条。著者待定。

12.《定山集》卷二《宜章再寄高挥使》[28],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再寄高挥使》仅一字之差[29],“云为车盖树为幢”,《定山集》“车”作“伞”。著者待定。

13.《定山集》卷二《题楳》[30],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题梅》完全相同[31]。著者待定。

14.《定山集》卷三《病暑》[32],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病暑》仅一字之差[33],“金茎恐乏斟”,《定山集》“茎”作“巵”。著者待定。

15.《定山集》卷三《用韵寄李公冶》[34],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用韵答李公冶》仅一字之差[35],“夏酒两回斟”,《定山集》“夏”作“交”。著者待定。

16.《定山集》卷三《和周宪长时可留别》[36],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和周宪长时可留别》仅有两字之差[37],“容容涵宇宙”,《定山集》作“看看”。

按:其中“楚江黄鹤唳,清梦亦高楼”“长醉兼长舞”,由“楚江”及“长醉”,可知此诗系李承箕所作。

17.《定山集》卷三《和广西吴宪副》[38],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和广西吴宪副》仅有个别字的差异[39]

按:据《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五《次韵呈定山》有“聊寄楚狂吟”[40]、卷五《楚云台》“平生楚狂意”[41],可知“我本楚狂人”系李承箕所作。

18.《定山集》卷五《石翁见寄次韵》[42],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石翁见寄次韵》,仅一字之差[43],“瓢挂林梢风浙沥”,《定山集》“林”作“树”。

按:此诗文为:

花下一杯还一歌,梅云细路隐垂萝。春来红紫花无数,此外东西路更多。影子青天从放诞,头颅明镜咲蹉跎。悠扬乘兴前溪曲,戏拨流澌潄碧波。

万里长风击楫歌,了无此梦挂烟萝。溪山到脚长嫌少,车马临门不爱多。瓢挂林梢风浙沥,鹤巢松盖梦蹉跎。一声引起渔家傲,两两三三唱隔波。

而陈献章《陈献章集》卷五《寄李世卿》:

再过湘江踏浪过,一帆西去傍烟萝。家临汉水心无住,人到衡山兴亦多。岂是兵戈愁阻绝,不因婚嫁笑蹉跎。白鸥肯信闲于我,也解忘机浴远波。

湖北竹枝高自歌,钓丝千丈引垂萝。烟霞脚底真曾到,岁月人间颇厌多。云水与君终浩荡,题缄寄我莫蹉跎。秋风税驾衡山下,共泛清湘明月波。[44]

李承箕言是次韵陈献章之文,即押“萝”“多”“跎”“波”韵,故此两首应为李承箕所作。

19.《定山集》卷五《沈公见寄次韵奉答》[45],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沈公见寄次韵奉答》完全相同[46]。著者待定。

20.《定山集》卷五《衡州邓贰守示寄石翁诗次韵奉答三首》[47],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衡州邓贰守示寄石翁诗次韵奉答三首》相同[48]

按:《定山集》“衡岳主人开洞府,湘江烟月狎凫翁。宪台东老书频到,鸿鹄遥怜万里风”。没有自注“沈都宪也”。另据《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沈都宪》[49],可知沈都宪和李承箕一起游览衡山。故此诗应为李承箕所作。

21.《定山集》卷五《随州守士修见寄作次韵》[50],《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随守李士修见寄次韵》仅一字之差[51],“握肝无地托交深”,《定山集》“肝”作“犴”。按:《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七《岳州逢李别驾士修》[52],说明李承箕与李士修是有交往,而《定山集》中仅有《随州守士修见寄作次韵》。著者待定。

22.《定山集》卷五《奉沈都宪和韵》[53],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沈都宪诗来次韵奉答二首》仅有个别字的差异[54]。“地炉拨火常煨芋,岩谷锄云自种松”。《定山集》“芋”作“栗”,“自”作“只”。

按:由“卑贱不知谁是我,谦光自信福膺神”,及“两脚东南万万峰,悠然云水一行踪”。因李承箕属于平民百姓,而沈都宪与其游览衡山,故有“卑贱”“两脚东南万万峰”之说。此首应为李承箕所作。

23.《定山集》卷五《黄公山钓台浸水答陈二教先生》[55],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黄公山钓台浸水答陈二教先生二首》仅一字之差[56],“相看影子还相戏”,《定山集》“影”作“歌”。

按:李承箕归山林后,曾在老家黄公山筑钓台,与兄长李承芳互相酬唱不已。《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十六《送柯容甫还莆田序》载“吾闻其乡先生吾嘉贰教陈君景重”,可知陈先生即嘉鱼之贰教陈景重。另据卷十二《送程乡令陈景重》[57]、卷二十《与陈景重》[58],可知此诗系李承箕所作。

24.《定山集》卷五《送友卿还上虞[59],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送许夏卿还上虞》仅一字之差[60],“此身天地本无外”,《定山集》“身”作“功”。

按:由《送许夏卿还上虞》“冷暖一年蔬饭里,往来千变不言中”。说明许夏卿是住了一年才离开,据《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十六《送许生还上虞序》[61],许生是弘治戊午(1498年)正月来,弘治己未(1499年)春正月离开,正好一年。许生即许璋。此诗应为李承箕所作。

25.《定山集》卷五《谢天与改官汴臬幕东峤兄有诗次韵并寄》[62],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谢天与改官汴臬幕东峤兄有诗次韵并寄》仅有个别字的差异[63]。“梁国何曾还吓我”“鬓拥山花御野风”“活动天几切太空”,《定山集》“吓”作“哧”,“鬓”作“髻”,“几”作“机”。

按:“梁国何曾还吓我”,“吓我”应属湖北方言,此诗可能为李承箕所作。

26.《定山集》卷五《太守马公墓志成诗寄其子侍御》[64],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太守马公墓志成诗寄其子侍御》完全相同[65]

按:见第65条,可知首诗为李承箕所作。

27.《定山集》卷五《寄雷敏》[66],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与雷敏》仅有个别字的差异[67]。《定山集》“旧雨亦留今亦留”,“亦”作“雨”;“兄辈还君与道谋”,“兄”作“儿”;“经笥破胸开万卷”,“开”作“书”。著者待定。

28.《定山集》卷五《下庄栽禾呈诸兄弟》[68],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下庄栽禾呈诸兄弟三首》完全相同[69]

按:庄昶是弘治八年三月升南京吏部验封司郎中,八月到任,十二月中风[70]。弘治九年八月二十日致仕,告归定山[71]。庄昶死于弘治十二年九月二十九日(1499年)[72]。《明儒学案》卷四十五《郎中庄定山先生昶》亦载庄昶卒于1499年,九月二十九日[73]。庄昶致仕归时已中风,因此不会有“下庄栽禾”之举,故此诗应为李承箕所作。

29.《定山集》卷五《任仲禄仲谋万钧诸弟载酒访田所》[74],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任仲禄仲谋万钧诸弟载酒访田所用韵》仅一字之差[75]。“缔交曾许鹤先知”,《定山集》“鹤”作“鹳”。著者待定。

30.《定山集》卷五《和升卿弟》[76],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和升卿》完全相同[77]

按:据上文第9条,此诗系李承箕所作。

31.《定山集》卷五《寄答会卿弟示诗》[78],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寄答会卿弟示诗》完全相同[79]

按:会卿,即李承嘉,与李承箕有多篇诗文交流。此诗应为李承箕所作。

32.《定山集》卷五《林待用擢方伯不赴》[80],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闻林待用擢方伯不赴》完全相同[81]

按:《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一《读林公待用奏疏》、卷十一《寄都间王公杨守俻》、卷十三《两先生赠麦秀夫诗跋》对林待用均有介绍,而《定山集》中仅有《林待用擢方伯不赴》。此诗应为李承箕所作。

33.《定山集》卷五《寄雷震东读书熟湖并寄震阳诸昆弟用三首》[82],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寄雷震东读书熟湖并寄震阳诸昆弟用前韵三首》相比缺少李承箕的自注“立卿弟弱冠以儒士得第”[83]

按:《定山集》“儒生回首吾家季,弱冠当年应鹄头”,无自注“立卿弟弱冠以儒士得第”。立卿,即李承勋,是以儒士中举人。此诗应为李承箕所作。

34.《定山集》卷五《赠吴别驾献臣复之成都》[84],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赠吴别驾献臣复之成都》完全相同[85]

按:由《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十六《赠吴君献臣赴成都序》[86],可知此诗系李承箕所作。

35.《定山集》卷五《岳阳楼[87],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岳阳楼》完全相同[88]

按:由第36、66条,可知此为李承箕所作。

36.《定山集》卷五《岳阳楼留别张公》[89],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岳阳楼留别张孟贤太守》完全相同[90]

按:由《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复张岳州孟贤》[91],可知此诗系李承箕所作。

37.《定山集》卷五《石翁又有书至诗寄兄东峤》[92],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途次得石翁书寄东峤兄》完全相同[93]。著者待定。

38.《定山集》卷五《邑二教陈先生以诗赠行用韵奉答》[94],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六《邑贰教陈先生以诗赠行用韵奉答》完全相同[95]

按:据上文第23条,可知此诗系李承箕所作。

39.《定山集》卷五《用前韵寄东峤兄》[96],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用前韵寄东峤兄二首》仅个别字的差异[97],亦是《定山集》之误。另外,庄氏的第二首是《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偶成》(上接《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用前韵寄东峤兄》),但是《偶成》与《用前韵寄东峤兄》是不对韵的,可见《定山集》之文应属拼凑李承箕之文而成。

40.《定山集》卷五《书东山草堂扁》(东山,谓华容刘户部,时雍也)第一首[98],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书东山草堂扁》完全相同[99],但李承箕之文无自注。著者待定。

按:《定山集》卷五《书东山草堂扁》是两首,其第二首“黄落空山满地知,江湖残线一襟诗。是天荣瘁元无意,犯手输赢不会棋。沙苑草非骐骥秣,潇湘竹是鳯凰枝。紫虚有约千回醉,笑指僧趺亦坐驰”。且和第一首是押韵,而李承箕之文是一首。另,《定山集》卷五有《闻华容刘东山先生致仕》。故此诗当为庄昶所作。

41.《定山集》卷五《喜诸生夜读》[100],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舟中喜诸生夜读三首》仅个别字不同[101]。著者待定。

42.《定山集》卷五《叠前韵》[102],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叠前韵四首》仅个别字不同[103]。但庄昶此诗一首有自注,而李氏没有。

按:《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叠前韵四首》与之前《偶成》所押韵同。又见第39条,可知此诗系李承箕所作。

43.《定山集》卷五《次韵王良卿》[104],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次韵王良卿一首》完全相同[105]

按:《次韵王良卿一首》有“七十二峰云雾里,不知玄豹在何峰”。据《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与曾复初》,“今以衡阳余君廷玉、王君良卿、常君邦靖为媒,策马入山访邺侯之烟霞,寻率牛之紫虚,求致堂五峰之故迹。”[106]可知,此诗系李承箕所作。

44.《定山集》卷五《次韵余秀才[107],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次韵余秀才二首》完全相同[108]。著者待定。

45.《定山集》卷五《寄汝贤乃兄》[109],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寄欧阳汝贤一首》有个别字差异[110]。“路从经处不能忘”,《定山集》“经”作“径”;“木叶为衣不种桑”,《定山集》“衣”作“名”。著者待定。(www.xing528.com)

46.《定山集》卷五《耒阳吊工部祠墓》[111],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耒阳吊工部祠墓二首》一字之差[112],“倮葬不葬等是休”,《定山集》“倮”作“应”。著者待定。

47.《定山集》卷五《次韵郴州博韩先生》[113],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次韵郴州博韩先生》相比,缺少李承箕的自注“君二亲迎就养”[114]。但是庄昶此卷还有《用前韵再寄韩州博》,和《次韵郴州博韩先生》同韵。著者待定。

48.《定山集》卷五《用韵简孔贡士》[115],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用韵简孔贡士一首》完全相同[116]。著者待定。

49.《定山集》卷五《郴州留别高挥使》[117],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郴州留别高挥使一首》仅一字之差[118],“蛮村几试巡游马”,《定山集》“村”作“烟”。著者待定。

50.《定山集》卷五《与致政孔千兵》[119],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与致政孔千兵一首》仅一字之差[120],“便是昭文不鼓琴”,《定山集》“便”作“须”。著者待定。

51.《定山集》卷五《答王朝仪贡士》[121],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答王朝仪贡士一首》仅一字之差[122],“珊瑚石上看余柯”,《定山集》“石”作“枝”。著者待定。

52.《定山集》卷五《郴州葛别驾两过寓舍见访》[123],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郴州葛别驾两访寓舍诗以复之一首》仅一字之差[124],“楚国郴山厌上流”,《定山集》“厌”作“压”,缺少“姜侯未到先声喜”的自注“太守姜公尚未到”。

按:据李承箕的自注,此诗应为李承箕所作。

53.《定山集》卷五《木昌道中》[125],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乐昌道中二首》相比仅标题不同[126]

按:《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与王岭南》载“先生与处皆天下士,而以求感文,委诸里巷人。长者之爱固多,而小子无乃谬承当此笔耶。连日患疟于乐昌,且住数日,方神健好,过山小诗寄意,承箕顿首十月朔在韶阳舟中启”[127]。李承箕提到“连日患疟于乐昌”,说明他是经过乐昌,故此诗系李承箕所作。

54.《定山集》卷五《五羊寄邓先生俊》[128],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五羊寄邓先生俊圭二首》有个别差异[129]。《定山集》标题“邓先生俊”为误,应是邓俊圭。“追随独愧共此门”,《定山集》“此”作“江”;“七年三遍度泷人”,《定山集》“泷”作“陇”。

按:《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五羊寄邓先生俊圭二首》有“七年三遍度泷人”,“好山我有朱陵洞”,即指李承箕数度江门及游览朱陵洞之事,故此诗当为李承箕所作。

55.《定山集》卷五《寄答广州黄别驾》[130],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答广州黄别驾黄华容人一首》有多个字差异[131]

按:据《答广州黄别驾黄华容人一首》“半亩楚云台主我,独来弄月又残更”,楚云台系陈献章为李承箕所建,故此诗系李承箕之作。

56.《定山集》卷五《寄答朱推府》[132],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九《答朱节推伯骥一首》仅个别字差异[133]

按:《答朱节推伯骥一首》中“高才雅足当府政,余子自知无宦情”,从“余子自知无宦情”一句,可知此诗系李承箕所作。

57.《定山集》卷五《次韵沈都宪》[134],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次韵沈都宪时易》有个别字差异。还缺少《次韵沈都宪时易》的背景介绍“箕无似,比者一拜执事祝融之下,不惟信其言于俄顷之间,而尤加之意于既别之后。王公大人崇奖山野,此风断绝久矣。伏承即日书并仪来,曷胜荣感。诸诗奚容赘美,奉和二章,前以寄意执事,后以寄意石翁。意陋词荒,不胜悚息”[135]

按:由李承箕诗文的背景介绍,可知此诗系李承箕所作。

58.《定山集》卷七《送许生还上虞序》[136],《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十六《送许生还上虞序》仅个别字差异[137]。《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中有落款“时弘治己未春正月序”,而《定山集》中未有。

按:据《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十六《送许生还上虞序》中“予坐之大崖山中”“予赠诗二章,予兄大理复和之”等语。另据上述第24条,可知此序确为李承箕所作。

59.《定山集》卷八《东洲记》[138],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十五《东洲记》仅个别字的差异[139]

按:《大厓李先生文集》中“石翁陈先生约箕将于此焉居之”“箕虽未登东洲而观其胜”“翁与箕迹不载吏籍”,《定山集》均把李承箕的“箕”改为“某”。此文应为李承箕所作。

60.《定山集》卷八《云卧轩记》[140],与《大厓李先生文集》卷十四《云卧轩记》仅个别字的差异[141]

按:据《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寿陈静轩》“云卧轩中一老翁,翩然绿发更方瞳。君王欲尽幽栖处,紫水东头又向东。”[142]陈献章《陈献章集》卷六《寿陈静轩七十,次世卿韵》“甲子如何管得翁,全无白发有青瞳。赤泥更是游仙枕,兄卧西头弟卧东。”[143]可知,此诗系李承箕所作。

61.《定山集》卷八《游衡山记》[144],《大厓李先生文集》卷十四《游衡山记》仅是部分字有差异[145]

按:《大厓李先生文集》中《游衡山记》“石翁以老病卒不来,今庚申十一月,予还自白沙,至临蒸”,据《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十八《石翁陈先生墓志铭》,可知陈献章卒于弘治庚申二月(1500年),“今庚申十一月”当是1500年11月,而庄昶是卒于1499年,不可能于1500年游衡山。另外,《游衡山记》中有“而箕颖混岩廊之风乎”[146],可知此乃李承箕之作。[147]

62.《定山集》卷八《南楚贞游记[148],《大厓李先生文集》卷十四《南楚真游记》仅是部分字有差异[149]

按:《大厓李先生文集》中《南楚真游记》“明日两公笑曰:‘赤壁近矣。昔东坡以黄州赤鼻为赤壁而赋之赤壁故垒与乌林相望,登危抚景,赋其时乎?’舟师又以水涸不可即舟告。遂乘风东下,抵鱼山,两公谓必访草茅山中。明日,冻雨半雪,优游而来,殊不作意。拜家慈于堂上。始两公来也,兄茂卿迎之中途。及归也,予中途送止,而兄送江浒焉。”据其游览路线,及“拜家慈于堂上”“兄茂卿迎之中途”,可知此文系李承箕所作[150]

另,四库本《定山集》卷八《东洲记》《云卧轩记》《游衡山记》《南楚贞游记》是连续编排,且均系李承箕所作。

63.《定山集》卷九《宁波太守马公墓志铭》[151],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十八《宁波太守马公墓志铭》仅是部分字不同[152]

按:虽然《定山集》卷五中有庄昶《寄马侍御思进》的诗文,说明两者有联系。但据《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十七《具庆诗序》载“予邑长辛丑进士内江马君思进,厥翁以丙戌进士为宁波太守”[153],可知马思进曾为嘉鱼县令,其父曾为宁波太守。《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十八《宁波太守马公墓志铭》载“御史尝为吾邑大夫,超拜御史,御史既除丧,过予曰‘先公事行吾必托子’”。可知,此文系李承箕所作。

64.《定山集》卷十《祭程阿婆文》(代兄作)[154],与《大厓李先生文集》卷十九《同兄祭程母文》仅个别字的差异[155]

按:由“孺人孙,吾弟之儿,夫先其归十有余祀”,可知用“同兄祭程母文”更为妥帖,故此文系李承箕所作。

65.《定山集》卷十《祭马御史思进书》[156],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与马公思进书》中第三书几乎相同[157]

按:《定山集》把“况贫窘而拙于生理者如箕者”中“箕”改为“某”,文末没有“弘治己未秋,九月朔。嘉鱼李承箕顿首。”此文为李承箕所作。

66.《定山集》卷十《复张岳州书》[158],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复张岳州孟贤》仅是个别字的差异[159]

按:《复张岳州孟贤》“箕无似迂疏尺寸之资”,《定山集》无“箕”字,句末“箕再拜”,即删掉了李承箕书写的痕迹。此文为李承箕所作。

67.《定山集》卷十《吴孺人真赞》[160],与李承箕《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十三《吴孺人真赞》完全相同[161]。著者待定。

68.《定山集》卷十《奉启沈都宪书》[162],与李承箕《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答沈都宪》相同[163]

按:据《答沈都宪》中“衡名山,贵贱相遇”,即李承箕曾与沈都宪一起游览衡山,另外,有“以箕之不肖,心迹益孤,事信有不可固必者,而执事先生久要之情,于是为笃”。《定山集》把“以箕之不肖心迹”的“箕”改为“某”。可知,此文系李承箕所作。

69.《定山集》卷十《寄鲁成都书》[164],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寄鲁成都》完全相同[165]

按:“蜀波澄澈,东注于楚。其源长,其来易。故其所推无间远迩。家慈去岁得足疾,伏承远致杉枋,默契阴处,非但怜予贫,实公遵义者。未尝瞻拜辉光,而乃致书,岂野人宜荣感之余”中,由“东注于楚”“怜予贫”“野人”,此文系李承箕所作。

70.《定山集》卷十《寄孔荩臣书》[166],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与孔荩臣》完全相同[167]。著者待定。

71.《定山集》卷十《与孙生训书》[168],与李承箕《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与孙生训》完全相同[169]。著者待定。

72.《定山集》卷十《喻祁阳子乾寄鲁公石刻井九疑茶答书》[170],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答喻析阳子乾惠鲁公石刻并九疑茶》[171]

按:据“箕山林放诞,明公何取于斯,顾其提挈大务,综理细密,卜其政矣”。《定山集》把“箕”改为“某”。此文系李承箕所作。

73.《定山集》卷十《与曾复初书》[172],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与曾复初》完全相同[173]

按:据“箕因石翁欲卜居衡山,以经始为托”,《定山集》把“箕”改为“某”,此文系李承箕所作。

74.《定山集》卷十《答石翁书》[174],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答石翁》完全相同[175]

按:《定山集》中仅把“翁示书巡抚,方知箕所言不谬,百凡有足信者,非一端也”中“箕”改为“某”,此文系李承箕所作。

75.《定山集》卷十《与容一之书》[176],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与容一之》完全相同[177]

按:“衡山风景,已备翁书。渠侬堕地,自有衣食分,古人名言,阁下能不孤负此兴否”。此内容是与容一之商议和陈献章游衡山之事。由《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十四《游衡山记》,可知此文为李承箕之作[178]

76.《定山集》卷十《与邱侍御书》[179],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十《与丘侍御》完全相同[180]

按:《定山集》仅把其“箕启草茅贱士”中“箕”改为“某”。故此文应为李承箕所作。

77.《定山集》卷十《寄沈都宪书》[181],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次韵沈都宪时易》第一首几乎完全相同[182]

按:《定山集》仅把句首“箕无似比者”中“箕”改为“某”。故此文应为李承箕所作。

上述表格是以《定山集》中的篇目为序予以对照,从内容的分布上,《定山集》中除了卷一、卷六外,其余各卷均有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相同之内容,少则1个篇目,多则40个篇目,涉及《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则有10卷。从内容的排序上,《定山集》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相同部分的篇目都是排在该卷的最后部分,除卷二《石翁再寄次韵》。尤其是《定山集》卷五共119个篇目,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相同部分有40个篇目,占总数的30%,且这40个篇目是集中于该卷的后半部分。

《定山集》与《大厓李先生诗文集》相同部分对照表

三、《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与《定山集》相同部分原因辨析

庄昶《定山集》中有77个条目和李承箕《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中内容是相同的,其中有50余条应该属于李承箕所作,有3条应该属于庄昶所作。四库本《定山集》卷五中大部分内容和《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八、卷九中之内容相同,两书相同部分在《定山集》中编排的顺序也多是连着的。作为同时代的两位著者,难道他们在著述中抄录了另一位吗?还是由其他原因造成了两书有这么多相同部分?

庄昶《定山集》最初为弓元编刻,刊于正德二年(1507年)。因弓元所刊本很快便流失了,嘉靖十四年(1535年)定山书院再次刊印此书[183]。但杨慎曾言“庄定山早有诗名,诗集刻于生前,浅学者相与效其‘太极圈儿大,先生帽子髙’以为奇绝”[184]。陈献章有《读定山集》[185]《题庄定山诗集》[186]《听秀夫诵定山先生之作》[187]。说明在《定山集》被系统刊刻前,庄昶的诗集已经刊出,李承箕应该有机会看到庄昶的诗集。另外,储巏《题庄定山贻秦用中诗卷》言“余闻之定山诗初就少陵,既而读刘静修诗酷爱之。近得其数十篇,横逸益不可当,遂与二公相忘矣。文章要为儒者余事,古今人善鸣者未有不自闻道始。观定山诗者,当以此意求之。此卷乃中岁所作,贻其友无锡秦用中,用中与定山相得,其亦以予言为然乎。”[188]由储巏所言可知庄昶中年的诗作,已通过诗友之间的交流传于世。陈献章有《临安守钟羙宣同姓将赴任,过白沙言别,岀示庄定山所赠诗,次韵》,陈献章之语亦可证明朋友之间相互传阅诗文亦是著作流传的一种方式。

李承箕死于1505年,《定山集》初刻于1507年,李承箕是没有机会看到此系统初刻本。同样,庄昶死于1499年,《大厓李先生诗文集》由吴廷举初刻于正德五年(1510年),庄昶亦无机会看到此本。但李承箕之著述在其生前已有传于师友间者,如陈献章《世卿寄示经飞来寺和予壬寅秋旧律诗复用韵答之》[189]《读世卿荩卿挽五羊钟狂客卷,次韵》[190]《与廷实看李世卿题竹》[191]《得世卿诗》(二首)[192]、《得世卿、子长近诗,赏之》(三首)[193]

李承箕、庄昶于生前均没有机会看到对方诗文集之最终刊印本,然而两者生前是有交流的。其由有二:

(一)李承箕系陈献章之爱徒,庄昶为陈献章之挚友。陈献章经常会把李承箕介绍给自己的学生及熟识的朋友[194],依陈献章与庄昶的交情,他应该会把高徒介绍给庄昶。还有,李承箕与庄昶在治学方面均强调自得之学,由老师的牵线及治学趣向的相近,使两者有交际的可能。

(二)李承箕的书中有多篇写给庄昶的诗文。如《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二《用茂卿兄韵呈定山先生》、卷五《次韵呈定山》、卷十二《定山先生挽词》。虽然,在庄昶的著述中尚未发现他写给李承箕的诗文,但从李承箕的著述中应该可以看到两者是有交往的。最能体现李承箕对庄昶学问看法的是《大厓李先生诗文集》卷十七《定山先生诗集序》,其文为:

箕闻定山先生之于诗,尝求之往古,以三代之余波,流至于纤秾偶丽,而穆穆熙熙之风衰矣。近体莫盛于唐,而唐莫盛于天宝,于是求之少陵,以其大而肆、忧愁而流离,自以为未足,于是又求之宋、元之间,破简斋的契刘因三昧,余则决其藩垣,启其扄钥,亲见其人而下上一堂之上,风踔乎宇宙,电跳乎岩谷,涛舂乎高天,冰僵乎厚地,乘之以盛气,将一扫而空之。夫以惊风震雷一鼓而雨,物固有生者矣。苟不伺夫三日之甘,而欲求速化之术,未见其能济也。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盖有不援天道而忽人事之切当,不涉虚诡而娱性情之自然,不言鸢飞鱼跃,不必随柳傍花,天机默契乎无声,真乐何关于外物,是故定山之诗非魏晋诗、非唐、非宋、非元诸名家诗,定山之诗也。定山之诗,四方学者争读之,每以不得其全为恨,献臣卖马镂板行之,俾予系一言于首。

从李承箕所作序,我们可以获得如下信息:(一)在《定山集》刊刻以前,庄昶的诗集已由吴廷举刊印传于世,深得学界好评[195];(二)李承箕看过庄昶的诗集,且认为庄昶之诗独具个性。

李承箕既然看过庄昶的诗集,会不会将庄昶的作品纳为己有呢?首先,这不符合李承箕的个性,李承箕是主张学问出己手,且反对粗制滥造之文。其次,吴廷举曾刊印过庄昶的诗集,他对其中的内容是非常熟悉的。同样,1510年,吴廷举又刊印李承箕的诗文集。如果李承箕的诗集中有许多内容和庄昶的诗集相同,吴廷举肯定会发现的,但在吴廷举的著述中未有此类说法。这说明1510年吴廷举刊印李承箕的诗文集中没有庄昶诗集中的内容。吴廷举既然曾刊刻过庄昶的诗篇,他对1507年弓元所刻《定山集》应该会有所关注,如果弓元所刻《定山集》中有大量李承箕的诗文,他在刊印李承箕诗文集时会有所发现,吴廷举亦然没有指出。这可能存在两种情况,其一,吴廷举没有看过弓元所刻《定山集》;其二,弓元所刻《定山集》中没有和李承箕诗文相同的内容。那么,四库本及金陵丛书本《定山集》中为何会有如此多李承箕的诗文呢,难道是庄昶抄袭李承箕之文?为更好解决这一问题,先了解庄昶之为人,下面简单考察下明清学人对庄昶的评价。

陈献章《白沙先生至言》卷十有文:

一诗可送方童子,千炼不如庄定山。注:先生每以锻炼推定山。[196]

正德二年(1507年),弓元《书定山先生集后》言“先生之学之诗之文,高古渊粹,机轴自成一家,不肯寄人篱下,作活计天下,后世尚有能评之者。……”[197]

嘉靖十四年(1535年),闻人铨《读定山先生集》“真所谓当时之豪杰也……访其存稿而尽读之,乃知其造诣渊泓,植本深固,故言出道存,虽居常讽咏,亦不徒溪禽野卉之娱,上极廊庙之宏谟,下尽民俗之庸行,随事精察,无不可师,恨不得同游狮子峰,亲与上下,其论议以破胸臆之迷藏也。”[198]

过庭训《本朝分省人物考》卷十二《庄昶》载:

尝曰:天生圣贤,为世道计也。孔子六经诸子传注,唤醒聋瞆,所以引其不及者至矣。今世降风移,学者泥于闻见,至沦胥以溺,非制其过可乎?故进而当行道也,吾义所安,不违道以干誉;退而当明道也,吾志所存,不立异以求名。所著有《定山集》,雅好为诗,趣多自得,不独踵唐人风格。诗之变,自昶始。[199]

项笃寿《今献备遗》卷二十六中言:

世称庄定山豪迈,胸中多奇,早以直谏著声,可谓伟矣。老而赴召,偃蹇以去。信哉!出处之际人所难言也。[200]

李东阳《怀麓堂诗话》中称:

庄定山孔旸未第时已有诗名,苦思精炼,累日不成一章,如《江稳》“得秋天露冕,春停江上树。”往往为人传诵,晚年益豪纵,出入规格,如“开辟以来元有此,蓬莱之外更无山”之类。陈公甫有曰:百炼不如庄定山,有以也。[201]

张廷玉《明史》卷一百七十九列传第六十七《庄昶传》载:

豪迈不群,嗜古博学……昶生平不尚著述,有自得,辄见之于诗。

陈献章称庄昶做学问讲求锤炼,弓元称其诗“自成一家,不肯寄人篱下”,闻人铨言其文“造诣渊,植本深固”,湛若水言其“为人潇然洒落,望之知为德人,其学大要以默志忘言为宗”[202],言其为文与陈献章“金辉玉映,并妙偕佳”[203],过庭训称其“趣多自得”,李东阳赞誉庄昶“苦思精炼,累日不成一章”。这些评论确实体现了庄昶所言“不违道以于誉”“不立异以求名”,追求自得,自成一家之言。由此看来,庄昶亦不会对李承箕的诗文采取拿来主义。

另外,陈献章作为李承箕的老师及庄昶的挚友,非常熟识两人的作品。陈献章还有《读定山集》《题庄定山诗集》,倘若此时的《定山集》《庄定山诗集》中有大量和李承箕诗文相同的内容,陈献章应该会有所发现的。吴廷举和李承箕、庄昶均有交往,曾先后刊印过庄昶、李承箕的著作,应该说比较了解两人的作品。但陈献章、吴廷举均没有言及两部著作中出现相同内容的现象。还有,李承箕还专门为吴廷举刻印的《定山先生诗集》作过序,且对庄昶的诗篇评价很高。试想,如果《定山先生诗集》中有这么多李承箕的诗文,李承箕能不予以直陈吗?由此,我们可以推定《大厓李先生诗文集》与《定山集》中相同部分之内容,与两部著作的作者无涉,均是后人整理刊印时所致。

庄昶《定山集》在版本系统方面有正德二年刻本、嘉靖十四年刻本、嘉靖末萧惟馨刻本(系嘉靖十四年刻本的剜改印本)[204]、康熙四十一年庄清佐刻本、乾隆五年本、四库全书本等,是在哪一个版本中出现了问题?

其实,对于《定山集》中的问题,明人陈全之已有所发现,其文为:

庄定山早有诗名,诗集刻于生前,浅学者相与效。……《木昌道中》云“行客自知无岁暮,宾鸿不记有家归。”《寄邓五羊》云“后时自许甘丘壑,前席将无问鬼神。浮世虚名非得已,出山小草却悲人。别时笑语风吹断,会处迷离梦写真。四十余年一回首,乾旋坤转有冬春。”此数首若隐其姓名以示人,观者决不谓定山作也。[205]

陈全之所论极是,其发现的《木昌道中》《寄邓五羊》等,“若隐其姓名以示人,观者决不谓定山作也”,这些作品的确不是庄昶的诗作,系李承箕之论,说明陈全之所看《定山集》中已有与李承箕诗文集相同之处。陈全之(1512—1580年)《蓬窗日录》成书时间为1540—1551年[206],由于弓元1507年所刻《定山集》很快就失传,陈全之所阅《定山集》很可能为嘉靖十四年(1535年)定山书院刻本。

另外,明代江苏人俞宪编著的《盛明百家诗》,选录明代初叶至隆庆间相关文人的诗篇,每个文人的诗文单独为卷,成于嘉靖隆庆间,刻于隆庆五年(1571年)[207],而选录庄昶的诗文中就有《刘媪送酒》《入洪山二首》《次韵升卿弟》《沈公见寄次韵奉答》《寄答会卿弟示诗》《寄雷震东读书熟湖并寄震阳诸昆弟用三首》《岳阳楼》《用前韵寄峤兄》《书东山草堂扁》《喜诸生夜读》等十一篇[208],这些内容又见于李承箕《大厓李先生诗文集》。由俞宪辑录庄昶的诗歌的情况看,鉴于弓元刻本流传较少,而嘉靖十四年刻本流传较广,可以推断最迟嘉靖十四年刻本《定山集》中已经出现李承箕的诗文。

笔者认为李承箕与庄昶著述中出现相同内容,与著者无涉,从作伪动机而言,亦不存在后人故意作伪,应属后人整理误录所致。李承箕与庄昶之间进行相关著述交流,即相互给对方传阅自己的作品,或者是从他人处得到对方的作品。如陈献章《与张廷实主事》言“见子长寄定山先生诗,可是率尔,定山岂可辄寄以诗耶?后生且存取谦退,此进学之地也。仁夫会间多为申覆。见示诸作,实有意思,更不奉字。章白廷实从者”[209]。李承箕和庄昶在阅读对方诗文时,认为比较感兴趣之处,可能会亲自予以誊录,在誊录中自然会把相关诗文的自注删掉。从编纂及刻印的角度出发,后人在整理编纂其著述时,鉴于笔迹相同,很容易把誊录他人之作误为作者本人之作[210]。如《定山集》中相同内容的排序是在该卷的最后部分,且多是篇目相连的。再者,《定山集》中有8处把李承箕的“箕”改为“某”,有两处删掉了李承箕的“箕”,当是后人在刻印庄昶诗文时,由于不知道这些诗文系李承箕的作品,感觉“箕”放在此处难以读通,就直接删掉“箕”,或改“箕”为“某”,“箕”与“某”在字形上也的确相似,把“箕”改为“某”也就顺理成章了。

行文至此,笔者对于两书内容存在相同之处的原因,仍存疑问。即除却两人把喜爱之文进行誊录,后人据笔迹误录的可能性外,还有如第61条《游衡山记》、第62条《南楚真游记》、第68条《答沈都宪》、第75条《与容一之》等篇章属于李承箕之文,均作于庄昶去世之后。这几篇文章应该不会存在庄昶誊录,而后人根据笔迹而误录。况且李承箕曾作有《定山先生挽词》,说明他是知道庄昶去世一事,当然不会在庄昶去世后还把自己的诗文寄往庄昶处。但这些内容却出现在《定山集》中,其因何在?笔者识陋,尚不能找出答案。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荆楚全书》编纂”(10&ZD093)阶段性成果。2012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明代史学批评研究”(12YJC770079)阶段性成果。]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