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当代艺术发端于上世纪70年代末,肇始之初,既深受西方当代艺术的影响,又恰逢中国社会思想变革,因此无论从艺术风格上还是从语言逻辑上,都呈现出明显的实验性和不确定性。中国当代艺术被谈论和质疑最多的,莫过于其惊世骇俗的表达方式和模糊不清的价值取向。从过往来看,中国当代艺术在发展前期,主要呈现出的是叛逆、大胆、破坏和颠覆等特征,对于传统的态度,几乎是绝对的否定,甚至对于审美都是抵触的。当下乃至未来的当代艺术,以何种面貌示人,又以何种态度对待传统,将很大程度上影响甚至决定其在中国文化氛围中的命运走向。
传统艺术历经相当长的外沿发展和内涵完善时期,其重视精神构架和人文关怀的价值取向已为人们所接受,并奉为经典标准。而且传统艺术在作者、作品和作用三个层次上都与传统文化一脉相承,观者无论只触及哪个单一环节,都能通过对创作语境的典型对应方式,而将其还原到因果照应的文化坐标体系中去。例如,我们在评析八大山人的绘画时,画中的动物白眼向天,即对应的是画家对多舛命运的愤恨和对身边那些趋炎附势的人的鄙夷;而正是不幸的身世阅历,激发了作者强烈而浓郁的情感表诉欲望,最终铸就了作品的悲苍辛辣的迥异风格。可以说,是传统艺术形、神、意的高度统一,成就了其清晰的辨识特征和广泛的认知共鸣。
然而,正处于新的发展阶段的中国当代艺术,还尚未形成相对清晰的品格共性,也就更谈不上什么统一标准的评价体系和艺术意识,作品与作者之间往往没有必然联系,就连作者所基于的作品形式都是极其随意的,给予观者所营造的观评氛围也是充满玄虚的甚至令人诧异和费解的。因此,我们所看到的当代艺术的价值观念,是极其分裂的:一方面,当代艺术极力削减和贬低作品的思想内涵,否定精神满足的价值;另一方面,当代艺术总体而言又不甘寂寞,急功近利,追求轰动效应和市场价值。而这两者,均与传统艺术所秉持的创作动机背道而驰,因而虽常有当代艺术作品在拍卖市场天价叫座,但其社会意义和文化价值仍旧受到学界和大众的普遍质疑。(www.xing528.com)
作为社会文化生活的一部分,当代艺术以新的语言逻辑和新的精神内涵为特质,不墨守成规本是值得提倡的好事,但是任何形式的创新都必须面对生存秩序和行为规则的约束和考量,而不是一味以放任和破坏的姿态挑战人们的心理认知极限。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事实上是自我划定约束条件和确立边界意识的过程,每一个时期需要有与其相称的秩序准则。部分极端的当代艺术作品宣称是对自由的呼唤和对陈规的解放,认为现行的所有社会秩序对于艺术来说都是束缚和禁锢,这显然是不能成立的,也正是其不成熟的体现,艺术无论怎么追求前卫和呼唤自由,其底线都至少不能跑出公序良俗的道德标度,更不用说去践踏法律红线了。长久以来形成的道德标度,是人与人相处能获得最佳的舒适区域的前提条件,而法律红线则是社会稳定安全的有力保证,自由应当是有刻度的,社会文明的开放程度也会是循序渐进的,而不是洪水决堤般的豁然放开,毕竟大众的自觉意识不可能一夜之间达到无须约束的程度,又何况呼唤自由的当代艺术自身,也并未经受时间的检验。再者,自由就像放风筝,需要掌握好手中的牵引线,始终不放自然飞不起来,放得太早也会一败涂地,而完全撒手又会滑向坠灭的深渊。从一系列由当代艺术引发的影响较大的社会事件中可以看到,较长时间以来,当代艺术的自我审视的模糊和社会定性的缺失,使之依然时常以异类的面貌存在于艺术创作和社会生活的边缘地带,从而陷入打破与封闭的恶性循环而难以自拔。
然而,能解这不适应之铃者,当需当代艺术家自身。如何看待和处理西方导向与本土传统的关系,直接关乎中国当代艺术的立命和发展。中国当代艺术的前缀定义,已决定其不可能规避来自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更不可能舍近求远地以西方当代艺术理论作为行动指南。毕竟西方理论是适用于其所观照和对应的特定文化土壤上的艺术株苗,而对于培养中国当代艺术的本土适应能力和民族个性品格则毫无助益;况且,机械重复和盲目追随西方的理论思潮也是一厢情愿的:西方当代艺术的重要特性之一即体现为对传统的反叛和对审美的否定,主张分离艺术与美、分离艺术作品与情感道德,认为艺术与生活并无界限(比如现成品艺术)。在此主张之下,似乎一切传统的与古典的艺术形式均不再具备合理性和留存意义,而这本身即是对中国传统艺术的巨大冲击和根本偏离。我们之所以言及当代艺术的当代性,乃因其或能推陈出新,打破平静,以更适应当代社会文化生活的需要,然而此等创新若是偏离了自身的文化传统和精神土壤的形式创新,也绝难称得上成功的创新,甚至连其所谓的“当代”的价值和意义都无从谈起。栗宪庭认为,当代艺术作为一种艺术态度和文化立场,首先强调面对自己当下的生存体验和感觉,以及自己的生存环境。显然,中国当代艺术,并不等于画了中国面妆的西方艺术,也并非从西方直接拿来再贴上“Made In China”标签的当代艺术,而应当是在自身优秀文化的基础上自觉觉醒并积极探索的具备高度身份认同和文化自信的艺术形式。简单来说,就是要明确自身文化身份、扎根现实土壤,回归优秀传统文化的立场。因此,立足于当代来观照传统,从对萦绕在生活情境中又不可回避的当代艺术进行合理审视和客观分析,不仅不会对传统美术的理论和实践形成消解和冲突,反而是一种有效的、有益的拓展和补充,甚至更有利于调动受众群体的积极性,激发其批判思维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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