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的评价体系：挑战传统审美与思想深度

对于“当代艺术”的概念界定，学术界尚无绝对可行可靠之定论，主要是由于“当代”这一概念的领域划分具备多种可能，被作为艺术的前置限定词的“当代”，是言及的时间段域，还是指的思想个性，也存在多层争议。首先，“当代”若是指时间段域，则“当代”的具体指向性又十分模糊和暧昧。每一个时代，都曾是“当代”；每一个时期都有其相对的“当代艺术”；而每一个“当代”最终又都会在时间的延续和推进中褪色为过去式。即使我们理想地把当代的前沿起始点限定在上一艺术思潮和艺术风格体系之后，那么其后续终结点又当如何确定？显然，结论是尚无法预见和确定。而正是这种开放性命题，使得“当代艺术”的旗帜被无限地套用或解构，似乎任何一种看起来尚不明确的艺术的或是非艺术的奇异行为和现象，都可以被冠之以当代艺术。另一方面，“当代”若是指思想个性，则“当代”的潜台词和引申意义似乎成了叛逆和异端。事实上，西方的当代艺术，也确实出现了相当数量且引起相当程度轰动的极端作品，比如杜尚用以挑战架上艺术的《泉》，以及曼佐尼用以暴露收藏家附和盲从心态的罐头系列《艺术家的粪便》，诸如此类大胆而另类的当代艺术作品，从主题思想到形式表现上的平面化削减和对作品内涵精神的抽离剥蚀，使人们产生了高度的感官不适，尤其是其对于传统艺术的近乎戏谑的态度，似乎成了当代艺术的标准“家族面孔”。

目前，西方对于当代艺术的理论研究也并非持有统一意见，相反地，当代艺术呈现出明显的派系分裂，而这分裂的背后，却是以当代艺术的形式为外衣包裹着的对于艺术话语权和艺术地位的明争暗斗。主导这争斗的双方，分别是以激进为旗帜的美国和以传统为坐标的法国。值得一提的是，以激进为主要风格的一派，力主创新与开放，对传统一派所奉行的传统经典和规范的学院风不屑一顾，甚至索性对艺术作品的多维价值和内涵精神进行削弱乃至消减，而使其趋于“无所指、无意义、无价值”的纯视觉客体，甚至连这个客体都是正在进行时的特定存在，即“即时表演，过期不候”。于是，更多的所谓当代艺术作品变成了表演，而艺术家既是演员，又是道具，也是表演的全部，更是表演中的作品本身。毫无疑问，这样的当代艺术主张，对原本具备深厚传统根基的对手而言，形成了巨大冲击，随之而来的是国际艺术话语席位的更替。而当代艺术在成功使得法国这个资深的传统艺术领袖的影响力急剧滑坡之后，事实上已经极其美国化了。

中国当代艺术的萌芽，深受激进一派的影响，因而充满极端和不确定性。一方面，中国的当代艺术家在探索和尝试之初，事实上并不具备对国际当代艺术的全局性认识，进而缺乏独立的艺术思考和审美意识，既无明确的主体观念，又不具备清晰的创作思路和创作意图，更谈不上批评评价了。自觉审美意识的缺失，自然导致了刻板套用甚至是照抄照搬的现象，或者索性置所有的艺术批评和审美法则于不顾，唯以获取话题关注为目的地展开实验和表演，当被问及作品内涵主旨和创作初衷时，往往冠以看似高深实则风马牛不相及的名称，或则极力往玄虚上靠，更有甚者，连作品名称都是随意为之，与作品毫不相干。诸如此类缺乏思想自我和行为自觉的当代艺术，自然很难为本土艺术氛围所接纳。另一方面，要让舶来的当代艺术在中国生根发芽，就必定不可回避本土化的问题。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发展史，成就了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体系，并且广泛而有力地影响着文艺创作的各个层面和各个单元。传统艺术强调作者与作品的高度联系，比如中国大写意绘画，强调作品为作者表达自我的载体，而作者则是作品的灵魂内核，二者不可剥离。然而，当代艺术趋于削平思想高度和浅化内涵深度的创作取向，无疑是对传统审美趣味和评价体系的颠覆和反叛。这就必然导致站在相对成熟和规范的传统艺术意识对立面的中国当代艺术严重水土不服。(www.xing528.com)

作为一种多元的艺术现象集合存在，当代艺术在叙事逻辑和价值评判上通常并不具备一致性的表征和立场，且总体始终以尚未能定型定论的尴尬身份游离于主流创作的精神价值取向和语言逻辑之外，以至对于如何看待其行为现象，如何理解其作品表现，如何评价其内涵价值等一系列的问题，也没有既成标准，亦无参照。尤其是其作品图像感官传递和创作内涵的释义和表达上的分歧，更使得大众在置身于对当代艺术的二次创作现场时，显得茫然失措或是人云亦云。毕竟，现存的对于艺术的评价体系的受众对象是传统艺术，而当代艺术这个时间意义下的新事物，所具有的却是全然不同的精神面貌和语言逻辑。因此，怎样处理当代艺术与传统价值观的关系，无疑成了不可回避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