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县知县刘公墓志铭：刘公的生平事迹和家庭背景

姜橚本州人

康熙癸未六月，余自视学〔1〕两浙归来，省先人墓，适遇述庵刘公以病捐馆舍〔2〕，余往哭之。其昆仲以公归窀有日，谆谆以隧道石，请于志焉。余与公居同城，知公且悉，其何辞。公讳祖舜，字允恭，号述庵。先世爵里，远不及考。高祖宗常省，祭官。曾祖启光，庠生。祖步阶，庠生，中武科乡试。父三顾，廪于庠。娶陕西府谷县李氏，继娶王氏，是为公母。兄祖尧，丙子岁贡。弟承尧，武生。述尧，廪生。祖黄，医生。公行二，生而颖异，状貌魁梧，吐音宏亮，性恬静，无他嗜好。读书刻苦，率以坚忍成其所志。十六岁受知学使钱公，冠童子试，食饩于庠。家贫，授徒自给。州中知名士多所成就。己酉举于乡，壬戌计偕遂捷春官〔3〕，成进士，未选。乙丑大司冠庸斋魏先生委贽〔4〕聘焉。孝廉学谧魏君、词林〔5〕暄享李君，皆公所陶成。所著有《我说》、《心统性情图说》、《问心录》、《言行录》、《四书集义》、《礼记集义》若干卷，藏于家。其在蔚州，日与庸斋先生讲论性命之学，夜分不倦。先生叙公集，推公理学醇儒，士林以为知人云。己巳，授怀远知县。怀远僻疲多徭称难治。公困俗布化，三年政成。庚午，上官檄公同考〔6〕，所拨庆得人。公幼有腿疾，雅能摄生，不以病病。念老母在堂，决意就养。癸酉，以病告归。宦况萧然〔7〕晏如〔8〕也。抵里，杜门经营数楹，聊蔽风雨。所置薄田，仅供饘粥。日唯以濂洛关闽〔9〕诸书自娱。旁及释氏经典，奥义妙旨，无不穷研。会通优游数年，任运终老，属纩〔10〕之夕，精明洞彻，性天〔11〕不乱。白香山〔12〕所谓：“外以儒行修其身，内以释数治其心者。”公其俦与。公生于明崇祯十六年五月二十九日午时，卒于清康熙四十二年六月初一日巳时。享年六十二岁，元配阎氏，贡生宏知女。男二：长枚，娶郭氏。次相，幼未聘。女二：一归庠生王慥子王省岁。一归庠廪生薛廷魁。以今十有一月朔，葬于城西南之新阡。

铭曰：莲峰耸秀，黄河汪洋。笃生哲人〔13〕，手持天章〔14〕。秋空一战〔15〕，讲堂传经。洪纤〔16〕百川〔17〕，导尔沦溟〔18〕。策献汉殿，弹琴栽花。瀼瀼〔19〕雨露，芃芃〔20〕桑麻。乃赋遂初〔21〕，白髯红颊。还彼鸿蒙〔22〕，攸然观化。长松荫丘，白云在野。镌我芜辞〔23〕，庸告来者。

译文

康熙四十二年六月，我从浙江主持考试回来，祭扫先人墓，正好遇上述庵刘公因病而亡，我去他家哭祭他。他的弟兄们，因为他埋葬了很长时间了，不倦地求我写一篇碑文。我与刘公同住在一个城里，也非常熟悉他的情况，怎么能推辞呢？

他叫祖舜，字允恭，号述庵。先辈的爵位籍贯，远的已无法考证了，高祖叫常省，是主持祭祀的官员。曾祖叫启光，庠生。祖父叫步阶，庠生，中武举。父亲叫三顾，食廪饩的庠生。娶陕西府谷县的李氏，继娶王氏，是祖舜的生母。哥哥祖尧，是康熙三十五年的岁贡。弟弟承尧，武生；述尧，廪生；祖黄，医生。祖舜排行老二，天生聪明过人，相貌魁梧，声音洪亮，性格恬淡安静，没有其他嗜好，读书刻苦，都能以坚韧的毅力实现自己的志向。十六岁受到学政钱公的知遇，在童生考试中，名列第一，成为食廪饩的庠生。因家贫，开设私塾，教授弟子，解决生活问题，州中的知名人士，许多都是他培养出来的。康熙八年（1669）中举，二十一年（1682）参加举人会试，在礼部成功，成为进士，没有选派官职。二十四年（1685），刑部尚书魏庸斋先生拿着礼品聘请他为家学教师。举人魏学谧，翰林李暄享都是刘公陶冶成名的。他的著作有《我说》、《心统性情图说》、《问心录》、《言行录》、《四书集义》、《礼记集义》若干卷，藏于家中。他在蔚州的时候，每天与庸斋先生讲论宋儒的性命理气之学，谈论到半夜也不疲倦。先生为公的《集义》作序，推崇他是理学精纯的大儒。有文士身份的人都认为先生识人。二十八年（1689）授怀远知县。怀远偏僻疲惫，徭役繁多，是个难治的地方。他在困难的习俗中推行教化，经过三年努力，政事成功。二十年，上级官员来函让他担任同考官，所选拔的都是得意的人才。刘公从小就有腿病，他会正确养生，不把病当成病。他考虑老母在世，打定主意回家修养。三十二年（1693）因病告归。做官时的景况凄凉清苦，但他十分安定。

回乡以后，闭门经营他那几间小房子，暂且遮蔽风雨。买了几亩贫瘠的田地，仅仅能供给一碗稠粥。每天只以濂洛学派和关闽学派的各种理学书籍自娱，也涉及一些佛教经典，其中深刻的意义，奥妙的宗旨无不追根到底地研究。会合变通悠闲自得了几年，任由命运终老。临终的前夕，脑筋清晰，通达事理，本性不错乱。白居易说过“外用儒学修养行为，内用佛学治理思想。”刘公就是这种类型。刘公生于明崇祯十六年（1643）五月二十九日午时，卒于清康熙四十二年（1703）六月初一日巳时，享年六十二岁。原配阎氏，是贡生阎宏知的女儿。有两个儿子，长子刘枚，娶郭氏。次子刘相，因年幼，没有订婚。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庠生王慥的儿子王省岁。二女儿嫁庠廪生薛延魁。在今年十一月初一葬于城西南的新坟。

铭文：莲峰耸立秀美，黄河水宽无际，生下一个好学的才智高人，手持帝王的诗词文章。乡试时尽力一战成功，因贫困设教传经。大小众川，引导你流入大海。曾经宫殿献策，回乡后弹琴裁花。浓浓的雨露，茂盛的桑麻。吟诗诵读，实现夙愿，胡须白了，红红的脸颊。还原你的混沌环境，安闲地观察世俗的变化。你像一棵不老松遮盖山丘，你像一朵白云，在田野飘荡。将我这些杂乱无章的话刻在石碑上，用来告诉后来人。

注释

〔1〕视学：天子派人到国学，对学子进行考试。

〔2〕捐馆舍：舍弃所居的屋舍。死的婉称。

〔3〕春官：礼部的别称。

〔4〕委贽：古人初次见面要带礼品，叫委贽。

〔5〕词林：翰林的通称。

〔6〕同考：同考官。清代科举制度举行乡试、会试时，在主副考官下有同考官，负责分房阅卷，所以也称房官。

〔7〕萧然：凄凉冷落。

〔8〕宴如：安定。(www.xing528.com)

〔9〕关闽：宋代的另一个理学主流学派。指关中的张载，闽中的朱熹。

〔10〕属纩：人将死的时候，在口鼻上放上丝绵，以观察有无呼吸。叫属纩，后称病重将死。

〔11〕性天：自然本性。

〔12〕白香山：白居易晚年居洛阳香山，号香山居士。

〔13〕哲人：才智极高的人。

〔14〕天章：天子的诗词文章。

〔15〕秋空一战：乡试中尽力拼博。秋，秋试，即乡试。空，尽力。

〔16〕洪纤：洪大、细微。

〔17〕百川：众多的河流。

〔18〕沧溟：大海。

〔19〕瀼瀼：浓重。

〔20〕芃芃：茂盛。

〔21〕遂初：实现夙愿。

〔22〕鸿蒙：宇宙初开时的混沌状态。

〔23〕芜辞：杂乱的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