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钱之青
人以济人〔2〕利物〔3〕为心，斯之为善人。人以济人利物为事，斯之为善事。顾或尊显〔4〕而德泽〔5〕无间，或素位〔6〕而鲜食其福。乃知善人善事夫人可为而又不可概见也。保德有阎善人者，名绪，字子昌。家故贫窭〔7〕，弃儒贸易，业渐丰。其为人宽厚而节俭，衣粗食粝〔8〕，不求华腴。处亲族乡党间，则孳孳以任恤〔9〕为己任。生平无饰言，无伪色。为人排难解纷，必曲为开导，感以至诚，争无不平。族姓蕃衍，徭赋不均。翁为定法，以六等行差。有极贫者，代为完纳。曰：“我以困而急公也。”岁荒歉，翁则携饵随杖头钱，行游市中，遍给饿者。又多购絮衣，藏于家。见无衣者，辄置衣道旁，令其自取。或假手他人，盖不欲市好施名也。他如修葺寺宇、平易道途，无不踊跃乐输以为倡，功成勒石。让美弗居。其天性之谦退，又有不可及者。晚年寄情卷帙，凡地理、风鉴、星命诸书，皆玩索有得。尤好习静坐功，享年七十一，精力不衰。乃于乾隆丙子十月初十日卯时距卒。至有丐者，聚哭于门曰：“翁而没，吾侪无依赖矣。”呜呼！若翁者，洵〔10〕可谓善人哉。余承乏保德，考察懿行，无不啧啧称翁之善。翁既殁，将于明年某月某日葬于城东沙窊祖茔之傍。其子介和状其行，请为文表之。余思彰善瘅恶〔11〕，有司事也。既未及旌之于生前，不可不表之于死后。庶将来得以识翁之事，慕翁之为人。而济人利物之心，乃永传于弗替。是亦所以劝也。呜呼！若翁者，洵可谓善人哉！
译文
人以助人济世为心愿的，这就是善人。人以助人济世行事的，这就是善事。有的人尊贵显赫，享受的恩惠从不间断，有的人没有地位，很少享福。于是可以知道善人善事是人人可行的，但不是人人可以做到的。
保德州有一个阎善人，名绪，字子昌。从前家庭贫穷，他放弃儒学经商，家业逐渐富裕起来。他为人宽厚节俭，穿粗布吃糙米，穿衣不求华丽，吃饭不求肥美。与亲族乡亲相处，不懈地把救济别人作为自己的责任。一生不说假话，没有虚假行为。为人排解困难和纠纷，总是反复开导，非常诚实地感动他们，争端没有不平息的。因为族姓繁盛，人口众多，劳役税不均，他制订了一个法则，分成六个等级应差，有很穷的户，他代替完纳。他说：“我是因为自己贫困过而替你着急。”遇上灾年歉收，他就拿着食物，拐杖上挂着一串钱，在街市上游走，遇到所有饥饿的人，都给他们。又买了许多棉衣，放在家中，看见没有衣服穿的人，就将衣服放在路旁，让他自己去拿，或者通过别人之手给他。他不想买一个“好施”的名声。其他如修缮寺庙，平整或改建道路，没有不踊跃带头捐助的。在功德碑上，他把美名都让给别人，自己的名字不让上碑。这种谦退的天性，又是别人达不到的。晚年喜欢读书，凡是地理、风水、星相、命理等书，他都玩味探索得有自己的见解，尤其喜好练习静坐功夫，享年七十一岁，还精力旺盛。于乾隆二十一年（1756）十月初十日卯时，因年老而亡。甚至有许多乞丐，聚集在门上哭着说：“您没了，我们再没有依赖了。”啊！像他这样的人，确实可称为善人。
我任职来到保德，考察这里的好人好事，人们没有一个不啧啧称赞他的善行的。他已经死了，将于明年的某月某日葬于城东沙窊祖坟的旁边。他的儿子阎介和写了一个生平事迹简介，请我写一篇墓表。我想，表彰善美，憎恨邪恶，这是有关官员的分内事，既然没有在生前受到旌表，死后不能不表彰他。或许将来人们能够了解他的事迹，仰慕他的为人，助人济世的想法，永远流传而不会变更，这也是一种劝勉吧。啊！像他这样的人，确实可称为善人啊！
注释
〔1〕阎善人墓表：这篇墓表和前面的《徐星聚墓表》是乾隆五十年续修州志时续补进去的，当时因为制版错误，将两篇文章的文字搅和在一起，特别是两篇文章的结尾部分，张冠李戴，严重错位。二〇〇五年重印时保持了原貌，借这次译注机会重新整理，理顺了头绪，纠正了原著中的错误。
〔2〕济人：助人。
〔3〕利物：奖品，彩头。引申为赠人物品。(www.xing528.com)
〔4〕尊显：尊贵显赫。
〔5〕德泽：恩惠。
〔6〕素位：没有地位的普通人。
〔7〕贫窭：贫穷。
〔8〕粝：糙米。
〔9〕任恤：担负救济任务。
〔10〕洵：确实。
〔11〕彰善瘅恶：表彰善美，憎恨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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