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德州贫困土地的问题及解决方案

见进士姜橚

国家创制立法，准人情，因风俗，固亦甚便于民，百世无弊也。而奉行不善，势必藉法容奸，而积重难返，以至上下交困。则有如保郡所设公费一项者。保郡地瘠民贫，土地广袤不过百里，而深沟大壑居其半，人民五都十百户，门则不过四千，而俱属下下。总地丁合计岁入不过五千有奇。牧是邑者，即止饮黄河一杯水，而钱粮起解，事上接下，费不能支取之额外，固仁人之所隐痛，而莫可如何者也。前令张公集绅衿士民，而几经筹划，酌令每都十甲，甲各一年，年各百两，听民公议贫富，以定上下。名曰“斗库公费”，而俗呼曰“富民差”。十百户所入亦准是焉。一时官民两便。迨因循既久，侵渔者有之，那移者有之，虚縻中饱者有之。甚且顽梗之民，反得脱漏，而柔懦者，乃益加重。种种弊生，官冒虚名，民受实祸。贫者愈贫，而富者亦贫，背乡井而散四方，踵相接也。不有仁人，将何以善其后。宛陵唐父母来莅兹土，仁厚为心，公正为质，厘奸摘弊，时频蹙曰：“民不堪命，一至此乎”。亟思痛革，与民更始。适值西陲多事，军兴〔1〕旁午〔2〕，加以塘路供应日不暇给，迁延数年，是盖有大不得已于中，而非其心之果恝然〔3〕也。近幸朝廷无事，海内又安，各上宪廉法〔4〕淬励〔5〕，彻底冰清。公毅然曰：“吾意中有欲行而不得行者，此其时也。”去年春，取十百户公费已尽革去，既立石焉。今岁仲夏，复将里甲斗库，晓谕〔6〕永革，且集绅衿士民而示之曰：“此余莅任来所不能恝然者，今始得遂吾愿也。”民困既苏，舆情大快，咸欣欣然，喜相告曰：“我公诚仁人也。是不可以不镌之石，以垂永久。”于是乎记。

译文

国家创立规章制度，根据人情，沿袭风俗，本来也是为了方便群众，长期不会出现弊病。如果执行得不好。势必借助法规纵容奸伪，长期形成不良习惯，不容易改变，从上到下同时出现各种困难。如同保德州所设的公费这件事。

保德州土地贫瘠，人民贫困，土地长宽不过一百里。而深沟大壑占了一半。编户有五个都，十个百户所，应差的户不足四千户，而且都属下下门，总共地粮、丁徭每年征收不过五千多两银子。在这里执政的地方官，仅仅喝黄河的一杯水，而起解钱粮，为上级办事，接洽下属，不能支取额外的公务费，所以，那些好人隐忍着痛苦，不知该怎么办。

前任知州张公召集乡绅和读书人等多次筹划，将每都分为十甲，每甲各负责一年，每年出银一百两，按照民众公议的贫富差别，定出上下门，分别摊派。这项费用的名称叫“斗库公费”，俗称“富民差”。十个百户所也按照这个标准交纳。当时官民都感到很方便。延续执行得时间长了，有人侵吞渔利，有人挪作他用，有的虚损浪费或干脆装进自己的腰包。甚至有一些刁顽强硬的人反而脱逃漏差，一些柔弱懦怯的人越发加重了负担。种种弊端产生，官员冒了个虚名，人民受到了灾祸。使贫困户更贫困，富裕户也走向贫困，背井离乡四处逃亡的，接连发生。如果没有好人，怎么能处理好后边的事情呢？

宛陵县的唐知州来到这里，心存仁厚，品质公正，治理奸邪，清除弊端，他经常皱着眉头说：“人民不可忍受的命运，竟然发展到这种程度。”想很快痛痛快快改革，让民众恢复到原来的状况。当时正好遇上西部边境有事，军队物资供应事项纷繁，再加上军需运输，每天没有一点空闲，一直拖延了好几年，这是其中大不得已的事，而不是他心里不在意。近来，幸运的是朝廷无事，国内安宁，各位上级官员廉明法纪，勉励自己，廉洁得像水一样清白。他毅然地说：“我心意中有想实行而没有实行的事，现在是时候了。”去年春季，他将十个百户所应交的公费全部革除，并且立了碑。今年五月，又将里甲应交的斗库公费，通告永远革除。而且召集乡绅士民告诉他们：“这是我上任以来不能不介意的事，到今天才完成了我的心愿。”民困得到了复苏，舆论也大快人心，都高兴地互相告诉：“我公实在是个好人啊！是不可以不刻在石碑上永远流传的。”于是写了这篇记。

注释(www.xing528.com)

〔1〕军兴：地方官征集军用的物资，供应军队。

〔2〕旁午：交错，纷繁。

〔3〕恝然：不经心，不在意。

〔4〕廉法：廉明法纪。

〔5〕淬励：磨炼勉励。

〔6〕晓谕：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