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孝廉王环河曲人
保德，僻处晋西北之穷壤，连河接陕密迩。套寇冰坚辄侵犯，城低薄，不足恃。嘉靖癸亥，李公讳春芳，号西屏者，直隶井陉人也。奉命来兹，入境即有寇警，乃肃队戒行。比视事阅城，慨然曰：“孤悬边城，倾圮若是，万一有警，将何以支。”于是乘民力之暇，为修葺之计。低者高之，薄者厚之，女墙、楼舍，悉增其制。西南隅长六百尺，乃受敌之地，高厚尤加焉。南门闉阇，旧土筑，更以砖石。仍建巍楼于上。城内相地甃井，以备不虞〔1〕。关外复置暗窖，塞邪径，以绝寇谋。乡野之民，堡岩〔2〕可守者令完之，墩堠可增者新筑之，愿入城而无房基者，给空闲官地以安处之。数月余，次第成迹，民恃无恐。公复虑伤于所恃，乃出守城议御寇方略授之。挺身临城，严督夫卒，习火炮、利器械。信义以壮其胆，赏罚以作其气。举凡料敌制变进攻退守之术。谆谆晓逾，如教儿曹〔3〕然。甲子冬，寇大肆猖獗，兴、岚、临、石，咸受荼毒，而州之人，晏然安堵〔4〕。公之全活一方功岂小补云哉！庠生崔宫等思保障之功，欲勒诸石，以示永久，徵余文。余以城非其时者讥，城非其制者讥。公之城保德，安内攘外，合时与制。其仲山甫〔5〕之城东方乎。纪以风后〔6〕，盛举也。虽然公之德政，讵止修城已哉。饬泮宫以重学校，均租田以清税粮，讯疑狱以申冤抑，制强横以安良善，河神有庙以理幽，养济有院以明人，节妄费以惠下，罢冗役以苏困。暮夜无金，以贞廉也。琐细不察，以顺治也。盛德宠功，薰蒸于人之耳目。而迥出于修城之上者，难以悉述。今升兖二守〔7〕，督抚万公〔8〕保留太原，则公之政迹可知也。敢并记之。
译文
保德，处于偏僻的晋西北贫困地区，连接黄河，离陕西很近。黄河结冰坚实以后，河套的敌人就要侵犯。城墙又低又薄，不能依赖。
嘉靖四十二年（1563），李春芳，号西屏，直隶井陉人，奉命来这里任职。刚入境就有敌情，他整肃队伍戒严禁行。及至上任治事时查看城墙，感叹地说：“一座孤悬在那里的边境州城，毁损成这个样子，万一有敌情，将怎么支撑呢？”于是乘劳力有空闲时，开始实施维修计划。低处加高，薄处加厚，女墙、城楼都按规制增建。西南角长600尺，是容易遭受敌人攻击的地方，特别加高加厚。南门城门洞，原来为土筑，改换成砖石垒砌，仍然在上面建高楼。城内勘察位置埢井，防备意外事情发生，关外挖了暗窖，堵塞了其他岔道，断绝了敌人的阴谋诡计。乡村中的农民有堡垒、险要可作为防守的让他们进一步完善。烽火台需要增加的新建。愿意进城居住无宅基地的，给空闲官地安排。经过几个月努力，计划中的事，依次落实，民众有了依靠而不不害怕了。李公又考虑人们过分依赖城墙会受到伤害。于是提出守城的意见和御敌的方略，教授给民众。自己挺身登城，严格督促守城兵丁，学习运用火炮，磨快刀枪，用他的信义为兵丁壮胆，赏罚严明振奋士气。凡是提出的分析敌情的变化和进攻退守的应对策略，都需要耐心地讲述清楚，如同教育儿童。
嘉靖四十三年冬，敌人大规模进攻，兴县、岚州、临州、石州等地都遭到残害，而保德州人却平静安居。李公拯救一方人性命的功劳，可不是个小补救啊！
庠生崔宫等人为纪念他的保障之功，想刻碑永久流传，请求我写一篇碑文。
我认为城修得不及时，会遭到人们的责备，城修得不合规制也会遭到人们的责备。李公维修保德城，安内攘外，既合时宜，又合规制。这不是如同仲山甫修东方城吗？记下来告诉后代人，这可是个大事啊。然而李公的德政，岂止是修城而已。诸如整顿儒学，重视教育；均匀田赋，清理税粮；审讯疑案，平反冤狱；抑制豪强，安抚良善；修缮河神庙，理顺人神关系；修缮养济院，明察人间疾苦；节省不必要的开支，给民众实惠，革除繁杂的劳役，使群众的困苦复苏等等。暗地里没有藏钱，显示了他贞洁清廉。细小的事情不过问，显示了他的政绩顺畅。他的大恩大功，早已深入人的所见所闻之中了。这些都远远地超出了修城的功劳。一下子难以全讲清楚。如今升为兖州府的副职，山西督抚万公又保荐他留任在太原府，李公的政绩就明白了。我敢于一并记下来。
注释(www.xing528.com)
〔1〕不虞：料想不到的事。
〔2〕岩：山峰、山洞等险要地势。
〔3〕儿曹：小儿。
〔4〕安堵：安居。
〔5〕仲山甫：周鲁献公次子，宣王时为卿士。《诗经.大雅.烝民》颂扬仲山甫的功德。
〔6〕风后：风，是讽喻的意思。风后，告诉后代人。
〔7〕二守：府的副职。
〔8〕督抚万公：嘉靖四十三年至四十四年，万恭任山西巡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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