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妇双节：矧羸姑少妇相继居孀，家无担石

王所用

夫禀〔1〕卓〔2〕概，谈贞烈〔3〕，弹冠〔4〕上相〔5〕，偶一得之，未易为施衿结帨〔6〕者道也。矧羸姑少妇相继居孀，家无担石〔7〕，并持特操，难甚！难甚！余里杨氏，少适宣化张公茂德。公见背〔8〕，遗氏廿六岁，及孤方就口食〔9〕。氏哭殒数四，以孤在不死。抚育稍长，名应楝。已而就学，性聪颖，善属文，补庠增广生。为娶翟耆宾科之女，未几亦赉志〔10〕没。遗翟氏，芳龄如姑。二子俱襁褓。妇与姑哭绝而苏者，不知几矣。乃妇则以姑老有妇道在，子幼有母道在，倘死节一身，而令姑无以终余年，子无以承宗祀，胡以谢亡夫于地下？故亦嗣徽音〔11〕，祇〔12〕垂白之婺慈〔13〕，鞠未龆之二卵，备尝艰苦，即天地为愁，鬼神为泣焉。夫柏舟〔14〕矢信之死靡他。读书未尝不叹曰：此乾坤正气，讵意有姑妇双节铮铮于一门者哉！有司闻之台省诸司，业以“母子孀节”颜其额，予亦述其大端，以俟观风〔15〕者采焉。

译文

禀受卓越的节操，谈得上贞烈的妇女，如同整洁衣冠新上任的宰相，偶尔可见到一个，也不是那些普通妇女轻易可称道的。况且，瘦弱的婆婆、年轻的儿媳相继寡居，家里穷得连一石一担的粮食也没有，还要坚持特别的操守，真是太难太难了。我村的杨氏，从小就嫁给宣化坊的张茂德为妻。张公死的时候，杨氏只有26岁、小儿刚会吃饭。杨氏哭昏过去好几回，因为儿子在，所以没有死。杨氏精心抚育，稍微长大，取名应楝。不久入学读书，天性聪明，会写文章，补儒学增广生员。娶耆宾翟科女儿为妻，没过多久，也抱着没完成的愿望而亡。丢下翟氏，年龄和婆婆守寡时差不多，二个孩子还是婴儿。翟氏与婆婆哭得死去活来，不知有多少次。翟氏想，有婆婆在，就要履行媳妇的责任，有幼小的儿子在，就要履行母亲的职责。假如以死殉节，而让婆婆无法度过晚年，儿子也不能继承祖宗的香火，怎么能报答地下的亡夫呢？所以继承前人的美德，言语恭敬地侍奉满头白发的婆婆，精心抚育两个没换牙的幼子，尝尽了人生的各种艰苦。天地也为她发愁，鬼神也为她哭泣。丈夫死后，誓死信守，没有别的想法。读了她们的事迹，没有人不感叹：“这天地正气，哪会想到婆媳守节、名声响亮于一门呢？”有关官员将她们的事迹汇报到上级部门，已经为她们挂了一块“母子孀节”匾。我也记述了她们的大概情况，等待那些观察风俗得失的人去采集。

注释

〔1〕禀：接受。

〔2〕卓概：卓越的节操。

〔3〕贞烈：夫死不改嫁为贞，夫死殉情为烈。

〔4〕弹冠：整洁帽子，准备做官上任。

〔5〕上相：①宰相。②主持礼仪的官员。

〔6〕施衿结帨：古代妇女出嫁时的一种装饰，在腰间系一根五彩细绳，衣服上结一个佩巾。(www.xing528.com)

〔7〕担石：一担之量，即100斤。一石为120斤。家无担石，表示贫穷。

〔8〕见背：相背离去，指死亡。

〔9〕口食：刚会吃饭。

〔10〕赉志：怀志。

〔11〕嗣徽音：继承前人的美德。

〔12〕袛：恭敬。

〔13〕婺慈：慈祥的女宿，指婆母。

〔14〕柏舟：夫死为柏舟之痛。

〔15〕观风：观察风俗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