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忠义合传：杨嗣昌的勇敢与忠诚

万斯同〔1〕

姜名武，字我杨，保德州人。中天启二年武会试。授大同威远卫守备。崇祯初，迁大水峪游击。筑杏山城有功，迁宣府西城参将，击斩大盗王科。移守宣府右卫。会张家口互市，名武勒兵〔2〕巡缉，讫市无哗。蒙古部落有乞抚者，监视中官〔3〕欲杀以邀功，名武持不可，中官怒劾之。总督杨嗣昌力白其诬，获免。寻擢通州副总兵。值边警，提兵防护诸陵有功，以故官典保定总督杨文岳中军，兼忠勇营团练事。十五年，李自成围开封急，名武从文岳往援. 时诸军壁朱仙镇者十余万，左良玉最强。一夕其军大噪突诸营，诸营惊溃，良玉军乘乱掠其马骡以去，于是诸营悉奔。独名武一军坚壁不动，侵晨贼大至，督麾下血战，杀数百人。力竭被执，大骂，为贼磔死。其子请恤，枢曹俟贿不至，赠特进荣禄大夫右都督，而靳其荫，止予外卫世袭总旗。其子援王来聘、甄奇杰例，再请于朝，乃议赠特进光禄大夫左都督，世荫锦衣卫百户。疏上逾月，而都城陷，不果行。来聘，京师人。崇祯四年中武会试。时帝锐意重武，举子力举百斤大刀者，止来聘及徐彦琦二人。而彦琦不获与，帝谓考官有意抑之，并监试御史二人下之狱。又以兵部验试不称旨，司官二十二人悉加贬黜。而遣词官倪元璐等覆阅取百人，因命视文榜例，分三甲传胪赐宴。以前三十卷进呈，钦定一甲三人，而来聘居首，即授副总兵。武榜之有状元，自来聘始也。来聘既拜命，泫然流涕曰：“上重武如此，欲吾侪效命疆场耳。苟不捐躯杀贼，何以报上恩？”明年，孔有德据登州叛，官军攻之，久不下。又明年二月，穴城，置火药轰之，城坏。将上跃入，辄为贼击退，来聘复超跃先登，中伤而死。天子惜之，赠荫有加。奇杰亦官总兵，隶杨文岳麾下，从击贼河南战死。有邓祖禹者，蕲水人。性任侠〔4〕，家荡尽，乃习骑射。举万历四十七年武会试，授沈阳守备，遇敌中矢死。夜半复苏，因创甚告归。崇祯初，起宣府游击，入卫京师。会申甫〔5〕全军溃没，祖禹兵遇于芦沟桥，殊死力战，获全。擢涿州参将。疏请召对，不许，则入京上书班行〔6〕中，声稍厉，为御史所纠下狱。然帝颇采用其言，久之赦出，为辰沅参将。擒苗酋飞天王张五保，斩首千五百级，夷其巢。擢副总兵，辖德安、黄州二府。流寇躏其乡县，率家丁及民兵夜至土壁山攻之，斩首百余级，获马九十七匹并其辎重，皆私焉。有欲发其事者，祖禹追而毙之。当事将闻于朝，请剿寇自赎。乃令援应城，所部止七百人，至则不见一贼。甫入城，四面掩至围之数重。祖禹突围出保〔7〕，西城外贼复围之，力战军败被执，贼说降，怒骂不屈。贼言之再三，复骂曰：“若此，须换却心肝。”贼笑曰：“换之亦不难。”遂割心剜肝而死。

译文

姜名武，字我杨，保德州人。中天启二年（1622）武会试。授大同威远卫守备。崇祯初年升任大水峪游击，因建筑杏山城有功，升任宣化府西城参将，击斩起义军领袖王科，调守宣府右卫。正值张家口互市，名武带兵巡缉，到互市结束，也没有发生吵闹现象。有个蒙古部落的首领请求招抚，监视军队的宦官想杀了他邀功，名武坚持反对意见，宦官发怒，弹劾名武。总督杨嗣昌努力为他辩解，说明是诬告，他才获得免于处分。不久提拔为通州副总兵。当时正值边境有战事，他统兵防护各处王室陵墓有功，因此，任保定总督杨文岳督标中军兼忠勇营团练事。崇祯十五年（1642），李自成围攻开封，情况危急，名武随从杨文岳前去增援。当时各路军队驻扎在朱仙镇的有十多万人，其中，左良玉的军队实力最强。某一晚上，左良玉的军队大喊大叫，突袭其他各营，各营惊恐骚乱，良玉军乘乱抢了些骡马逃去，于是各营也都逃奔。只有名武一军坚守不动，第二天早晨，义军大队人马来攻，名武指挥部下浴血奋战，杀义军数百人，力尽被俘，大骂不止，被肢解而死。其子请求抚恤，部里等待贿赂，不到。赠名武特进荣禄大夫、右都督，而吝惜荫袭，只给予外卫世袭总旗的袭职。其子比照王来聘、甄奇杰抚恤的例证，再向朝廷请示，重新议定本人赠特进光禄大夫、左都督，子孙世袭锦衣卫百户。上疏一个多月，都城沦陷，新决定没有执行。

王来聘，北京人，崇祯四年（1631）中武会试。当时崇祯皇帝专心致志重视武功，在这些应试的考生中，能举起百斤重的大刀的人，只有王来聘和徐彦琦二人。而徐彦琦没有被录取，崇祯皇帝认为，是考官有意压制他。于是将两名监考的御史下狱，又以兵部验试不称职为由，将二十二名有关人员都做了贬官或罢官的处理。派遣善于文辞的倪元璐等人重新阅卷，录取一百人，指示按照文榜例，分三甲宣布名次，并赐宴。以前三十名的试卷进呈皇帝阅览，皇帝亲自圈定一甲三人，而来聘是第一名，授副总兵。武榜有状元，从王来聘开始。来聘既然拜谢任命，感激涕零地说：“皇上如此重武，是希望我们在战场上舍命效力，假如我们不誓死杀敌，如何能报答皇上的恩典呢？”崇祯五年，孔有德占据登州叛乱，官军攻打，长时间攻打不下。崇祯六年二月，官军在城墙上挖洞，放进火药轰炸，城被炸坏。将要登上城头跃入城中，都被城内守军击退，来聘再次抢在别人前边跃入城中，受伤而死。天子非常痛惜，对他的赠官和其子孙的袭荫都超过了别人。

甄奇杰，也是总兵官，是杨文岳的部下，随从杨文岳与义军交战，在河南战死。

有个叫邓祖禹的人，蕲水县人，性格豪迈仗义，喜欢见义勇为，扶助弱小。家产散尽以后，学习骑射，中万历四十七年（1619）武会试，授沈阳守备。与敌人相遇，中箭死过去，半夜里复活，因伤势严重，回家养伤。崇祯初年，起用为宣府游击。调入京师执行保卫任务。正碰上申甫的部队全军溃败。祖禹带的兵与敌兵在卢沟桥相遇，奋力拼死作战，大获全胜，提拔为涿州参将。曾经上疏，请求皇上召见，没有准许，他便入京上书有关官员，由于语言稍为严厉，被御史检举下狱，然而皇帝还是采纳了他的不少意见，不久被赦免，任辰沅参将，俘虏了苗人首领飞天王张五保，斩首1500名，捣毁他的根据地。事后提拔为副总兵，辖德安和黄州二府。农民起义军侵犯他的家乡，他率领家丁和民兵，夜里到达土壁山攻击义军，斩首一百多名，获马九十七匹，还有一些军用物资，全部归于私有。有人想告发这件事，祖禹追上告发者，将他打死了。当这件事被朝廷闻知之后，他请求征剿义军赎罪，于是让他增援应城，他的部下只有700人。到了城下不见一人，刚入城，义军从四面杀来，把他包围了好几重。祖禹突围出城，在西城外又被义军包围，拼死力战，兵败被俘虏。义军劝说他投降，他怒骂不屈，义军再三劝说，他又骂道：“如果要我投降，除非换了心肝。”义军冷笑说：“换也不难。”于是被割心剜肝而死。

注释(www.xing528.com)

〔1〕万斯同：清史学家。字季野，学者称石园先生，浙江鄞县人。黄宗羲的学生。康熙十七年（1678）被荐博学鸿儒，力辞不就。次年到北京，参加修撰《明史》，不署衔，不受俸，前后十九年。

〔2〕勒兵：统领军队。

〔3〕中官：宦官。

〔4〕任侠：见义勇为，扶助弱小。

〔5〕申甫：云南人，任侠，学兵法。崇祯初年，后金（清）军攻打北京，被封京营副总兵，因所带兵都临时招募，一触即溃，未到卢沟桥，即伤亡略尽。文中所说邓祖禹兵遇卢沟桥即指此。

〔6〕班行：文武百官的排列次序。

〔7〕保：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