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孔子由鲁至“沛”,是周游列国私人行程的一部分。
上次问礼,鲁国国君还派了车子,千里迢迢,送到洛阳去。
他便顺道来看望老子,有了上一次经历,孔子没特别讲究礼仪。
“沛”这个地方,看来很值得一提,它靠近老子故里,位于南北交界、东西相接之地,淮河自西向东,流经于此,而有泱泱“沛泽”,昭示“上善若水”。
孔子往楚国去,庄子说他“南之沛”,可见那时的“沛”,有可能还不是楚地。春秋时,“沛”属于宋国。战国时,庄子居于宋国蒙地,与“沛”为邻居。
陈国的苦县,宋国的沛、蒙之地,都在淮河流域的下游那一边。
在自然地理上,秦岭至淮河一线,是中国南北分界线——冬季零度等温线,暖温带与亚热带分界线等。在人文地理上,这一线是长江与黄河流域的结合部。
三代时期和先秦时期,中国思想与文化的统一性在这一线初现。
秦、汉两代王朝,都在这一线出现,秦朝诞生于西边秦岭那一端,而汉朝则孕育于东边淮河下游那一段,汉家天下的根底,就在老子当年隐居的沛县。
就那沛县,黄老思想在此生根。汉朝的开创者们,多从这里走出来,以刘邦、萧何为首,几乎是清一色的平民化的黄老之徒,汉初黄老之治,当起源于此。
而司马迁看老子,则看秦岭那一端,孔子问礼,老子出关,还有太史儋入秦,故事都发生在秦岭那一边。司马迁是秦人,言老子立足于秦,放在秦岭那一端。
而淮河下游那一段,有关于老莱子的故事流传,与老子有何关联?
与孔子周游列国不同,老子活动在秦岭—淮河一线。当时,也许有这样的可能,在秦岭那一边,秦人称他老聃,或太史儋,淮河下游那一边,楚人称他老莱子。
据说,孔子死后不久,陈国就被楚灭了,那时,老子可能还在世。
后来,齐灭宋,刚好庄子去世,楚得沛、蒙之地,设县而治,老子和庄子,从此入了楚籍,对楚国来说,得区区陈、宋之地,不如得老、庄二子的死魂灵。
如今,陈、宋之地,已无人谈起,可一提起老、庄,谁人不知?
历史偏袒强权,不管二位意下如何,他们都被历史载入楚籍。
老子变成了楚人,也许楚人就称老子为老莱子,何以如此称呼?
诸子皆以姓氏称,如孔子、孟子、庄子、荀子等,老子姓李,按惯例,也应该称为李子,却被人以寿考称作老子。而老莱子,其实,也就是将老子与李子合称。
“子”,本来就是尊称,加上姓氏,称李子,再加上寿考,称老李子,便是尊上加尊,很可能是孔子带头称老子,使得先秦诸子中,唯老子能独享此殊荣。
李零撰《重读〈老子韩非列传〉》,发现“老李子和老莱子”是同一人。
他提出的根据,是《说文》中的“李”字,在楚简里就是“莱”字,其考证文字,见于《郭店楚简校读记》中的《老李子和老莱子》。李零确信,这位老莱子,就是那个出函谷关、为尹喜“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的“老李子”。
可老莱子,另有著作十五篇传世,他们各自的著作,司马迁都见过的,看来不太一样,所以,李零也只好存疑。其实,上、下篇是老子在秦岭那一边的著作,而十五篇则是老子隐居在淮河下游这一段的著作,同为一人所作,在不同之地,会有不同思想。
《老莱子》十五篇“言道家之用”,和《老子》上、下篇的思想应该大同小异,其差异性,很可能类似今本《老子》与郭店楚简本《老子》。今本《老子》,写于函谷关,传承还是比较清楚的,其缘起为孔子问礼,多针对儒家思想而言。老子在秦岭那一边,对儒家思想,尤其是礼与仁,进行了批判,因为那里离儒家远,他可以放言。孔子也曾想入秦,但终于未能成行,其活动范围,主要在淮河下游一带,老子隐于此,言论有所收拾。
有人将《老子》竹简本与今本对比,发现其中没有与儒家思想冲突的文字,今本中有“绝仁弃义”“绝圣弃知”,而竹简本为“绝伪弃虑”“绝智弃辩”,今本否定礼与仁、圣与智,倡导愚民和权术,这些可能都与秦风有关,而竹简本却没有这些。
这样看来,司马迁说“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老子与儒家“道不同不相为谋”,是据今本《老子》而言的,竹简本《老子》有所不同,表现为儒道互补。
风土不一样,人情不一样,同一人,也会产生不同的思想。秦地民风,多戎狄之俗,重朴而尚武。重朴,所以要“绝圣弃知”;尚武,所以要“绝仁弃义”。
而东方之民风尚礼,尊智而崇文。然,智之弊也在于伪,文之弊也在于辩,所以,要“绝伪弃虑”“绝智弃辩”。老子之言,也是“维民所止”,没有拘泥。
东方儒风很盛,仁义流行,老子不反对,秦风“绝仁弃义”,他也顺应。后来,法家在秦国崛起,就学着他的样子,以“绝仁弃义”“绝圣弃知”为根底。
老子的思想,在秦岭—淮河一线,朝着东西方两个方向发展,发展出两条思想路线。向东方发展的一线是庄子,他接着老子在淮河下游一带隐居,发展了老子的隐士路线,通往神仙;向西方发展的一线是韩非,他发展了老子的史官路线,走向王权。
司马迁很有眼力,他看出了老子思想在东西方发展的两条路线,但他在《史记》里不写《老庄列传》,而写《老子韩非列传》,可见他的立场,还在秦岭那一边,以秦地为本根。当然,他也没有忘了庄子,他把庄子夹塞在老子与韩非之间。
你庄子不是要当隐士吗?那就让你隐于《老子韩非列传》。
韩非也是秦岭—淮河一线人物,处于秦岭与淮河交接的中原——新郑,这里曾是子产故土,出土过莲鹤方壶,我们称之为“雎壶”,还尝试过一次贵族政治民主。
不过,这次政治民主试验,有如昙花一现,虽被孔子称为“仁政”,却未能挽救郑国的命运,子产去世以后,郑国终于被韩国灭了,而韩非就是韩国人。
韩非为世人所知时,韩国亦岌岌可危,据说,秦王嬴政读了韩非的文章,非要见一见他本人,就发兵去攻打韩国,要韩国交出韩非。就这样,韩非被交给秦国了,本来他奇货可居,结果却变成了货到地头死。思想者是稀有动物,整整一代人里,也许就出那么一两位,如果只有一位,他便是孤独者;如果还有几位,那便是他的知己和天敌。
对韩非来说,嬴政算什么?是知己,还是天敌,抑或兼而有之?
嬴政跟历代秦王不一样,是一位思想者王,是秦自开国以来唯一具有文化抱负的君王。也许他的血液里,真有东方文化的基因,他对东方文化的向往及其文化抱负,使人联想起那个关于吕不韦的传说。与《史记·秦本纪》里的列祖列宗相比,嬴政似乎更像吕不韦的传人,不管他的血缘遗传来自哪里,他的文化慧根一定来自吕不韦。
他是吕不韦的儿子吗?郭沫若认为,那是汉初吕氏集团为了篡汉而造的政治谣言,如嬴政为吕不韦子,那秦便是吕家天下,吕氏篡汉,也就是物归原主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嬴政作为王者和思想者,是吕不韦一手造就的。吕氏本为商人,视国家为商品,把王权当作一单生意来做,他成功了,他的“奇货”为王。
可这还不够,吕不韦还要让“奇货”流通天下,将买卖越做越大。这就要求货色,不光是王家品牌的王者,还得是具有天下观的思想者。唯其如此,方能货卖天下。
世人皆知,其时一统天下,已非秦莫属,但秦迟迟未能统一,其主要障碍,不在军事上,而在文化上,文化发展不平衡,是导致山东六国合纵抗秦的主要原因。
武力只能兼并,统一要靠思想,吕不韦罗致天下才士,编纂《吕氏春秋》,欲以天下学养,培育思想者王,如古希腊征服波斯之前,以亚历山大为思想者王。
亚历山大以亚里士多德为师,可秦王何曾想过要以吕氏为师?
吕氏书成,悬于城门,声称能增损一字者获千金,竟无人能响应。
对此,汉人以为高妙,谓“其文约艳”,简约到连一字也改不动了。
而宋人则不以为然,反视为贱,曰:“秦之士其贱若此,可不哀哉!”
然其意,不过欲效商鞅徙木立信,商鞅立信,因有王权支持,旨在推行法令,而吕氏欲以千金立信,却无人响应,何也?吕氏欲以立信来推行他的思想,此为士人所不齿,亦为王权所不允。以今日俗语言之,“炒作”二字庶几近之,商人底色曝光矣。
《吕氏春秋》为十二纪、八览、六论,共二十六卷,一百六十篇,二十余万字,包含了儒、道、墨、法、兵、农、纵横、阴阳等各家学说,被后人列入杂家。
杂家的“杂”,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各家并存,对诸子一视同仁,无所主宰,对学术来说,这是好事,因为“天下无粹白狐,而有粹白之裘,掇之众白也”。
吕氏原非治学之人,于诸子之学,虽能略知一二,但哪有贯通鉴别的眼光?哪儿来仲裁取舍的手段?可他却迫不及待地把《吕氏春秋》悬挂出去,这样就露馅了。
他从统一思想出发,结果却适得其反,反而走向了集思广益。于是,人们难免要问:如各家可以并列,岂非各国亦能共存?如各家不定于一,那还统一思想做甚?如各国不定于一,那还统一天下做甚?这一问,就问到了根本,《吕氏春秋》经不起这一问。
《吕氏春秋》一书,非出自吕氏本人,而是各家学说的汇编。
战国末年,诸子纷纷入秦,连荀子也来了,他赞扬秦国士风:入其国,观其士大夫,出于其门,入于公门;出于公门,归于其家,无有私事也。这样的士风,就是三代以来的古风,在山东六国已经看不到了,当年孔子就说,秦国“虽王可也,其霸小矣”。
荀子以为秦的霸道可以通向王道,但他尚有遗憾,那就是秦无儒。没有儒就没有文化,没有文化就不能实现真正的统一。秦欲兼并天下,以耕战之力,用术士,行霸道即可;如欲大一统,就要用儒生而行王道。荀子主张文武并举,礼法并用,王霸并行。(www.xing528.com)
其实,荀子做“无儒”之叹,带有甚深的门户之见。孔子弟子中,秦祖、壤驷赤、始作蜀等人都来自秦国,与商鞅辩论的甘龙、杜挚亦颇知儒术,赵良以“恃德”劝商鞅,堪称通儒。荀子叹秦“无儒”,是用他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并非秦真的“无儒”。
反倒是荀子的学生,在秦国随机应变,跟着潮流转化为法家术士了。
既然霸道可以通向王道,那么由王道也可以进入霸道。荀子在霸道和王道之间建立了通道,他的弟子们,便在这通道里走进走出,在投机中走丢了儒家本色。
李斯跟他学帝王术,学成后,来与老师告别,说:“我听说啊,机会来了,就不能懈怠,要抓住时机。当今之世啊,各国相争,游说者主事,尤其是那秦王,老想吞并天下,称帝而治,为我们这些布衣之士,提供了游说的机遇。最不齿于人的,莫过于卑贱了,最令人悲哀的,当然是贫穷了,我不能老是处于卑贱之位、困苦之地,我将西行矣。”
李斯入秦后,初为吕不韦门下舍人,以他的才学,他应该参与了《吕氏春秋》的编撰,当吕氏悬书于咸阳城门,以一字千金标价时,他预感到了危机的来临。
吕氏以权要身份,拿来诸子各家各派的学说,又欲以重金为饵,在秦国启发学术争鸣。这一套,原是东方政治文化的玩法,是对荀子所言“秦无儒”的回应。
可秦王嬴政却另有眼光,其眼光,不愧为思想者王。他没有看上《吕氏春秋》,而是看中了韩非,除了政治原因,还有思想原因,因为吕氏并非真正的思想者,不能建立本土化的思想。兼并东方,要靠秦国本土力量;统一思想,也要用秦国本土思想。
“秦无儒”,那有什么关系!不是还有法,还有道吗?东方有孔子,我们西方不是还有老子吗?老子出关时,留下五千言而去,更何况,他还做过孔子的老师。
在东方,老子之学,为“隐学”——隐士之学。在秦国,我要让它成为显学,老子之学是兵法,是权术,本于道。那韩非不是写了《解老》《喻老》吗?写得多好!
秦国道统,从老子开始。老子不是教导我们要“绝仁弃义”“绝圣弃知”吗?这才是秦国思想的根底——回到道那里去。我们走在“道”路上,使天下“定于一”。老子不是出关了吗?那就让他一直往西去,不要让他回东方来,要让他销声匿迹,不知所终,使孔子情不自禁地赞叹:“老子犹龙!”他为什么要往西去?因为黄帝的老根在那里。黄老之治,乃道统与帝系合一,使秦统一,不仅在道统上有合理性,在帝系上还有合法性。
老子出关西行而去的故事,很可能就是在这样的王权背景下出笼的。
韩非的出现,宛如一柄利剑,刺穿了《吕氏春秋》的拿来主义,各家学说杂陈,在韩非看来,不过“五蠹”而已,而且“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理应驱逐之。
由此,秦国在思想上亦一跃而为强势,一种新的君道同体的王权主义诞生了——以道为体,以君为用;以君为体,以民为用;以民为体,以耕战为用;以耕战为体,以兼并为用;耕战合一,全民皆兵;法术势合一,集诸子思想之大成,执诸子牛耳矣。
这样的国家哲学,当然要凌驾于诸子思想之上,俨然为思想者王。孰能为之?舍韩非其谁也!舍秦王其谁也!然,此二人者,彼此间,为知己耶?乃天敌也!
秦王能知韩非,出于李斯推荐,而李斯推荐韩非,并非要推荐人才,为韩非着想,而是推荐其思想,把他的思想献给秦王,为秦国的统一,提供一种思想武器。
韩非口吃,可思想锋利,其思想方法,有如一把西方人惯用的“奥卡姆剃刀”,能把千头万绪的现象之皮削去,削到本质的骨子里去,将复杂的、难以言喻的“非常道”,化作简洁的、可以操作的思想工具——法、术、势,而其操作性,则胜过了马基雅维利。
一国之君,为了求得一位思想者而出兵,这在历史上绝无仅有,因为战争的目的只是为了占有土地以及土地上的财富,而非占有思想。可不占有思想,怎当思想者王?占有了韩非的思想,他就是思想之王!王是一把刀,把思想也变成刀,有了韩非这把剃刀,《吕氏春秋》就不值一“剃”,不是“剃”掉一两个字,而是“剃”掉其思想体系。
思想斗争,是政治斗争的深入,不能光靠权力,还要用思想武器。但此次斗争的关键人物,不是韩非,而是李斯。他先是背叛吕氏,作为吕氏门下舍人,他本应该为吕氏引荐韩非,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转而为秦王嬴政引荐韩非,用韩非的思想,摧毁了《吕氏春秋》的体系;接着,他又陷害韩非,为秦王嬴政实行“以法为教,以吏为师”。
司马迁说,韩非与李斯都是荀子的弟子,而李斯自以为不及,故妒杀之。
此言只知其一,还有更深层次。政治博弈,李斯如卧槽马,登吕氏堂,入韩非室,秦王用他将死了吕氏和韩非,而自为马后炮,马后炮往往引而不发,却含有杀机。
王者兼并了思想者,成了思想者王,有了思想者王,还要什么思想!
既然韩非都这样说了,秦王就拿他实施,就以吏为师,以法为教了。
商鞅曾经作法自毙,韩非呢,也只能如此。用思想者本人的思想来杀死他自己,让思想者死得其所,这在王权主义里,也算得上是一种礼遇,这等于让他自杀而死。
卸磨杀驴,本来就是历代秦王的拿手好戏,自商鞅至范雎、吕不韦,就连后来的李斯,哪一个能得好死?更何况那韩非的思想,不正是要取消思想的思想?连思想都取消了,还要思想者做甚?作为思想者就要为自己的思想而死,韩非终于死于自己的思想。
至于韩非出于荀子门下,除了司马迁那么一说,我们没有别的依据,在思想上,我们也能看出他与荀子多少有着内在的联系。可如果说他师法老子,为老子私淑弟子,证据倒绰绰有余,怪不得司马迁《老子韩非列传》说他“原于道德之意,而老子深远矣”。
老子之学,行于秦岭—淮河一线,其渊薮虽在淮河下游,然其兴起却在秦岭,是作为帝王学的老韩之学,因了秦王嬴政推动而兴起。秦岭,乃中国两河流域分水岭。山之北,有渭水入黄河,行于关中之地;山之南,有汉水入长江,流经汉中之地。一南一北,一山之隔,两片天府地,开出两个雄伟的王朝——秦朝在关中崛起,汉朝在汉中孕育。
两个王朝,奉行一种思想,那就是老韩之学、黄老之治。明乎此,才算是读懂了《老子》和《韩非子》以及《老子韩非列传》,而知先秦诸子的缘起与结局应然于此。
秦岭—淮河—线
秦岭—淮河一线,将中国划分为南北。
清代禹迹图
它是气候上的分水岭,地理上的分界线。
秦岭,横亘于中国中部,为东西走向大山脉,西起甘肃临潭白石山,以迭山与昆仑山分界,向东经天水南部麦积山入陕西,分三支入豫。北支为崤山,余脉沿黄河南岸向东延伸为邙山,中支熊耳山,南支伏牛山。
秦岭山脉全长1600千米,南北宽数十千米至二三百千米。
淮河流域,在中国东部,南北牵手长江、黄河,流域西起河南桐柏山、伏牛山,东临黄海,注入长江,河道全长约1000千米。
秦岭—淮河一线为中国南北方分界线,是中国两河流域文明的汇合处。秦岭山脉中段,横卧陕西中部,自周代始,帝王之气便缭绕不息,周据丰镐,秦都咸阳;汉从淮河流域出发,西入秦岭,而取关中,大唐依旧。
马王堆帛书甲种本
马王堆帛书乙种本
老韩之学
老子的思想,在秦岭—淮河一线,朝东西方两个方向发展。向东方发展的是庄子,他接着老子在淮河下游一带隐居,发展了老子的隐士路线,走向神仙;向西方发展的是韩非,他发展了老子的史官路线,走向王权。
司马迁很有眼力,他看出了老子思想发展的两条路线,但他不写老庄列传,而写老子韩非列传,可见他的立场在秦岭那一边,以秦地为根。
当然,他也没有忘了庄子,他把庄子夹塞在老子与韩非之间,你庄子不是要当隐士吗?那就让你隐于《老子韩非列传》。
老庄并称,那是魏晋以后兴起来的,秦汉时期,史称“老韩”。
郑令兹恒戈是战国晚期韩国的兵器,内有铭文十九字,记载年代,官吏职位和名称以及工匠名。“十七年郑令兹恒、司寇彭璋、武库工师皇月冶。”郑令是韩都郑县县令,韩国也是韩非子生活的国家。在诸侯百家争霸、诸子百家争鸣独尊的之际,韩非子脱颖而出,受到秦始皇青睐,可以说,韩非子对秦始皇影响最大。
郑令兹恒戈,通长25.5厘米,战国后期,河南新郑白庙范村出土,河南博物院藏
其次对秦始皇颇有影响的就是吕不韦,吕不韦不仅仅激发了秦始皇权力被架空的危机感,还启动了其死亡意识。秦始皇的死亡意识,从吕不韦开始。
吕不韦是帝王星探,他发现了子楚,还送美妾赵姬给子楚,然后以经纪人的身份,经营子楚父子两代,食邑洛阳十万户。
吕不韦少府戈,援残长8厘米,山西博物院藏
八年吕不韦戈,援长16.1厘米,陕西三原出土,宝鸡市博物馆藏
他吃饱了,养食客,食客吃饱了,替他著《吕氏春秋》。他也想学孔子,整理一套干政学?还广而告之这一部《春秋》是“吕氏”的;孔子述而不作,将他以前的典籍整理编撰一套儒学体系,奔车之上,如丧家之犬,周游列国,兜售治国理想,却没一位君主买单。而《吕氏春秋》不出国门,即可尾随秦国大军所向披靡。
看看吕氏的学阀霸气,他利用职权,把书挂到咸阳城门上,号称改一字,赏千金,当年,孔子可是饿得讨饭吃,不久后商鞅徙木立信,赏赐不过数十金,有人真的一试。吕氏赏赐千金,反而没人敢试,为什么?因他触犯了帝王死亡意识。
著了书,想以他庞杂的思想体系作为秦国意识形态,还自制兵戈,镌刻铭文“相邦吕不韦造”。这表明他还拥兵自重,来捍卫意识形态。
十五国风,卫风泼辣,敢裸奔。商鞅、吴起就是卫国人,两人变法,如裸奔,旁若无人。他也是卫国人,竟敢在千古一帝跟前裸奔。
志于学者,皆知荀子,因荀子善劝学。荀子注重文献学习,汉学重荀子;孟子强调精神修炼,宋学尊孟子。宋代,有孟子升格运动——从子学升格为经学,而荀子,却未闻有升格,其趋势反而下降,至近代谭嗣同,一贬到底,斥荀子为“乡愿之学”。但宋版书还是漂亮,此为唐杨倞注《荀子》,看来收藏者不少,不知读者多不多?
宋版《荀子》二十卷,国家图书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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