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初”,始基也,水也,屈子行吟于水畔。
在长江、汉水两岸,湘江、沅水之间,他与“泰初”相伴。
他被楚国流放了,流放中,他逐水而行,仰天而吟,发为《天问》,抬望眼,或许在问,天与水啊,何为根本?“大一生水。水反辅大一,是以成天。”
一路行去,忧愤不已,《离骚》兴矣,班固《离骚赞序》释“离”为“遭”,司马迁认为,“骚”就是“忧”,合二人之说,所谓“离骚”,即“遭遇大忧”。
而《离骚》之诗,亦即屈子遭贬抑,而为“陈抒忧愁”矣。
就诗言诗,这是不错的,如仅此而言,似有未足。何以见得?
君不见其言“超无为以至清兮,与泰初而为邻”?他是因为远离了“泰初”而忧,其忧如婴儿之离于母腹,如赤子欲回归其本体——母腹之水而不得也。
于是,赤子有忧,发而为诗,便成“离骚”。“离”之于此,非独以“遭遇”论,亦作“分离”解,故“遭遇大忧”,亦是离别之忧。离国而忧,离家而忧,虽称大忧,但还不能算是最深刻的忧。最深刻的忧,是个体之忧,其忧其怨,非家国所能比,盖因家国之忧,尚有个体担待,尚能“发乎情,止乎礼”,哀而不怨,表现出《诗》的忧雅。
而个体之忧,则是自我意识的危机,是个体人格的危机,你不能让家国来担待,你必须成为“我是我的先知”,自己解决自身的问题。在这一点上,屈原与庄子有所不同,庄子以“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方式解决个体之忧,使自己重新成为自然的一部分,这当然是一个乐观主义的解决方案。而屈原则较为悲观,他认为,不光先王、圣人靠不住,天地、鬼神也靠不住,无论回到历史中去,还是回到自然中去,都不能解决他个体之忧,唯有回到宇宙本体万物始基,犹如赤子回到母亲子宫,他才能从根本上安顿好自己。
若说《诗经》忧雅,都在天命政教,都是群体感发,都是国风——家国之忧的表达,那么《离骚》,则纯然为个体之诗,是个体之忧——自我意识和个体人格危机的总爆发;如果说在《天问》里,屈原之“我”还是隐性的,那么到了《离骚》中,屈原的“我”,就不仅显现出来了,而且上天下地,跑到神话和历史里,成为神与人的主体。
他在神话世界里,驾起白龙,乘上凤车,风一样地飞向天空。他一早就出发了,晚上才到达昆仑山顶,那里有个去处,名叫悬圃,是神灵们相聚的会所。
他原本想在悬圃停留一下,好与天上的神灵叙一叙话,可时间太紧了,他还要进发,于是,就命令驾着太阳之车飞奔的羲和停车等一下,不要着急回家。
路漫漫啊,前途还很遥远,他要去的地方,有美人在期盼。
美人在哪里啊,他还要去求索,上上下下打听,他才搞清。
让白龙停下来,到咸池去喝水,那咸池啊,常有太阳来洗浴。
他把缰绳系在太阳出没的扶桑树上,折一枝若木遮一遮太阳。
望舒驾着月神之车,在他前面引路,飞廉御风在后面紧紧跟上。
他们紧赶慢赶,终于拴马于高山上,可山上却没有了美丽女郎。
他让云神丰隆驾起云车,去云归处寻找伏羲女儿宓妃的门径,派人拿着他贴身的信物去提亲,可宓妃态度暧昧,令人捉摸不定,原来她美丽而又风流成性。
这样的女人,还要她做甚?他从天上回到大地,看到了美女简狄,就让鸠去做媒。鸠那家伙,能说又会道,边飞边叫,言语难免轻佻,恐被美人烦了,他想亲自去下聘礼,又怕不合礼仪,就这样,他犹犹豫豫,而帝喾却毫不迟疑,捷足先登而去。
他把自己放到神话世界里,驱使日月风云诸神,带他进入美人领地,可失望接踵而至,宓妃相好后羿,对他爱理不理,他喜欢那简狄,却被帝喾占了先机。
可他并不气馁,依然饰花佩玉,载歌载舞,奏《九歌》,而舞《九韶》,上天下地,驾八龙而飞驰,走遍神话世界,云旗万里开路,浩浩荡荡,将美人寻觅。车已停,可思想仍在飞奔,遥望天国,太阳已东升,阳光照耀大地,忽然,眼下一瞥,看见了故土,仆人和马儿都停下脚步,要他做主。他仰天长叹,说:“算了吧!那个国家,还有人知道我吗?我又何必怀念它呢?美政已然无望了,我还是到彭咸那里去吧,他在等我啊!”
一篇《离骚》,一会儿神话,一会儿历史,一会儿现实。
这一切,统统围绕着他的自我意识——美人而旋转起来。
他是那么美好,即怀内美,又重以修能,不光以大地之鲜花、香草为佩饰,连天上的日月星辰也成了他的跟随,云蒸霞蔚只是其风采的一部分,高山流水是大地为他的美而摆设,还有神,也都情愿被他驱使。有了始基对应自我,神算得了什么?其美经天纬地,他拥有一个审美的国度,那是他自我意识的领地,是他个体人格的理想国。
可美女另有欢喜,他无限风光追寻而来,黯然神伤别离而去。
他从现实回到历史和神话,历史难以安身,神话又焉能立命?没有美政的现实,他待不下去;没有美德的历史,他不想去;没有美人的神话,去了也白去。他不仅唯美,还求完美,他知道自己,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彭咸是何人?王逸《楚辞章句》说是殷商时期的贤大夫,因谏其君不听,故自投水而死。朱熹认为,王逸之说无据,也有人说是“巫彭”与“巫咸”二人。
屈原在《楚辞》里多次提到彭咸,除了在《离骚》中提了两次,另外在《九章》的《抽思》《思美人》与《悲回风》中,也都提到了彭咸。《抽思》曰:“指彭咸以为仪。”“仪”,就是榜样。《思美人》曰:“独茕茕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
《悲回风》一章,是他的绝命诗,其中,提到彭咸有三处。
其一,“夫何彭咸之造思兮,暨志介而不忘”。为什么那个彭咸能如此牵动人们的思念啊,就因为他品格高尚,令人念念不忘。其二,“孰能思而不隐兮,照彭咸之所闻”。谁能把对彭咸的看法公开表达,让天下人都来效法他呢?其三,“凌大波而流风兮,托彭咸之所居”。他要在大风大浪中,顺流而下,将自己托付于水,投奔彭咸。
彭咸在历史上本来寂寂无闻,连“殷贤大夫”一说也被人怀疑。
可他对屈原,却是如此重要,其重要性,唯有“美人”堪比。
有人说,屈原以“美人”喻楚王,大家都跟着这么说,从古说到今,将一个形而上学诗人,说到忠君的“美人、香草”里去了,对诗的评价也就大打折扣。
当然,他曾用“美人”的标准寄望于君王,期望君王能行“美政”,做“美人”,可现实的君王实在令他失望,他那不成器的“美人”之君楚怀王,竟然为了贪图一块不属于自己的土地,而被囚死于秦壤他乡,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结局更荒唐?
有啊,还有那怀王的儿子,号称顷襄王,比他老子更荒唐!
本来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可儿子不以为鉴,宁愿重复。
荒唐之中尤为荒唐,是这父子俩,不约而同,都将他流放。
冷酷地放逐了他的“美人”政治理想,令他由失望而绝望。
屈原的“美人”政治理想,并非后世所谓“致君尧舜上”,尧舜虽有美德,但那毕竟都是些传说,用了历史的尺度来衡量,就难免要打打折了。例如,他在《天问》就问舜:年纪那么大了,为什么还不成家?又责问尧:为何不经人家同意,就将二女嫁过去,这样做岂非太冒失?连尧、舜都有瑕疵,忍不住要微词,更何况其他人了。
屈原用“美人”的标准,对照着历史与现实一问再问,用层出不穷之问,把历史问得满目疮痍,套用一句现在流行的话语,那就是,他居然颠覆了历史。
看来,那让他倾倒的“美人”,既不是现世之君,亦非历史之王,而是关于人的绝对理念和普世理想,人之所有好的德行,皆统合于美,而为“美德”,能具此完美之“美德”者,即为“美人”,由“美人”发而为政,那就是“美政”了。
而芸芸众生中,现世之“美人”,唯他一人而已,历史上,则有彭咸,其自我意识——美,不光是绝对理念的感性显现,还是普世价值的个体化形式。
当他以个体化的审美姿态莅临神话时,那可真是“万物皆备于我”啊,他一出场,不仅花草芬芳,还有日月放光,不仅风云际会,还有龙凤呈祥。
众神皆为他的理念美人开路,可美感女神却不买账,理念美人与美感女神不一样,后者可以没有美德而风流乖张,而前者却要矗立在美德的基础上。
柏拉图的理想国驱逐了荷马的史诗,那是因为在史诗里,人所具有的道德缺陷,神都有,而且比人犹有过之。而屈原在神话里也发现,神亦淫乱。
柏拉图的理想国,会因此而驱逐屈原吗?不会。因为屈原之诗,虽然自我意识极强,但其道德自律亦极严,同柏拉图一样,他也发现,神在道德方面有缺陷。
彭咸以其一死,捍卫了道德的纯洁性,而在屈原的追随里,则带了一种哲学,那是关于存在与本体、宇宙与始基的哲学,是与美的理念相关的诗化哲学。
彭咸之死,那是道德抉择,他往水里去死,那就蕴含了哲学。
没有生死,只有“源于水而又复归于水”,这是彭咸的原则。
用“大一生水”来校读《楚辞》,就能解开屈原生与死的结。
《楚辞》与《诗经》异趣,其根本之异,在于无我与为我。
“我”在《诗经》里是要“克己”的,如隐在戏剧里的潜台词,或如演出时在幕后的念白和提词,其温柔矣,敦厚矣,而归于礼,虽有我而趋于无我矣。
而《楚辞》却高扬了自我意识,在《天问》《九歌》里,“我”还没有正式出场,只是作为背景而存在,而自《离骚》以下,“我”已如旭日,冉冉升起,跃出地平线,跃上天际线,从有我走向为我,似杨朱,虽无歧路之泣,却难免为我而悲。
汉文化,是由楚人带着楚文化进入中原形成的两河流域统一之文化,正如当年良渚文化北上而有夏,楚文化北上而有汉,在“汉承秦制”的统一性主导下,汉儒欲使《楚辞》与《诗经》也统一起来,所以,有人提出《离骚》似《小雅》,“怨而不伤”。
对此,明代诗人袁宏道在《叙小修诗》中,指出:《离骚》“忿怼之极”,对楚王“明示唾骂”,“安在所谓怨而不伤者乎?”《离骚》之诗,“劲质而多怼,峭急而多露”,恰如项羽用兵,一往无前,而有“剽疾”之势,不可一世,而有霸王之气。
“楚辞”原出《史记·张汤传》,本为楚地歌辞,宋人黄伯思《校定楚辞序》说:“盖屈、宋诸骚,皆书楚语,作楚声,纪楚地,名楚物,故可谓之‘楚辞’。”
西汉末年,刘向辑录屈原、宋玉及汉人作品为《楚辞》,虽已亡佚,但东汉王逸编辑《楚辞章句》是以《楚辞》为底本的,这就是今人所见的楚辞。(www.xing528.com)
《离骚》是“为我”之诗,“我”从哪里来,往何处去?
请看他骄傲的履历:“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楚人是颛顼的后代,颛顼为高阳氏,楚始祖熊绎,西周时,与周公的儿子鲁公伯禽、卫康叔子牟、晋侯燮、齐太公子吕伋,俱事成王。春秋以后,诸侯皆叛周室,相侵,或相伐,熊通欲助周室,请王室赐尊号,王室不听,故怒曰:“吾先祖鬻熊,文王之师也,成王封我先公以居楚,蛮夷皆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遂自立为楚武王,始开濮地而有之。后来,他将儿子瑕封于屈地,瑕以封地为姓,是为屈瑕,屈原为屈瑕之后。
据说,屈原出生时,太岁行于斗、牛之间,位于摄提格,这是太岁纪年的一种说法,在春秋战国时期很流行,是假设有一颗岁星行于二十八宿的斗宿和牛宿之间,而其时,正是天干地支合为庚寅之时,他在这样的时间和空间里出生,命中注定他身上要发生一些大事,他要么成为“龙光射斗牛之墟”的斗士,要么成为“徘徊于斗牛之间”的达人。
他的父亲大人伯庸,估摸他要出生了,就给他起了一个美好的名字,其名“平”,是基于正义原则——公平,缘于普世理想——平等,抑或出于安全考虑——平安?其字“原”,或如《大一生水》所言,为本体之源,为始基之源,抑或为认祖归宗之溯源?
他天生美质,不饰金玉,而饰以花草,以人生配以花期。
春夏之交,他去江边采江离,往幽处觅白芷,而为披衣。
秋季,兰花开了,他以兰草为佩饰,使秋之芬芳沉郁。
有那些应时而发的花草缀饰,还有那些应时的纯天然饮食,“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修饰他的外表形式,更滋养其生命的本质。
可美的存在是有时间性的,他能穿透时间化为美的理念吗?
这正是他所思所念的,诗人叹曰:时光如水一样流走,我就跟在它的身后,它哪里会等我呢?我只怕自己的年岁不够,方见草木零落,便觉美人迟暮了。
屈原在《离骚》里,表示“吾将从彭咸之所居”,便与《远游》所言“与泰初而为邻”一致,他在诗里,将生与死,转化为存在与本体,宇宙与始基了。
能转化的,当然是人之神,或曰灵魂,而非人之形,人之神一转化,便“倏忽而不反”,进入神仙世界去“远游”了,而人之形,则“枯槁而独留”。
《远游》的思想,显然是属于道家的,与庄子的《逍遥游》有相似处,都是指人之神游,而非人之形游,能神游者,自然就是神仙了。《逍遥游》里也有神仙思想,可程度不及《远游》,《远游》里的游仙场面,有许多可以从《离骚》看到,有些句子,显然是由《离骚》移花接木而来,正如《离骚》是“为我”之诗,《远游》也是。
《远游》与《逍遥游》的根本区别就在这里,一个有我,另一个无我。在庄子的叙述中,“我”无动于衷,而屈原之“我”,却无量宣泄,应有尽有。
庄子表明“无我”,是要使本体自然显现,而屈原强调“为我”,则强烈地要求着主体与本体的统一性,而游仙,便是主体“我”通往本体的转化之路。
赋能于生死的,是“我”身体之形,而非“我”生命之神。生,为“我”之神所寄托,寄寓于形也;死,为“我”之神所弃,乃遗弃形体,转入本体。
“我”之神,其实,就是自我意识,一旦觉醒,即为灵魂。
觉醒的灵魂,自由驰骋,上天下地,述说不已,表白无尽。
屈原上访于天,说:“我自幼就无比清白,至今行仁义未绝,心中充满了美德,可小人却喋喋不休,对我进行指责,使我心头苦涩,如果上天都不了解我啊,我内心的愁苦还能向谁诉说?”
天帝没有接见这个自由的灵魂,而是召巫阳来,对她讲:“现在呀,有人受尽悲苦在下方,他的灵魂啊,离开了肉体跑来天上,你去替他招魂,让他的灵魂返回故乡,不要四面八方游荡,不要老在天上嚷嚷。”
巫阳答道:“我试试吧!我的本分是占梦,可您这样说了,我当然就服从,但他早已丧失了魂魄,我怕他命在旦夕,万一他死了,招来鬼魂,又有何用!
“灵魂啊,你快回去吧!别在外面流离,别去打扰天帝。
“快快回到你的故乡去,回到你的身体里,你在里面可以休息。
“东边不要去,那里太热了,炎热会将你熔解为沸腾的液体。
“南方不要去,那里是蛮荒地,会有野人和毒蛇无情地吞食你。
“西边不要去,那里流沙千里,爬着巨大的食人蚁,把你充饥。
“北方不要去,那里冰天雪地,会把你冻成冰块一样的尸体。
“天上不要去,那里有野兽咬你、吃你,因为天帝不想见你。
“地下不要去,那里有魔王捉你的灵魂去,扔在锅里涮了吃。
“灵魂啊快回去!回到故乡去,故乡有家室,有山水楼台、高堂深院逶迤,有美女如花,开在珠光宝气里;还有美食,连天鹅与野鸭、鸿雁和海龟都一起来到餐桌上,更不必说犍牛和肥羊,干杯!痛饮玉液琼浆,然后放声高唱;珍馐未尽,而钟鼓已列,新曲方奏,而歌舞又起,吴歌郑舞,皆以美女;歌声绵绵,舞姿翩翩,解了礼仪的纽扣,她们都很妖艳,你一杯来,我一曲,男女之乐,莫过于此;美玉为筹码,象牙做棋子,弈一盘啊,赌一局,拥美人而赌啊,攘臂而大呼,纤手一掷,用了犀牛角做的骰子,欢乐已极,诗兴又起,高举酒杯,齐声吟咏,共敬先人,同祝祖宗。漂泊的灵魂啊,还不快回去!”
这哪里是楚人为他招魂?分明是替天帝打发上访的精灵,只是用了楚辞的口吻。先是恐吓,告诉他,天上地下不能去,四面八方不要去,然后言广宅美女,酒色财气,恣肆而富丽,此为诱惑,亦为承诺,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只要他的灵魂回去,天帝就可以让他过上这样美好的日子。看来,连天帝也不能理解他,只想把他打发回去。
巫阳图省事,当然就更是如此,用死亡来恐吓他,可他怕死吗?用富贵引诱他,用食色挑逗他,可他贪欲吗?他既不怕死,也不贪欲,只是深深地怀念一事。
当年啊,他意气风发,驾了四匹黑马,跟随君王,驰向云梦大泽。
那时,战车滚滚,旌旗猎猎,火把齐明,在黑夜里,照亮了云梦。
君王驰骋,挽弓射猎,只一箭就穿透了犀牛,那犀牛啊,皮硬如铁。
更有时间之矢,射退茫茫黑夜,无边火炬里,升起一轮红日。此情此景,真是刻骨铭心,连无情者都要动情,更何况他是那么多情?故国之思,留此一念足矣!
天上不能去,地下不能去,哪儿能去?唯有水!
极目千里,无限春江花月,那是他灵魂的去处。
魂兮归来,归于水;魂兮归来,哀江南矣……
宋代学者朱熹撰《楚辞集注》八卷,辩证二卷,后语六卷。半页九行,行十八字,白口,左右双边。框高22.2厘米,宽16.7厘米。
宋版书《楚辞》,国家图书馆藏
湘君和湘夫人,为传说中尧的两个女儿娥皇与女英,姐妹同嫁帝舜为妻。
舜至南边视察九嶷山战乱,死于苍梧。二妃寻至洞庭山,知舜帝已死,日日扶竹而泣,竹上泪迹斑斑,遂有“潇湘竹”和“湘妃竹”美称。
二女投湘水而亡,仙化为湘水之神。屈原《湘君》和《湘夫人》,是最早歌颂二妃的美丽诗篇。
楚王好细腰
楚王好细腰,是《墨子》中的一则寓言。说春秋时期,那个荒唐的楚灵王,喜好细腰的大臣,于是上下争相减肥,挨饿以求细腰。
楚王好细腰
不过,从出土的文物来看,楚国人确实以细腰为美。大概楚灵王好细腰的传统留下来了。
湖南长沙仰天湖楚墓出土的彩绘木俑,衣袍一气斜向开料,即便于活动,又能充分显示细腰;出自长沙战国彩漆酒卮上的缨帽狐裘人,如细腰模特,腰肢招展;而出自江陵楚墓的木俑,可谓“愤青木俑”,他那无视当下的表情,真是旁若无人,不是世界不在他眼里,而是他愤怒得连眼睛都没了,当年屈原很可能就是这样一副表情。从《楚辞》和传世之画来看,屈原也是细腰。
湖北江陵纪南城是楚国最强盛时期的郢都所在地,从春秋早期到战国末期,楚国在长江流域,是可与北方抗衡的强国。楚人浪漫唯美,同时也自由豪气。他们开疆拓土,陈兵洛阳,问鼎中原,大展霸业宏图。直到公元前278年,郢都为秦国大将白起攻陷,屈原闻讯,投汨罗江,以身殉楚。楚顷襄王虽迁都陈地,继续抗战,但衰势不可逆,公元前223年为秦所灭。
楚人有崇拜凤凰的浪漫传统,楚庄王就自比凤凰,“三年不飞,飞则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所以人们把郢都称作“凤凰涅槃的地方”。
考古学者在纪南城发现了郢都故址,高大的城墙、宽阔的护城河、密布的宫殿、水井、窑址以及铸造作坊,还有城周边大量的楚墓。纪南城周围已发掘三千多座楚墓,既有封君、大夫等高级贵族墓,也有贫民墓。在贵族墓里出土了大量的青铜器、玉器、漆木器、礼乐器、兵器、竹简、丝织品等等,精美灿烂,华丽无比,风格自由神秘,完全不同于中原。郢都正是楚国最强盛之际的国都,这些墓葬文物几乎完整地呈现出楚国彼时各方面的场景。屈氏家族作为楚国的望族,祖上追随先王迁徙至郢,繁衍生息。屈原生于斯长于斯,钟鼎礼乐熏心,锦绣华章浴口,身披丝玉,腰悬剑珮,随王左右,山川寓目,楚辞如万里霞锦,只为铺陈一个独立不依的自由精神。
变体龙凤纹绣被纹样,湖北江陵马山遗址出土
对凤丝绣,湖北江陵马山1号墓出土
漆耳杯,湖北江陵马山遗址出土
彩绘木雕动物纹小座屏,高15厘米,宽51.8厘米,湖北江陵望山1号墓出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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