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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轴心期:揭开郭店竹简主人之谜》

时间:2023-09-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993年10月,湖北省荆门市沙洋县四方乡郭店村发现一座战国墓葬,其中出土了一批楚文字竹简,被称为“郭店楚简”,该墓曾经被盗,竹简乃劫余。考古推定,该墓属于战国中期,恰在孟子、庄子、屈原之时,墓主为一老年男子,属士级贵族,高正《论屈原与郭店楚墓的关系》指出,此人或为屈原。正是有了这样一批竹简,墓主人的身份才令人着迷。但儒家起于北地,郭店竹简中,那么多的儒家典籍,总该是从稷下来的?

《中国轴心期:揭开郭店竹简主人之谜》

张仪也是个辩者,其舌比美人,更能倾国倾城。

惠施如日中天时,被他的毒舌箭击中,落荒而逃。

还有一位新星,正兴起时,亦堕其舌之彀中而陨。

那新星就是楚国屈原,他是一位有政治抱负的诗人。

公孙衍发起五国合纵攻秦时,楚怀王为纵长,屈原曾以怀王左徒身份参与其事。惠施往来于梁、楚间,肯定与屈原有过接触,当时两人都主张联齐。

为了联齐,屈原曾经出使齐国,带着国家使命到临淄去。那时的临淄乃东方繁华地,堪称国际大都市,尤以稷下学宫为思想者集散地,令人神往。

惠施未入稷下,或因其相魏身份有所不宜,而庄子不往,则因其不愿接受体制性的国家供养,欲守一己之独立。不过,其人虽未往,其心已向往。

故《庄子·天下》述学,将稷下各派一一道来,无不中的。

而屈原至齐,或游于稷下,与诸子有所交往,何以知也?

1993年10月,湖北省荆门市沙洋县四方乡郭店村发现一座战国墓葬,其中出土了一批楚文字竹简,被称为“郭店楚简”,该墓曾经被盗,竹简乃劫余。

竹简804支,出土时已狼藉,总计一万三千余字,皆为诸子语。

考古推定,该墓属于战国中期,恰在孟子、庄子、屈原之时,墓主为一老年男子,属士级贵族,高正《论屈原与郭店楚墓的关系》指出,此人或为屈原。

高正从以下七个方面,谈了自己的看法:其一,墓葬形制与屈原时代的特征相符;其二,墓主人身份与屈原地位、身份相符;其三,遗体骨骼的特殊姿势与屈原投江死后的状况相符;其四,出土的“龙首玉带钩”可能是楚怀王赐给屈原的;其五,出土的“东宫之杯”可能是屈原任太子师之用物;其六,出土的鸠杖之用途与屈原死时年龄的需求相符;其七,出土的竹简与屈原的思想和作品相关。这七条中,最重要的就是第七条。竹简的主人是谁?

此人定非等闲之辈,请看这批竹简,儒家著作有《缁衣》《五行》《鲁穆公问子思》《穷达以时》《性自命出》《成之闻之》《尊德义》《六德》《唐虞之道》《忠信之道》及《语丛》等,道家著作有《老子》和《大一生水》。

正是有了这样一批竹简,墓主人的身份才令人着迷。

这批竹简,究竟从何而来?高正指出,它们全都来自稷下,因而断定,墓主人应与稷下有关,可谁能将它们从稷下带来呢?高正认为,正是屈原。

屈原曾出使齐国,当游于稷下,有可能是他带回来的。

如以稷下为前提,那么还有一位人物,似乎更加有说服力。

那另一位,也许就是慎到。楚顷襄王为太子时,在齐国做过人质,曾以稷下先生慎到为“东宫之师”,太子归楚继位,慎到随之而来,卒于楚地。

然,以慎到为墓主,亦明显有误,慎到是赵国人,客居于齐国,如竹简由他从稷下带来,作为自用之书,无须用楚字,请楚人译抄,实属多余。

相比之下,以屈原为墓主人,虽亦不乏嫌疑,但总是多有了几分想象的合理,以楚人用楚文,便自然而然,何至于要慎到来楚国学楚字、楚语?

并非所有问题,都必然存在着真理,要求真理。

但是,可以肯定,所有问题的解决,都一定要合理。

思想的合理性,行为的合法性,是人类理性的根本。

当合理性支配了问题,经由思维的科学原理,而难以确定其真时,思维的经济原理或美学原理,便是校正我们思维取向的标尺。这三大原理,或有时而统一,使真善美一体;或有时而择一,使假设有所凭依。科学应求真,而考证历史,往往得其近似,而难求其真值,故其价值偏好,表现在思维上,多倾向于经济的和美学的原理。

“思维经济原理”,出于马赫主义,即以简约方式,求取认识最大值。为墓主正名,最符合经济原理,子曰:“必也正名乎!”在尽可能真的前提下,予墓主一身份,为尸正名,使之具有历史性,这在胡适看来,便是一桩大胆假设的事情。

当然,还要小心求证。但胡适却忽略了一点,在求证之前还要确认,没有对假设的确认,求证便无法进行,所以,应该是“假设—确认—求证”。

以墓主人为例,其尸无名,则言不顺,使研究难以进行。

老子言“道”,尚要“强为之名”——知其无名而名之。

诚如老子所言,尸虽无名,亦应“强为之名”,以之还魂。

当然,先要提出假设,有人假设屈原,有人假设慎到,此二人者,谁真?两人各有瑕疵,都难以确认其真。于是,要么取消假设,要么做进一步确认。

那么,我们不妨换一种问法,哪一种假设更为“经济”?

如以文化为本位,楚地、楚人、楚文,则非屈原莫属。

何以在楚文化地盘上,还要以稷下为前提,来确认楚地文化遗址?此源于未曾反省的文化北方中心主义,这是从史官文化传统里生成的强势话语。

今天,它依然沉淀在我们语言的深处,成为文化潜意识

其实,楚国本来就盛产思想,尤其是道家思想的产地。

纵览文献史志,应知道家人物,多出于楚地,道家著作,亦多为楚产,何至于楚地出土的《老子》,偏要说成是从稷下请人译抄来的,岂非怪事?

更何况近年来道家著作陆续在楚地出土。

湖南长沙马王堆出土了帛书《老子》甲、乙本,湖北郭店出土了竹简《老子》甲、乙、丙三组;安徽阜阳双古堆出土了《庄子》之《则阳》《外物》《让王》竹简残篇,湖北江陵张家山出土了竹简《庄子·盗跖》。在楚国发现楚人,在楚地出土楚文物,何必都说成是外来的,舍近求远,绕一大圈,如此说法,是否符合思维经济原理?

今本《老子》,流行于汉朝,理应是楚《老子》的“中国化”,它在稷下吸收了兵家之智和法家之术,向黄老思想转化,经申、韩阐发,为汉初新道家。

道家的来源,大致有两支,一支从史官来,一支从隐士来。老子本人,先做史官,后为隐士,兼而有之。史官趋于术,而为黄老;隐士本于道,而为庄老。

春秋时期,楚地多隐士,孔子周游列国时,在楚国,就碰到了那些对他很不以为然的人物,如见于《论语》的接舆、长沮、桀弱等,他们都是楚地隐士。后来,朱熹便说,大抵楚地,便有这样与儒家礼教相差颇大的人物,而庄子便是出于这一路。

将楚人本土自产的思想,贴上“稷下”的标签,再拿回来,会是当年楚人所为吗?那时的楚人,不光是在军事上饮马黄河,问鼎中原,在思想上也是这样。

楚人没有北方文化中心主义,他们有强烈的文化主体意识。当年,孔子周游列国,来到楚国时,所见乡村野夫,个个都是文化鲜明的人物,而屈原尤其如此。(www.xing528.com)

或曰,道家学说,楚地自产。但儒家起于北地,郭店竹简中,那么多的儒家典籍,总该是从稷下来的?如此说来,或有可能,却不尽然。

在都不确定的情形下,与其说拿来合适,不如说自产经济。即使屈原曾经游学稷下,也没必要将所有的竹简都挂靠它,且将楚儒都冠以思孟学派的头衔。

在老庄哲学升起的地方,很容易伴生儒家思想,如牙齿伴生舌头,金矿伴生铜矿。竹简《老子》,与帛书《老子》和今本《老子》都有所不同,书中,没有那些“绝圣弃知”“绝仁弃义”的主张,老子与孔子并世而立,儒道互补,如舌与齿。

其实,战国之时,儒家思想在楚国早已本土化了,孔门七十子中,已有楚儒。李零在《郭店楚简校读记》的前言中说,以往的思想史研究有漏洞,没有重点讲孔门七十子,老是用“孔—孟—荀”三段式讲早期儒家,将本来最重要的一段忽略了。

忽略了七十子,来看楚地郭店竹简,就会把那些儒简当作思孟学派的读物,而忘了韩非子说过的“儒分为八”,忘了其中“子张氏之儒”就出于楚。

子张为楚人,乃七十子之一,与子夏、子游同学,“儒分为八”,韩非子把他排在首位,在《论语》里,他与孔子问答,多达二十次,可见他在孔门的分量。

孔子死后,子张居陈国讲学,形成了“子张氏之儒”的局面。

子张和老子,都是陈国人,陈并入楚国以后,都成了楚人。

或曰,《大戴礼记·千乘》,即由“子张氏之儒”传世的文献。《千乘》有云:“下无用,则国家富;上有义,则国家治;上有礼,则民不争;立有神,则国家敬;兼而爱之,则民无怨心;以为无命,则民不偷。昔者先王立此六者,而树之德,此国家之所以茂也。”章太炎以墨学释读“子张氏之儒”,曰:“下无用即墨之节用,上有义即墨之尚同,立有神即墨之明鬼,兼而爱之即墨之兼爱,以为无命即墨之非命,盖施政之术不尽与修己同也。”

《大戴礼记》中,还有《用兵》一篇,也属于“子张氏之儒”。

该篇对“用兵”加以区分,分为“圣人之用兵”和“贪者之用兵”,也被章氏用“非攻”加以解读,称“圣人之用兵”为“诛”,“贪者之用兵”为“攻”。

不过,章太炎的解读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墨家与“子张氏之儒”的不同,墨子除了“非礼”“非乐”,与儒家唱对台戏,还因其“尚贤”包含了对君主世袭制的否定,而与儒学异化,都说墨子学儒术,其所学者,乃“子张氏之儒”耶?

郭沫若就认为,墨子学儒术,很可能是跟子张学的,但学“过”了。

孔子门下,有“过与不及”,“过”是过激,“不及”是保守,在孔子看来,子张就是过激的代表,他跟孔子打儒家擦边球,差一点就出界了,他只要再往前迈出一步,就率先成为墨家,但他并没有迈出这一步,他知道底线在哪里,不越雷池一步。

可孔子还是说他“过”了,曾子说他“堂堂”,但难与人合作,子游说“吾友张也”,能迎难而上,却从不退让,其“见危致命”,勇如子路,但更像墨侠。

子正也是陈国人,他不像老子那样崇尚柔弱,而是像子张一样刚强,曾以私车五乘从孔子游,遭蒲人围困时,他说:“吾宁斗而死!”看来也是豪杰一路。

楚国的儒者,要么刚强,要么大气。子游就很大气,他批评子夏门人,在洒扫应对和进退举止等礼节方面还可以,但不识大体。所谓“大体”是什么呢?

就是《礼记·礼运》篇里所说的“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康有为说,孔门七十子,除颜子之外,子游当属第一,其理由是,《礼运》篇的“大同”理想,出自子游,而且孟子出于子思,子思出于子游,是为一系。

他这么一说,可谓拨云见月,拨开了北方中心主义的史官文化云雾,真正看清了楚地本色的儒家风月——子思之儒和孟氏之儒,本来就出自子游氏之儒。

从思孟学派,回到子游氏之儒,可谓知其本,而归之于初。

孟子称,子张、子游俱“得圣人之一体”,但这只是评价而已,丝毫没有认同的意思,他的认同,已转向北方中心主义,从楚人子游回到了鲁人曾子。

孟子因此而建立了其学统:孔子—曾子—子思—孟子。

孔子问礼于老子,尚未有北方中心主义,孟子时,方见端倪。

荀子作《非十二子》时,他已从儒学内部,划出了两条路线

一条是“仲尼、子游”路线,思孟学派,就来自这条路线。他批评子思、孟子“略法先王”,指出“以为仲尼子游为兹厚于后世:是则子思孟轲之罪也”。

这当然是一条错误路线,而错误的根源,就在于子游的修正主义

他骂子游为“贱儒”,还骂子张、子夏,说他们都异化了,也该骂。

子张之儒转向墨家,子夏之儒转向法家,子游则被思孟学派取代。

还有另一条思想路线,便是荀子本人坚持的“仲尼、子弓”路线。

荀子盛赞仲尼、子弓不遗余力,叹为“圣人之不得势者也”!还自问道:“今夫仁人也,将何务哉?”并自答曰:“上则法舜禹之制,下则法仲尼子弓之义。”

荀子一再指出,思孟学派根子不正——非北方中心主义,并一再强调,他自己根子正,自认为是出于仲尼、子弓。仲尼就不用提了,儒家各派无不认同,关键是子弓,他的来源是否正统,他的地位是否正宗,他能否“总方略,齐言行,一统类”?

位子弓,姓冉,名雍,字仲弓,鲁国人,一看就根子正,符合北方中心主义的标准,而且他的牌子硬,当年孔子就说过“雍也可使南面”,“南面”何意?是为王者。除了这位子弓,孔子对弟子还没给过这么高的评语,可惜啊,“圣人之不得势”!

孟子出于楚人子游一系,却改宗鲁人曾子,荀子师承楚人馯臂子弘,却认同鲁人子弓,其根源,就在于北方中心主义的确立,孟、荀不约而同,都以鲁人正宗。思维的惯性,至今依然,一看楚简有儒著,就归于思孟学派,这就是北方中心主义作怪。

明白了这些,再来给这位墓主人小结:他是个贵族,因为他躺在贵族之墓;他是个学者,因为那些竹简都是学术;他是儒者,或道家之徒,乃诸子一类人物。可此时楚贵族,除了屈原,谁是诸子般人物!那么,他是屈原吗?有可能,但谁也不能确认。

可有了这么一说,就很方便,也富于美感,唯墓里无楚辞,仅有《大一生水》一篇,题目与屈原所作《东皇太一》相似,仿佛《天问》余音。庞朴指出,“太一生水”,此话,唯南方人说得出,北方人重土,他们会说,万物生于土,复归于土。

不知屈原是否这样说过:“万物源于水,又复归于水。”可他却真的这样做了,面对滔滔江水,他纵身一跃,那是诗,不是死,是“太一生水”和一元复始。

我想啊,他在墓室里,一定保持了从水里出生时的样子。

郭店楚简

1993年10月,在湖北荆门郭店的一座战国楚墓中,出土了806枚竹简,一万三千多字,十八篇文章。除其中《老子》两千多字和《礼记·缁衣》外,其余皆系佚书,为秦以后的人所未见。竹简的内容为儒家和道家思想著作:道家有《老子》(甲、乙、丙)三篇和《大一生水》;儒家有《缁衣》《鲁穆公问子思》《穷达以时》《五行》《唐虞之道》《忠信之道》《成之闻之》《尊德义》《性自命出》《六德》《语丛》。郭店楚简逃过了焚书坑儒一劫,重见天日,为先秦思想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史料,尤其填补了孔孟之间一百多年的儒家思想发展的空白,至少在这座楚墓里,儒道两家是和平共处的。大一生水是天地的诗意,缁衣是人间的冷暖,墓主对儒道两家有自己的学术姿态。

《大一生水》

《礼记·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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