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社会的风气,很难用几句话来概括。但通过一些侧面,也可窥见其一斑。
歌舞之风 我国先秦时期,歌舞之风已极盛[347],而秦人又有歌舞的传统。所以,在秦汉时期,在社会上出现了不少类似歌舞团的组织,在宫廷内部养着各种各样的乐队供皇帝及皇室贵族欣赏享乐,也用于各种礼仪场合。在地主官僚的家内也有专门豢养“歌儿”“舞伎”者。《盐铁论·散不足篇》:“今富者钟鼓五乐,歌儿数曹。中者,鸣竽调瑟,郑舞赵讴。”民间也有由巫祝而组成的歌舞,杂技团“民间酒会,各以党俗、弹筝、鼓缶而已”(《盐铁论·散不足篇》)。自皇帝、贵族至平民百姓均喜以歌舞表达自己的感情:“嗟叹之不足,故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礼记·乐记》)歌舞的传统,成为秦汉时人精神风貌的一个特点。
在秦代,宫廷内歌声舞影昼夜不绝,统治者不仅把歌舞做为满足耳目之欲的享乐,而且在求仙和祭祀时也离不开歌舞,如秦始皇祠水神,“乃与群臣作歌曰:‘洛阳之水,其色苍苍,祠祭大泽,倏忽南临,洛滨醊祷,色连三光。’”(《古今乐录》)。至于他听从方士劝“使博士为仙真人诗。及行所游天下,传令乐人歌弦之”(《史记·秦始皇本纪》),前文已记叙。不仅统治者喜欢歌舞,广大劳动人民也用歌谣形式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如前文举出的“生男慎勿举”的控诉秦始皇筑长城的“民歌”(《水经·河水注》)充分反映了劳动人民喜爱歌舞的传统。
汉陶乐舞俑
到汉代,歌舞之风仍有增无已:皇帝高兴时即高歌起舞,如刘邦称帝后回到故乡沛“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酒酣,高祖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儿皆和习之,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史记·高祖本纪》)。皇帝和后妃还一起歌舞,如刘邦欲以宠姬戚夫人之子为太子,被张良等所阻,“戚夫人泣,上(刘邦)曰:‘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歌曰:‘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史记·留侯世家》)。王侯贵族也常以歌舞表达情感。如昭王时,燕王旦谋反败露,自知即将被捕……忧懑,置酒万载宫……王(刘旦)自歌曰:“归空城兮,狗不吠,鸡不鸣,横术何广广兮,固知国中之无人。”华容夫人起舞曰:“发纷纷兮寘渠,骨籍籍兮亡居。母求死子兮,妻求死夫。徘回两渠间兮,君子独安居。”(《汉书·武五子传》)此外,如项羽被围垓下,四面楚歌之时,与虞姬“悲歌忼慨”(《史记·项羽本纪》),江都王女细君出嫁匈奴,因昆莫年老,语言不通,悲愁而“自为作歌”(《汉书·西域传》)等史实已为人熟知,毋庸赘述。
在普通百姓中也是如此:他们的爱憎、喜怒常常以歌舞的形式表达出来。如汉初萧何、曹参为相,实行“无为而治”,“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史记·曹相国世家》)武帝时期卫子夫得宠,骄贵无比,“天下歌之曰:‘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史记·外戚世家》)。赵广汉为官廉正,死后“百姓追思,歌之至今”(《汉书·赵尹韩张两王传》)。东汉末,范冉遭党禁,穷居自若,言貌无改“闾里歌之曰:‘甑中生尘范史云,釜中生鱼范莱芜。’”(《后汉书·独行列传》)此外,在秦汉史籍中常见到“天下歌之”“儿乃歌之”“民有作歌”“长安中歌之”“百姓歌之”“巷路为之歌”“闾里歌之”的字样,以及现存的汉乐府诗里,保留着大量的“街陌讴谣”,都表明秦汉时期的民众确有喜欢作歌的特点。
至于一般士大夫对歌舞的爱好也决不稍减。《汉书·儒林传》载“歌吹”之法,如淳注曰:“其学官自有此法,酒坐歌吹以相乐也。”似已成为制度,史籍中有关士大夫饮宴歌舞之记载几乎俯拾皆是:如《汉书·盖宽饶传》记长信少府檀长卿宴饮起舞,《汉书·游侠传》记陈遵在寡妇左阿君家“置酒歌讴”,“起舞跳梁”,《汉书·李广苏建传》记李陵置酒贺苏武归汉,起舞作歌。《后汉书·蔡邕列传》有五原太守王智为蔡邕饯行“起舞属邕”的记载,《后汉书·皇甫张段列传》有张奂妻梦带奂印绶登楼而歌的记载等等,难以备举。表明士大夫阶层也同样喜欢歌舞。军队也不例外。他们常在得胜之际或杀人之后“前歌后舞”(《汉书·王莽传》上),“歌呼而还”(《后汉书·董卓列传》)。
汉说唱俑
当然,上述各阶层歌舞所表达的感情内容是不同的。贵族、地主、皇帝、王妃无非是慨叹个人命运,而民众之作则表述了纯朴、健康的情绪,精神境界的差异是不言而喻的。但就其喜欢歌舞这一点上,则是共同的。与歌舞的流行一样,秦汉时的杂技也很流行。当时社会上常见的杂技有角牴,即摔跤;乌获扛鼎,即举重;都卢寻橦,即头上戴的游戏;跳丸跳剑,这是一种类似跳舞的游戏。四川汉画像砖中有此游戏图。走索,类似今之走钢丝;鱼龙曼衍,吞刀吐火,这是后代变戏法的前身;还有戏车、马戏、侏儒、傀儡子等(参见谢国桢《西汉社会生活概述》,陕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出版,第122-146页)。秦汉时代还有其他许多文娱活动,如蹴鞠(即踢球)和弹棋,后者是前者变化而来,带有赌博的性质。还有投壶、六博和格五等等。这些丰富多彩的文娱生活反映了秦汉人的欢乐的风气。(www.xing528.com)
精神面貌 秦汉时代人们的精神面貌是积极进取。由于当时是封建社会建立初期,刚刚由诸侯割据称雄进入到统一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时代。社会充满生机,时代潮流蓬勃向上。这种时代气息,反映在当时人们的主观意识上,就表现出一种积极的进取精神。这就构成秦汉时代社会风貌的显著特点。
秦汉时代,从皇帝、贵族,到士大夫、平民都有一股积极的进取精神。秦皇、汉武那种统一疆域,开拓领土的行动已经具体地表现了这种精神,自无需多论,而为人“庸耕”的陈胜,亦在躬耕垄亩之时早就胸怀“鸿鹄之志”(《史记·陈涉世家》),终于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尽管陈胜、吴广的大志同秦皇、汉武的雄才大略具体内容、性质大不一样,但其积极进取欲作一番大事,不甘苟且的精神则是一致的。实际上,这是秦汉时代人们的普遍性格。武帝时主父偃宣称“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汉书·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梁竦认为:“大丈夫居世生当封侯,死当庙食。”(《后汉书·梁统列传》)东汉赵温不安于京兆丞微职,慨叹“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后汉书·宣张二王杜郭吴承郑赵列传》)。年仅15岁的陈蕃,也怀“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后汉书·陈王列传》)凌云壮志。正是这种精神推动他们在封建政权上升时期,从各方面施展自己才能,建立不同的业绩,而名垂后世。
汉鎏金竹节铜熏炉
那些不惧艰险,立功异域的将军、外交家、探险家卫青、霍去病、张骞、班超、班勇、傅介子、赵充国正是在这种精神支持下建立功勋的。“匈奴不灭,无以家为也。”(《汉书·卫青霍去病传》)霍去病的这句豪言壮语,足以反映了上述人和那些无计其数的不知名的英雄们的精神状态。
勇于自荐,这是秦汉时代人们积极进取精神的重要反映。踊跃应召或主动自请负重任、历险境,成为一种风气,决非个别人的偶然举动。如张骞主动应召出使西域,马援自请击匈奴、乌桓,皇甫规上疏求奋效等不胜列举,尤其是年过六十的李广,还主动请求出征,并愿为前锋“先死单于”(《汉书·李广苏建传》),70岁高龄的赵充国,仍自请平羌乱,不甘苟且。所有这些都证明:这是一种时代精神。
这种勇于自荐的精神使当时社会出现一批“自衒鬻者”即主动向政府自荐的人。据《汉书·东方朔传》记载:“武帝初即位,征天下举方正贤良文学材力之士,待以不次之位,四方士多上书言得失,自衒鬻者以千数。”可见,这种人不在少数。不少人通过自荐,受到朝廷重视,为秦汉王朝的文治武功做出贡献,如主父偃、朱买臣、东方朔、徐乐、严安、终军等都在各个领域得到施展才能的机会。就是从那些被认为是“倾险浮薄之徒”(王鸣盛《十七史商榷》卷6《公孙弘等》),没有任何建树的人身上,也可感到当时那种自告奋勇、敢于冒险、争取立功的时代气息。
普遍的尚武,也是这种积极进取精神的表现之一。秦汉时代,武士、军人固然必须习武,即使是文人学士也多谙熟骑射和击剑,如著名的文学家司马相如,就是“少时好读书、学击剑”(《史记·司马相如传》)。东方朔给武帝上书中自称:“臣朔少失父母,长养兄嫂,年十三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钲鼓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言。”(《汉书·东方朔传》)这虽是“高自称誉”的自夸之辞,但也可看出当时的人们把学“击剑”“兵法”与学“诗书”同样重视,许多文士自小就同时习武。而汉代岁举之孝廉,亦多先拜部中,经过一定军事训练,方任以其他职务。正因如此,有许多文臣亦常常率兵出战,如严助、朱买臣、吾丘寿王、郑吉等。虽均是文臣,但皆非文弱书生,必要时则能率军作战,这种尚武的风气充分反映了当时的积极进取精神。[348]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