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中期以后宦官、外戚交替擅权的历史,如果把从和帝后邓氏到安帝后阎氏,外戚—宦官—外戚专政视为第一个循环的话,那么,从顺帝(126年至144年)经冲帝(144年至145年)、质帝(145年至146年)到桓帝(147年至166年)这40年间的外戚、宦官斗争,即可视为第二个循环。比起第一个循环来,第二个循环斗争得更加激烈,而双方对政治的危害都较前者为大,从而加深了东汉政权的危机。
宦官孙程等拥立顺帝 少帝被扶上帝位二百余天就“疾笃”而病入膏肓。洞悉宫内实情者均预见到将要发生的变故,便纷纷给专权的阎显献策:宦官江京对显说“北乡侯(即少帝)病不解,国嗣宜时有定”,由谁来继帝位呢?江京认为:原皇子保本应继帝位,但因阎氏将其废为济阴王“今若立之,后必当怨”所以主张另外“征诸王子”选择更易于操纵的王子继位。对此“显以为然”(《后汉书·皇后纪》)并准备征济北、河间二王之子来京以供选用。而被阎显辟为吏的崔瑗则认为:不如早日废掉少帝主动立济阴王,则可保住阎氏之权位。不过,这种主张尚未来得及当面向整日饮酒昏醉的阎显陈述,延光四年(125年)十月二十七日少帝就已死掉。政变亦即随之发生。
发动政变的是以孙程为首的宦官。孙程原为安帝时中黄门、给事长乐官。当少帝病危时他即与被废的皇子济阴王谒者长兴渠合谋:消灭江京、阎显,扶济阴王为帝。参与其事的还有宦官、中黄门王康、太官丞王国等。在少帝死后,趁阎显等征诸王子尚未至京时,十一月二日,孙程即与王康等十八人截单衣为誓,实行政变。四日夜,程等突然执兵出现在江京等所在的章台门内,并将其斩首。同时胁迫权宦李闰共迎济阴王继帝位,是为顺帝。
此时阎氏兄弟虽握有兵权,但皆为无能庸懦之辈:卫尉阎景被孙程派兵生擒,当夜即死于狱中,骄横一时的阎显闻变后“忧迫不知所为”(《后汉书·宦者列传》),也被轻而易举地捕捉入狱。一场宫廷政变就如此迅速地成功了。
11岁的顺帝刘保封孙程等为侯[304],并赐以车马金银钱帛等。孙程还擢拜骑都尉。朝政又从阎氏外戚转入到宦官手中。在此期间宦官势力比前一阶段又大为膨胀。孙程临死前请求将封国传给其弟。顺帝立即照办,并封孙程养子寿为浮阳侯,开宦官养子袭侯之恶例。永建四年(129年)竟下诏“宦官养子悉听得为后,袭封爵,定著乎令”(《后汉书·宦官列传》)成为定制,被封侯的宦官黄龙、杨佗等还同顺帝阿母山阳君宋娥更相贿赂,为人求高官增邑。朝政之混乱,更甚于阎氏外戚专权之时。
梁氏外戚势力发展 宦官擅权给东汉吏治造成的混乱,首先引起“清”流官僚士大夫的反对。永建(126年至131年)初年,被尚书仆射荐于朝廷的左雄就上疏,痛陈当时的弊政“巧伪滋萌,下饰其诈,上肆其残”,指出地方官吏“视民如寇仇,税之如豺虎”。并明确要求以“儒生清白任从政者”代替那些贪官污吏。但左雄的主张因“宦竖擅权,终不能用”(《后汉书·左周黄列传》)。阳嘉二年(133年)李固上疏请去外戚、宦官之权:“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罢退宦官,去其权重”(《后汉书·李杜列传》)。这里,李固虽外戚、宦官并举,而其重点则指斥宦官。因为在他看来,所谓“无功小人,皆有官爵”的原因主要在于宦官“秉威权,容请托”(同上)之故。所以,这一派官僚士大夫多企图依靠外戚以对抗宦官。
而顺帝时足以与宦官势力对抗的外戚只有梁氏。顺帝的皇后梁妠为梁商之女,梁氏为东汉开国元勋梁统之后,和帝生母梁贵人皆出其门。梁商少以外戚拜郎中,迁黄门侍郎,顺帝继位后,商袭父封为乘氏侯。永建三年(128年)13岁的梁妠与其姑(梁商妹)一同入宫,为13岁的顺帝之贵人。阳嘉元年(132年)妠被立为皇后。由于梁商而梁妠为后,又因梁后而梁商加官:顺帝先后拜商为执金吾、大将军等“以戚属居大位”(《后汉书·梁统列传》)。
据《后汉书·梁统列传》载梁商虽居“大位”但“每存谦柔,虚己进贤”,班固将这种作风与本人的性格联系起来“性慎弱无威断”,其实这是不全面的。梁商不弄权正反映当时外戚的势力尚不足以独揽朝纲。为巩固和发展梁氏外戚的势力,梁商采取两套手段:一是结交宦官“以小黄门曹节等用事于中,遂遣子冀、不疑与为交友”(《后汉书·梁统列传》),与梁氏结交的宦官还有曹腾、孟贲等,这样梁氏外戚就取得部分宦官的支持;二是笼络人心,尤其是对当时在朝野有一定影响的士人儒生,更加重视。如李固名声很大“结交英贤。四方有志之士,多慕其风而来学”因其威望很高,对朝廷的任命颇不以为然,“司隶、益州并命郡举孝廉,辟司空掾,皆不就”(《后汉书·李杜列传》)而梁商则专门辟其为从事中郎,表示仰慕名士。尽管梁商对李固的建策“不能用”(同上)但表面上还是相当尊重。被商辟为掾属的还有名儒、士人巨览、陈龟、周举等。此外,梁商还善于笼络民心,常对一般百姓表示关怀,“每有饥馑,辄载租谷于城门,赈于贫餵,不宣己惠”(《后汉书·梁统列传》)。这样做的结果,使梁商得到两点好处:(一)得到朝臣以至皇帝的好评:“京师翕然,称为良辅,帝委重焉”(同上);(二)取得了士人的支持,尤其像李固这样的名士,感于梁商的知遇而站在梁氏外戚一方反对宦官,对外戚取代宦官在朝廷擅权,起着重要作用。
由于取得皇帝信任和朝臣、士人及一部分宦官的支持,梁商在朝廷的地位日趋稳固,至不可动摇。如永和四年(139年)宦官、中常侍张逵、蘧政,内者令石光,尚方令傅福,宄从仆射杜永等联合,诬告梁商与中常侍曹腾、孟贲等阴谋政变,废立皇帝。但张逵等人没有料到这一诬告不仅丝毫未能动摇顺帝对梁商的信任,反而使顺帝对提出诬告的宦官大为震怒,说“大将军父子我所亲,腾、贲我所爱,必无是,但汝曹共妒之耳”(《后汉书·梁统列传》),事后竟将张逵等处死。这清楚地反映梁氏外戚的势力已超过宦官。不过,梁商本人始终十分谨慎,由于有前车之鉴,他处处小心,如曾上书辞掉顺帝所封其子之官爵。到永和六年(141年)病死之前还教导其子梁冀对己之丧事,勿“耗费帑臧”,勿使“百僚劳扰,纷华道路”。“气绝之后,载至冢舍,即时殡敛。敛以时服,皆以故衣,无更制裁。殡已开冢,冢开即葬。祭食如存,无用三牲”(《后汉书·梁统列传》)。可见,梁商是设法避免亢满之祸的。所以,当他在世之时,梁氏外戚虽擅权,但尚未有明显的劣政。然而,到梁商死后,梁氏外戚的势力又进一步膨胀,东汉的朝政为梁氏一门全部把持。故在梁商之子梁冀掌权之时就完全不同了。
梁冀擅权时的劣政 梁冀字伯卓,为梁商之子。早在永建二年(127年)因外戚之故,就被顺帝封为襄邑侯。不过,由于梁商谦谨,固辞不受。但梁冀同其父之性格、作风相反,他虽然相貌丑恶,才能低下[305],然而却骄横恣暴,梁商未死之前,尽管一再抑制梁冀,也终于无法禁绝其违法行径。[306]到梁商死时,梁冀已由黄门侍郎、步兵校尉、执金吾而拜河南尹。梁商刚死,顺帝即拜冀为大将军,冀弟不疑为河南尹。梁冀开始擅政。
梁商死后不久,建康元年(144年)年仅30岁的顺帝也死掉。梁皇后无子,立虞贵人所生年仅二岁的刘炳为帝。梁太后临朝,令梁冀与太傅赵峻、太尉李固参录尚书事,处理政务。冀虽表面“辞不肯当”(《后汉书·梁统列传》),实际上却早就独擅朝政,而且“侈暴滋甚”(同上)。安定朝那(今宁夏固原东南)人皇甫规举贤良对策,曾指出梁冀身为姻族,居高位“宜增修谦节”,“省去游娱不急之务,割减庐第无益之饰”。结果,被梁冀“几陷死者再三”(《后汉书·皇甫张段列传》),14年不得为官。刘炳在位不到一年,即于永嘉元年(145年)正月死去,谥曰“冲”帝。梁太后又与梁冀定策,迎立8岁的刘缵为帝,是为质帝。
质帝时,梁太后虽依靠梁冀辅政,但也同时利用宦官和儒士,对声望很高的李固尤为器重。而李固等依恃自己为儒学出身的官僚,对外戚、宦官的横行不法多有奏劾。对此,梁冀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
质帝虽年幼,但“少而聪慧”,对梁冀的专横甚为不满,本初元年(146年)闰六月的一天,在朝廷上他曾说梁冀是“跋扈将军”(《后汉书·梁统列传》)被梁冀知道后,冀就令心腹将毒药放入质帝所吃的“煮饼”(即面条)中,质帝吃后立即死亡。
质帝死后,李固、杜乔等力主立“年长有德”“明德著闻”(《后汉书·李杜列传》)的清河王蒜为帝。而梁冀则要将年仅15岁、准备同梁冀之妹结姻的蠡吾侯刘志拥上皇位。朝臣多支持李、杜之主张。梁冀见“众论既异,愤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夺”(同上)乃采取威吓手段,在朝会时“冀意气凶凶,而言辞激切”,这种蛮横的态度,果然起了作用。许多大臣“莫不慑惮之”。其中尤其无耻者为司徒胡广,此人开始站在李、杜一方,赞成立刘蒜为帝,见梁冀如此态度后,立即见风使舵,表示“惟大将军令”是听。而李固、杜乔则不为所动,“坚守本议”(《后汉书·李杜列传》),欲立清河王蒜。因位为“三公”之一的太尉李固反对,梁冀不得肆其志,遂先说服梁太后策免李固,代之以见风转舵的胡广。[307]胡广代李固为太尉后“定策立桓帝”(《后汉书·邓张徐张胡列传》)将15岁的刘志立为桓帝。梁太后临朝,梁冀辅政。自李固被废之后,群臣已经领教梁冀之专横,多谨慎小心侧目而立。建和元年(147年)七月,益封梁冀万三千户,冀弟不疑为颍阳侯,蒙为西平侯、冀子胤为襄邑侯,八月,桓帝立梁冀之妹为皇后。梁氏一门外戚擅权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www.xing528.com)
骄横淫奢的梁氏外戚 梁冀擅权的目的达到以后,首先就对李固等政敌实行报复,建和元年(147年)十一月清河(治甘陵,在今河北临清东)刘文反,声称欲立清河王蒜为天子。此事本与刘蒜无涉,但梁冀欲借机除掉刘蒜,就在刘文被镇压后,又操纵桓帝将刘蒜由清河王贬为尉氏侯,徙桂阳,结果逼得刘蒜自杀身亡。接着梁冀又奏李固与杜乔同刘文勾结“共为妖言”(《后汉书·李杜列传》),终将李、杜二人处死于狱中。李、杜死后,梁冀还将其尸暴于城北四衢,并令州郡收固之二子基、兹。二子亦死于狱内。而与此同时,阿附梁氏之无耻官僚胡广,则由太尉升为司空,一时间“海内嗟惧”(《后汉书·梁统列传》)对梁氏之权势深为畏惧。而民间有谣谚云:“‘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曲如钩谓梁冀、胡广等。直如弦谓李固等。”(《后汉书·孝桓帝纪》引《续汉志》)亦可见人民对当时统治集团内部人物的评价。
和平元年(150年)二月,梁太后死后,梁冀更是大权独揽。三月,增封冀万户,合并前封已达三万户,梁冀之妻孙寿也被封为襄城君,兼食阳翟租,岁入五千万,加赐赤绂,比长公主。梁氏一门不可一世。就连孙寿所爱之监奴秦宫,也官至太仓令,出入寿所。其权威远远大于刺史、二千石。梁冀与孙寿夫妇,横行霸道,将数千口平民做为自己奴婢,名曰“自卖人”。他们不仅剥削百姓,而且对富人也加以勒索,扶风富人士孙奋因少给梁冀“贷钱”二千万,竟被拷死于狱中,其家资亿七千余万全被梁冀吞没。[308]各地调往朝廷之物资及送给皇帝的贡献,皆先送往冀府,然后才献给皇帝。首都及各地官僚、地主持资财、礼品至冀府求官、请罪者络绎不绝。梁冀还派人至各地搜求贿赂,广求珍宝、异物,掠人妻女,敲剥吏民,无所不为。梁冀畏妻,故孙寿宗亲亦得横行于世。他们冒名官吏,贪婪凶淫,为害各地,所在怨毒。
梁冀当权后,连皇帝也不得不屈服于其淫威。因此,冀之官爵荣势愈来愈崇。元嘉元年(151年)为表示对梁冀特殊尊荣,特规定“冀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又赏以钱财、奴婢、甲第等。又特准“每朝会,与三公绝席。十日一入,平尚书事”,而且“宣布天下,为万世法”。如此尊宠,“冀犹以所奏礼薄,意不悦”(《后汉书·梁统列传》)。朝廷内外之一切政务,皆由梁冀把持,宫中近侍,全系梁氏心腹。因此,皇帝一举一动,大小官员升迁调补,皆在冀掌握之中。桓帝自不敢拂逆梁冀之喜怒,百官亦唯冀之命是从。稍有违逆者,即遭残害。下邳人吴树为宛(今河南南阳市北)令,因未遵冀之请托,诛杀为害地方者数十人。结果竟被梁冀设酒毒死。辽东太守侯猛,因拜官后未到梁府礼谢,也被借故斩首。汝南19岁的郎中袁著,见冀凶纵,愤然上书,请抑损其权势。冀得知后,密令捕捉袁著。著改名换姓四处逃亡,后无法藏匿,竟伪称病死,市棺殡送,但这也未能逃出梁冀之手,仍被求得而秘密杀害。与著友善者胡武亦被株连,全家六十余人皆被杀死。袁著另一好友郝絜也被追捕,自知不能免,遂主动抬棺至冀门前,仰药而死,全家才得幸免。
梁冀夫妇的生活也淫侈到极点:冀父梁商曾将美女友通期献给顺帝。后因通期有过被退回到商家。商将其出嫁,但冀贪其貌美而偷偷地将她盗还。商死后,冀与通期长期私通。冀妻孙寿知道后妒性大发,将通期截发、刮面并严刑笞掠。但冀仍与之私通,生子伯玉。而梁冀之妻孙寿亦与监奴秦宫私通,二人竟随时宣淫,每见宫“辄屏御者,托以言事,因与私焉”(《后汉书·梁统列传》),秽不堪言。梁冀与孙寿夫妻各自建宅第,对街相望,极尽奢侈之能事“殚极土木,互相夸竞”,雕梁画栋,台阁池榭华丽无比,史载“堂寝皆有阴阳奥室,连房洞户。柱壁雕镂,加以铜漆,窗牖皆有绮疏青琐,图以云气仙灵。台阁周通,更相临望,飞梁石磴,陵跨水道。金玉珠玑,异方珍怪,充积臧室”(同上)。至于其豪华装饰,腐朽生活更非以往外戚可比:“又广开园囿,采土筑山,十里九坂,以像二崤,深林绝涧,有若自然,奇禽驯兽,飞走其间。冀、寿共乘辇车,张羽盖,饰以金银,游观第内,多从倡伎,鸣钟吹管,酣讴竟路。或连继日夜,以骋娱恣。”(同上)其腐朽荒淫之生活由此可见一斑。
由于梁冀的专横跋扈,朝廷上能保住官位的只有像胡广那样的圆滑、柔媚的官僚。在梁冀擅权达二十余年的过程中,梁氏一门前后有七人封侯,三人为皇后,六人为贵人,二人为大将军,封夫人、女食邑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任卿、将、尹、校者五十七人。家门之内简直无人无官,无人无爵。史称“穷极满盛,威行内外,百僚侧目,莫敢违命,天子恭己而不得有所亲豫”(《后汉书·梁统列传》)。实际上,这二十余年的东汉,乃是梁家的天下。
梁氏失败“五侯”肆虐 盛极则衰乃是世间任何事物不可改变的规律。梁冀专权达到极点也必然走向灭亡。梁冀一家的残忍贪暴,引起天怒人怨,皇帝敢怒而不敢言,但民间早流传着“梁氏灭门驱驰”的咒骂声。和平元年(150年)梁氏的靠山梁太后终于死去。在其未死之前,桓帝梁皇后依仗梁太后为其姐,而梁冀为其兄“独得宠幸”(《后汉书·皇后纪》),梁冀也恃太后与皇后之势擅权。自太后一死,桓帝对梁皇后之“恩爱稍衰”,虽迫于梁冀之威势不敢公开表示厌恶,“然见御转稀”(《后汉书·皇后纪》),这种光景使梁后忧愤交加,终于在延熹二年(159年)一命呜呼。梁氏的二后死去,使梁冀失去宫中的后盾,也增加了桓帝锄掉梁冀之勇气。
原来和帝的邓皇后从兄子邓香之妻宣,生一女名猛。香早死,宣再嫁孙寿之舅梁纪。孙寿见猛色美,就将其送入宫内,被立为贵人。而梁冀为巩固在宫内势力,即认猛为女,改其姓为梁。冀恐猛之母不从其改姓,便派人刺杀猛母宣。宣发觉后入宫向桓帝告发。桓帝早欲诛梁冀,得此消息后便在厕所召小黄门史唐衡商议。继而召单超、具瑗、左悺、徐璜、唐衡五中常侍,令其锄掉梁冀并啮臂出血为盟。八月,丁丑,具瑗率禁军千余人将梁冀府包围,派光禄勋袁盱持节收冀大将军印绶,徙封比景都乡侯。冀自忖决无生路,遂与其妻孙寿当日自杀,梁氏及孙寿宗亲皆弃市,与梁冀有牵连的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被处死者数十人,梁氏故吏宾客被黜免者三百余人,“朝廷为空”,消息传出后“官府市里鼎沸,数日乃定,百姓莫不称庆”(《后汉书·梁统列传》)。
梁冀被诛除后,人们拍手称快,没收梁氏家财,拍卖后价值三十余万万,“以充王府,用减天下租税之半。散其苑囿,以业穷民”(《后汉书·梁统列传》)。政府和人民都得到一点好处。但是,除冀得胜给人民带来的欢乐是极其短暂的。梁氏擅权结束后的东汉朝廷,立即被更为横暴的“五侯”专权所代替。接着出现的是更为昏暗的政局。
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五宦官,因诛除梁氏有功,同日封侯,因而世谓之“五侯”。[309]又封小黄门刘普、赵忠等八人为侯。尚书令尹勋等数十位大臣也都分别受到赐赏,封爵。梁冀被除掉后政治并未因而发生转机,反而一天天更加昏暗。握重权者乃是“五侯”,“自是权归宦官,朝廷日乱矣”(《后汉书·宦者列传》)。
历史似乎又在重演,桓帝时五宦官同日封侯,颇似顺帝时十九宦官同时擅政。但桓帝时“五侯”较顺帝时十九侯为害更大,权势更隆:单超被授任车骑将军,位等三公。次年死时被赐以“东园秘器,棺中玉具,赠侯将军印绶,使者理丧”荣宠无比。其余四个封侯之宦官,专横擅权较之梁氏外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作威作福,残害人民,被称为“左回天(谓左悺势能回天),具独坐(谓具瑗其骄贵无偶),徐卧虎(言徐璜其恶似卧虎)、唐两堕(谓唐衡其随心所欲)”。这些新贵比旧富豪更加贪婪,亦尽其奢侈挥霍之能事“皆竞起第宅,楼观壮丽,穷极伎巧。金银罽毦,施于犬马”。早已失去性欲要求和生殖能力的宦官,还霸占美女,娶妻妾,养嗣子,“其仆从皆乘牛车而从列骑”,“兄弟姻戚皆宰州临郡,辜较百姓,与盗贼无异”(《后汉书·宦者列传》),这些生理和心理均畸形之小人,一旦得势其凶残更甚于常人。
“五侯”之亲属、党羽在各地横暴尤甚。单超之弟安为河东太守,侄匡为济阴太守,徐璜弟盛为河内太守,左悺弟敏为陈留太守,具瑗兄恭为沛相。不论白痴傻瓜,凡与当权之显宦沾亲带故者皆可为官,真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虎而冠”的地方官处理政务毫无本领,而纵情享乐、玩弄妇女、穷奢极欲则花样翻新。无一例外地成为蠹害一方的地头蛇。如徐璜兄子宣曾求故汝南太守李暠女不得,及至任下邳令时,竟将李暠之女抢来杀死。时东海相黄浮依法处死宣,竟被徐璜怂恿皇帝而处刑治罪,是非不分一至于此。
除“五侯”之外,尚有不少权宦如侯览、段珪、苏康、管霸等亦贪侈骄纵,专横无比,残害无辜,与士人、“清流”为敌。当在下节详述。
奢侈荒淫之风已弥漫了整个统治阶级上层,桓帝就是荒淫无耻之君,宫女多至五六千人。终日沉溺于声色之中的昏君[310],政治上当然不可能有什么作为。永康元年(167年)十二月,年仅36岁的桓帝终因纵欲过度而死。[311]桓帝一代的统治,宦官外戚争权擅政的形势并无丝毫变化,东汉王朝的政局继续向下坡路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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