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边陲的匈奴,自元帝以来就维持着友好的和亲关系,但从王莽摄政以后,就开始破坏了这种关系,塞北再次进入了多事之秋。
王莽歧视匈奴的愚蠢行动 元帝时期,由于昭君出塞汉皇室同匈奴结成翁婿关系。此后,每一新单于继位,必派名王奉献,或遣子入侍,甚至亲自入朝。随同入朝的名王及其下属通常皆在二百人以上,有时竟达五百人。汉朝对他们也赐以厚礼,表示欢迎,如元寿二年(前1年)单于来朝,被招待住在上林苑蒲陶宫内,并加赐衣三百七十袭,锦绣缯帛三万匹、絮三万斤。单于返回时,朝廷派中郎将韩况率军相送,出塞后,因道路难行,况军缺粮,单于还给汉军送粮。可见,这种友好关系对双方都是有利而无害的。
但是,平帝元始二年(公元2年)正在执政的王莽为显示权威,表现他当权时“威德至盛异于前”(《汉书·匈奴传》),就改变了一贯友善的态度:首先,他示意匈奴单于令遣王昭君之女须卜居次云入侍。本来,派何人来汉入侍均由匈奴单于决定,汉王朝从不干涉。王莽这样做开始暴露了他对匈奴歧视的态度。果然,不能令匈奴容忍的事一件连一件地发生了。
当时车师后王姑句(姑句乃车师后王之名,句音钩),与婼羌去胡来王唐兜,因对西汉政权失去信任,遂率妻子及民众投降匈奴。匈奴单于接受这二人投降后,立即向汉朝廷报告。在朝秉政的王莽即派人至匈奴,责备单于接受二降王。单于据理说明:早在宣、元帝时期,汉、匈之间曾有约定:长城以南归汉所有,长城以北归匈奴,双方互不侵犯,有投降者不得接受。但这一规定并不包括汉、匈以外的人。因此接受了车师后王和去胡来王的投降。单于的说明表示不愿损害双方友好的关系,甚至强调说已故的呼韩邪单于在临终前曾告诫:“有从中国来降者,勿受,辄送至塞,以报天子厚恩。”(《汉书·匈奴传》)言词恳切,态度诚挚。但王莽毫不宽容,令使者斥责。单于叩头谢罪,并将二降王交付汉使者但求释其背叛之罪。事已至此,本可收场。但王莽得寸进尺:不仅将接受回来的二降王于聚会西域诸国之际斩首示众,而且强迫匈奴接受以下四条规定:(1)汉人逃入匈奴者;(2)乌孙逃往匈奴者;(3)西域各“国”佩汉朝印绶投降匈奴者;(4)乌桓投降匈奴者,均不得接受。这就改变了宣、元时期双方均等的约定,而无理地干涉匈奴内部事务。匈奴囊知牙斯单于虽对此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接受。王莽方自鸣得意,岂不知匈奴对汉的仇恨从此与日俱增矣。
王莽强行给匈奴规定的四条,也挑起匈奴同乌桓的矛盾:原来乌桓臣服于匈奴,按时给匈奴缴纳皮布税。上述四条颁布后,乌桓即拒绝给匈奴纳税,由此乌桓同匈奴开始攻击,更增加匈奴单于对汉的仇恨。
匈奴的退让,助长了王莽的狂妄。他的“改名癖”又一次发作。匈奴单于的名字称为囊知牙斯,这本是译音,与汉人姓名不同本是自然的。但王莽却以为“中国不得有二名”(《汉书·匈奴传》),示意匈奴单于改名。单于慑于威势,只得上书将“囊知牙斯”名改为“知”。王莽大悦,赐以厚赏,以为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就可使匈奴臣服了。
王莽即“真皇帝”位后,始建国元年(公元9年),派五威将军王骏率甄阜、王飒、陈饶等六名将帅为特使,携大量金帛,至匈奴宣布“新”代汉,并授单于以新印,收回旧印。宣帝时发给呼韩邪单于的印,文为“匈奴单于玺”,但新发给匈奴的印文为“新匈奴单于章”,将匈奴之上冠以“新”,又以“章”代“玺”。这种变化表明王莽蓄意压低匈奴单于的政治地位,把原来汉朝尊重单于为最高首领的地位(可以用“玺”)变成与王莽新室的诸侯王的同样地位,即把匈奴降为新室的政治附庸。单于见此,当然不愿接受,欲索回故印。但故印已为派去的陈饶破坏。无可奈何,匈奴单于只得派人上书要求更铸汉故印。
这些做法,反映了王莽歧视、压迫少数民族的思想实质。他企图用这些办法提高“新”莽政权的威望,并满足其虚骄、狂妄的心理。但事实却是向他希望的反面发展,不久王莽就尝到了苦果。
同匈奴重构难 始建国二年(10年)单于派右大且渠蒲呼卢訾等十余人,率匈奴兵万骑,以护送乌桓回故地为名,勒兵于朔方塞下。北方战云密布,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www.xing528.com)
与匈奴关系恶化,使一些不满王莽政权的少数民族及汉族叛将逃入匈奴,如车师后王之兄辅国侯狐兰支,及汉司马丞韩玄、史陈良、终带、右曲侯任商等先后率众投降匈奴。
匈奴接受叛军,更加触怒王莽。始建国二年(10年)十二月,王莽下诏令匈奴单于改名为“降奴服于”,并派立国将军孙建等率十二将统甲卒三十万人分道并出,欲穷追匈奴。始建国三年(11年),当各路兵马尚未聚齐之时,王莽又欲分匈奴之势,将匈奴分为十五单于,派中郎将蔺苞、副校尉戴级率兵万骑,召诱呼韩邪单于诸子,大加赏赐。这就惹起匈奴单于的公开反对,于是遣右伊秩訾王呼卢訾及左贤王乐率兵入云中益寿塞,大杀吏民。平静多年的北方,又开始了战乱。
此后,单于历告左右都尉、诸边王大肆入塞骚扰,大股万余人,少者数百,连连不断。杀雁门、朔方太守、都尉。吏民被掠者不计其数。当时,王莽大军虽聚于边境,但军粮给养未具,其三十万大军所需之口粮“东援海代,南取江淮,然后乃备,计其道里,年尚未集合”。全国因而疲惫、虚耗不堪。将军严尤上书指出击匈奴之五难:一曰:兴师动众,所需兵员、给养难以聚齐,“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师老械弊,势不可用”;二曰:军粮调自内郡,而内地郡国“不相属及”;三曰:长途远征,辎重、粮食难运;四曰:北方天气变化甚大“师有疾疫之忧”;五曰:辎重太多,军行困难。所以,严尤认为“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劝王莽慎重行事。但王莽不听,征粮、调兵如故,未战而天下骚动。
正当汉匈间关系恶化,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刻,匈奴内部主和派、王昭君的女婿右骨都侯须卜当,为匈奴执政大臣,与其妻,即昭君之长女须卜居次(名云)试图缓和紧张局势。适时乌珠留单于死(13年),须卜当与云乃拥立与他们关系亲密的犁汙王咸为乌累单于,并劝与王莽和亲。
西汉末年,匈奴的势力远不如武帝以前强大,若采取恰当对策,是不会酿成大乱的。但王莽对匈奴的政策飘忽不定,造成极大恶果。如匈奴右犁汙王咸为单于时,曾有与王莽友好之表示,但不久,当王莽得知入塞骚扰之匈奴兵有咸之子角所派者后,即将咸之子澄斩于长安。单于咸从此怨恨王莽,常从左地入侵,掠扰不已。
天凤二年(15年)单于咸与王莽和亲,局势又开始缓和,王莽乃派人令匈奴改为“恭奴”,单于改为“善于”,赐印绶,又封骨都侯当为后安公,当子屠为后安侯。单于虽贪王莽金珍,又畏其权势,故表面接受,但仍然不断入侵骚扰。天凤五年(18年),单于咸死,左贤王舆立,为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王莽又派兵将须卜当及云等胁迫至长安。云从塞下逃回,王莽拜当为须卜单于,并欲出大兵辅立之。这就使匈奴更加愤怒,频繁进扰,日甚一日。
由于王莽的错误政策,又先后拒绝了严尤等大臣的规劝,使北方一直处于警备状态。他动员全国人力、财力,准备大张旗鼓讨伐匈奴,下令“募天下丁男及死罪囚吏民奴”,称之为“猪突豨勇”发往北方准备作战,又下令全国吏民要以三分之一资产助军费,还到处召募“奇能”之士。于是一些流氓骗子纷纷趁机出来,有的说会飞,有的说不用舟渡水,有的说会造吃了不饿的“仙丹”。王莽皆赐给他们官职、车马。为备战,长途转运将布帛从内地运至边境,地皇二年(21年)王莽下令“转天下谷币诣西河、五原、朔方、渔阳,每一郡以百万数,欲以击匈奴”(《汉书·王莽传》下),弄得“北边及青徐地人相食,洛阳以东,米石三千”(《汉书·食货志》)。但未及出击,王莽政权就被农民起义所推翻。
王莽时期与匈奴的正面决战虽尚未及进行,但双方在边境的局部冲突连年不断,给社会带来极大危害。北方自宣帝以来,数世不见烽火,生产在和平环境中进行,人民炽盛,牛马布野,曾呈现一派繁荣景象,自与匈奴启衅以来,边境生产无法正常进行,人民遭匈奴杀掠,官、兵长期屯戍,吏士疲弊,北方空虚。数年之间,北边无完整之村落,四野有无人收殓之枯骨。从而促成王莽政权的迅速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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