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末年,自天汉(前100年至前97年)经太始(前96年至前93年)、征和(前92年至前89年)至后元(前88年至87年)年间,汉与匈奴重开战局,但汉军已不能保持前一时期的优势,而不断失利。
苏武出使匈奴 公元前100年汉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征大宛,取得很大胜利(见下节),武帝欲以李广利得胜之师制服匈奴。当时匈奴且鞮侯单于初立,假意对汉卑谦,声称“我儿子,安敢望天子!汉天子,我丈人行。”(《汉书·匈奴传》)并将以前扣留而并降服的汉使放回。
武帝见匈奴表示和好,就派中郎将苏武为使,以中郎将张胜和假使常惠为副出使匈奴,送回以前扣留的匈奴使臣,并持厚礼作答。不料,苏武等到匈奴后,单于态度十分傲慢,正巧在匈奴中又有人准备谋劫单于母阏支而降汉,事未成被单于发觉,连及副使张胜。单于怒欲杀死苏武等汉使,经匈奴贵人劝阻,决定召苏武等投降。苏武为杜陵人苏建之子,为人重气节,坚不投降,自称“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汉书·李广苏建传》),决定自杀。经抢救才得脱险。匈奴以威胁利诱的方法劝苏武投降,均遭到苏武义正辞严的拒绝。后来,单于将苏武囚禁于曾装米的空窖中,不供给饮食。天降雨雪,苏武就吃雪,吞旃毛充饥,竟数日不死,这种坚强意志和不屈精神,使匈奴大惊,就将苏武迁至北海(今贝加尔湖一带)无人处牧羊,并规定;要公羊产子才得归。这显然是决意将苏武无限期流放下去。
苏武在北海历尽艰辛,常掘野鼠穴觅食,但所持之汉节,从不离身,表示不辱使命之坚贞意志。后来,丁零人又将苏武所牧之牛羊盗走,使他更加困窘。但任何困苦亦未动摇苏武对汉朝的忠心。
在苏武使匈奴的次年,汉将李陵投降匈奴,匈奴单于企图利用李陵劝苏武投降,苏武向李陵晓以大义,结果李陵不仅未能使苏武投降反而被苏武的精神所感动。苏武在匈奴被扣19年,至昭帝时才得归还,出使时尚是壮年的苏武,回来时“须发尽白”(《汉书·李广苏建传》)。
苏武出使匈奴,坚贞不屈,在威胁利诱之下不辱使命,这种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气节,在历史上留下耀目的光辉。是我们中华民族永远应当继承和发扬的爱国主义精神。
李广利失败和李陵投降 就在苏武出使匈奴的次年,即天汉二年(前99年)五月,武帝又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三万骑出酒泉。李广利是武帝宠后李夫人之兄,曾率兵伐大宛(见下节)。但此次出击匈奴,结果被匈奴包围,几乎全军覆没,最后随百余壮士突围,才得生还,“汉兵物故什六七”(《汉书·匈奴传》)。尽管李广利打了败仗,归来后仍受到汉武帝的安慰,并拜为中郎将。
接着,汉武帝又派因禛将军公孙敖出西河,与强弩都尉路博德会涿邪山;共击匈奴,无所得而还。
同时,武帝又派骑都尉李陵率五千步兵出居延。李陵是名将李广之孙,字少卿,“善骑射,爱人,谦让下士,甚得名誉”(《汉书·李广苏建传》)。曾奉武帝命率八百骑,深入匈奴二千里,后在酒泉、张掖统五千精兵备匈奴。当天汉二年武帝派李广利出兵酒泉时,曾令李陵为李广利负责后勤,运输粮饷。李陵请求自率一队,武帝命强弩都尉路博德接应,但路博德不愿为李陵作援兵。最后李陵只好自率五千步兵孤军深入。李陵军出居延行三十余日至浚稽山与单于兵相遇,匈奴兵三万余骑兵将李陵率之五千步兵围住,但李陵布阵严密,千弩俱发,将匈奴兵击退,并追杀数千人,单于大惊,又召集八万余骑兵包围李陵军。李陵率兵边战边退,退至山谷中,杀匈奴首级数千余,最后,五十万矢皆尽,战士用车辐、尺刀与匈奴拼搏,败局无法挽回。李陵原欲自杀,后来想到若能有幸脱围,归汉也好向武帝报告战况。于是令战士尚能突围者,准备粮和水,相约突围至遮虏鄣会合。夜半,李陵与壮士十余人突围,匈奴数千兵追击,结果被匈奴生俘。李陵被俘后觉得“无面目报陛下”(《汉书·李广苏建传》),遂投降匈奴。
李陵的失败固然有一定客观原因,在其投降匈奴后也曾长期感到内疚和不安,痛恨自己失节,甚至伺机反正归汉。因此,当时为太史令的司马迁曾上书为李陵辩解,认为李陵之投降“欲得其当而报汉,事已无可奈何,其所摧败,功亦足以暴于天下”(《报任少卿书》)。因而使武帝大怒,至将司马迁处以宫刑。司马迁为李陵的辩解情辞恳切,是一篇名作。但无论如何李陵之投降却是不能原谅的,这同苏武之坚持不屈服的气节,成为鲜明的对照。
李陵在匈奴中曾与苏武会面,其对苏武的气节敬佩也反映他本不甘心降敌,只是由于汉武帝得到李陵投降的消息后将其老母及全家杀死,使李陵绝望,从而断绝回归之念。[160]然叛变已成事实,无论其主观意图如何,均改变不了变节之罪名。
李广利投降匈奴 李陵降匈奴后,武帝于天汉四年(前97年)派李广利、路博德、韩说等率兵分别出朔方及五原,派公孙敖率兵出雁门。李广利与匈奴战十余日,其他各军与匈奴接战,均无所得而还。此后五六年双方无甚冲突。这时,匈奴且鞮侯单于在公元前96年死去,狐鹿姑单于立,匈奴内部忙于继位问题,暂时停止进攻。汉王朝方面也因发生“巫蛊之祸”而无暇外顾。(www.xing528.com)
征和二年(前91年)匈奴狐鹿姑单于多次向上谷、酒泉、五原进攻,杀死吏民甚众。次年(前90年)三月武帝派李广利率七万人出五原,派商丘成率二万人出西河、派马通率四万骑出酒泉击匈奴。匈奴将部众远徙而北,商丘成追至邪径,未遇匈奴。还军时遭到匈奴派来降将李陵率兵袭击。马通军亦一无所获。李广利一军在羊句山,遇到匈奴,大破之,乘胜追至范夫人城。
正当李广利乘胜追击之时,传来李广利的妻子被汉朝政府逮捕的消息。原来李广利出师之前,曾与丞相刘屈暗中约定,望刘屈
设法立李夫人之子昌邑王为太子,李夫人即李广利之妹,而李广利之女又是刘屈儿子之妻。所以二人谋图立李夫人之子昌邑王为太子。不料,此事被内者令郭穰告发,丞相刘屈以大逆不道罪,在六月被斩于东市,而贰师将军李广利之妻子亦被捕入狱。正在前线的李广利闻此消息十分忧惧。部属中有人劝李广利降匈奴,广利动摇不定,又欲深入邀功,希冀以此救妻子。于是深入追击匈奴至郅居水上。逢左贤王、左大将率二万骑军与汉军大战一日,李广利部下又有人图谋不轨,被发觉处死。汉军撤至速乌邪燕然山,此时汉军已劳倦,单于亲率五万骑杀来,前后夹击,汉军大乱。早已动摇的李广利终于投降匈奴。
李广利之为将,本因李夫人之宠,其伐大宛,击匈奴均系武帝有意安排,使其立功得爵。因而不惜授以精兵重权。但李广利贪欲无限,终因妻子被囚而动摇投敌,投敌后妻单于之女。
李陵、李广利相继投降匈奴,标志着汉王朝同匈奴的战争处于失利时期,这个时期虽然汉王朝也不免有小胜,但总的趋势乃是失败。因此,武帝末年,匈奴对汉朝的态度又傲慢起来,曾遣使致书汉廷,声称:“南有大汉,北有强胡。胡者,天之骄子也,不为小礼以自烦。”同时还要求“取汉女为妻,岁给我蘖酒万石,稷米五千斛,杂缯万匹”(《汉书·匈奴传》)。汉武帝虽未答应这一无理要求,但也可看出匈奴又渐渐凶横起来。不过,终武帝之世,双方未发生大战。
轮台“罪己诏”[161]由于对匈奴长期战争,消耗了汉王朝大量的人力、物力,加重了人民的赋税徭役负担,结果激化了阶级矛盾,到武帝统治末期,国库空虚,各地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汉武帝忙于镇压人民的反抗,不得不停止对匈奴的用兵。尤其在征和三年(前90年)李广利投降匈奴之后,汉武帝“悔远征伐”(《汉书·西域传》),对无限制地同匈奴的战争感到得不偿失,正在这时搜粟都尉桑弘羊等上书,请遣屯田卒在轮台以东屯田,他们提出:“故轮台以东捷枝、渠犁皆故国,地广,饶水草,有溉田五千顷以上,处温和,田美,可益通沟渠,种五谷,与中国同时孰。”他们还为这种军事性屯田设计出较为周密的方案:“可遣屯田卒诣故轮台以东,置校尉三人分护”,张掖、酒泉遣骑假司马为斥候,属校尉。这些校尉、假司马的任务即率领屯田卒“益垦溉田,稍筑列亭”。同时严敕边郡太守、都尉,加强边防烽火。这样以屯田所获供应边境戍卒,当是一种好办法。
然而,就是对这样一举两得的办法,汉武帝也表示不同意。他下诏说:“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而今又请遣卒田轮台,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今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优民也,今朕不忍闻。”(《汉书·西域传》)这时的汉武帝已经感到:连遣卒屯田这样的事,也是疲弱不堪的西汉王朝无能为力的了。国力急需恢复,人民需要休息。而为缓和已经开始激化的阶级矛盾。这个雄心勃勃、北伐西征几十年的最高统治者,对自己过去滥用武力的行为也不能不表示一点悔过:“曩者,朕之不明……兴师遣贰师将军”,“贰师败,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汉书·西域传》)承认自己“不明”,无非是笼络人心。然而,这毕竟反映汉武帝已认识到:当时已无力再继续进行大规模的战争了。因此,在这个“罪己诏”中,汉武帝一反以往的方针,公开宣布:“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同上)这表示:从此不再主动向匈奴进攻,而要提倡农耕以恢复生产。在这一思想指导下,于征和四年(前89年)封丞相田千秋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养民也”(《汉书·西域传》)。又以赵过为搜粟都尉,推广代田法,并下诏曰“当今之务,在于力农”(《汉书·食货志》),这标志着汉武帝的政策开始有根本性改变:由崇尚武功,到重视农耕,对匈奴的战争开始告一段落。不过,在下轮台之诏不久,后元二年(前87年)71岁的汉武帝也就去世了。
如何看待汉与匈奴的战争 总括武帝时代汉与匈奴的战争,总的趋势是汉朝由失败转向胜利,在武帝末年匈奴势力虽又有抬头,但终未能恢复至汉初的形势。当然,对汉王朝说来,匈奴的问题远未能解决,武帝以后一直至西汉末,直至东汉,匈奴才最后不能为患。不过,武帝时代匈奴和汉王朝之间的关系比起以前,则有一根本性的改变,即由屈辱、妥协变为征服,这是不能忽视的。
与此有关,历史上匈奴同汉王朝的关系及战争性质问题,曾长期为史学界讨论而不能得出一致看法。近年来绝大多数史学家认为:“历史上的所谓中国,不只是指在黄河中下游的中央王朝,同时也包括了那个中央王朝以外的、由少数民族先后在四面八方所建立的那些割据政权。”(邓广铭、张希清《略论爱国主义和民族英雄》,见1981年12月8日《人民日报》)既然如此,汉朝政府同匈奴乃是中国境内的两个政权,汉人同匈奴人同为中华民族大家庭的成员,这就不应将他们之间的战争视为“侵略”和“反侵略”性质,而应视为“中国内部黄河流域、长江流域的农业民族对北方蒙古草原游牧民族间进行的战争”(谭其骧《对历史时期的中国边界和边疆的几点看法》,见《中国史研究动态》1979年第11期)。
然而,这并不是说这样的战争不存在是非问题。应当遵照列宁所作的分析:“这个战争具有什么样的阶级性,它是由什么引起的,它是由哪些阶级进行的,它是由什么样的历史条件和历史经济条件造成的”(《列宁选集》第3卷第70页)。根据这一原则,可以看出:汉代的匈奴是在奴隶主贵族统治下的奴隶制国家,其向中原王朝的侵扰,对中原较高的经济、文化发展地区具有极大的破坏作用,“汉武帝要不是对匈奴进行反击的话,那历史就要倒退”(见上引谭其骧文)。因此,汉王朝对匈奴的战争是正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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