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吴广的牺牲和农民军的暂时失利 以二世为代表的秦王朝统治阶级,在向农民军反扑的过程中,充分暴露了其凶恶残忍的本性。当章邯率数十万骊山刑徒及“奴产子”组成的军队向周文一军反扑时,二世竟不顾北方匈奴入侵的危险,丧心病狂地调回戍守在北方的数十万军队,令他们去镇压农民起义。这支部队由秦将王离率领,由上郡直接东渡,经太原至井陉,后来深入赵地,当时被称为“河北之军”(《史记·高祖本纪》),成为屠杀黄河以北起义军的凶恶刽子手。
在秦军全面反扑的形势下,起义军内部又发生分裂,吴广的部下田臧等人,因见周文失败,秦军不久即至,荥阳迟迟不能攻下,就准备分一部分军队牵制荥阳,而以大部分精兵迎击秦军。本来,这种战略计划完全可以同吴广商量,但是,田臧等人却以“今假王骄,不知兵权,不可与计,非诛之,事恐败”(《史记·陈涉世家》)将吴广杀掉,并“献其首于陈王”。陈胜在当时也无法,只得封田臧为令尹,任上将。田臧得到任命后,就留李归等守荥阳,而自己率兵迎击章邯军于敖仓,双方皆以主力投入战斗,结果田臧兵败战死。章邯又继续向荥阳进攻,李归所率军队,在两面夹击之下也战败,李归等壮烈牺牲。
这时,进军北方的诸路军队,均割据自保,不仅不主动向秦军出击援救主力军,反而不断互相残杀,如武臣部下杀死武臣。张耳、陈余又另立赵歇为王。另外,召平进攻广陵,邓宗进攻九江,也无力回援。这样,当周文、吴广两路军队被打败后,起义军的中心陈县就显得兵力十分单薄,形势危急。
陈胜称王以后,开始骄傲和贪图享受,对“沈沈”的“殿屋帷帐”也大感兴趣起来,以至逐渐脱离劳动人民。起先,有与陈胜曾同佣耕的农民听说陈胜已为王,便来陈见他。陈胜的门卫森严,不得见。后待陈胜出门,才拦路呼见。此时,陈胜尚能不忘故旧,“乃召见,载与俱归”。但后来,客出入于老友陈胜的宫殿十分随便,又向别人讲起陈胜的往事。于是就有人对陈胜说:“客愚无知,颛妄言,轻威。”陈胜也认为有损自己的“威信”,竟把这曾经同甘苦的朋友杀掉。陈胜的骄傲,使他同群众的距离愈来愈远,连他的妻父也说他“怙强而傲长者,不能久焉”(《史记·陈涉世家》《索隐》顾氏引《孔丛子》云)。从此以后,曾与陈胜共患难的“故人”都纷纷离开他。而他只信任一两个近臣:以朱房为中正,胡武为司过,制驭群臣,有功者不能赏,有罪者不能罚,对于同朱、武二人有私怨者,往往就任意加罪以报复,结果失掉人心,“诸将以其故不亲附”(《史记·陈涉世家》)。这就种下陈胜加速失败的种子。
当章邯军逼进陈时,陈胜已没有多少兵力,这时,邓说在郯被章邯击败,逃回陈,伍徐也在许被章邯击败,散兵也逃回陈。陈胜派去当秦嘉等人军队的监军的武平君叛,被秦嘉杀掉。所以,面对着穷凶极恶的章邯军,陈胜只能派房君蔡赐出击,另派张贺在城西策应。但章邯军来势凶猛,蔡、张两军抵挡不住,兵败,蔡赐、张贺皆牺牲于战场。
十二月,农民军的根据地失陷,陈胜率一部分部队且战且退,经汝阴至下城父(安徽蒙城西北),陈胜的御者庄贾杀害了陈胜,投降秦军。这一位农民战争的领袖,就在这里牺牲了。农民起义暂时失利,革命形势到了最低潮。
陈胜虽然牺牲,但由他和吴广发动起来的农民大起义,却如决堤之水,势不可挡“陈胜虽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将相竟亡秦,由涉首事也”(《史记·陈涉世家》),其首创的功绩是不可磨灭的。至于在初步胜利后,陈胜所表现的骄傲、贪图享乐等等应当成为深刻的历史教训。
陈胜死后,他原来的涓人(近侍)、后任将军的吕臣,组织了苍头军[79],在新阳(安徽界首市北)重新举起义旗,他们决心为陈胜报仇,夺回陈县。果然,不久苍头军就“攻陈下之”,杀死叛徒庄贾,使“张楚”的旗帜在陈的城头上飘扬,“复以陈为楚”(《史记·陈涉世家》),后来,秦军又向陈县反扑,吕臣等寡不敌众,率兵转移,与在鄱阳湖一带活动的英布起义军会合,在青波(河南新蔡县西南)击败了秦的左、右校尉,又第二次夺回陈县。秦二世二年(前208年),吕臣的这支起义军与项梁的义军会合,成为刘邦、项羽下属的一支反秦部队。
原来被派去西征的另一路农民军,由宋留率领还没有到武关,就传来陈胜牺牲的消息。他们的后路已被秦军切断,南阳落入秦军之手。宋留率众向新蔡撤退,在秦军的猛击下,宋留投降,全军瓦解。后来,秦军竟将宋留送回咸阳,处以车裂的酷刑。
秦统治集团的内部矛盾 二世、赵高、李斯三人是为互相利用而结合起来的。因此,他们之间始终存在着勾心斗角的斗争。
李斯比起昏庸的二世胡亥来,还是有一定政治眼光和统治经验的。他见到关中危机稍稍解除后,二世仍旧骄奢无度,故态复萌,几次都要劝谏。但二世不仅不听,反而责问李斯说:听说古代的君王都是很辛劳的,难道贵有天下的君王就是为了如此“苦形劳神”而当的吗?我是不希望当这样的君王的,我想随心所欲,还要永远保有天下,有什么办法能达到这个目的?当时,李斯之子李由为三川守,在荥阳未能阻止周文军西进。章邯率军击败吴广军以后,就追查李由对吴广等西略地“过去而弗能禁”的案件,并讥讽身为丞相的李斯,竟如此无能!李斯心中恐惧,又怕丢掉爵禄,听到二世责问,为谄媚取容,就提出一套“督责之术”以博取二世之欢心。他上书奏道:“贤主”必能行“督责之术”,“督责之,则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不能行“督责之术”的,如尧、禹这些君主,“其身劳于天下之民”,“而务苦形劳神,以身徇百姓”。这样的君主简直是受罪。(www.xing528.com)
什么是“督责之术”呢?
李斯所说的“督责之术”,简单地说就是严刑酷法加上君主的独断专行。他说:“彼唯明主为能深督轻罪,夫罪轻且督深,而况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这就是用“轻罪重罚”的办法来镇压臣下和百姓,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君主还要大权独揽,要驾驭群臣,而不能被臣下所影响,因此要专断:“是以明君独断,故权不在臣也。然后能灭仁义之涂,掩驰说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聪揜明,内独视听,故外不可倾以仁义烈士之行,而内不可夺以谏说忿争之辩。”这样的君主就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了:“故能荦然独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李斯认为:只要实行这种“督责之术”,君主的位子就坐稳了,百姓也不会造反,“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他们惟恐触罪,哪里还有反叛的心呢?
李斯的这一套“督责之术”,虽是取悦于二世的言论,但并非他自己独创,乃是鼓吹专制主义的法家人物一贯的主张。[80]不过李斯说得更露骨而已。
这种极端独裁专断的统治思想,当然为秦二世所欢迎,“于是行督责益严”,对人民压榨得酷烈者就是“明吏”,“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积于市”,杀人多者就是“功臣”,于是二世洋洋自得地说:“若此则可谓能督责矣。”(《史记·李斯列传》)
赵高与李斯和诸大臣均有私怨,他恐怕大臣入朝奏事对自己不利,就对二世说:今陛下即位不久,年纪又轻,何必与大臣们一同议事?若办事有错反而被群臣轻视,以后就不必召见大臣,深居宫中优游享乐就行了,有事我可与之计议。这样,大臣就不敢奏报不确之事,而天下称“圣主矣”。二世用其计,以后就“常居禁中,与高决诸事”,“公卿希得朝见”(《史记·秦始皇本纪》),“事皆决于赵高”(《史记·李斯列传》)。
在李斯、赵高的怂恿下,二世更加奢侈无度,秦王朝的统治进入到最黑暗的时期。
当时的秦王朝军队还在关东同农民军作战,要不断从关中征发人民去打仗,这已经给关中百姓造成极大负担,而二世却还加紧征发徭役修阿房宫,“聚狗马无用之物”(《史记·李斯列传》),使人民陷于更深的苦难。赵高、李斯等不仅一手造成人民的苦难,而且利用这种事实,进行争权夺利,结果把广大劳动人民推向苦难的深渊。赵高故意对李斯说:你是丞相,对皇帝应有所劝谏,于是李斯同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劝二世停止正在修建的、劳民伤财的阿房宫工程,以“减省四边戍转”(《史记·秦始皇本纪》)。当时,二世正与宫中妃嫔美女宴饮作乐,闻李斯等前来奏事大为扫兴。赵高趁机在旁进谗言道:李斯有“裂地而王”的野心,其长子李由为三川守,所辖境内陈胜军公行,李由不仅不出击,而且与其有书信往来。对于赵高的诬告,二世深信不疑,下令将李斯、冯去疾、冯劫三人系捕入狱。去疾、劫愤然自杀,李斯在囹圄中等待着裁决。
二世令赵高审讯李斯,赵高刑讯逼供,迫李斯承认谋反罪行,并将其宗族宾客收捕殆尽,李斯在酷刑之下只好招供。但他仍存一丝侥幸心理,从狱中向二世上书,希望得到宽赦。岂知李斯所上之书根本无法送到二世手中,而被赵高扣下。于是,赵高又令人假扮御史、谒者、侍中等反复审讯李斯。只要李斯稍有否认谋反口供,就加以严刑拷打。以这种手段威逼,终于使李斯不敢翻案,最后在二世派来审讯的人面前,亦不敢改变口供,承认有谋反之罪。二世二年(前208年)七月,李斯被具五刑“论腰斩”于咸阳市,并被“夷三族”(《史记·李斯列传》)。
李斯的一生,在中国封建社会里,具有很典型的意义:他在辅佐秦始皇建立统一的、专制主义封建国家的过程中,有其一定的贡献,是秦始皇身边有数的几个具有政治见解的大臣之一。但由于其贪图禄位,缺乏气节,始而投靠二世、赵高,不敢坚持个人的政治见解,甘愿与昏君、奸佞沆瀣一气,最后不仅毁掉前半生之功业,而且在权力的角逐中丧生。对李斯的功、过,应给以公允的评价,而其一生政治经历,也给后世的大臣、官僚和政治家留下极为深刻的教训。
李斯在统治阶级内部的残杀中结束了他功过参半的一生。秦代历史舞台上,只剩下二世和赵高在继续表演为自己掘墓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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