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我喜爱人物画。美编工作量不大,一般情况下,晚上做一条标题发到制版车间后就在办公室守版,这段时间足足有四五个小时,是我练习素描头像的专用时间。报社还需随时下乡,用速写的方式给报纸供稿。纸、笔、颜料均充足,又都是免费,有了时间,又有人教,因此我画了大量的素描头像,也有大型人物画创作面世。
1975年,《为咱家乡办小学》画的是一位转业军人给农村小孩做课桌课凳的内容。1976年,《进城》画的是藏族农民坐着拖拉机,拉着各式各样的农副产品走在赶集的路上,人物生动,气氛热烈,弥漫着浓郁的藏味乡情。还有《到农村去》《江源水》,尤其是《江源水》,我画了一个多月时间,专门出钱找了模特,画了扎实的写生稿,创作很成功。画的内容是一个老阿妈,和她的女儿强迫自己顽皮的孙子洗澡的过程。年轻的母亲的双腿用力夹住想要挣脱的小儿子,老祖母拿着一个大铜瓢,在草原上的小溪畔浇水洗澡,寓意吃着江源水成长的意思。人物生动逼真,意义深刻而笔墨生动,构图奇巧,先后在《中国文化报》《光明日报》《文汇报》上发表,受到一致好评。
当时人物画受极“左”思想控制,只能表现革命内容,为英雄立传,为领袖歌功,所以要寻找一个比较适合创作的内容很不容易。当时全国掀起了画毛主席像热,毛主席没有来过西藏,要找到一个能贴上领袖题材的构思困难着呢。没有“主题先行”,就不能画画。不能画一个人站着什么都不干,不能画几个人躺着、坐着或劳动着,当然更不能跟李伯安似的画西藏喇嘛。中国画,已经被极“左”的思潮逼上了绝路。其形式也是单一得要命,全国人物画比较统一的画法用线勾了轮廓,然后大笔“写”出衣纹与质地,然后着颜。上海的方增先、广州的杨立光、陕西的刘文西是参照的唯一标准和样板。(www.xing528.com)
藏族老百姓的生活和衣着与内地是大不相同的,氆氇呢的粗大厚重和生羊皮袍的臃肿宽硬,都难以用传统水墨表现得恰当,更不用说巧妙了。西藏人物画受到了现实主义表现形式与政治观念的桎梏,无法突破,也不敢突破。所以我画了大量的速写、素描,却很少尝试水墨写生,这是受当时创作观念束缚的缘故。
西藏丰富多彩的百姓生活,是那些实实在在的劳苦大众,他们应该是绘画艺术表现的主体。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幸福与快乐,他们的痛楚与悲伤,是那样的有表现意义与价值,但那时不行。文艺、绘画都是政治第一,也就是绘画的主题要表现革命的意图,就像样板戏一样,要表现党的英明,领袖的非凡。哪怕是群众,也要是鹤立鸡群的“先进”或者“模范”。这些人都得套上大大小小神的光环,就像宗教神话中的佛光(“文革”前后的电影开幕闪耀的光环就是如此)。这些虚假的臆造,随着“文革”的结束,人们越来越反感。我要躲到纯自然中去,离政治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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