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我进入到创新的攻坚阶段。这个阶段我的心情很糟,脾气大,自己恨自己没才气。
西藏山水画似乎有了些眉目,首先要解决的是水墨在生宣纸上的厚重问题,可怎么也突破不了。墨浓了死板,水多了浅滑,怎么也搞不出心里期望的那种效果,这种效果就是西藏大山的质地,河滩的质地,雪峰的质地,草地的质地,那种厚重,那种浓烈,那种活力,那种宗教与酥油茶的味道与感觉。
我一直认为中国的水墨最适合表现的是丝织品、花卉,如小鸟的羽毛,虾的鳞片,驴的毛皮质感,丝织的衣服以及淡淡的云,薄薄的雾,清峻的山峦,见笔见墨的几根枯枝,除此之外,就少有表现力。
我年轻时自己摸索着画过油画,那种色感、质感的观念无法从心中退却,所以时常就会把油画的感觉在国画上表现出来,当然是很不伦不类的了。
我要解决的质感,粗糙的质感,风化石的质感,沙土的质感,草原的质感,怎么才会在纸上表现出来呢?(www.xing528.com)
我想尽了办法,想使墨厚重起来。当初无所不用其极,都达不到心中那个理想的样式。一张张的宣纸被浪费掉了,一天天的日子白搭了进去,换回的是自己无尽的苦恼、气恨,我觉得自己太笨了,怎么就画不出个名堂呢?那时小女儿只有三四岁,整天缠在我的身边。我常对她说:别挡,我要一头撞死。
一头撞死的倔劲头从小就在我身上体现了出来,每做一件事都要达到完美无缺,否则自己首先对自己不客气。大概在我6岁左右时,我与老祖母生活在一起。祖母是小脚,并且患有大肚子病(今天人们所说的肝腹水)。生活用水要到村前的小河边去挑。家里没有适合挑水的水桶与扁担,老祖母用磨棍拴了两条绳圈儿,两头是她擦得铮亮的瓦罐儿。我挑着空罐儿,十分得意地来到小河边,找一处较深处,淹了两罐水,挑着朝家里急急走去。但随着我不协调的脚步,罐中的水“吧嗒吧嗒”往外洒,本来满满的两罐水,就这样不听使唤地成了两半罐,罐中的水还洒湿了我的鞋子,挑水前那种雀跃的心情顿时没有了。我气恨自己的无能,竟连水都挑不好,用力将挑水的罐儿撞上地面,罐子破了,老祖母哭了。我气恨自己是从这时开始的。
三十年后,我在创作西藏山水画时,还真有那么几分幼年的影子。一次我有意把宣纸戳破,又把脏水倒在几层宣纸上,用破布在纸上拓满印记,把自己从山上带回的红土调水泼在宣纸上等等,但仍出不了效果。宣纸,这个无数人无数时间用得烂熟的材料,其性能已被挖掘殆尽,不可能再有什么不同的效果了,更不可能出现西藏山水特殊的地理特性和自然面貌。
我十分痛苦,别挡,我想一头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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