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欣赏：刘万年艺术杂感

中国画我们究竟该欣赏什么？

我们不妨将论证的主题放远一点，先从雕塑说起。

雕塑我们欣赏什么？是材料质地。我们欣赏罗丹的雕塑《思想者》，首先看到的是一块锈迹斑斑的青铜，其次青铜的上部是一个雕塑的头，中间是肩、手臂，下部是蹲下弯曲的双腿。青铜的材质首先使我们联想到人类进步的历史。在那个久远的文明初始阶段，青铜出现在人类历史之中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战争的利器是青铜制造，最敬畏、最虔诚的部族，祭祀用具是青铜制造，青铜成了王权与神权的象征。青铜与人类漫长的进化史相连接，而且促成辉煌灿烂的历史。它的形体上留有遥远时代所有的民族记忆，所以，现代雕塑选用青铜材质，就能立马赋予它强悍、凝重、坚固和久远的联想。

《思想者》只有用青铜铸造才会成为思想者，如果用木质材料、用生铁、用不锈钢、用泥土、用塑料、用布料，等等，不论艺术家的造型手段如何精湛，各种材料负载的历史意义与生命意义也会从艺术命题中脱落，从而荡然无存。

同样，油画主要欣赏的是亚麻布上的色彩与形象，那种讲究科学的光线照射之后的变化，然后是造型生动的人或物，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鲜活、生动，充满真实感。但如果不在粗糙的亚麻布上绘制，那又是另一番效果了。

中国画欣赏什么，我认为中国画欣赏的是宣纸纸质与水痕墨迹。

为什么要选择好的宣纸、好的墨汁？因为只有好的宣纸加上好的墨汁，才会出现好的水痕墨迹。白石老人的水墨虾，那种淡墨剔透灵动的小虾，笔简意赅，质地非常像真实的虾。黄胄的毛驴，能够感觉到毛茸茸的皮质，骨感，可谓画活了。这些都是好宣纸，好墨汁出的效果。(www.xing528.com)

水墨小虾，水墨毛驴，是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如果违背了宣纸水墨规律来表现物体的质地，这幅画肯定是失败的。大多数的物体用中国画表现都无法准确把握质地再现，多数物体都难画出质感，肉的质感、阳光的质感等等，那么就只能用形取胜了，这样不是不可以，但还是不如那些一笔甚至几笔就可活灵活现地表现事物的质感感动人。

如果不能把中国画与物体质感巧妙地结合起来，那只能加强造型手段，以白描，即全用线条也可以画出好画来。白描画椅子就很难区分黄花梨与杨树木的本质区别，这种质地取胜，质地感第一的审美，贯穿人们的整个生活和认知之中，并形成固定的观念，想一时半会改变是不易的。一个人用塑料纸做件衣服穿在身上上街行走，或身着绸缎站在你的面前，给你的审美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中国画的审美首先应该是质地审美，其次才是形象审美。质地中包含着事物的生命本源，而形象只是单纯的视觉效果差异。

同样的宣纸，有的人能够很好地把握，微妙地表现所画物体的特性，有的人却怎么画都没有质地感。一张宣纸能够画出少女皮肤细腻光滑的质感，画出牡丹的娇艳妩媚及鲜活，画出老树的粗糙干枯及皲裂，在这一点上越能接近质地，越具中国画审美价值和审美意趣。

脱离了质感的审美是不完美的，中国画的审美也不能离开质感。质感越是逼近真实，审美价值越大，审美意义也就越深沉和广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