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的年代是一个处处规划、事事规划的年代,叫计划经济时代。作为社会人,我不可能不受其影响。正好借此,不妨规划规划我的人生。
我是这样认为的:当今最吃香的行业是搞政治,任何工作没有比当官的好。如果当上官,要啥有啥,想怎么就怎么,想整谁就整谁,要和谁好就和谁好。封建社会的皇帝还有家法,有人管,而现在当官的可是自由到了极点。但当官的如果东窗事发被查处,垮台了就连狗屎都不如了。我分析评估了自己,当官这条路自己是走不通的。
我的最爱是当一位作家。进藏后不久我生编硬造写了两篇小小说发表在《西藏日报》上,这可是我人生的大事件。但是,那是“文革”年代,报纸天天连篇累牍地批判反动小说、毒草电影,我不敢再写小说了。那么这一生究竟干什么好呢?趁着年轻,及早规划,用数十年的时间总是能达到目的的。
一次在和一位朋友闲聊时他说,画棵树总不能说是资本主义或者社会主义吧?我一想是这个理。我就想还是画画吧。我在这方面很有天分,上小学时会画,上中学时画已画得相当了不起了。画画的工作不会被批判,正如朋友所言,画一棵树总不能说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吧?
最早我是画油画(其实是漆画、水粉、素描、木刻、连环画都画)。我喜欢油画,又担心素描基础不好,我不喜欢颜色,我喜欢泥塑,喜欢形,不喜欢色。(www.xing528.com)
在确定画西藏山水时,当时“文化大革命”还没有结束,人物画都是主题性绘画,也就是说只允许画“革命题材”,画“三突出”“四无限”,不准画普通民众。人物画的路子越走越窄,甚至已到了无法动笔的程度了。
我想只有画西藏的自然山水是一条出路。西藏自然山水又和传统审美格格不入,那些光秃秃的山,平坦坦的岭,没树没水没皴法,怎么画?我想如果能在内地太行山区里谋一个小学教师的职业,在教学之余画那里的山水画肯定行。这件事让我苦恼了十多年。
1979年,我在四川美院进修绘画专业,第一次看到石鲁画展在重庆举办,那些我非常熟悉的黄土高原上不起眼的荒山沟、秃山岭,在石鲁笔下变成极为壮美的山水画。我茅塞顿开,我明白了,西藏的山不但可以画,而且还可以画得很美。我坚信我会成功的。回到西藏我订了一个10年计划,确定我这一生的主业是西藏山水画,用10年的时间解决怎么画的问题,我想会克服困难能够成功的,结果我提前两年完成了我第一个计划。1987年,台湾著名画家刘国松老师来西藏讲学,发现了我的西藏山水画,非常感兴趣并很快介绍到台湾,与吴冠中、黄胄、石虎、于志学、周韶华一同举办个人展览,33幅作品都被高价收藏。当我气喘吁吁骑着自行车跑到拉萨市邮局接到一个来自海峡对岸的越洋电话时,一个国际知名的大画家告知我的画在台湾如何受欢迎。说我画展成功时,我感动得热泪已无法控制,半天说了两个字:“谢谢!”我的毛病,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现在回过头,重新认识当时的计划,虽有着极大的冒险精神,但实践的结果证明,当时没有错,西藏山水确实得益于这个年轻的计划。后来我有时会对年轻人讲,评估一下自己,不妨订个终生奋斗的计划吧。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