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生在教导书法中,谓第一要事是:先“读帖”,要全神贯注于帖中,以领悟其神采气韵,而后才能运用于笔墨间。
诸如他在讲解《史晨》碑中指出:“此当时庙堂之作,雍荣厚重,学者只能不失其软……亦应注意其骏管处,非一味顽钝不爽利,此碑帖细读后裨当有益。”又讲《曹全》碑出土较晚,字多完好,娟秀之极,其苍健处稍有所得即能雄强茂密,临此碑先宜注意肉胜骨少,必欲学此,可以稍大狼毫习大字为宜”。再讲《张迁》碑时说:“此为汉碑中之元素,平直刚健,即学之不似,但能平直中正,疏密得宜,即能意态初具。”讲授《石门颂》时则指出:“此碑为大摩崖,豪放纵逸,惟不便初学者,且临此必须用软笔方能矫健,使转应手,控送自如……”
以下于《礼器》、《乙瑛》、《孔彪》、《大三公》、《五凤刻石》等诸帖,无不对学子深入浅出地讲透其历史、特点和读帖读懂之重要,以及指导研习之最价节的心得妙法。
(二)临池贵有善本。先生指出:“善本者即较原始所拓印之碑帖,因其字口清晰神气完足,不出偏差,读之临之有可靠基础也。”
(三)不问收获,但事耕耘。龚老说:练习书法不可“一曝十寒,忽冷忽热是学不好书法的,要坚持一贯”。每向学生提出四点要求:“多买纸,勤研砚,细读帖,天天练”,即可收到功到自然成之效也。
(四)软毫出硬字。这是龚老在书法教学中,开示学子体味“刚柔相济”之妙法。他指出:笔软则奇怪生矣,但此奇怪必由正常中来,是有根基之奇怪,遵循中国书法本质方有欣赏价值,这主要在于学人的功力纯熟,再借笔之助力,而后才产生不可思议之境界,给人一种新鲜感受。龚老是这样教导学生的,自己也是这样做的。他在几十年的笔墨生涯中所用之笔,凡篆隶作品都用鸡毫,此毫为笔中最软者,写汉隶大字时,锋长及半尺,沾墨提笔横管时,笔头下垂90 度,其软可知,但其落纸后笔走龙蛇,刚如金石、飞白自然优美,人皆爱之。先生书汉隶如此,书汉篆亦如此。
(五)笔墨精良视人生一乐。龚老讲此非指一般书写工具——精笔、佳墨而言,是说当你的书法艺术成就造诣很高,写得很好时,只能视为人生一大乐事而已,不要到处自我宣扬,应知作为一个中国人写好中国字,是自己的本分,没有炫耀的必要。廖廖数语,不但教育了学子不要以自己的字写好后而自傲,也对当代与后世书法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六)对书法创新的看法。对“书法创新”一说,龚老有其精辟的见解。他说:中国数千年以来,始终用的是笔墨砚这几件简单的工具,也没有离开这个“方块字”的形体,古人已经给我们创造出来真、草、隶、篆。在这些书体中,又分颜、柳、欧、赵;行草、狂草、章草,等等,我们可以根据个人的喜爱,从中选取一两种就够用的了,我们为何不摘取这种现成的“桃子”,去搞什么“创新”的名堂呢?究其创新,不过是有的人学习书法专心不够,不用功读帖,企图走近路,把自己写的“非体字”吹嘘为“我能出帖,我能创新写我自己矣”,这纯为欺人之谈,学子慎勿蹈之。(www.xing528.com)
同时郑重指出:对于“创新”或“出新”,在书法方面只能是研究和提高教学的水平上,使学者怎样能够又快、又好地写一笔好字,以及如何普及,如何实用。这才是书法上讲求的创新,而不是在字的形体上和墨的黑白上打圈子。你如果执迷不悟,怎样在字形上“创新”,也出不了前人的窠臼。所以,在书法上“创新”二字,要放在教学上,多研究一些教学方法,因势利导,节省时间,多出人才,快出人才,这才是书法上的创新。
(七)人品与书品的关系。书品与人品之间的关系,是龚老在书法教学中的重中之重,并以他的心声谆谆教导学生说:“书品之高下,尤应先视人品之高下,字写好了,人品不济,卑劣无耻,他的字再好也没有人欣赏,更不能传世。因此写好字的人还要一身正气,他的字就受大家的欢迎了,直到可以传世。”诚然,在我国的历史长河中,宋有秦桧、岳飞;明有严嵩、邹应龙……他们都能写出一笔好字。假如我们室内悬挂着秦桧、严嵩、汪精卫的书幅,亲友观之则会骂我们与书写者臭味相投,奸党同流。反之,我们镶挂了岳飞、邹应龙、毛泽东的书幅,即或是影印件的书幅,则会给人一种高尚的艺术享受,使人萌生了爱国向上的心情,观者喜爱欣赏有加,或可夸奖我们的宝藏之功。人们对此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评价,这就看出龚老对“人品与书品”的重视了。因而,他常教育书法学子,在学习书法的同时,要自修人品。
在书法方面是怎样修养和体现人品呢?先生告诫说:“书画之事讲究‘翰墨缘’三字,招之不来,挥之不去谓之缘,你写的字有点‘来去’了,一定会有人烦你写字,这个烦字的人就是和你有缘的人,你就应该高高兴兴地写了给他。一切能够欣赏你的作品的人,可以说都是和你有缘的人,这在无形中为你做了宣传工作。所以,遇到烦写字的人,万万不要说些为难的话、支吾的话,或带有某些企图的话,这就是不自高声价,有求必应,不计名利的一个‘写家’的高尚人品了。”
龚望先生题字
(八)笔端要出精神文明。此为先生在书法教学中的独到之处。他说道:“能够把字写好的人,都写些什么呢?这就是除去烦你该按人家要求写好外,平时所写书件可写些风花雪月、情景交融的古诗文,这能陶冶人的性情,更重要的则是多写些对人有善意影响,催人向上的、提高人的精神文明的格言。这样才使得书艺和内容达到有机地结合和统一,先生常写的字幅有:“温饱不计日月增光”、“吾十五而志于学,人一己十虽愚必明”、“闻鸡起舞”、“敬为德本礼以和行”、“心志澹泊操守坚贞”、“心怀日月气感山河”、“事如分内须先尽……”、“弘毅”、“刚健”,以及较长联语:“多积德、多读书、多吃亏,以多为贵,寡意气、寡言语、寡嗜好,欲寡未能。”……这些增人修养、促人学习、催人奋进,闪耀着精神文明的语言,正是他老人家一生言行的写照。以言教和身教并行来培育他的学生,这也是他在书法教学中的道德观念。
应当说明的是,本文所述仅是龚望先生在书法教学中的简况,而非其本人之书法艺术造诣成果,有关其自身书艺问题,笔者曾举办过他的小型书法展,待综合论述专题汇报,以为引玉之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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